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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刑场·蝴蝶骨的镜像
秋风吹散刑台香灰时,我手中斩马刀已在萧承喉间压出淡红血线。他垂眸看我颤抖的指尖,喉结抵着刀刃轻滚,像三年前那个雪夜,顾承用剑尖挑开我面纱时的弧度。
沈大人手抖了。他嘴角沾着草屑,却笑得像偷喝了御酒的狂徒,往日处决叛徒,您可是连眼都不眨的。
刑台下传来新帝轻咳。我余光瞥见龙辇华盖下,那人手指正有节奏地叩击鎏金扶手——那是他杀人前的惯有动作。
头抬起来。我用刀柄敲他后颈,皮革手套蹭过他凌乱的发茬。触及那片皮肤时,掌心突然发麻,仿佛被毒蝎尾刺蜇了一记。
萧承顺从地扬起下颌,露出青黑胡茬下的蝴蝶骨。暗红色的蝶形灼伤盘踞在右侧颈椎,右翅末端有三道分叉——与顾承葬身火海前,我亲手涂过金疮药的那道疤痕,分毫不差。
斩马刀当啷坠地。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像冬夜冻裂的窗纸。刑台四周的火把突然爆响,火星溅在萧承脸上,映得他瞳孔里的笑意更加森冷。
认出我了他压低声音,尾音裹着铁锈味的血沫,还是说,你更想知道——你亲手烧掉的那个人,棺材里究竟躺了什么
沈缨。新帝的声音穿透薄雾,动手吧。
我摸到腰间暗卫令牌的纹路,冰凉的羊脂玉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顾承被铁链锁在冷宫石柱上,我捧着毒酒的手比此刻抖得更厉害。他当时说的话,此刻突然在耳边炸开:卿卿,火灭之后,去旧都找……
陛下容禀。我抽出袖中匕首,抵在萧承咽喉右侧一寸,此獠曾刺伤三名夜羽密探,臣恳请先废其声带,再行处决。
新帝沉默片刻,华盖下的阴影晃了晃。我知道他在看我腰间的双鱼玉佩——那是顾承送我的婚聘,此刻正隔着锦缎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准了。他终于开口,但速战速决,莫让血腥味坏了明日登基大典的吉兆。
匕首刺破皮肤的瞬间,萧承突然偏头,舌尖扫过我虎口薄茧。这个只有顾承知道的吻痕位置,让我指尖猛地一颤。他趁机咬住我耳垂,滚烫的呼吸混着血味扑来:
焦尸的左脚小趾少了半截,对么他轻声说,因为三年前顾承替你挡箭时,箭头削掉了那截脚趾——而你,亲爱的沈大人,正忙着往他酒里下毒。
我猛地推开他,匕首划破他下颌。血珠溅在我衣襟,晕开的形状像极了冷宫火墙上,那具焦尸蜷曲的手指。刑台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响,我知道自己此刻脸色一定惨白如纸。
你究竟是谁我按住他后颈,强迫那道蝴蝶骨疤痕暴露在月光下,顾承的尸体……
尸体萧承仰头大笑,喉间涌出的血沫溅在我手套上,沈缨,你连自己亲手烧的人都认不出,又怎么能分得清——这世上有多少张人皮,裹着同一具骨架
龙辇突然剧烈颠簸。新帝身边的大太监尖着嗓子喊:有刺客!护驾!我本能地旋身挡在龙辇前,却在转身刹那,看见萧承冲我眨了眨眼。他手腕轻转,一枚银针从指缝滑出,精准刺入自己舌根。
别让他死!我扑过去时,他已瘫软在刑台上,嘴角溢出黑血。新帝的禁军将我团团围住,我听见自己失控的尖叫:活口!必须留活口!
