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祖点化微尘梦

紫气东来三万里,玄穹观内道音长。

道祖高坐九品莲台,身后一轮太极光晕缓缓流转,映得整个讲经堂金辉漫溢。

他身着素白道袍,银发以一根青木簪松松挽起,面容却如三十许人,唯有那双看尽沧桑的眼睛透露出无尽岁月。

神爱世人,如日照山河,不分贵贱;道济众生,似雨润万物,不论善恶。道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珠落玉盘,在众弟子心头激起涟漪,尔等修行,当效法天地,心怀大爱,不应拘泥于一己私情。

讲经堂内三百弟子盘坐蒲团,个个屏息凝神。

唯有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个青衫少年歪着身子,脑袋一点一点,竟是在道祖讲经时酣然入睡。

少年道号微尘,是玄穹观出了名的惫懒人物。

此刻他正梦见自己化作一只蝴蝶,在百花丛中翩跹。梦里花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让他忍不住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

噗嗤——旁边一位女弟子最先发现微尘的窘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如投入静水的石子,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待看清是微尘又在睡觉,讲经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轻笑。

道祖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弟子心头一紧,连忙正襟危坐,生怕被牵连责罚。

谁知道祖非但不怒,反而抚须而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尔等看看,道祖袖袍轻拂,指向熟睡的微尘,这'微尘'又该如何应对这世间情爱

只见道祖起身离座,赤足踏着虚空,几步便来到微尘面前。

他俯视着这个在梦中咂嘴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微尘梦中正追逐那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忽觉一阵清风拂面。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道祖面容,惊得他啊呀一声,差点从蒲团上滚落。

师、师尊!微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衣襟上还沾着口水渍。

他偷眼瞥向四周,发现所有同门都盯着自己,有几个甚至捂着嘴偷笑,顿时涨红了脸。

道祖却不言语,只是含笑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灵魂深处。

微尘被看得心里发毛,正想告罪,却见道祖忽然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

这一推看似无力,微尘却感觉天旋地转。

讲经堂、同门、道祖,一切景象都如水中倒影被搅乱。

他惊恐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化为无数光点。

2

青霄宗内暗流涌

师尊!这是——微尘的惊呼还未说完,便彻底坠入无边黑暗。

我记得坠落时的眩晕感,记得黑暗中漫长的漂浮。

当双脚终于踏上实地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青石山门前,匾额上青霄宗三个大字在夕阳下泛着血色。

大师兄回来啦!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转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蹦跳着跑来,他腰间挂着精致的玉佩,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狡黠笑容。

小师弟。我下意识回应,仿佛这个称呼早已融入骨血。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师尊找你呢,小师弟歪着头看我,你又偷懒不练功了对不对我要告诉师尊!

他说完就转身跑开,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青色长袍,腰间系着普通布带,与那孩子华贵的装束形成鲜明对比。

更奇怪的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玄穹观的微尘,记得道祖那意味深长的一推,却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成了这青霄宗的大师兄。

走进宗门,几个正在练剑的弟子瞥了我一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一个胖乎乎的弟子甚至故意把剑花甩得老高,差点划破我的衣袖。

长没长眼睛啊他倒先发起火来。

我皱了皱眉,强压下心头不快。

修行之人首重心境,这些琐事不值得动怒。况且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弄清这是什么地方,如何回去。

微尘。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我抬头看见大殿台阶上站着一位白衣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

她手中握着一根青玉杖,杖头雕刻着狰狞的兽首。

师尊。我拱手行礼,心中却警铃大作——这女子周身气息阴冷,与玄穹观中道祖的浩然正气截然不同。

你又惹小师弟不高兴了她缓步走下台阶,玉杖敲击石阶发出清脆声响,我说过多少次,你是大师兄,要让着他。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解。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去把《清静经》抄写百遍,她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晚饭不必吃了。

就这样,我在这个奇怪的宗门住了下来。日复一日,我渐渐摸清了一些规律:

第一,小师弟是宗门的宝贝,谁都不能惹他生气;

第二,我这个大师兄形同虚设,连刚入门的弟子都敢对我呼来喝去;

第三,每当小师弟自己摔倒或弄坏东西,最后背锅的总是我。

大师兄,帮我拿一下剑!练武场上,小师弟把佩剑扔到我脚边。

我刚弯腰去捡,就听见他尖叫一声:哎呀!

