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炽热,变得温和了许多。教学楼前几棵白杨树的叶子开始微微泛黄,偶尔飘落几片,打着旋儿落在跑道上。
学校为了学生们能劳逸结合,还是保留了高三的体育课。
宋已凛最近迷上了乒乓球,此刻正站在挨着教学楼阴影边缘的球台旁。
墨绿色的球台一半浸在阳光里,泛着粼粼微光,一半藏在阴凉处,透着丝丝凉意。
丁萧文微微俯身,语气轻柔:手腕角度再调整下,这样击球会更有力。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擦过宋已凛耳畔,宋已凛有些不好意思,便随口说了句:老师,那个,反手要怎么打
丁萧文见她确实学得快,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球拍示范,手腕翻转间就是一个漂亮的反手击球,白色乒乓球划出利落的弧线。
你试试!
丁萧文将球拍递还给宋已凛,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像极了专业的乒乓球教练。
韩琳琳抱着胳膊站球台对面,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此时,二班的顾宇正在一楼体育器材室借篮球,而这一幕也恰巧被站在窗边的他撞见。他推了推黑框眼镜,肘击身旁的江以安:哎,快看快看!是宋已凛!
江以安本来还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篮球,结果走到窗边一看,立马身形一顿。
他用手指抹过蒙着薄灰的玻璃,漆黑的眼睛盯着远处——宋已凛正从球台下捡了球起身,丁萧文伸手要扶的动作被她轻巧避开。
江以安喉结滚动,握着窗框的指节泛白。嘟囔着说了句,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就大步出了器材室,运着球就往操场冲。
顾宇追上来阴阳怪气:哎呦,这是谁家的醋坛子又打翻啦
江以安投篮的动作猛地变僵,篮球磕在篮筐上弹得老远。
放学路上,韩琳琳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宋已凛身上:凛子,我觉得,丁老师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啊!快,老实交代!他教你乒乓球的时候,什么感受
韩琳琳说完突然照着宋已凛腰上的痒痒肉偷袭。
啊!
宋已凛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没站稳摔倒在旁边的草地上。还好正巧下班要去食堂的丁萧文经过,上前扶了她一把。
宋已凛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这才站稳身体,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丁老师!
丁萧文朝着两人笑了笑,你俩还真是调皮啊!
江以安是走读生,每次去校门口坐班车回家时,都要提前看看宋已凛去没去食堂。这样就能顺路看她一眼。
放学时楼道里挤满了人,他好不容易追上她,却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书包带。
回到家,他直奔卧室,在书架上找到那本被藏在最上面一层的《读者》杂志。翻开后,那张便签纸还卡在老位置,只是原本鲜亮的粉色褪成了温柔的浅粉。
上面的四大字写得工工整整。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纸面,突然想起高二开学那天清晨,宋已凛趁着早自习人少的时候,将这张便签纸悄悄塞进他的课桌。
她的发尾扫过他的手背,又轻又痒,她转头冲他微笑然后又快速逃走,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那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跟他表白,他开始有些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课间时他会假装路过她的教室,看她咬着笔杆解不出题时撅起的嘴,看她和朋友们闲聊时开心的笑,又或是在体育课上假装随意地把篮球滚向她的方向,然后对上她漆黑的眼眸。
可是,不知从哪一天起,走廊偶尔相遇时,她会假装没有看到他,体育课上隔着半个操场的对视,也都化作刻意扭头的回避。
他们之间的交集,好像只剩下了这张褪色的便签纸。
江以安盯着窗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心情有些复杂。
他把捏在手里的便签纸铺平,重新夹回杂志里面。
宋已凛,我们之间,难道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隔天,办公室里,宋已凛被英语老师趁着早操时间征用,帮忙批改剩下的英语试卷。
窗外还能听到广播声混着值日生拖地的沙沙响,突然
吱呀
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
她抬头就看见江以安站在门口。他怎么也来了
宋已凛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不去看他。
江以安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眉头,心里突然发堵。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明明都看到了他,却故意躲开他的视线。
他越想越气,手上关门的力道也随之大了些。可谁知偏偏来了一阵对流风,门板撞在门框上,发出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窗台上的绿萝叶子都抖了抖。
宋已凛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心口,她最怕这种突然的声响,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但她还是强迫自己起身,慢慢地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江以安偷偷瞥向宋已凛的背影,见她后背起伏,才反应过来她被吓到了,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已凛盯着杯里打转的气泡,半天没吭声。
江以安急得抓了抓头发,又补了句:你没事吧
她终于挤出个
没事,却还是背对着他。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江以安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坐下。
听他这么说,宋已凛的肩膀明显僵了僵。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各改各的卷子,谁也不看谁。直到广播结束,楼道里传来学生们的说笑声。
英语老师黄玲玲推门进来。她的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扫过堆在桌上的试卷:改完了吗已凛。
改完了,都按分数段整理好了。宋已凛把红笔别进笔袋,试卷在掌心摞得整整齐齐。
辛苦啦,直接拿到班里发下去吧。下节课我们正好讲错题。
好!