大太监拽住我胳膊,尖细的嗓音里带着警告:沈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夜羽暗卫,只该杀人,不该救人。
我低头看萧承,他半睁的眼底映着我扭曲的脸。后颈的蝴蝶骨疤痕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一只试图冲破灰烬的夜鸟。腰间玉佩的灼热感愈发清晰,我突然想起顾承临终前塞给我的血书,最后那个未写完的羽字——或许从来不是指羽林军,而是……
把他押入天牢。新帝掀开轿帘,金丝蟒纹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沈缨,你亲自审讯。若天亮前问不出幕后主使……他顿了顿,你知道后果。
禁军抬起萧承的瞬间,他右手无力地垂落,掌心朝上。我瞳孔骤缩——那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刀疤,正蜿蜒在他无名指根部,像条沉睡的蛇。
那是我们新婚次日,我教他用匕首时,不小心划下的伤口。
刑台四周的火把相继熄灭,唯有我腰间玉佩还在发烫。黑暗中,萧承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气若游丝却清晰可闻:
这次……你还敢烧我么,卿卿
第二章
密室·皮鞭与吻痕
地牢石阶浸透霉味,我用袖口掩住鼻息,听见身后铁链拖地的声响。萧承的脚步比顾承重了些——或者说,比我记忆中那个总在雪夜替我暖鞋的人,多了几分镣铐的重量。
跪下。我踢向他膝弯,皮靴尖撞上他胫骨旧伤。那是三年前他替我挡下的箭伤,此刻却在他右腿外侧,位置比顾承的伤口偏了半寸。
萧承踉跄着跪下,额头撞上石墙。火把将他影子投在潮湿的砖面上,肩胛骨凸起的弧度,像极了顾承临终前趴在我膝头时的模样。我握紧手中皮鞭,牛皮绳上的铜铃随呼吸轻响——这是夜羽审讯叛徒的标配刑具,铃铛声停时,往往意味着舌头已被割掉。
从何得知本宫闺名我扬起皮鞭,铜铃在寂静中碎成一串寒星,谁指使你冒用顾承旧部身份
鞭子落下的瞬间,他突然侧身。鞭梢擦过他耳际,在石壁溅起几点火星。我这才看清,他右肩衣物不知何时已被撕烂,露出与我右肩对称的蝴蝶骨位置——那里光滑如新,连道抓痕都没有。
沈大人的胎记,该在右肩蝴蝶骨下三分。他抬头看我,左眼尾的淤青衬得瞳孔愈发幽黑,要验证么
皮鞭啪地甩在他脚边,卷起几片青苔。我想起新婚夜,顾承指尖抚过我右肩时的轻笑:卿卿这处胎记,像只敛翅的蝶,该用朱砂描红些。三日后,他送给我的匣子裡,果然躺着一盒波斯进贡的朱砂粉。
你调查过我。我伸手扣住他下颌,指甲掐进他胡茬下的皮肤,夜羽密档何时泄露的
萧承突然张嘴,咬住我拇指指尖。我条件反射要抽手,他却用掌心按住我后腰,将我扯进他怀里。皮革手套蹭过他锁骨,我摸到一道半月形疤痕——那是我十六岁练剑时,误砍在顾承肩上的伤。
三年前你喂我喝毒酒时,手抖得更厉害。他舌尖舔过我指尖薄茧,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酒液从嘴角流进衣领,我闻见你发间的沉水香——和现在一样。
我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撞上刑架。铁环晃动声中,我看见他锁骨下方渗出的血珠,正顺着肋骨沟壑蜿蜒而下。那道血痕的走向,与我昨夜在案头画的密道图,竟出奇地吻合。
回答问题!我挥起皮鞭,这次直击他后背。牛皮绳撕裂空气的声响里,他闷哼一声,却笑得更恣意:沈缨,你就不好奇——为什么焦尸身上,会有夜羽的令牌
我手腕顿住。那枚刻着羽七的令牌,是我升任暗卫首领时遗失的。三日前,它突然出现在萧承的密道据点,与焦尸一同被禁军搜出。
地牢第三块砖下。萧承低头看着自己渗血的指尖,你不妨看看。
我踢开脚边腐草,抽出腰间短刀撬动砖石。泥土中露出半片靛青布料,边缘焦黑——与火场焦尸指甲缝里的残片一模一样。布料下方,刻着一枚展翅夜羽,羽尖衔着匕首——那是夜羽叛徒的标记。
是谁我攥紧布料,指甲刺破掌心,当年帮你伪造焦尸的人,是不是……
是不是你的上司萧承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我手背,比如……那位总在陛下耳边叩击扶手的大太监
我后退半步,短刀掉在砖石上叮当作响。新帝登基前三个月,顾承突然收到密报,说后宫有人私铸先帝玺印。现在想来,那封密报的字迹,竟与大太监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你肩膀的伤。我指着他右肩光滑的皮肤,为什么和顾承的位置不同
萧承抬头看我,目光扫过我右肩,忽然伸手扯开我左襟。我挥拳,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刑架上。铁环硌得后背生疼,他的鼻尖几乎贴上我锁骨:
因为火灭之后,第一个抱你的人是我。他低声说,你的右肩压在我左肩上,我们一起滚过燃烧的房梁——所以你的烫伤在右,我的疤痕在左。
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段记忆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我只记得浓烟中有人将我护在身下,滚烫的皮肤贴着我脖颈。醒来时,顾承的尸体已躺在冷宫中央,而我的右肩缠着带血的布条,上面绣着半只夜羽。