转头看去,小师弟坐在地上,手掌擦破了一点皮,正泫然欲泣地看着围过去的师兄弟们。

微尘!你竟敢推小师弟!二师弟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我没有——

还敢狡辩!我们都看见了!三师妹尖声附和。

师尊闻讯赶来,不问缘由就罚我去后山砍柴。我默默承受,权当是磨练心性。

道祖既然把我送到这里,必有深意。也许这就是他说的世间情爱——在这个扭曲的宗门里,小师弟享受着所有人病态的爱护,而我则承受着无缘无故的恨。

夜深人静时,我常坐在自己简陋的厢房里打坐。

与其他弟子宽敞明亮的居所相比,我的住处更像一间柴房。

但我不在乎,反而珍惜这难得的清净时刻,尝试运转玄穹观的心法。

奇怪的是,每当我运功到关键处,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可当我猛然睁眼,又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那天,小师弟的恶作剧终于越过了界限。

大师兄!他兴冲冲跑进我的屋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我认出那是师尊珍藏的凝露丹,据说能增进十年功力。

还不等我说话,小师弟就故意手一滑——

瓷瓶摔得粉碎,丹药滚落一地。

你在干什么!师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师尊!小师弟立刻哭了起来,大师兄说想看看您的丹药,我不给,他就抢...

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师尊玉杖一挥,一道青光击中我的胸口,我顿时如遭雷击,跪倒在地。

去思过崖面壁三个月,她冷冷地说,若再犯,逐出师门!

思过崖是后山一处洞穴,阴冷潮湿,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蒲团。

我倒不介意孤独,反而庆幸能远离那些是非。

只是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师尊那一击显然用了真力。

这就是修行...我盘坐在蒲团上,调整呼吸。

既然无法改变处境,不如将其视为磨砺。

道祖常说,修行之路多坎坷,唯有心志坚定者能达彼岸。

不知过了多少天,某日夜里,我在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洞内温度骤降。

睁开眼,借着洞口透入的月光,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石床前。

那人影似有若无,仿佛由雾气凝聚而成。

我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人影缓缓俯身,我感觉到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审视着我。

就在我以为它要做什么时,人影突然转向洞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它如烟般消散无踪。

几乎同时,洞口传来脚步声。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大师兄...是小师弟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阴冷,你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不是平日里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师弟,这声音里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成熟与恶意。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离开了。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不是平日里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师弟,这声音里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成熟与恶意。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离开了。我睁开眼,发现石床上多了一物——一片枯萎的花瓣,形状奇特,像是被刻意摆成了某种符号。

我盯着那片枯萎的花瓣,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小师弟方才的阴冷语调,绝非一个骄纵少年应有的姿态。而那道神秘的人影,又究竟是谁

正当我沉思之际,洞内的温度再次骤降,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霜。我猛然抬头,只见那模糊的人影再度浮现,这一次,它不再消散,而是缓缓凝聚成形——

3

残魂揭密邪魔计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身形虚幻,面容苍白,眉宇间却带着我所没有的沧桑与悲凉。他的衣袍残破,胸口处有一道狰狞的剑伤,仿佛曾被某种强大的力量贯穿。

你……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立即稳住心神,你是谁

他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是你。他的声音飘渺如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或者说,我是这个世界的‘微尘’——死后的残魂。

我瞳孔一缩,心中震撼,却并未慌乱。道祖曾言,诸天万界,时空交错,一魂多身并非不可能。但眼前之人,显然并非寻常分身,而是……

你死了我低声问道。

死了。他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被小师弟和师尊联手斩首,碎尸万段,仅余这一缕残魂,苟延至今。

我沉默片刻,随即问道:为何

他深吸一口气,虚幻的身形微微波动,仿佛回忆让他痛苦不堪。

因为‘小师弟’根本不是人。他声音低沉,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是‘邪魔’——天生能释放人心欲望,扭曲他人意志。当初我修为尚可,未曾被他影响,但宗门上下,包括师尊……早已沉沦。

我心头一震,回想起师尊那冰冷的目光,弟子们对小师弟的偏袒,以及小师弟每次陷害我时众人毫不犹豫的指责……

一切都有了解释。

师尊她……我声音微涩。

她早已成了小师弟的‘道侣’。残魂冷笑,只是尚未公开罢了。也正因如此,小师弟的修为才能突飞猛进——他在吞噬她的修为,也在吞噬整个宗门的‘欲望’。

我闭了闭眼,心中寒意蔓延。

难怪师尊对小师弟百般纵容,难怪宗门上下对他言听计从……原来所有人都已沦为邪魔的傀儡。

上一世,我本有机会阻止他。残魂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不甘,我修为与他相当,甚至能与他同归于尽。但当我真正揭露他的真面目时……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深深的绝望。

整个宗门,竟无一人信我。

他们亲眼看着他化作魔相,却仍认为是我‘疯了’、‘入魔了’,甚至集体出手镇压我。

最终……师尊和小师弟一同落剑,将我斩首。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虚幻的身影也越发黯淡,仿佛回忆这段过往消耗了他仅剩的力量。

我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那你为何还能留存至今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因为‘你’来了。



你并非此界之人。他低声道,我能感受到,你的神魂来自更高层次的世界,你的道心稳固,你的力量……远超此界限制。

他向前一步,虚幻的手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肩膀。

所以,我将希望寄托于你。

阻止小师弟。

否则……此界终将沦为魔域。

我看着他,缓缓点头。

好。

残魂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身形开始逐渐消散。

记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师尊。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洞中。