宋已凛拿好试卷,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是江以安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数学试卷。
黄老师,我们班数学卷子也改完了。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想让宋已凛回头看他一眼。可惜她没有。
知道了,我跟你们数学老师说。黄玲玲翻着作业本随口应道。
谢谢黄老师!
江以安说完就往门口冲,运动鞋在瓷砖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宋已凛!他喊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
走廊里几个路过的同学好奇地回头,正抱着试卷往楼梯口走的宋已凛猛地转过身。
江以安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我们能聊聊吗
这话已经在他喉咙里转了无数遍。
江以安看着她往后退的半步,突然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后颈瞬间发烫。
这大概是除了她那次塞给他便签纸之外,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都能清楚的看见她睫毛投下的阴影。
宋已凛低着头不吭声,指甲在试卷封面上划出细痕。
聊聊他想聊什么聊那张粉色便签纸,还是聊我为什么没再理他
她越想越慌。
见宋已凛低着头不说话,江以安便直接自作主张,午饭的时候我来找你。
别来找我!
宋已凛脱口而出。
江以安的眉毛瞬间拧成疙瘩,正要追问,却听见她又小声补了句:在楼下见吧。
阳光突然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照得她耳尖发红。
他也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行!那放学楼下见!
看着宋已凛转身跑开的背影,江以安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傻笑。
虽然她不让去班里找,但愿意单独见面就好。
他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哼起了歌,连路过的顾宇朝他挥手都没看见,满心都期待着放学铃声快些响起。
最后两节英语课结束,宋已凛正在整理课桌。韩琳琳像只灵活的小豹子窜过来:凛子!中午要不要一起点炸鸡
琳琳我中午有点事,可能得晚些回宿舍。
宋已凛整理好课桌,余光瞥见韩琳琳突然瞪大的杏眼。
什么事难道是……
韩琳琳故意拖长音,又突然压低声音,丁老师约你
是江以安。
什么江以……
韩琳琳的尖叫引得前排几个女生齐刷刷转头,看向她们这边。
宋已凛无奈地扶额:你能不能小点声
韩琳琳立马缩了缩脑袋,压低声音:他不是和齐姗……那你答应他了
韩琳琳抓着她的胳膊直晃。
当时楼道里人太多,先答应了好脱身。而且,就是普通聊天而已。
行!等你回来必须详细汇报!
韩琳琳刚要转身却又突然凑近她,需要我给你打掩护不
哎呦不用!宋已凛哭笑不得地推开她。
宋已凛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江以安靠在路灯杆上,白色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看上去很阳光但又透着些痞气。
他似乎等了很久,额头上渗出些细密的汗珠。看见她的瞬间,立刻挺直了脊背。
我们去哪儿宋已凛看着他额前的碎发。
校门口对面的面馆江以安挠挠头,他们家凉面加了花生碎,你应该喜欢。
你怎么知道
听到宋已凛疑惑,江以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自然,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因为,我喜欢。哈哈江以安随便编了个理由。
两人并肩走着,好在放学人潮汹涌,谁也没发现对方加快的心跳。
江以安刻意放慢脚步,余光也总往身旁飘。
宋已凛中午一般不背书包回宿舍,长长的头发自然的散落在肩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带起若有若无的栀子香。她的校服也总是洗的干干净净,阳光下,泛着柔光。黑色帆布鞋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江以安垂眸看着自己的运动鞋与她的鞋尖同步起落,才惊觉两人竟踏着同一节拍,连呼吸都在风里渐渐同频。
你平时走路步子这么大
看情况吧,和朋友走就会慢一些。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他心上。江以安踢开脚边的石子,小声说:那...我也走慢点。
面馆的塑料门帘叮当作响,老板娘热情的问道:同学,吃点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川味凉面。
江以安看着宋已凛熟练地递给他一个小碟子,突然觉得喉咙发苦——他早就知道她常来,甚至还经常偷偷跟在她后面观察过,她吃面时总爱放好多花生碎和香菜。
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宋已凛边说边用筷子拌着凉面。
江以安的筷子在碗里缓慢搅动,抬眸看了一眼宋已凛又赶忙垂下:那个,高二开学时,你给我的那张纸条...为什么后来又躲着我
虽然这句话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但真的说出口时却显得词不达意。
宋已凛突然无声的笑了一下。果然,她猜得没错。
她回想起那个偏头痛的午后,她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却没想到会看见江以安和齐姗也站在宿舍楼下,阳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他脸上那肆意的笑容宋已凛从没见过。
她忍着头痛,躲在公示牌的后面,等他们离开。
因为我看见你和齐姗在一起了。
平时那么好吃的凉面,今天她却尝不出半点味道。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江以安猛地放下筷子,一下撞翻了手边的醋碟。
他急切地解释着那天齐姗的告白、自己的拒绝,却在宋已凛垂落的睫毛下渐渐失了底气。
宋已凛盯着桌面上的散开的白醋,眼眶有些发热。
江以安,或许,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她有些哽咽的说完,然后放下筷子。起身时被椅子绊了一下。江以安伸手去扶,却只抓住一片空荡荡的空气。
宋已凛第一次觉得,马路对面的红灯有些刺眼。她盯着上面的倒计时,却突然被拽得一个踉跄。
江以安的手掌带着汗意,声音也有些喘:我同意...我们先做朋友。
绿灯亮起时,宋已凛抽回手,轻声应了句,嗯!