你说谎。我别过脸,却听见自己声音发颤,顾承的疤痕在右肩,你……
顾承的疤痕萧承轻笑,指尖划过我右肩,隔着中衣描绘胎记轮廓,沈缨,你连自己的伤从何而来都不记得,又怎么确定——你认识的顾承,究竟是不是真的
地牢深处传来滴水声,每三滴为一个节拍,像极了新帝叩击扶手的频率。我突然意识到,萧承的每句话都在引导我怀疑过去,而他后颈的蝴蝶骨疤痕,此刻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金疮药结痂的颜色,分明是三日内新伤。
你不是顾承。我猛地推开他,皮鞭缠住他咽喉,你是谁为什么要伪造他的疤痕
萧承不躲不闪,任牛皮绳勒进皮肤:伪造你以为那道疤是画的他突然扯开后领,露出整片后颈——那道蝴蝶骨疤痕的边缘,竟有新生的肉芽微微翻卷,分明是用匕首生生剜出的新伤。
为了让你相信我是他,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我可是剜了自己三刀,才刻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形状。疼得狠了,就想……当年顾承被你喂毒酒时,是不是也这么疼
我踉跄着后退,皮鞭从手中滑落。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带刺的藤蔓,绞紧我的心脏。三年来,我每晚都会梦见顾承嘴角的血,梦见他眼中倒映的熊熊烈火。而眼前这人,竟用自虐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了他的影子。
为什么我弯腰捡起皮鞭,却发现自己在发抖,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承抬头看我,瞳孔里跳动的火光照亮半张脸。他张开嘴,露出染血的舌尖——那里有枚银色细针,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想让你记起,他说,三年前的火,从来不是意外。而你递给我的那杯毒酒,酒杯底刻着的‘承’字,其实是……
头顶突然传来石板挪动声。我旋身护在萧承身前,却见他趁我分神,舌尖一抵,银针已滑入喉管。
别!我扑过去掐他下颌,却只摸到他嘴角渗出的黑血。他伸手握住我手腕,指尖在我掌心快速敲击——那是夜羽的摩尔斯电码,三长两短,代表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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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石门轰然洞开,禁军举着火把冲进来。我看着萧承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酒杯底刻着的‘承’字,其实是反文。
反文承,是亟。
先帝急诏。
第三章
回忆·火中的新娘
烛泪凝在喜服上时,我听见叩门声。顾承握剑的手还带着我刚替他缠的绷带,指尖却已染血——那是方才替我击退刺客时溅上的。
是本宫的错。他摘下面具,露出右肩新结的疤,不该带你来这是非之地。
婚房外传来金吾卫的呼喝,我摸到腰间暗藏的匕首。三日前,新帝还是太子,他宣顾承进宫护驾,却在今夜突然指认顾承私铸先帝玺印,弑君谋反。
太子说陛下胸口插着你的佩剑。我递上解酒汤,碗沿刻着的承字硌得掌心发疼,可你明明一直在我身边。
顾承接过碗时,指尖擦过我右肩蝴蝶骨胎记:有人想让我死。他突然握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等会无论看见什么,都别信。
房门被撞开的瞬间,他将我护在身后。太子带着禁军闯入,火把照亮他腰间玉佩——那是先帝亲赐的夜羽令,可本该挂在玉佩上的流苏,此刻正缠在顾承剑柄上。
人赃并获,顾承你还有何话说太子冷笑,金冠上的红宝石晃得我眼花,弑君之罪,当诛九族。
顾承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片玺印——那是今早他从旧都寄来的信里,夹着的半块龙纹玉。昨夜他还说,等新帝登基,就带我去旧都看蝴蝶谷的夜羽花。
臣恳请面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剑刃刺破青砖,若陛下当真亡于臣剑下,臣自当以死谢罪。
太子与身旁大太监对视一眼。那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龙体岂容你玷污顾承,念你曾护驾有功,准你留个全尸——喝了这杯毒酒,也算保了沈家满门平安。
瓷杯递到我手中时,我闻到熟悉的沉水香。这是太子府的醉生梦死,饮下后会浑身溃烂如火烧。顾承抬眼看我,眸中映着烛火,像极了我们初见时,他在夜市为我挑灯笼的模样。
卿卿,他伸手替我理了理发簪,那是今早他亲手别上的赤金步摇,记得我书房第三格的蓝釉瓶么里面装着……
顾承!太子突然拔剑,休要拖延时间!