我独自站在黑暗里,握紧了拳头。

——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残魂消散后,洞内重归寂静。

我盘坐在石床上,闭目凝神,感受着这具躯体残留的记忆。

——三个女子,三条因果。

4

师尊·冷月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一袭白衣的冷月师尊。

她曾是微尘最敬重的人。

微尘幼时被遗弃在山门,是冷月将他带回,亲手教他修行,替他疗伤,甚至在他第一次突破失败时,不惜耗费自身真元替他稳固根基。

那时的她,眉目如画,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真是他的母亲。

可这一切,在小师弟陆古出现后,逐渐变了。

陆古天生灵体,修行速度极快,更可怕的是——他天生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冷月突破玄阴境时,正值心境不稳,陆古趁机潜入她的闭关之地,以双修助道为名,与她……

事后,冷月并未责罚他。

反而,她看向陆古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最终化作一种病态的溺爱。

她不再亲自教导微尘,甚至当陆古陷害微尘时,她也只是淡淡一句:你是大师兄,要让着他。

——曾经的慈师,如今已成他人掌中之物。

5

二师妹·寒霜

寒霜,清冷如霜,剑意凌冽。

她与微尘同日拜入师门,天赋仅次于他,却始终被他压一头。

她不服。

于是,她日复一日地挑战微尘,从剑法到术法,从心性到悟性……

微尘从未输过。

可不知何时起,她的挑战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某次切磋后,她擦去嘴角的血,却对他露出一丝笑意;

或许是某次下山除妖,她故意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又或许是某次醉酒,她曾低声呢喃:师兄,你为何总是……让我追不上

可这一切,在陆古出现后,戛然而止。

寒霜开始避开微尘,甚至有一次,陆古故意挑衅,激得微尘出手,寒霜竟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他的肩膀!

鲜血滴落时,她的眼神冰冷,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情谊。

——昔日剑侣,如今剑锋相向。

6

追随者·司菲

司菲,是微尘从青楼救下的女子。

她资质平庸,修行艰难,可微尘从未嫌弃,反而亲自教导她基础功法,甚至耗费自己的贡献点替她换取丹药。

她曾跪在微尘面前,泪流满面:师兄大恩,司菲此生必以性命相报!

可后来……

陆古好心地拉着她下山,替她寻找改善资质的灵药,甚至亲自指点她修行。

渐渐地,司菲看向微尘的眼神,从感激变成了疏远,最终变成了……厌恶。

有一次,微尘只是随口问她修行进度,她却冷冷道:大师兄何必假惺惺陆师兄早已帮我解决了问题,不劳你费心。

——救命之恩,抵不过邪魔蛊惑。

看到了吗

残魂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带着无尽的悲凉。

这三条因果,本是你最深的羁绊,可如今……全成了陆古的助力。

我沉默片刻,问道:她们……还有救吗

残魂苦笑:冷月已沉沦,寒霜被剑意反噬,司菲更是心甘情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让她们‘清醒’一瞬。

只要一瞬,她们就能挣脱陆古的影响。

但机会……只有一次。

我缓缓睁开眼,望向洞外的月光。

也罢,就替你试上最后一遭。

我失败了。

7

寒骨雪山悟道心

不是败在计谋不足,不是败在实力不济,而是败在——人心已死。

我找到冷月时,她正在寒潭静修。

月光下,她的面容依旧清冷如霜,可眉宇间却缠绕着一丝不属于她的媚意——那是陆古留下的痕迹。

我以残魂传授的秘法,强行唤醒她的一瞬清明。

她的眼神骤然一颤,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师……尊。我低声唤她。

她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下一瞬——

她的眼中骤然涌出滔天怒火!

逆徒!你竟敢对我施展邪术!

她一掌拍出,玄阴境的修为毫无保留地轰在我胸口!

我喷出一口鲜血,撞碎身后山石,骨骼寸断。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厌恶与杀意。

你以为用这种下作手段,就能动摇本座道心她冷笑,今日废你修为,逐你出师门,已是念在往日情分!

她抬手一抓,直接抽离我体内灵根!

剧痛让我几乎昏死过去,可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耳中——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青霄宗弟子。

你只是个……卑贱的废人。

我被丢到山门外时,寒霜就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我。

她的剑,依旧如霜雪般寒冷。

寒霜……我艰难地抬头,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比剑之约吗

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下一秒,她的剑已抵在我咽喉!

邪魔歪道,也配提‘比剑’她声音冰冷,你对我师尊施展惑心之术,罪该万死!

