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是我和陆薄言的五周年结婚纪念日,他送了我一枚克拉钻石手链,我送了他一个惊喜——怀孕两个月的消息。
而今天,在医学院第三实验室的玻璃窗外,我听见了足以摧毁这一切的对话。
薄言,秦悦怀孕了,你答应过的,只要我一直配合你,实验室最终会是我的。林舒的声音透过窗缝传来,熟悉得让我心脏发凉。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陆薄言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我会把配方弄到手,秦悦这个计生药给她试过的,只要剂量够大,胎儿会自然流产,不会引起怀疑。
你是真狠心,自己亲手送妻子入地狱。这是吴凡的声音,他是陆薄言的投资伙伴。
狠心当年是谁让赵明宇偷走了秦悦的研究成果又是谁设局让她身败名裂陆薄言冷笑,我娶她不过是看中她的研究才华,五年来每一项成果都用她的名字发表,足够仁慈了。
可五年前那些丑闻视频也是你放出去的,她如果知道真相...
她永远不会知道。陆薄言打断他,秦悦因为那件事还有PTSD,每晚都要靠药物入睡,我是她全部的依靠,这种人,不会怀疑我。
研讨会上的计划还要继续吗林舒问道,让她当众出丑,然后宣布她精神异常,接管她的项目
继续,但追加一项,记得在她的水里加入我给你的药,我需要孩子尽快流产。
我捂住嘴,强忍眼泪和颤抖。手机不慎掉落,发出一声脆响。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陆薄言惊讶地看着我：悦悦你怎么在这
我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刚做完实验,想找你一起吃晚餐。
他微笑着抱住我,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就像过去五年的每一天。
抱歉让你等了,我和林舒在商量研讨会的事,你知道的,院方很重视你的成果发布。
林舒走出来,朝我微笑：悦悦,恭喜啊,听说你怀孕了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我从未察觉的阴冷。
回到家,陆薄言煮了我最爱的鱼汤,端到我面前时,他的眼里满是柔情：多喝点汤,对胎儿好。
看着那杯汤,我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为我煮汤的场景。
那时的我刚被指控论文抄袭,导师远离,男友背叛,身心俱疲。是陆薄言出现在我身边,给了我温暖和力量。
他说：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洗刷冤屈。
五年来,他帮我重返学术界,成为医学院最年轻的研究员,卧室里摆满了我们共同获得的奖杯。
原来那些奖杯背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递过汤碗,我假装喝下,实则顺着袖口倒掉。
晚上,他照例在我的水杯里加入助眠药。
我装作不知,端起杯子：薄言,明天的研讨会,我有些紧张。
他摸摸我的头：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顺利的。就像我答应过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讽刺的是,伤害我最深的,就是他自己。
从浴室出来,他已熟睡。我轻轻拿起他的手机,指纹解锁——用的是林舒生日。
翻开他们的聊天记录,五年来,每一天都密密麻麻。
从学术陷害的策划,到精心设计的偶遇,再到我的每一个成果都被他们暗中交易。
浴室里,我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无声哭泣。
原来我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另一场更长久的陷阱。
2
悦悦,今天是大日子,把这件礼服穿上吧。
陆薄言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是他昨晚特意准备的。
我接过礼服,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暗自下定决心。
谢谢,我很喜欢。
他微笑着吻我的额头：今天是你的高光时刻,五年的研究成果发布,全国医学界都在等着。
是啊,我知道他们在等着什么——等着看我身败名裂的好戏。
薄言,如果...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今天出了什么意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当然,就像五年前一样。他的眼神诚恳得令人心碎,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就像他口中那个从未存在的五年前。
研讨会现场灯光璀璨,医学界精英济济一堂。我是今天的主角,带着抑制细胞衰老的重大突破而来。
林舒迎面走来,递给我一杯水：紧张吗喝点水,会好些。
我装作感激地接过,在她转身的瞬间将水倒入花盆。
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一切如我预料中进行。
陆薄言作为项目投资人发言,谈及对我研究的支持与信任。台下掌声雷动,他是学术界与商界的完美结合体,英俊、睿智、成功。
接下来有请秦悦博士发布重要研究成果。
走上台的那一刻,我看见林舒对陆薄言递了个眼神。
各位尊敬的同仁...我的声音在麦克风中沉稳响起。
突然,会场大屏幕上闪现出一段视频。
五年前,赵明宇围着我,大声指责我窃取他的研究。身边围着一群嘲笑的同学。我崩溃大哭的样子被清晰记录。
秦悦当年因论文抄袭被指控,研究资格被取消...视频配音娓娓道来。
全场哗然,无数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充满怀疑和审视。
我知道,按照他们的计划,药物应该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我该头晕目眩,语无伦次,甚至当场流产,彻底毁掉自己的声誉。
然而我站得笔直,声音清晰：感谢各位见证我的过去,也将见证我的现在。
我打开自己的电脑,连接到大屏幕。
五年前,确实有人窃取研究成果,但那个人不是我。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邮件截图和通话记录——陆薄言指使赵明宇窃取我的实验数据,再反过来指控我抄袭。