我猛地将酒杯塞进顾承手中,指甲掐进他掌心:喝。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喝了,我带你回家。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喉结滚动间,毒酒一饮而尽。我摸到他腰间的玺印,冰凉的玉石上刻着半条龙纹,与我藏在贴身处的另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图腾。
记住,去旧都找……他话音未落,突然踉跄着撞向我。我这才看见,太子的剑已从他后背透出,剑尖染着的却不是寻常人血的红色,而是诡异的靛青色——那是夜羽专用的见血封喉毒。
顾承!我抱住他,闻到他发间浓重的烟味。不知何时,窗外已燃起大火,浓烟顺着窗缝钻进来,熏得人睁不开眼。太子带人退出门外,临走前甩下一句:弑君者,当受火刑!
火舌舔舐帷幔时,顾承突然抓住我手腕,将半块玺印塞进我掌心:冷……冷宫地砖下……他咳出黑血,染脏我胸前的喜服,羽……羽七……
我这才看见,他脚边躺着半只耳环——是我今晨梳头时遗失的,翡翠坠子上还缠着几根焦黑的头发。冷宫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我这才意识到,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跟我走!我扯下喜服外衫,浸在铜盆水里,我们从密道出去!
顾承却摇头,指尖抚过我右肩:你的胎记……遮住它。他扯下自己内衬,蘸着血在我肩上画了只展翅的夜羽,以后……别轻易让人看见。
房顶横梁突然断裂,火星溅在他后颈。我扑过去替他扑火,却摸到一片湿润的粘稠——那不是血,而是金疮药的油脂。他后颈的蝴蝶骨位置,分明没有任何伤痕。
你……我瞳孔骤缩,你的疤呢
顾承刚要开口,整面墙轰然倒塌。他猛地将我推进密道,掌心在我后背快速敲击——三长两短,是夜羽的求救信号。密道石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他转身迎向火海,手中握着的,是我那半只翡翠耳环。
三日后,我在冷宫废墟中找到焦尸。他左手攥着半块玺印,右脚小趾缺了半截,脚踝上缠着我遗失的耳环。仵作说,尸体喉咙里有残留的毒酒,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初刻——比太子宣称的丑时三刻,早了整整两个时辰。
沈姑娘节哀。大太监递来顾承的遗物,锦盒里装着半盒朱砂粉,顾将军忠肝义胆,陛下特赐厚葬。
我摸着锦盒边缘的暗纹,那是顾承书房的标记。盒底刻着极小的字:火起时,勿信所见。羽七知真相。
夜羽七卫,三个月前突然销声匿迹。而此刻,我看着手中的半块玺印,忽然想起顾承临终前未说完的话——他说的羽,或许不是羽林军,而是某个特定的人。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三刻。我摸到腰间的双鱼玉佩,突然想起新婚夜顾承说的话:卿卿,若有一日我遭人陷害,你便去旧都寻蝴蝶谷,那里的夜羽花会指引你找到真相。
火中的新娘早已烧死在三年前的夜里,如今站在冷宫外的,不过是戴着夜羽面具的刽子手。而我掌心的玺印,此刻正与贴身处的另半块遥相呼应,像两颗跳动的心脏,等着在黑暗中合而为一。
第四章
双玺·反文的秘密
地牢烛火跳了三跳,我才发现萧承指尖还攥着半块玺印。他的血滴在印面上,将承字中间的横笔洇成暗红,像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拿出来。他仰头靠在刑架上,喉结上的鞭痕渗着血珠,你的那半块。
我按住腰间锦囊,触到里面冰凉的玉石。三年来,我从未让任何人看过这半块玺印,就连夜羽密档里,都记着它已随顾承葬身火海。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替他刻过。萧承扯动嘴角,牵动后颈新伤,每任淮南王登基前,都会命工匠刻制双玺。一玺正文,一玺反文,合璧时才能显现旧都地宫的入口。
锦盒落地声惊飞墙角蝙蝠。我摊开掌心,龙纹玉与他手中的半块严丝合缝,接缝处突然透出荧光,在石壁投出模糊的地图轮廓。萧承伸手按住我手背,指腹蹭过我掌心薄茧:看见那座山了么像不像展翅的夜羽
地图中央的山峰确实呈羽形,山腰处有片阴影,标注着蝴蝶谷三字。我想起顾承说过的夜羽花,喉间突然发紧。萧承的指尖滑向地图左下角,那里刻着极小的亟字,在荧光中泛着幽蓝:这是先帝急诏,说旧都藏着能证明太子弑兄的铁证。