白色校服消失在人群中。江以安垂在身侧的手仍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掌心残留的温度正在消散,指节却越攥越紧,仿佛这样就能攥住那抹转瞬即逝的温热。
宿舍门被轻轻推开,宋已凛踮着脚往里挪。
室友们的床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里混着风扇转动的嗡鸣。
她轻手轻脚的躺到床上,脑袋刚沾到枕头,就想起刚才江以安紧攥着她手的样子,她抬起手看了看,温度仿佛还在掌心中游走,怎么都消散不去。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撕开燥热的空气时,韩琳琳像阵风似的卷到她课桌前,眨巴着一双好看的杏仁眼:快说快说!中午和江以安都聊什么了
凌溪也跟着凑过来,半个身子都趴在课桌上。
宋已凛把英语课本往脸上一挡,声音闷在书后面:祖宗们,先上课行吗再问我就要被老师点名了!
行!那你放学必须老实交代!
韩琳琳在她肩膀上捶了一拳,转身时撞得椅子吱呀乱叫。
宋已凛望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突然发现粉笔灰落进睫毛的感觉,和江以安说他和齐姗只是朋友时的语气一样刺痒。
顾宇把板擦砸在江以安手背上时,他正盯着窗外发呆。
喂,魂儿被勾走啦
顾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
江以安把板擦扔回去,砸在对方课本上:要你管。
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想起宋已凛说做朋友时垂落的睫毛。
我中午和宋已凛吃饭了。江以安声音有些虚浮。
顾宇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后桌的男生探头张望,被他瞪了回去。
她说,要和我做朋友。
做朋友这不是很好的开始吗总比什么都没得做好啊!顾宇恨铁不成钢地拍他后背,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可我不想和她只做朋友。
江以安懊恼的抓乱头发,想起面馆里她起身离开时的果断。
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了。
顾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可人家也没说过讨厌你啊!
他瞥见江以安课本上歪歪扭扭的涂鸦,手里还拿着板擦,突然凑近:我有办法让你知道他到底还喜不喜欢你,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江以安看了一眼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牌,270天的数字刺得眼睛发疼。
你有什么办法
板擦上残留的粉笔灰扑簌簌落在江以安肩头,像极了心里密密麻麻的期待。
顾宇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最后一节体育课,你就盯紧宋已凛!她玩什么你就玩什么。如果她要是愿意带你组队,说明她其实并不排斥你;要是当场拒绝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江以安捏扁刚喝完的矿泉水瓶,皱着眉把瓶子丢进垃圾桶:你这什么鬼逻辑万一她要是什么都不玩呢
跟在她后面看看呗,那不然怎么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顾宇双手抱臂,一副你行你上的样子。
江以安张了张嘴,又望了一眼远处操场上追逐的人群,最终泄了气似的叹了口气——确实,除了这个笨办法,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撬开宋已凛的心。
张浩凡把羽毛球拍往肩上一扛:就咱俩单打
还有已凛和秦澈,混双。
韩琳琳将头发随意扎起,发带随着动作晃出粉色残影。
宋已凛正低头检查球拍线,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胸前,看上去活力满满。
器材室门口,秦澈伸手要接球拍:我拿吧。
宋已凛一晃身:你拿球吧。
好。
秦澈盯着她球拍框上的粉色logo,握柄处的防滑手胶已经磨出毛边。
你这拍子不便宜吧
宋已凛想起舅舅拆开礼盒时说给我们已凛买的专业款,笑了笑说:我小舅舅送的,我也不懂。
两人的对话飘进走廊时,江以安正躲在消防栓后面。
顾宇撞了撞他肩膀:那男的谁啊离她那么……话音未落就被江以安肘击,闷哼一声闭了嘴。
此时,体育馆里的羽毛球场地已经被占满了,还好韩琳琳和张浩凡提前来占了位置。
他们两两一组,开始了第一轮的较量。
江以安就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盯着宋已凛和其他人一起打球,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看了好半天,顾宇终于坐不下去了,拽着他就往场地冲,运动鞋在塑胶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琳琳,你们打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换换人怎么样顾宇厚着脸皮问。
谁说我们累了我们一点也不累啊!韩琳琳看见站在顾宇旁边的江以安,故意阴阳怪气。
他不是只打篮球吗,怎么突然来打羽毛球了
这时,秦澈主动提出换人,你跟我换吧,我歇会儿。
顾宇冲着秦澈挑了下眉,意思是,你小子够意思!然后一把将江以安推到了宋已凛身边。
秦澈把球拍递给江以安,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加油哦!