而这五年来,有人精心设计,利用我的研究才能,为自己谋取商业利益。
我播放了昨天在实验室录下的对话。陆薄言和林舒的计划一览无遗。
会场一片死寂。
陆薄言的脸色由惊愕到铁青。林舒慌乱地想要逃离。
这五年来,我每一天都活在噩梦和药物的控制中,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却不知道推我入地狱和拯救我的,是同一个人。
我摘下婚戒,放在讲台上：陆先生,我想这场婚姻该结束了。
走下台的路并不长,却像穿越了一生。
院长拦住我：秦博士,先别走,警方已经在来的路上。
陆薄言终于反应过来,冲到我面前：悦悦,你误会了！那些视频都是合成的,是有人想陷害我们！
他的表演仍然完美,眼里的痛苦和委屈几乎可以骗过所有人——除了我。
五年前你费尽心思设计我,就为了得到我的研究。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要杀死他。我看着他的眼睛,这段婚姻,从来就不是真的。
他脸色终于变了：悦悦,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是林舒威胁我,我不得已...求你相信我一次,一切都可以重来。
真是可笑,到这一步,他仍想着把责任推给别人。
我转身就走,他拉住我的手臂：你不能走,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我捧红了你,也能毁掉你！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吴凡和几位同行将他拉开：陆薄言,够了！视频和录音都是真的,你别再装了。
会场外,警车呼啸而至。
我没有停留,直奔机场。
背后,陆薄言的声音越来越远：悦悦！对不起...秦悦！
五年前,你用精心设计的救赎将我困住。
今天,我要重获新生。
3
飞机降落在S市,这里没有我和陆薄言的回忆,只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徐教授在出口处等着我。五年来,他是唯一一直相信我清白的人。
孩子,你做得对。他递给我一张报纸,封面是研讨会事件的报道,陆薄言和林舒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他的公司股价暴跌。
我苦笑：我宁愿这一切从未发生。
重要的是你自由了,论文抄袭的指控也会撤销,学术委员会已经在重审你的案子。
住进徐教授安排的公寓,我第一次睡了个无梦的好觉,没有药物,没有恐惧。
第二天醒来,手机上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薄言。
最新的消息显示他已取保候审,正在全城搜寻我的下落。
悦悦,我错了,你回来好吗我们的孩子需要父亲。
你在哪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只想确认你平安。
秦悦！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越来越绝望的语气,像极了当年他救我时的样子。
我删除所有信息,换了新号码。
一周后,我收到了警方的通知,希望我回去协助调查陆薄言的学术欺诈案。
必须回去吗我问徐教授。
不必,可以书面陈述。但孩子,总有一天你需要面对。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不是现在。
三个月后,我接受了一家新医院的聘请,开始新的研究项目。院方知道我的情况,特别安排了安保人员。
某天下班,医院门口围着一大群记者。
秦悦博士！陆薄言今天在听证会上公开承认了所有罪行,并表示愿意承担法律责任,您有什么想说的
据说陆薄言将所有财产都捐给了医学研究基金,并以您的名义设立了奖学金,这是真的吗
我没有回应,径直上了车。
回到家,打开电视,正好播放着陆薄言的新闻。
他消瘦了许多,眼下一片青黑,却依然风度翩翩。
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的声音低沉,唯一请求,是希望秦悦能够原谅我,让我看看我们的孩子。
摄像机对准他的眼睛,那里有我熟悉的痛苦和悔恨——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表演。
我关掉电视,拉上窗帘。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陆薄言站在实验室外,透过玻璃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
梦醒时分,我才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六个月后,我的儿子呱呱坠地,取名新,意为新生。
徐教授成了孩子的教父,经常来看望我们。
陆薄言被判五年,缓期执行。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一直在打听你和孩子的消息。
我沉默不语。
他似乎是真心悔改,这半年来资助了十几个贫困学生。
徐教授,有些伤害,道歉和补偿无法弥补。
他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又过了一年,新会走路了,牙牙学语的样子像极了他父亲。
一次带他去公园,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薄言站在湖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他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但眼神中的执着依然存在。
我本能地抱紧儿子,转身就要离开。
秦悦！他追上来,我只是想看看孩子,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新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咯咯笑着伸出小手。
我退后一步：陆薄言,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知道,我只想...他的声音哽咽,告诉你我真的很后悔,每一天都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没有你,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空虚和痛苦。