太子我抬头看他,现在的新帝……
从来都是他。萧承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玺印上,三年前他弑兄夺位,却发现先帝留有密诏,于是设局火烧冷宫,想将知情者一网打尽。顾承收到密报,才会带你进宫,却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亲手递上毒酒。我替他说完,指甲掐进掌心,那杯酒里的毒,是不是根本不会致死
萧承盯着我,瞳孔里的荧光碎成星芒:醉生梦死的配方,是夜羽秘制。服下者会假死十二个时辰,浑身溃烂如火烧——你以为顾承的焦尸模样,是真的被烧死么
我猛地起身,撞翻身后烛台。火舌舔过萧承脚踝,他却纹丝不动,任由火苗爬上裤脚:看看我的腿。他掀起裤管,膝盖内侧有道陈旧的箭伤,三年前替你挡箭的人是我,不是顾承。
记忆突然裂开缝隙。那个雪夜,替我挡住刺客的人确实左膝中箭,而顾承的箭伤在右腿。我踉跄着扶住刑架,看见萧承后腰渗出的血——那道伤口的形状,竟与我昨夜挥鞭的轨迹完全吻合。
你自伤。我指着他伤口,用我的皮鞭抽自己,故意让伤痕与顾承的旧伤重合。
不然怎么让你相信他抬脚踩灭裤脚的火,火星溅在他后颈疤痕上,顾承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皇子,而我……他顿了顿,是他的孪生侍卫,羽七。
羽七。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夜羽七卫。我想起火场焦尸脚踝的耳环,想起顾承临终前的羽七知真相。原来不是人名,而是代号。
顾承呢我抓住他衣领,他在哪
萧承低头看我,眼神突然温柔得可怕:沈缨,你还不明白么焦尸是我,用你的令牌和耳环栽赃的人是太子,而顾承……他伸手抚过我右肩纹身,他从来没有靠近过火场。
地牢石阶传来脚步声。萧承突然握住我手腕,将玺印塞进我衣襟:等会无论看见什么,记得三年前他对你说的话——勿信所见。
石门轰然打开,新帝的鎏金步辇在火光中显现。大太监尖着嗓子宣旨:夜羽暗卫沈缨接旨——萧承乃弑君逆党,着即处斩,钦此。
我抬头看新帝,他今日换了明黄龙袍,腰间玉佩却还是三年前那块。玉佩流苏轻晃,我突然想起萧承说过的话:太子的玉佩流苏,缠在顾承剑柄上。
陛下,我向前半步,听见自己声音异常平静,萧承尚有秘辛未吐,臣恳请再给臣半个时辰。
新帝挑眉,指尖开始叩击扶手。萧承突然笑了,他站起身,铁链在脚踝发出脆响:沈大人想知道的,不过是三年前谁在酒里下了真正的毒。他转向新帝,对么,太子殿下
步辇上的人猛地抬头。大太监脸色骤变,伸手去捂萧承的嘴,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我这才看见,萧承指尖闪过银光——那是藏在齿间的毒针,此刻正抵住大太监咽喉。
当年你让这奴才在毒酒里加了见血封喉,萧承盯着新帝,为的就是让顾承‘毒发身亡’,死无对证。可惜你算错了一步——他转头看我,沈缨递酒时,故意泼了半杯在地上,所以顾承摄入的毒量,根本不足以致命。
新帝的叩击声越来越急,三长两短,竟与夜羽的求救信号一致。我突然想起,每次新帝杀人前的动作,原来都是在传递密语——救,救,救,杀。
够了!新帝猛地起身,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他抬手示意禁军,给朕……
给陛下看样东西如何萧承打断他,扯下左袖。月光照在他左肩上,露出与我右肩对称的蝴蝶骨烫伤——那道伤口的形状,竟与我身上的胎记分毫不差。
火灭之后,我们被夜羽暗卫分开。他声音轻得像烟雾,你被送去训练成杀人工具,而我被割掉舌头,烙上叛徒印记,扔到北边苦寒之地。他指腹划过唇畔伤疤,直到三个月前,顾承找到我,说要给你一个真相。
顾承。这个名字像把锈刀,剜着我的心脏。萧承看着我,突然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很抱歉,让你等了三年。但有些事,必须由我来做——比如,当你的靶子,当你的阶下囚,当那个让你恨到想烧死的人。
禁军的刀刃在身后寒光一闪。我突然握住萧承的手,将他抵在石壁上,匕首抵住他咽喉——就像第一章刑场上那样。新帝的瞳孔骤缩,我知道他看见匕首尖在发抖,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终于触到了真相的边缘。
陛下,我听见自己说,萧承刚才说,玺印反文是‘亟’字,对应先帝急诏。不如让臣带他去旧都蝴蝶谷,找到证据后再行处置,如何