剑锋一划,我的喉咙被割开一道血痕。

她收回剑,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若不是师尊饶你一命,我今日必斩你头颅。

我以为,司菲至少会有一丝犹豫。

毕竟我曾救过她。

可当我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里时,她只是站在陆古身旁,用看垃圾般的眼神俯视着我。

大师兄……哦,不对,现在该叫你‘废人’了。她轻笑,你以为用邪术控制我们,就能取代陆师兄的地位

陆古搂着她的腰,笑容温柔,可眼中却满是戏谑。

师兄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叹息,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的,可你偏偏……自寻死路。

他抬手一挥,几名弟子上前,用铁链锁住我的手脚。

丢到‘寒骨雪山’去。他淡淡道,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司菲补充了一句:记得每日‘照顾’他,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她说的照顾,是指每日派人来羞辱我,踢翻我的饭碗,往我身上泼冰水,甚至逼我吃下腐坏的雪鼠尸体。

雪山·绝望之境

寒骨雪山,终年风雪肆虐。

我被铁链锁在一根冰柱上,每日忍受极寒侵蚀。

修为被废,灵根被抽,我连最基本的御寒都做不到。

手指冻僵,脚趾坏死,嘴唇干裂出血。

可最痛的,不是肉身之苦。

而是——

他们明明清醒了,却依旧选择站在陆古那边。

冷月明知自己被操控,却甘愿沉沦;

寒霜明知剑心被污,却执意斩我;

司菲明知是我救了她,却亲手将我推入地狱。

他们清醒着堕落。

这才是最绝望的。

残魂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虚弱而悲哀:

现在……你明白了吗

陆古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能操控人心……

而在于……他让被操控的人,心甘情愿。

我躺在雪地里,看着灰暗的天空,忽然笑了。

是啊……我明白了。

我缓缓握紧冻僵的拳头,尽管它早已失去知觉。

既然唤醒无用……

那就用我自己的办法,去解决邪魔吧。

那虚弱的残魂听到这不卑不亢的反应,却一时间愣神了。

寒骨雪山,终年飞雪。

我被铁链锁在冰柱上,手脚早已冻得发黑,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刀片。

青霄宗的人每日都会来照顾我——踢翻我的饭碗,往我身上泼冰水,甚至逼我舔食雪地里腐烂的鼠尸。

废人,还活着呢一名弟子狞笑着,一脚踹在我腹部。

我咳出一口血,却只是闭目不语。

他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地走了。

风雪呼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人。

我回忆起道祖讲道时的场景。

他高坐莲台,声音如天外之音:

修行之路,殊途同归。

金丹元婴是道,锻体炼魂是道,琴棋书画是道,呼吸吐纳亦是道。

世人只知金丹元婴是正途,却不知——万般皆可入道,只是难易不同罢了。

当时我昏昏欲睡,只当是道祖在讲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可如今……

这竟成了我唯一的生机。

我开始尝试最基础的呼吸法。

——不以灵气为引,而是以天地自然之气为基。

一呼一吸,暗合阴阳。

起初,毫无效果。

我的肺像是被冰雪填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可渐渐地,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雪山虽寒,却蕴含着最纯净的寒煞之气。

常人避之不及,但我——

偏偏要以寒煞为引,重铸道基!

残魂的质疑

残魂许久未现,直到某日,他忽然在我识海中冷笑:

你以为……靠这种粗浅的呼吸法,就能翻身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调整呼吸。

他沉默片刻,又道:你根基已毁,灵根被抽,就算悟出什么,也顶多延寿几日,何必自欺欺人

我依旧不语。

他冷哼一声,再度沉寂。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身体依旧残破,可内里却悄然改变。

寒煞之气在经脉中流转,虽不能像灵气那样施展法术,却让我的血肉逐渐适应了极寒。

某天,当那名弟子再次来羞辱我时,我忽然睁眼,看向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怎么废人还想反抗

我缓缓抬起手——

咔嚓!

锁住我的铁链,竟被生生冻裂!

他脸色大变,慌忙后退:你、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呼——

寒气如刀,瞬间将他冻成冰雕!

残魂再度出现,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你……竟真能修行!

我淡淡道:道祖说过,万般皆可入道。

可你修的……根本不是正统功法!

谁说修行一定要走‘正统’我反问。

他沉默了。

良久,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的喜悦:

好!好!陆古以为废了你,却不知——他亲手将你送上了另一条路!

一条……更可怕的路!

新的道路

我在雪山深处,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寒煞道。

不依赖灵气,不依靠灵根,而是以天地间的煞为力,以寒为锋。

我的血肉逐渐与寒煞同化,骨骼如冰晶般透彻,血液流动时,竟带着霜雪之声。

残魂不再嘲讽,而是开始主动助我。

陆古的弱点,在于他‘贪’。他低声道,他吞噬欲望,却不知——欲望也会反噬。

冷月、寒霜、司菲……她们并非完全沉沦,只是被欲望蒙蔽。

若你能以‘寒煞’冻结她们的欲望,或许……

我打断他:不必了。

什么

我看向远处的青霄宗方向,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既然她们选择清醒着堕落……

那我便让她们——永远冻结在那一刻。

8

欲魔现世乱苍穹

既然助力邪魔,那自然留手不得。

雪山之巅,风雪怒号。

我立于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青霄宗倾巢而出的追杀者。

冷月师尊凌空而立,白衣猎猎,眼中再无半分昔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逆徒,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寒霜剑指于我,剑气森寒,比这雪山的风雪更刺骨。