宋已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瞟了一眼朝她走过来的江以安。
我......来打球。江以安主动解释。
还不等宋已凛回话,韩琳琳就立刻吹了声口哨。
她冲张浩凡眨眨眼,球拍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输的请大家吃冰淇淋!
第一局球飞得七零八落。
江以安总下意识用打篮球的力道扣杀,羽毛球直接飞出界外,宋已凛想救球,却总和他撞个满怀。只能眼看着韩琳琳和张浩凡击掌庆祝比分拉到8:2。
当江以安看到宋已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手却仍牢牢握着球拍不肯放松时,心头猛地一紧,脱口而出:暂停!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给她。这只是比赛。
江以安盯着她发顶的多啦A梦发圈,不影响......朋友关系。
宋已凛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中场归我,你守后场。
她的球拍精准点向他胸口,别抢球!
江以安喉结滚动,突然发现她好像识破了自己故意扣球的小心思,但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自己和她一起打球,心中不免有些暗喜。
哨声再响时,羽毛球突然有了章法。
宋已凛轻盈的扣杀与江以安的高接低挡配合得天衣无缝,比分牌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顾宇撞了撞秦澈肩膀:看见没这就叫天生一对!
秦澈只是笑笑不说话。
三盘连胜的欢呼中,韩琳琳举着冰淇淋抗议:你们绝对是故意的!
张浩凡也凑过来,对!你俩一开始那不默契的样子是不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江以安刚要解释,就听见宋已凛轻声开口: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的人,才是真有本事的人哦。
顾宇轻笑一声,随即脱口而出:怪不得江以安喜欢你!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僵住了。
韩琳琳瞪了他一眼,这个顾宇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还好秦澈及时打破僵局:食堂要排大队了!我们快点走吧。
等人都走光,宋已凛突然转身看向江以安。
江以安却抢先一步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慌乱: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她的球拍轻轻点地,刚才看你打球打的很好,你擅长运动,理科又是强项,我......
先吃饭吧。江以安打断她,目光躲闪。他总觉得她下一句会说我们不是同路人。
宋已凛转过身,嘟了嘟嘴,没说什么。
看着宋已凛快步走远,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多啦A梦发圈,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两下,心跳突然不受控地加速。
食堂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宋已凛和江以安一进门,就对上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韩琳琳朝他们拼命招手,空出的两个座位紧挨着,像是故意留的暧昧缺口。
坐下后,宋已凛抬手想把头发梳起来,一摸口袋,才发现发圈不见了。
琳琳,你还有发圈吗
她刚开口,就看见江以安从口袋里掏出那根多啦A梦发圈。
已凛的发圈怎么在你那儿
韩琳琳嘴里塞着米饭,眼睛却亮得像灯泡。
她走得急,掉了。
江以安把发圈递过去,宋已凛快速接过,眼神有些闪躲。
走那么快干嘛,江以安又不吃人!
江以安此刻恨不得把顾宇的嘴缝上。
顾宇,你饭够吃吗
宋已凛压着情绪轻声问。
够吃啊!顾宇推了推眼镜,一脸天真。
那怎么都堵不上你的嘴啊!
宋已凛盯着他,声音中夹杂着些小脾气。
江以安差点笑出声——原来她也有这么呛人的一面,真可爱。
你还笑!顾宇委屈地看向江以安,她怼我你还乐!
快吃你的饭吧。江以安白他一眼,心里却甜得冒泡。
回教室的路上,江以安故意走在宋已凛身后,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江以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原来你这么厉害。
宋已凛咬着棒棒糖,顿了一步没做声,随后又加快脚步。
也不知江以安这会儿哪来的勇气,一把就拽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差点踉跄。
你干嘛
宋已凛像只炸毛的小猫,声音里带着嗔怪。
江以安看着她微张的唇,心跳不受控制。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她嘴角上轻轻一吻。
宋已凛像是被电流击中,呆立在原地,脸瞬间红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以安就又把她拉到树影里,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两人身上,他的吻带着青涩与渴望,她的睫毛轻颤,像只受惊的蝴蝶。
或许是她今天没有当众拒绝他,还主动和他说了好几句话,给了他勇气。
回到教室,宋已凛坐在座位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依旧滚烫的不像话。
晚自习的灯光下,江以安盯着课本发呆,手指反复摩挲嘴唇,阿尔卑斯棒棒糖的味道真甜,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
你嘴干就喝水,搓什么呢顾宇的声音打破沉默。
要你管!江以安没好气地瞪他。
顾宇却笑了:你现在跟宋已凛是越来越像,怼人都一个样!