新帝盯着我,指尖叩击扶手的节奏突然变了——这次是两长一短,夜羽密语里的杀。大太监会意,悄悄将手按在袖中弩机上。
萧承却突然笑了,他低头看我无名指根部的刀疤,轻声说:你知道蝴蝶谷的夜羽花为什么是红色的么因为每到花开时,就有两个人会在花下重逢——一个带着玺印,一个带着真相。
地牢深处传来齿轮转动声。我这才发现,萧承刚才用毒针在石壁刻了道划痕——那是夜羽暗卫的集结信号。新帝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踏进的不是地牢,而是早已布好的局。
沈缨,你敢背叛朕他怒吼,你忘了是谁救你出火场,是谁给你现在的身份
臣没忘。我握紧萧承的手,感觉他指尖在我掌心轻敲——三长两短,救。但臣更没忘,三年前那个替我挡箭的人,那个在火中护着我的人,那个到死都想让我知道真相的人。
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冷风卷着夜羽花的香气涌入。萧承低头看我,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该走了,卿卿。这次,换我们来纵火。
第五章
三重·灰烬中的名字
地宫石阶覆着夜羽花的残瓣,每踏一步就有荧光从花蕊溢出,在脚边勾勒出展翅的轮廓。萧承走在前方,铁链声混着远处传来的滴水声,竟与三年前冷宫火场的噼啪声奇异地重合。
小心。他突然转身,伸手护住我头顶。石拱门上垂下的蛛网擦过他后颈疤痕,我看见那道伤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白——那是涂抹了止血散的痕迹,证明他确实在三日内剜开皮肤,伪造了与顾承
identical
的疤痕。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我按住他肩膀,触感比顾承单薄许多,就算是为了顾承,也不必……
为了他萧承轻笑,指尖拂过石壁上的羽纹浮雕,沈缨,你以为顾承为什么能在火场全身而退因为从始至终,需要做替身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从穹顶孔洞洒落,照亮中央石台上的鎏金棺材。棺盖缝隙渗出靛青色雾气,正是三年前顾承体内的毒雾颜色。萧承抬手叩击棺椁,回声中带着金属空鸣——里面竟填满了夜羽密道的设计图。
先帝急诏在这里。他抽出最底层的羊皮卷,展开时扬起一阵灰尘,太子弑兄当晚,先帝并未当场咽气,他用血在龙案刻下‘亟’字,暗示急诏藏在双玺之中。而顾承……
羊皮卷在手中发出脆响。我看见上面用朱砂画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其中一个是顾承,另一个的字迹被血浸透,隐约能辨出萧承二字。
顾承是先帝流落在外的长子,而我……萧承指尖按在萧承二字上,是与他同日出生的孪生弟弟。当年为保皇室血脉,我被送到夜羽做暗卫,而他以平民身份长大,直到先帝临终前才相认。
我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石墙。夜羽花的荧光在他眼底碎成星芒,映得他瞳孔里的金斑格外醒目——那是先帝独有的虹膜特征,顾承曾说过,那是龙裔之兆。
你是……
先帝遗孤,淮南国真正的继承人。他扯下颈间褪色的夜羽吊坠,里面掉出半枚玉佩,与我腰间的双鱼玉佩正好拼成完整的龙形,顾承是我的替身,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我的名字,而我……他指腹划过唇畔伤疤,是藏在阴影里的刀。
地宫深处传来甲胄摩擦声。萧承突然按住我后腰,将我推进石棺后的暗格:羽林军很快就到,他们会护你出去。
那你呢我抓住他手腕,触到他脉搏跳动的频率,竟与我记忆中顾承的心跳分毫不差,新帝的弩箭……
他要的是顾承的命。萧承低头看我,月光穿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阴影,三年前我替顾承挡箭,替他喝毒酒,替他被火烧成焦尸——现在,也该让他尝尝做替身的滋味了。
暗格外传来石门炸裂声。我透过缝隙看见,新帝带着禁军闯入,大太监的袖弩正对准萧承眉心。而萧承站在月光里,缓缓扯下左袖,露出与我右肩对称的蝴蝶骨烫伤——那是三年前火场,我们被房梁压住时,共同留下的印记。
你果然是他!新帝怒吼,顾承,你以为躲在地宫就能翻盘
顾承萧承轻笑,指尖抚过后颈疤痕,陛下连人都认不清,又怎么能坐稳皇位他转身指向石台上的羊皮卷,看看吧,先帝急诏写得清楚——真正的皇子,是萧承,而非顾承。