司菲站在陆古身旁,眼中满是讥讽:大师兄,哦不,现在该叫你‘叛徒’了……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陆古轻笑,指尖把玩着一缕黑雾,慢悠悠道:

师兄啊,你真是让我失望。

明明乖乖死在雪山就好了,为何非要挣扎呢

还是说……

他眼神陡然阴冷。

你真的修了什么邪魔歪道,才能挣脱师尊的禁制!

话音未落,冷月已然出手!

她袖袍一挥,玄阴境的威压如山岳般砸下,整个雪峰都在震颤!

轰——!

我脚下的冰崖瞬间崩塌,而我——

早已不在原地!

万无一失的逃跑之法

这数月来,我虽恢复修为,但硬拼终究不敌整个青霄宗。

所以,我早就算好了一切。

——寒煞道,最擅长的不是杀伐,而是隐匿!

我的身躯早已与风雪同化,每一次呼吸,都让寒煞之气融入天地。

冷月的掌力再强,也打不散整座雪山的寒气!

人呢!寒霜厉喝,剑光横扫,却只斩碎一片飘雪。

陆古眯起眼,忽然冷笑:师兄,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

他猛地抬手,黑雾如毒蛇般窜出,瞬间笼罩整片雪山!

给我——现形!

黑雾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山石崩裂,连空气都被腐蚀!

然而,依旧没有我的踪迹。

不可能!冷月终于变色,他修为被废,怎么可能逃得掉!

寒霜咬牙:一定是邪术!他一定是投靠了魔道!

司菲脸色难看,低声道:陆师兄,我们……是不是真的抓不住他了

陆古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温柔假面。

放心,他逃不掉的。

传令下去,全宗追杀,不死不休!

奔逃整整数月

我并未真正离开雪山,而是藏身于寒煞之中,借风雪隐匿行踪。

青霄宗的人疯了似的搜寻,甚至宗主亲自带队,布下天罗地网。

可他们找不到我。

因为——

我根本不在他们认知的世界里。

寒煞道修至深处,可化身为煞,与天地同息。

我踏雪无痕,行风无影,偶尔现身,也只是为了误导他们的追捕。

他们以为我在东,我却早已西去;他们以为我逃向凡尘,我却隐匿于雪山深处。

数月过去,他们终于疲于奔命,渐渐放弃。

最后一次围剿时,冷月站在雪峰上,寒声道:

微尘,你若还有半分廉耻,就自己滚出来!

风雪无声,无人回应。

最终,她咬牙下令:

撤!

他们走后,我依旧没有现身。

直到确认青霄宗彻底撤回,我才从一片冰晶中缓缓凝形。

残魂在我识海中低笑: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耐心。

我淡淡道:

复仇,不急一时。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望向远方,目光穿透风雪,仿佛看到了青霄宗的轮廓。

变强。

然后——

让他们也尝尝……被逼入绝境的滋味。

自打我脱离宗门,不足一年时间。

青霄宗昭告天下——

冷月尊者,与亲传弟子陆古结为道侣。

消息传出,修真界哗然。

师徒相合,本为禁忌,可诡异的是……

竟无一人反对。

相反,各大宗门纷纷道贺,甚至不少宗主亲自登门,送上重礼。

更古怪的是——

这些前来祝贺的,几乎全是女性大能。

紫霞阁阁主、玄音门门主、玉虚宫宫主……

她们看向陆古的眼神,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仿佛他不是修士,而是令人沉沦的毒药。

残魂望着水镜中的景象,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在吞噬她们的欲望。

我淡淡道:我知道。

你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我反问,她们心甘情愿,与我何干

残魂沉默,眼中却翻涌着痛苦。

陆古游走各宗的同时,凡间开始出现诡异之事——

失踪案频发。

起初是几个乞丐,无人在意;

后来是整村的壮丁,官府只当是山匪作乱;

直到某日,一座城池的孩童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才引起修真界注意。

可调查的结果却是——

魔修所为,已诛。

青霄宗轻描淡写地盖棺定论。

但我知道……

那些失踪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曾有过陆古的踪迹。

残魂声音发颤:他在用活人修炼……

我闭目调息:嗯。

你就不怕他成了气候,更难对付

我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中毫无波澜:

他越强,死得越惨。

此外……

我抬抬手,笼罩在半山腰的云雾散去了几分。

在那残魂的惊讶的吸气声中,他瞥见了山脚下那些人家。

你这是……

我说了,我会逃,自然也会藏。我终于一笑。

当初应付老师的那些本领,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

虽然我救下了不少人,残魂越来越焦躁。

他时常盯着水镜中的冷月,眼神痛苦而眷恋。

某夜,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们……能不能救救师尊

我瞥了他一眼:怎么救

你的寒煞道可以冻结欲望,若能在她清醒时……

然后呢我打断他,让她像上次一样,再废我一次

残魂语塞。

半晌,他低声道:那寒霜呢司菲呢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

她们选择了陆古。我声音冰冷,那就要承担后果。

残魂突然激动起来:

可她们是被操控的!