江以安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这话我爱听。
窗外的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他的心像被羽毛轻挠,满是甜蜜的痒。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宋已凛的肩头。她拎着早餐袋走进教室,坐到座位上,发现桌洞里放着一瓶牛奶,包装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韩琳琳正埋头啃面包,凌溪对着镜子补口红,显然都不是牛奶使者。
难道……是他
宋已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牛奶瓶身,犹豫片刻后,还是把它塞进了书包。
前两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下课铃声一响,班主任就回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语文课代表韩莹就朝着宋已凛的座位走过来。
已凛,班主任让你去找她一趟。
什么事啊宋已凛的心猛地一紧。
不知道,就说让我叫你过去办公室找她。
哦,好。
宋已凛有些忐忑的敲门进了办公室。
已凛来啦,坐吧。
班主任伏蓝向来对待学生很亲切。
已凛,我找你来呢,是想和你聊聊目前你的学习情况,老师知道你的文科成绩都还不错,但是数学物理成绩却不是很理想。老师希望你现在还是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而且,咱们班每个人的家庭情况我也都了解,尤其是你从镇上考到市里,本来就不容易。高三是非常重要的一年!还有就是老师对你也是有期待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班主任的话就像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在她心上。
从办公室出来,宋已凛脑子乱成一团。老师怎么会突然找她说这些难道……老师知道了她和江以安的事
她低着头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啊!她痛呼一声,额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想什么呢,不看路熟悉的声音响起,江以安的手已经轻轻按上她的额头。
宋已凛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
江以安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
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跟我来。宋已凛拽着他的校服袖子,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
班主任找我了,她好像,知道我们的事。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满是不安。
江以安心里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你是说……昨天有人看到我们……然后告诉了你们班主任他低声问。
应该是。宋已凛咬着嘴唇,老师让我专注学习,别分心。
可我没觉得你分心啊,你平时都不理我。江以安下意识委屈地嘟囔。
宋已凛瞪他一眼,不管怎么样,现在学习才最重要。
好好好,我们低调点。不过……你什么时候答应和我在一起啊江以安不死心地追问。
宋已凛皱起眉,别以为你亲了我我就得答应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期待。
至于那个吻,两人好像都默契的将它当成了接纳对方的一个起点。
因为,不喜欢的话是不可能去吻一个人的,如果不喜欢,也不会接受另一个人的吻。
周一早会上,学校宣布了将加强对高三学生的管理力度。也为了学校的升学率能跻身高校排名前列。还要求各班的班主任单独找学生谈话,为其做好心理疏导和学习规划。
宋已凛站在班级方阵的最后排,帆布鞋尖无意识地碾着跑道缝隙里的碎石。隔着两列队伍,江以安挺拔的背影正被阳光镀上金边。她攥紧校服袖口,告诉自己,必须,再努力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高三的教室里几乎每天都充满了细密如雨的书写声。
学生们埋首在书山题海里,笔记本的纸页被翻得发皱,演算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如同缠绕的藤蔓。抽屉里堆满了用完的笔芯和各个科目的错题本。
江以安和宋已凛也成了精密运转的齿轮,各自在轨道上不知疲倦地转动着。
早自习的时候,江以安总是对着摊开的英语单词表反复诵读,而宋已凛则低头认真刷着数学题。
课间操解散时,他抱着篮球冲向操场,转身却看见她被韩琳琳拽着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偶尔能看到她去食堂,可刚一坐下,就见她拎着餐盒转身回了宿舍。
无形的屏障在晨昏交替间悄然生长,将两人的轨迹切割成两条平行的星轨,中间隔着的是整片沉默的银河。
高考结束后返校的那天。江以安倚着后门窗框和顾宇他们聊天,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对面的教室。
熟悉的蓝色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又落下,却不见那个总把课本堆成堡垒、窝在里面打盹的身影。
人群开始往操场涌动时,他还固执地站在原地。
走啊,去拍毕业照。顾宇一把拽起他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槐花落满操场台阶时,宋已凛抱着叠得整齐的白色校服外套匆匆跑来。
裙摆扫过被晒得发烫的地面,她发间的蝴蝶夹沾着细碎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摇晃。
人群已经站定,她踮脚张望了一下,便朝着队伍边缘一处空位小跑过去。
已凛,你怎么才来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宋已凛回头,看见韩琳琳挤在第二排朝她挥手,马尾辫随着动作晃成活泼的弧度。
我去找人啦!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校服,衣摆上已经歪歪扭扭签了几个名字。
你要不要站过来韩琳琳探出身子,伸手想拉她。
宋已凛摇摇头,没关系,我站这儿就行。
淡粉色T恤和白色长裙在清一色的校服里格外显眼,像一朵误入青草地的樱花。她赶紧套上校服外套,认真站好。
江以安的视线在她朝着人群跑过来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他看着宋已凛微微踮脚整理裙摆,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看着她弯腰时露出的纤细脚踝。