大太监的脸色瞬间惨白。新帝踉跄着后退,踩到夜羽花瓣的声音像极了三年前踩碎我发簪的脆响:不可能……你右肩有烫伤,顾承也有……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萧承逼近一步,铁链在地面拖出火星,而沈缨右肩的胎记——他转头看我,目光像火一样烫,是我用自己的血画的夜羽图腾,为的就是让她在暗卫训练中,能被当成我的替身保护。
我摸到右肩纹身的纹路,突然想起顾承临终前的触碰——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身上的不是胎记,而是萧承用鲜血刻下的保护符。地宫的夜羽花突然全部绽放,荧光组成巨大的羽形,将萧承的影子投在穹顶,像极了传说中的淮南王冕旒。
拿下他!新帝尖叫,乱臣贼子,竟敢冒充皇嗣!
禁军举刀冲来的瞬间,萧承突然握住我的手,将我拽出暗格。他的指尖在我掌心快速敲击,这次不是求救,而是夜羽的信任密码:四短一长。我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竟与顾承每次耍诈时一模一样。
沈缨,他低声说,还记得三年前我教你的匕首技法么
话音未落,我已抽出匕首抵住他咽喉——就像在刑场和地牢里做过的那样。新帝的瞳孔骤缩,大太监的弩箭犹豫着偏离了一寸。萧承低头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刺吧,像当年刺向顾承那样——这次,我不会躲。
匕首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夜羽花的荧光爬上萧承后颈,将那道伪造的疤痕照得透明——我这才看清,在新生的肉芽下方,隐约有旧伤的痕迹,形状与我右肩的纹身完全吻合。
你早就知道……我声音发颤,我不会杀你。
我知道。他轻笑,鲜血顺着匕首流进衣领,就像我知道,你早就发现了——顾承的剑伤在右腿,而我的箭伤在左膝,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新帝突然发出崩溃的嘶吼。我转身时,看见他正疯狂地撕扯着羊皮卷,而地宫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羽林军的玄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前方的将领摘下面甲,露出与萧承相似的眉眼。
参见淮南王。将领单膝跪地,声音震得穹顶落灰,末将奉顾承将军之命,护驾回宫。
萧承抬手按住我握刀的手,将刀刃转向自己左胸——那里有枚银色护心镜,正是三年前我送给顾承的新婚礼物。他低头看我,眼中倒映着跳动的荧光:现在,你是要做夜羽暗卫,还是……
还是要做你的卿卿我替他说完,感觉他的血顺着我的手腕流进袖口,萧承,或者该叫你……
叫我承吧。他轻声说,顾承是我的光,而萧承……他顿了顿,是你的影子。
地宫顶端突然裂开一道缝,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我看见萧承后颈的新旧疤痕在光中重叠,最终化作一只展翅的夜羽——那是我们共同的伤痕,也是我们共同的印记。
新帝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混着夜羽花的香气。萧承握住我的手,将匕首刺入他左肩——这次不是伪造,而是真正的伤口,与我右肩的纹身形成完美的镜像。
疼么我问。
疼。他笑,但这次,是真的。
第六章
烬羽·最后的纵火者
新帝的弩箭破空而来时,萧承猛地转身,用身体将我压在石棺旁。羽林军的盾牌同时举起,箭镞钉在玄铁上发出尖啸,却在触及萧承护心镜的瞬间碎成齑粉——那面镜子里,还刻着我当年亲手绣的承字。
陛下还是喜欢用见血封喉。萧承抬手拔下嵌在盾牌上的箭尾,靛青色毒雾顺着指尖蔓延,可惜臣的血,早就在北边的冰湖里冻成了毒蛊的养料。
地宫穹顶突然簌簌落石。我这才看见,萧承腰间露出的半块兵符正在发光,与石台上的鎏金棺材形成共振。大太监尖叫着扑向新帝,却被羽林军拦住,他袖中掉出的玉玺滚到我脚边,印面赫然刻着断裂的龙纹——正是三年前栽赃顾承的那枚假玺。
你以为烧毁冷宫就能抹去痕迹萧承踢开玉玺,锁链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先帝的地宫每块砖都刻着密语,你听——