那又如何我冷笑,我给过她们机会。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看清我的本质: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漠然转身,踏入风雪:

以前的微尘,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复仇的恶鬼。

可是你明明保护了那些凡人……

是啊,我在陆古下手时保护了凡人,可是他们呢

我的质问让残魂不再说话了。

陆古的生辰宴到了,却将成人间炼狱的开端。

青霄宗大殿内,红绸高挂,仙乐袅袅。

陆古高坐首席,一袭华贵紫袍,眉目含笑,俊美如谪仙。

他的左手边是冷月师尊,素来清冷的她今日竟化了艳妆,眼尾一抹绯红,唇如丹朱,眸光流转间尽是柔情。

右手边则是玄音门门主、紫霞阁阁主等一众女修大能,个个姿容绝世,却都痴痴地望着他,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的星辰。

殿内觥筹交错,灵果珍馐摆满玉案,众修士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而殿外——

天色却诡异地暗了下来。

起初无人察觉,直到一名弟子匆匆闯入,脸色惨白:

师、师尊!天象有异!

冷月蹙眉,还未开口,陆古便轻笑一声:今日我生辰,天公作美,降些异象助兴罢了,何必惊慌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那弟子一愣,竟真的讷讷退下。

可不过半刻钟——

轰隆隆——

远天传来闷雷般的声响,整座大殿微微震颤,酒盏中的琼浆荡起涟漪。

这一次,连沉浸在欢愉中的众修士都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

有人走到殿门外,抬头望去,顿时骇然——

苍穹之上,血色蔓延!

如浓稠的鲜血泼洒在天幕,将云层染成暗红,阴风怒号间,隐约有凄厉的嘶吼从极远处传来,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陆、陆古……冷月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指尖微颤。

陆古却笑了。

他缓缓起身,紫袍无风自动,眼中的温柔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与疯狂。

时候到了。

他轻声道。

大地开始震颤,青霄宗外的山脉裂开巨大的缝隙,黑红色的雾气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灵哀嚎。

那些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身影——

妖魔!

它们形貌狰狞,有的浑身覆满鳞片,有的生着多颗头颅,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血肉,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眼睛都泛着猩红的光,充斥着最原始的欲望与饥渴。

不好!是魔潮!有修士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大喝。

可已经晚了。

陆古站在殿前,双臂张开,仿佛在拥抱这血色天地。

他的身体开始异变——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额角生出弯曲的魔角,背后更是缓缓展开一对漆黑的骨翼!

感谢诸位,这些年为我提供的‘养分’。

他的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带着重重回响,如同万千妖魔齐声嘶吼。

尤其是你们——

他看向冷月等人,眼中满是戏谑。

亲爱的道侣们。

冷月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你……你不是陆古!

我当然是他。陆古——或者说,占据陆古躯壳的魔物低笑,只不过,从始至终,你们爱的都只是‘欲望’本身罢了。

他抬手一抓,冷月顿时痛苦地弯下腰,一缕缕粉色的雾气从她七窍中被抽出!

师尊!寒霜目眦欲裂,拔剑就要冲上去,却被玄音门门主一把拦住。

别过去!玄音门门主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颤声道,他在抽离我们的情欲……那是他的力量来源!

整个青霄宗乱作一团,有人试图逃跑,有人拼命抵抗妖魔,可那些曾被陆古宠爱过的女修们,却一个个瘫软在地,面色潮红,仿佛正在经历某种极致的痛苦与欢愉。

她们的情欲、执念、痴恋……全成了妖魔复苏的养料!

我的水镜前,残魂已经彻底呆滞。

原来……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灵体……

他是‘欲魔’的化身!

欲魔,上古时期最可怕的妖魔之一,以众生欲望为食,巅峰时期甚至能腐蚀天道。当年被众仙联手镇压,没想到如今竟借陆古之躯重生!