阳光下,他的眼泪闪闪发光,不知是真情还是又一场戏。
你永远不会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我平静地说,你给我的不是救赎,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即使现在你真心悔改,我们也回不去了。
他低下头：我明白...只是,能让我偶尔看看孩子吗我保证不干涉你们的生活。
我看着怀里的儿子,他有权利认识自己的父亲,即使这个父亲曾经那么残忍。
每月一次,在公园,一小时。我最终妥协。
转身离开时,他在身后喊道：谢谢你,秦悦。我会证明给你看,人是可以真正改变的。
望着儿子天真的笑脸,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或许有一天,当伤口不再那么疼痛,我能够原谅,但绝不会忘记。
走出公园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别人给予的恩赐,而是自己勇敢面对过去,并决定继续前行的力量。
4
研究所的新项目开始了,我成了首席研究员。徐教授说这是我应得的位置,而不是靠任何人的施舍。
新已经三岁,牙牙学语,每天都有新的惊喜。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个叔叔新抱着玩具熊问我。那是陆薄言上次见面送的礼物。
周末,宝贝。我轻声回答,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来,陆薄言履行了承诺,从不打扰我们的生活,只在约定的时间来看望新。每次相见,他都带着礼物,眼神中充满期待与克制。
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新,并不是为了给陆薄言第二次机会。
周末到了,我带着新去公园。陆薄言已经在那里等着,手里拿着气球和一本儿童科学书。
新！他蹲下来,张开双臂。新兴奋地跑进他怀里。
这一幕每次都让我心口发紧。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允许他们如此亲近,但又无法阻止孩子纯真的感情。
秦悦,陆薄言起身,你气色很好。
我只是点点头。这样的寒暄已成惯例,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表面的礼貌。
我听说你的新研究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恭喜。
谢谢。我的回答永远简短。
他苦笑,目光回到新身上：我能带他去划船吗就在湖里,你可以一直看着我们。
我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陆薄言牵着新的小手,朝湖边走去。我找了个能看见他们的长椅坐下。
阳光下,父子俩的背影出奇地相似。新欢快地蹦跳着,陆薄言弯腰倾听他的话,脸上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笑容。
我闭上眼,回忆起那个初遇的下午。
那时我刚被诬陷抄袭,坐在校园长椅上哭泣。陆薄言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别哭,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他当时的眼神温暖而坚定,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绝境中的希望。
如今想来,那时的相遇,是否也是他精心安排的一部分
湖面上,陆薄言正教新如何划船,耐心地指导着每一个动作。新咯咯笑着,被逗得不亦乐乎。
徐教授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人的本性很复杂,秦悦。或许当初他接近你是有目的,但这不代表后来的感情都是假的。
我摇摇头,不愿再想。
小船返回岸边,新兴高采烈地跑来：妈妈！爸爸说他会教我钓鱼！下次可以吗
爸爸这个词刺痛了我的心。我从未教过新这样称呼陆薄言,但孩子总是敏感地察觉到成人世界的联系。
陆薄言站在后方,眼中闪烁着期待和不安。
我们再说吧,新。我轻声回答,摸了摸儿子的头。
分别时刻到了,新依依不舍地和陆薄言道别。
秦悦,他叫住正要离开的我,下周医学院有个讲座,我想邀请你作为嘉宾。是关于你现在研究领域的,会有很多资源和机会。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冷淡地回答。
他苦笑：我知道。但这次不是为了我,是医学院院长亲自点名要你。你的研究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
我沉默片刻：我考虑一下。
回家的路上,新一直在说陆薄言教他的事情,眼睛闪闪发光。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脑海中却全是陆薄言的提议。自我放弃了医学院的职位,就再没踏入过那个地方。那里有太多回忆,太多伤痛。
晚上,我收到陆薄言的邮件,附件是讲座的详细信息和院长的亲笔邀请函。
犹豫再三,我回复了一个好字。
讲座当天,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到达。校园依旧,只是我已不同。
陆薄言在大门口等候,西装笔挺,却没了曾经的锋芒,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谢谢你来。他微微躬身,保持着适当距离。
我点点头,目光却看向校园内部：很多回忆。
不全是坏的,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
讲座进行得很顺利。台下坐满了医学院的师生,以及各大医院的代表。我的研究成果获得了热烈掌声。
提问环节,一位年轻学生站起来：秦博士,请问您是如何在那么困难的处境下继续坚持研究的尤其是在...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陆薄言的背叛,我的逃离,那场轰动一时的学术丑闻。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真相和科学不会被谎言永远掩盖。无论多么黑暗的时刻,只要不放弃自己的信念,光明终会到来。