人群开始齐声倒数,他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看向镜头,却在咔嚓声响的瞬间,不受控制地侧过头——她正垂眸盯着校服上的签名,发顶还沾着刚才奔跑时落下的槐花瓣。
拍照结束后,宋已凛脱下校服就拉着韩琳琳和凌溪又去找了几个人签名。
江以安看着她跑走的背影,他知道,她要找的人中,没有他。
蝉鸣聒噪的盛夏,他觉得自己的在意是场独角戏。
回想那些学习间隙里回头张望的瞬间,她永远埋首书卷,睫毛在眼下投出固执的阴影。
江以安不知道的是,她也曾无数次在草稿纸边缘写下他的名字,那些被橡皮擦去的痕迹,比任何誓言都炽热。
只是两人的目光,终究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那些未说出口的想念,也被封存在了错位的时光里。
大学四年,宋已凛的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当当。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去咖啡厅打工,连轴转的生活让她像枚拧紧的发条。
江以安的名字偶尔会在深夜里浮现,可她总对自己说,等熬过这段日子就好。
毕业后,她带着一腔孤勇去了南方,在一家贸易公司从基层业务员做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只为完成公司的业绩,因为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被领导看见,终于,她熬到了管理层的位置。
然而命运却在这时按下暂停键——一次意外导致脚踝骨折,紧接着又感染肺炎,双重病痛将她彻底击垮。
病床上的三百多个日夜,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疲惫将她淹没。康复训练时,她望着医院窗外的人来人往,突然明白,或许是时候放下执念了。
这些年,她像台紧绷的机器不停运转,拼命往上爬,每个深夜咬着牙撑下去的动力,不过是高中时记忆里妈妈字里行间表露的那句不能白养你。
那些被她藏进抽屉的止痛药、推掉的体检单、错过的好天气,都成了追逐这句话的代价。
直到病痛袭来,她才惊觉,自己竟把所有温柔与在意,都给了遥远的承诺,独独忘了好好拥抱那个同样需要疼惜的自己。
递交辞呈回到京市的那天,她告诉自己,以后的日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因为以前的工作一直都需要加班,所以宋已凛并不觉得现在的工作有多累。
她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策划案,右下角的时钟显示晚上七点。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时,窗外的车流早已汇成红色的光河。
小舅舅的微信弹窗适时跳出来:一舟说你最近上手挺快,记得请人家吃饭。
好,知道了,小舅舅。
其实就算舅舅不提醒,宋已凛也早有这个打算。她临下班前就已经给叶一舟发了微信说今晚一起吃饭,还发了餐厅位置给他。
电梯下行时,叶一舟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公司门口。
他倚着车门翻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上车吧!
宋已凛迟疑了两秒,她本想着自己打车去约定的地点,没想到叶一舟竟然在楼下等她。
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车载香薰飘来雪松混着柑橘的味道。
安全带。
哦,好。宋已凛扣好安全带,听说你是东北人,所以我就选了家东北菜,他家装修也很特别,你应该会喜欢。
叶一舟输入她发给他的地址,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听着宋已凛在旁边柔声描述着她选的餐厅。
听你这么说,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餐厅的名字叫雪夜烟火,就在西京大道旁的商场五楼。
推开餐厅玻璃门,整个空间以低饱和的白色为主,搭配暖调金属吊灯,光影在悬浮吊顶间流淌,勾勒出利落的空间轮廓。
浅色原木餐桌座椅,与折叠整齐的白亚麻餐巾摆放在餐位上,简约中透着精致。
叶一舟挑眉看向宋已凛:你挑地方的眼光,和工作时一样惊艳。
宋已凛低头抿了一口茶:我觉得这种简约温馨的风格再加上是东北菜,就很有家的感觉。
的确如此。叶一舟深表认同。
宋已凛已经提前点好了餐。
他家的摆盘很有特色,菜量也不会过多,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确实很精致。我很喜欢!
叶一舟笑着点头,然后用汤匙搅动玉米排骨汤,忽然抬眸:对了,听说你拒绝了下个季度主策划的机会
宋已凛夹菜的手顿了顿:毕竟是跨行业,我还得多学习。
其实你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天赋。
叶一舟尝了一口汤,然后点点头,就像选这家餐厅,你总是能精准抓住别人的喜好。
宋已凛指尖摩挲着杯沿,想起不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或是工作的这些年,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别人的喜好:熟能生巧而已。
窗外暮色渐浓,叶一舟轻笑出声,没再追问。
两人又聊了一些上大学时的趣事,不过多半是宋已凛在听。然后宋已凛借着去洗手间的时候买了单。
谢谢你今天的款待,下次换我请。
叶一舟按下电梯,袖口露出的腕表泛着冷光。
对了,我送你回去吧。
太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不用跟我客气的,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关系的。
宋已凛无奈笑笑,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了。
电梯下行时,宋已凛盯着楼层数字跳动,叶一舟礼貌的问:我还不知道你住哪里呢
我住东城公寓。宋已凛垂眸,想起午休时听见同事八卦,说叶经理的房子能俯瞰整个CBD。
我知道那里,环境不错。
两人说话的时候,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门开的瞬间,一个穿牛仔外套,系着领带的男人走了进来,墨镜下露出的下颌线紧绷如弦。
宋已凛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却不小心撞上了叶一舟温热的胸膛。
小心。
叶一舟扶住她肩膀。
宋已凛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站稳后,朝着叶一舟微微点头:谢谢。
电梯到达负二层。戴墨镜的男人先出了电梯。
地下停车场的感应灯亮得有些刺眼,江以安眼看着宋已凛就要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指节捏得发白。
他砰的一声关上已经拉开的车门,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刺破空气:宋已凛!