残魂猛地转向我,眼中满是哀求:

救救他们!现在只有你能——

闭嘴。

时间久了,你连自己当初所经历的一切都忘了

我冷冷打断他,目光却死死盯着水镜中的景象。

血色苍穹下,陆古——不,欲魔的气息正在疯狂攀升,那些被他操控的女修们,修为正在被他一点点吞噬。

冷月已经跪倒在地,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寒霜的剑断了,司菲更是早已昏死过去……

整个修真界,即将沦为妖魔的猎场。

而我——

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冰刃。

时候到了。

我低语,与镜中的欲魔同时开口。

——这场复仇,该收尾了。

9

镇魔大阵诛邪魔

血色苍穹之下,我踏空而立,手中长剑霜寒凛冽,剑锋所指,正是那高坐魔座之上的陆古——不,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人皮,显露出欲魔真身。

他紫袍猎猎,魔角狰狞,背后骨翼舒展,周身缠绕着粉黑色的欲望之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扭曲、呻吟。

他俯视着我,猩红的眼眸中满是戏谑与轻蔑。

微尘师兄,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音,而是混杂着无数男女老少的低语,仿佛千万人的欲望在他体内嘶吼。

我等你很久了。

我沉默不语,只是缓缓抬起剑锋。

他笑了,笑声如万鬼哭嚎: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孤身一人真是可怜啊……

当年你被整个宗门背叛,如今又要独自面对我——你难道就不觉得可悲吗

我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注视着他。

他眯起眼,忽然抬手一挥——

轰!

滔天魔气化作巨掌,朝我碾压而下!

我身形未动,只是剑锋轻转,寒煞之气骤然爆发!

咔嚓——

魔掌冻结,随即崩碎成漫天冰晶!

欲魔微微挑眉:哦寒煞道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你以为,我这些年,没为你准备‘惊喜’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脚——

轰隆隆!

大地震颤,无数道漆黑的魔纹从地底蔓延而出,转眼间覆盖整片天地!

那些纹路如同活物,疯狂吞噬着周围的灵气,甚至连我的寒煞之气都被隐隐压制!

——禁灵大阵!

他竟早已在此布下针对我的杀局!

欲魔狂笑:微尘!你的寒煞道再强,终究依托灵气运转!如今大阵已成,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收剑入鞘。

他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放弃抵抗了

我摇了摇头,终于开口:

你错了。

寒煞道,只是我修行的开始。

这世间万法——

我猛地踏前一步,脚下骤然亮起璀璨金光!

——岂止一种!

轰——!

以我为中心,无数道金色阵纹冲天而起,与欲魔的漆黑魔阵轰然对撞!

天地震颤,风云变色!

欲魔瞳孔骤缩:这是……人间镇魔大阵!

不可能!你何时布下的!

我冷笑:你以为,我这几年只在雪山修炼

人间山河,早被我刻满阵纹。

只等你——

自投罗网!

镇魔大阵光芒万丈,无数金色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缠绕向欲魔的四肢百骸!他怒吼挣扎,魔气疯狂爆发,却依旧被一点点压制!

微尘!你休想!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化作无数狰狞魔脸,嘶吼着扑向大阵!

咔嚓——

金色锁链出现裂痕!

我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并指成剑,划破掌心!

以我血为引——

镇魔,诛邪!

鲜血洒落阵眼,整座大阵再度爆发刺目光华!那些魔脸瞬间灰飞烟灭,欲魔也被硬生生压得跪倒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你竟能调动人间气运!

我漠然俯视着他:人间压制妖魔万年,今日——

不过是借古人之力,斩你这孽障!

识海中,残魂早已呆滞。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淡淡道:从他开始吞噬欲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终有一日会引动人间劫难。

所以这些年,我走遍山河,在每一处灵脉节点刻下阵纹。

等的就是今日。

残魂沉默良久,忽然苦笑:原来……你从未被仇恨蒙蔽。

你一直在布局。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紧剑柄,朝欲魔走去。

不……不可能!

欲魔嘶吼着,忽然一把抓向远处的冷月!

既然我得不到,那你们也别想活!

冷月被无形之力拉扯,瞬间飞至他手中!他狞笑着,魔气疯狂灌入她的体内——

师尊!寒霜凄厉大喊。

冷月面容扭曲,周身经脉寸寸崩裂,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我眼神一冷,剑锋骤然刺出——

噗嗤!

一剑穿心!

——但刺中的,却是欲魔提前凝聚的替身傀儡!

他的真身已然出现在百丈之外,狂笑着撕开一道空间裂缝!

微尘!你以为你赢了

待我吞噬够欲望,必卷土重来!

到时,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所有人——

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入裂缝!

我站在原地,没有追击。

残魂焦急道:为何不追!

我收起长剑,望向逐渐愈合的空间裂缝,淡淡道:

他逃不掉。

什么

我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血色符文,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方才那一剑,虽未刺中真身……

却已在他魂魄中,种下‘寒煞劫’。

无论他逃到何处——

终将,冰封魂灭。

风雪骤起,掩去了天地间最后的血色。

血色褪尽的苍穹下,傀儡少年蜷缩在阵眼中央。

那是初入宗门的陆古模样——青涩、单薄,嘴角还带着当年那抹人畜无害的微笑。

此刻他浑身经脉尽碎,魔气散尽,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般瑟瑟发抖。

师兄...傀儡仰起脸,瞳孔里浮着层水雾,我真的...知道错了...