目光不经意间与台下的陆薄言相遇,他眼中有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讲座结束后,院长邀请我回医学院任教。
我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我委婉拒绝。
但这里是你的起点,也应该是你的归宿。院长诚恳地说,医学院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学生们需要你这样的榜样。
我转头看向窗外,那个我曾经日夜奋斗的实验室依然亮着灯。
我需要时间考虑。
走出会场,陆薄言默默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不用送我了。我停下脚步。
秦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今天看到你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我才明白当初我有多愚蠢。
陆薄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但我还在为此赎罪。他直视我的眼睛,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是真心对你,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夕阳下,他的眼神如此真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令我心动的男人。
太晚了。我轻声说,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有些伤害,时间无法抹去。
他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新喜欢你带他去看海,周末我可以开车送你们。S市的海边有时堵车,你一个人带他不方便。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超出约定的要求。
我本能地想拒绝,却想起新前天吵着要去海边的样子。
我考虑一下。
回家路上,我发现自己在思考,如果真的接受院长的邀请,如果真的让陆薄言送我们去海边,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记忆中那个阴谋背后,是否也藏着一点真实的感情
三年前我带着满腔恨意离开,只想永远不再见到他。
如今再看那个悔恨的男人,心中竟有一丝不忍。
晚上,新趴在我的床边：妈妈,今天爸爸来过吗
没有,宝贝。
我想他了。新天真地说,他答应教我钓鱼的。
我轻叹一声,抚摸儿子的脸颊：周末,我们去海边,好吗爸爸...会送我们去。
新欢呼起来,而我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真正的救赎不仅仅是逃离过去的阴影,还包括勇敢面对那些复杂的情感,无论是恨,是爱,还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5
周末很快到来,陆薄言按约定时间出现在公寓楼下。他开着一辆普通的家用车,不再是那辆我熟悉的豪华跑车。
新兴奋地向他奔去：爸爸！我们真的要去海边吗
陆薄言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住儿子：是的,小家伙,还带了钓鱼竿,兑现我的承诺。
他抬头看我,眼中是询问的神色。我点点头,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
车内气氛微妙,新坐在儿童座椅上,兴奋地讲述着幼儿园的趣事。陆薄言专注地聆听,时不时发出赞叹。
妈妈说我画的海豚是班上最好的！新骄傲地宣布。
那一定很棒。陆薄言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你妈妈眼光一向很准。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
海边人不多,风很温柔。新迫不及待地拉着陆薄言去尝试钓鱼,留下我一人坐在沙滩上。
远处,父子俩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陆薄言耐心地教导着姿势,新全神贯注地学习。偶尔,他们会同时回头看我,挥手示意。
我恍惚间想起五年婚姻里,那些本该有的全家出游,那些本该真实存在的甜蜜回忆。
如果当初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画面会是怎样
秦悦！陆薄言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新钓到鱼了！
我走过去,看到新手中的小鱼,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妈妈！我做到了！
真棒,宝贝。我由衷地赞美。
陆薄言站在一旁,目光温柔：他很有天赋,比我小时候学得快多了。
我心中一动：你小时候也钓鱼
他点头：在乡下外祖父家,每个暑假都去。这是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五年婚姻,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童年。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
有很多事情我都没告诉过你。他的声音有些苦涩,那时候,我太专注于目标,忘了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新放生了小鱼,蹦蹦跳跳地去追海浪,留下我们二人相对沉默。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埋藏三年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陆薄言深吸一口气：一开始,确实是为了你的研究成果。你知道,那个项目价值连城。
林舒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她父亲是我的贵人。他坦白道,我欠她家太多,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所以我只是个牺牲品