她转身时,目光与叶一舟的眼神交汇了一刹。
江以安扯下墨镜,盯着眼前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人。
她穿白色西装搭配搭配高跟鞋的样子真令人惊艳。
宋已凛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正盯着自己的男人,一时间竟晃了神。
已凛叶一舟的手悬在她的肘边。
江以安看到他的动作,突然想起高中时,自己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她。
已凛,他是你认识的人吗叶一舟看着有些愣神的宋已凛。
嗯,认识的人。
宋已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尾音还带着颤。
叶一舟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又瞥向江以安攥得发白的指节,抬手按了按宋已凛的肩膀:你确定
得到点头回应后,他将车钥匙在掌心转了个圈,柔声嘱咐:好,那你们聊,到家记得发个消息给我,我也好放心。
宋已凛看向他,笑着说: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叶一舟温柔回应。
引擎声渐渐远去,带起的风卷起宋已凛额前几缕碎发。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向江以安,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响被心跳声盖过。
好久不见。
话刚出口,对面就传来带着刺的回音。江以安扯松了些领带,喉结剧烈滚动:多久
这句质问让宋已凛觉得刚才还加快的心跳突然停滞了一下。
她垂了下眼眸,又抬起,对上江以安那烫人的目光,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然后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她想解释,可又最讨厌解释。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江以安的声音裹挟着压抑的怒气在背后响起。而这句质问也像根刺,精准扎进记忆深处。
宋已凛猛地转身,撞进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你有病吧!江以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瞪回去。
江以安也同样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来。
宋已凛被他逐渐逼近的气势吓到,你要干嘛你……
话音未落,她突然腾空而起。江以安的手臂稳稳托住她膝弯,一股淡淡的木香气息扑面而来。
放开我!
她捶打他肩膀的动作在触到他紧实肌肉的瞬间顿住。
江以安低头看她凝滞的手,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话。
地下停车场的顶灯在他侧脸投下锋利的阴影,睫毛在眼下压出青灰的弧,与记忆里少年的清亮眉眼重叠又错开。
宋已凛这才惊觉,此刻面前的男人连呼吸都带着侵略性的沉郁,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青涩模样。
副驾驶的安全带被他扣上时,宋已凛的手快速从他的手背上挪开,那温度灼得她皮肤有些发烫。
我自己来!
怎么,这会儿怕了
他靠近她时,那股淡淡的木香再次袭来。
宋已凛恼羞成怒地拍向他胸口,却被他精准握住手腕。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以安突然笑了,眼角细纹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车内后视镜映出两人僵持的姿态,宋已凛别过头不看他。
我要回家!
江以安嘴角再次扬起一抹笑,声音中满是无奈的宠溺,好,送你回家!
江以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和她加速的心跳莫名同频。
直到小区楼栋出现在视野里,宋已凛才惊觉,这沉默的半小时竟比过去十年还要漫长。
宋已凛始终看向车窗外面,数着街边柳树后退的残影,直到江以安将车停稳。
他侧身看向她,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你是不想看到我还是不好意思看我
宋已凛的指尖蜷缩着攥紧西装衣角,推开车门的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后腰刚触到夜风吹来的凉意,腕间就突然缠上灼热的桎梏。
江以安倾身扣住车门,领带蹭过她手背,我要上去坐坐。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骨凸起的弧度,漆黑的眼睛里烧着执拗的火,宋已凛猛地回头,瞳孔微颤。
江以安嘴角扬起得逞的笑: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宋已凛挣扎着要抽回手腕,耳尖却不争气地泛起红晕。
江以安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另一只手已经探过来,将她额前的碎发挽至耳后:十年不见,总得让你留下些新印象。
他指尖的温度像火,在她耳后烙下细密的痒。宋已凛绷直脊背,直到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发颤,才惊觉这看似强势的举动下,藏着与她如出一辙的忐忑。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宋已凛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轻舒了口气。
走吧。
下了车,江以安跟在宋已凛身后,往小区里面走,两人的步伐渐渐重合。
他边走边打量着小区周围的环境,还算不错,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突然想起刚才地下停车场里的那个男人,喉结滚动着问:宋已凛,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
同事。她的回答干脆得像块冰。
哦同事
江以安故意拖长尾音,在宋已凛看不见的眼底,翻涌的醋意几乎要漫出来:什么样的同事,会让你到家之后还给他发消息保平安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这话宋已凛没说,而是直接怼了他一句:爱信不信!
江以安没再追问,因为他相信她。
踏入宋已凛的八十平小屋,目光扫过简约却不失格调的布置,江以安由衷的赞叹:想不到你这么有品位,房子不错啊。
宋已凛没理他,而是走向冰箱,拿出一瓶桃子味的苏打水递给他。
江以安伸手接过。同时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只因他觉得此刻这场景,实在是太像一对正在吵架的新婚夫妻了。
你随便坐。宋已凛说完,转身走向卧室。
待她换好家居服出来,就见江以安正站在书架前,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张毕业照上。
江以安指着照片,带着一丝期待问宋已凛:你知道我在哪儿嘛
宋已凛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准确点出了他的位置。
照片上他望向她的眼神炽热,而她始终盯着镜头。
两人像两列错过的列车,一个在自卑中选择退缩,一个在误解中收起真心,任由时光将青涩的喜欢碾成心底最隐秘的遗憾。
那你发现我没有看镜头了嘛江以安又问。
发现了啊。毕业照拿到手里的时候,琳琳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宋已凛如实说道。
原来不是你自己看到的啊!