他叩击石棺三次,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座地宫开始倾斜,夜羽花的荧光顺着缝隙流淌,在新帝脚下汇成龙形。我这才看清,那些花瓣下藏着无数机关,每片荧光都是一枚毒针的倒刺。
不!新帝踉跄着后退,撞翻身后的烛台,我才是正统!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正统萧承轻笑,抬手扯开后颈的纱布。新生的疤痕与旧伤重叠,在火光中显露出完整的夜羽图腾——那是暗卫首领才能拥有的印记,臣十岁就被送入夜羽,替陛下挡过十二次暗杀,喝过的毒比你喝过的酒还多。现在该问问陛下——他逼近一步,坐在龙椅上的这三年,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新帝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却在挥剑的瞬间,剑锋竟断成两截。我这才想起,羽林军进驻地宫前,萧承曾用匕首在剑鞘上刻过什么——那是夜羽的断刃咒,专门克制用先帝血祭的兵器。
沈缨!新帝转向我,眼中闪过疯狂,你忘了是谁教你用毒是谁给你报的灭门之仇杀了他,本宫既往不咎!
匕首在掌心发烫。我想起三年前他教我制毒时,总说暗卫要学会用最狠的毒,护最想护的人。而此刻,他鬓角已生华发,眼底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像极了顾承临终前的模样。
陛下可知,我向前半步,听见萧承的铁链声在身后停住,臣的灭门之仇,从来不是陛下报的。我摸向贴身处的玺印,触到萧承方才塞进去的纸条,丞相府灭门那日,真正救下臣的人——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一块燃烧的木梁从天而降,正好砸在新帝脚边。他惊惶抬头,看见穹顶裂缝中漏下的不是月光,而是浇了火油的干草。萧承抬手掷出匕首,刀刃钉入木梁绳索,顿时火雨倾盆而下,将新帝困在中央。
你早就布好了局。我转身看萧承,他眼中的金斑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从伪造疤痕到引他入地宫,甚至让我用匕首抵着你……
因为只有你能让他相信,我是那个任你拿捏的替身。他抬手抚过我脸颊,指腹蹭过我耳垂的旧伤,还记得刑场上我说的话么‘这次你还敢烧我么’——现在该换他尝尝被火烧的滋味了。
火舌舔舐着石柱,夜羽花在高温中发出噼啪轻响。新帝的惨叫声混着毒雾,逐渐被火焰吞没。萧承突然握住我手腕,将我拽进石棺后的密道,铁链在狭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疼么我触到他后背的烫伤,那是方才替我挡火时留下的。
疼。他低头看我,血珠从下颌滴在我锁骨,但这次疼得真切——不像三年前,只能隔着浓烟看你替我戴上枷锁。
密道尽头是片开阔的山谷,夜羽花在晨露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初升的朝阳。萧承扯断脚踝的铁链,任它坠进山涧,发出悠长的回响。他从怀中掏出半盒朱砂,用指尖蘸着,在我右肩纹身上补全最后一笔——那是只展翅欲飞的夜羽,尾羽与他后颈的疤痕完美衔接。
当年你替我画的图腾,他轻声说,现在该由我来补全了。
远处传来羽林军集结的号角。我摸向腰间的双鱼玉佩,发现萧承不知何时已将它与自己的半块拼成完整的龙形。玉佩内侧刻着新的字迹:烬羽成灰时,双生归故池。
接下来去哪我抬头看他,晨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与顾承如出一辙的眉骨。
去旧都,他牵起我染血的手,指尖在我掌心轻敲——这次是夜羽的归字密码,看看蝴蝶谷的夜羽花,是不是真的比你的胎记还红。
山风卷起灰烬,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看见萧承后颈的疤痕与我右肩的纹身,在阳光下投出重叠的影子,像一只终于冲破牢笼的夜鸟。远处的宫城方向,浓烟正缓缓升起,那是旧王朝的灰烬,也是新故事的开端。
他忽然俯身,在我额角落下一吻,带着硝烟与血的味道,却又比任何晨露都要清冽。这个吻没有伪装,没有权谋,只有真实的温度——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顾承在夜市为我挑灯笼时,眼中倒映的烛光。
卿卿,他轻声说,这次,换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