霜刃悬在他眉心三寸,我的剑尖第一次出现颤动。

冷月的云鬓散了,玄阴境的修为早已跌落尘埃。

她踉跄着扑到傀儡身前,广袖像垂死的鹤翅般张开:微尘!他如今只是一具空壳!

师兄!寒霜的断剑抵住自己咽喉,你若杀这傀儡,师妹立刻自绝!

最可笑的是司菲——这个曾被我救出火坑的女子,此刻竟跪在傀儡脚边,用袖子一点点擦拭他衣摆并不存在的尘土。

其他宗门的修士远远围着,眼里满是讥诮。

紫霞阁主甚至掏出一把瓜子:青霄宗这出戏,比我们合欢宗的幻术还有趣。

识海里,残魂静静看着水镜中的闹剧。

当寒霜第三次以死相逼时,他突然伸手打碎了水镜。

杀了吧。

这句平静的话让整个识海为之震荡。

我挑眉:不护着了

残魂的身影开始模糊,像是褪色的水墨画:当年她们为傀儡求情,害我被碎尸万段。

如今历史重演...

原来蠢货就算重来一百次——

也还是蠢货。

寒霜的剑刃已经划出血痕。

我忽然想起那年她被魔气侵染,也是这样用剑指着我的咽喉。只是那次刺的是肩膀,这次要的是命。

铮——

霜刃突然调转方向,寒霜的断剑应声而飞。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我左手掐诀引爆了埋在傀儡体内的寒煞劫。

不!!冷月的尖叫与冰晶爆裂声同时响起。

无数湛蓝光点从傀儡七窍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陆古真实的魔影。

这才是欲魔真正的后手——他竟把三成本源藏在这具傀儡里!

多谢师兄帮我解脱。魔影大笑着冲向冷月,最后再送你份大礼!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袖中突然飞出一卷竹简——那是走遍人间时,从各地城隍庙收集的万家灯火愿力。

金光如网,将魔影与冷月三人一同笼罩。

看清楚。我捏碎竹简,你们拼命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愿力灼烧下,魔影褪去伪装,露出腐烂的内里:那些被吞噬的孩童冤魂正在它体内哀嚎,其中赫然有司菲早夭的弟弟——当年她全家遇难,唯独她被卖进青楼。

寒霜的剑当啷落地。

司菲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十指深深插进自己的头发。

唯有冷月还死死盯着消散的魔影,染血的指甲抠进地面:不可能...他明明说过...

师尊!寒霜想去扶她,却被一道冰墙隔开。

我收起霜刃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残魂最后的叹息:

让她们活着...

比杀了更解恨。

雪又开始下了。

那些旁观的修士不知何时已悄然退散,偌大的青霄宗广场上,只剩三个女子在雪地里或哭或笑。

而天际线处,一缕朝阳正刺破云层。

那残魂似乎发出了满意的吐气声,一句告辞,彻底没了印记。

我,也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眼前光影流转,血色苍穹、破碎宗门、癫狂的红颜……一切如烟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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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红尘火照本心明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盘坐在玄穹观的讲经堂内,周围是同门师兄弟们憋笑的脸,前排几个女修甚至捂着嘴肩膀直抖。

醒了醒了!有人起哄。

好一场红尘大梦啊!有人怪叫。

道祖依旧高坐莲台,银发青袍,笑吟吟地拂尘一扫:如何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有寒煞之气,没有血迹,连衣袖都完好如初。

原来一切皆是幻境。

不,不对。

我摸向心口,那里残留着未散的钝痛。

——有些东西,假不了。

微尘师兄梦里好威风!总爱揪我辫子的小师妹眼睛亮晶晶的,那招冰封千里太帅了!

放屁!丹鼎阁的胖子拍大腿,最绝的是他假装收剑那段!你们没看见镜花水影里那三个女人的表情...

哄笑声中,道祖的拂尘轻轻敲了敲莲台。

全场霎时安静。

微尘。道祖的声音像山涧清泉,且说说看——

情为何物

堂内落针可闻。

我望向窗外一株桃树,花瓣正簌簌落在讲经堂的台阶上。

情是...

最锋利的剑,也是最脆弱的冰。

能让人舍生忘死——

也能让人眼盲心聋。

道祖的白眉微微扬起。

我继续道:弟子在幻境里见过情之甘醴,也饮过情之鸩毒。最终明白...

不断,不染,方得自在。

不是绝情,不是沉溺,而是——

知其冷暖,不困其中。

满堂寂静中,道祖突然哈哈大笑。

他袖中飞出一盏青灯落在我掌心,灯芯跳动着七彩火焰。

好个'不困其中'!

这盏'红尘火'予你——

烧得破执念,才点得亮本心。

我低头看灯,火焰里依稀闪过冷月的白发、寒霜的断剑、司菲癫狂的眼...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抬头时,发现道祖正对我眨眼睛。

那狡黠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小子,总算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