江以安不满的语气里夹杂着失落。
你吃晚饭了嘛宋已凛试图转移话题。
你别转移话题,我不饿。江以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语气带着几分执拗。
他们十年没见,从刚才到现在,两人之间的相处竟莫名像昨天才见过面一样自然。
突然,江以安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急切:宋已凛,我一直就想问你,你说,你到底喜欢过我吗
宋已凛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眸,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江以安,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而且,我觉得,你也肯定会遇到更合适你的那个人。
你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吗江以安语气明显不悦,眼神里满是失望与愤怒。
宋已凛惊讶地抬起头,她从未想过江以安会如此直白地指责自己。
我给你的牛奶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喝过老师那次找你谈话后,你就总是有意无意的开始躲着我,准备高考很忙没时间我都理解,可你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你知道你日复一日的疏离让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有多不想承认,‘你没有认真喜欢过我’这个念头吗。
所以后来他把对她的关注全都藏进了越来越晚的图书馆灯光里。
江以安说的没错,高中时,自从那次班主任找她谈话后,宋已凛就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
他总是穿着限量版球鞋,擅长各种运动,也可以轻易就可以考到年级前十名,所以她总在晨读时埋头刷题,中午放学时也总是把午饭带回宿舍,晚自习更是抱着书本不撒手。她告诉自己:等考上好大学,等找到好工作,等她觉得自己足够优秀……应该不会太晚。
宋已凛,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喜欢谁,我想要和谁在一起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江以安的话字字诛心,他此刻就像是在替青春时期的自己讨公道,执拗的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肯罢休。
宋已凛只觉眼眶发热,她连忙转过身,不想让江以安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和即将落下的泪水。
江以安见她这样,心头一紧,一把拽过她,在看到她脸上滑落的泪珠时,瞬间慌了神。
他立刻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已凛,你别伤心好不好
刚才的强硬与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愧疚与心疼。
宋已凛抹了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用道歉,你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其实,我也一样。
江以安喉结滚动着,眼底翻涌着十年来的委屈与不甘,我自以为是的认为你从来没认真喜欢过我,所以这些年每次想起你,我都逼着自己不要想你……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肩头,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揉进这细微的动作里,是我太胆小,不敢赌你心里也有我。
宋已凛看着他,一滴泪滑落脸颊。
是我不好。
江以安用指腹帮她拭去泪痕,心疼的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让你坚定地感受到我对你的喜欢。
宋已凛收紧了些环在他腰间的手,然后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小声却坚定地说:江以安,我是真的喜欢你。
江以安一把松开宋已凛,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神中满是炽热,激动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宋已凛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明明比谁都喜欢对方,却都以为自己不被爱。
江以安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持。
宋已凛,你,待会儿把我加回来吧。然后,备注男朋友好不好
江以安眼神里充满期待。
宋已凛抬头望着他,眼中满是温柔:好。
听到她答应,江以安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样,迫不及待的确认: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嗯,不反悔!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的柔情仿佛要溢出来。江以安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悸动,一把将宋已凛紧紧抱住,吻了上去。
这个吻,他在停车场时就想给她了,不,准确的说是在进到电梯认出她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
他将宋已凛抵在沙发上,又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他的吻霸道而疯狂,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这一夜,对于江以安和宋已凛来说,是特别的。
事后,江以安看着怀中的宋已凛,轻声问: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
江以安话未说完,宋已凛便坚定地回答:不后悔。
真的江以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宋已凛的回答斩钉截铁。
江以安紧紧抱着她,认真地说:已凛,其实,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不管你的家庭是什么样,你过去,又或者现在在担心什么,我要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接受,而且,我们总归是要建立自己的家庭的,我希望,你能多在乎我一点,可以吗
好。宋已凛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应道。
不过,你不知道我不能喝牛奶。
江以安满脸诧异:你不能喝牛奶怪不得顾宇说我给你送了那么多牛奶,你都没喝。
宋已凛轻笑出声,都便宜琳琳了。
江以安自嘲的笑了笑,抱着怀中的女孩,我以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宋已凛往他怀里靠了靠,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了解彼此。
已凛,他轻声呼唤。
怎么了宋已凛抬起头。
我好幸福。江以安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我也是。宋已凛说着,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睡吧。她温柔地说。
然而,这个主动的吻却重新点燃了江以安眼中的欲望。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的唇上,再次开始了深情的吻,不断攻城掠地。
宋已凛轻喘着抱怨:江以安,你……你混蛋。
江以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深情地说:宋已凛,我爱你!
在这静谧的夜晚,爱意在两人之间肆意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