一开始是。他直视我的眼睛,但后来不是了。秦悦,我不敢说那时已经爱上你,但我确实开始在乎你,超出了计划的范围。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我太懦弱,也太自负。他低下头,当你开始信任我,依赖我,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我告诉自己那是掌控的快感,但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是爱,只是我不敢承认。承认了意味着我必须面对自己的罪行。
海风吹过,带走了一些沉重。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转移了话题。
回到起点。他苦笑,重新创办了一家小型医药公司,专注于为贫困地区提供平价药品。不再追求利润最大化,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听起来不错。
比起失去你和新,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我每天都在后悔,秦悦。如果能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我们都只能向前看。
新跑回来,手里捧着贝壳：妈妈,爸爸,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吗就像其他小朋友的家庭那样
我和陆薄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好。我最终答应。
海边的小餐馆里,我们像普通家庭一样共进午餐。新兴高采烈地吃着海鲜,时不时逗得我们发笑。
陆薄言小心翼翼地为我们服务,替我挑刺,为新切肉,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酒足饭饱,新困倦地靠在陆薄言怀里睡着了。
我抱他回车上。他轻声说。
看着他抱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恍惚。这一刻太过温馨,几乎让人忘记了过去的痛苦。
回程路上,车内一片宁静。新睡熟了,陆薄言专注地开车,我望着窗外发呆。
秦悦,他打破沉默,谢谢你今天愿意一起来。对我来说,这意味着很多。
我没有回答,但心中的坚冰似乎融化了一些。
到家后,陆薄言小心翼翼地把新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我该走了。他站在门口,目光留恋。
陆薄言,我突然开口,我考虑接受医学院的offer。
他眼中闪过惊喜：这太好了！你本就属于那里。
这意味着我们会更频繁地见面。
我明白分寸。他郑重承诺,不会打扰你的工作和生活。
我点点头：晚安。
晚安,秦悦。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关上门,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今天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我不知道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选择原谅还是继续保持距离,那都将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任何人强加的结果。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救赎——重获选择的权利,面对过去而不被过去控制。
6
医学院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更舒适。窗外是熟悉的校园风景,学生们匆匆穿梭于教学楼之间。
重返这里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秦教授,您下午两点有个会议。助理敲门提醒我。
我点点头,继续整理讲义。回到医学院已经三个月,工作节奏比想象中更紧凑,但我享受这种忙碌。
新适应了新的幼儿园,每周末依然期待着和陆薄言的见面。而我和陆薄言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再是冷战,却也谈不上和解。
敲门声响起,我抬头看到陆薄言站在门口。
打扰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我公司研发的新药资料,想请你看看是否有合作可能。
自从我回到医学院,我们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他现在的公司专注于研发平价药物,与医学院有不少合作项目。
放下吧,我晚点看。我头也不抬地说。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即离开：今天是新的生日,我准备了个小惊喜。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带他去游乐场。
我这才看向他：你记得他的生日
我记得关于你们的每一个重要日子。他轻声说。
我沉默片刻：好吧,但要在八点前送他回家。
当然。他点头,补充道,如果...如果你有时间,也可以一起来。新会很高兴的。
我本想拒绝,但想起新前几天说过的话——我希望生日那天爸爸妈妈都在。
我尽量。我给出一个模糊的答复。
陆薄言眼中闪过喜悦,但很快恢复平静：那我四点来接新,无论你是否同行,都随时欢迎加入。
他离开后,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每次见到陆薄言,那些复杂的情绪就会涌上心头——愤怒、不信任、警惕,但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下午的会议比预期结束得早。我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去游乐场。无论如何,这是新的生日,我不想错过。
游乐场里人声鼎沸。我远远看到陆薄言推着新坐旋转木马,两人笑容灿烂。
新首先发现了我：妈妈！你来了！
他兴奋地向我跑来,身后的陆薄言脸上闪过惊喜。
生日快乐,宝贝。我蹲下身,将礼物递给他。
谢谢妈妈！新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是一套儿童科学实验工具,他期待已久的礼物。
他抱着礼物,看看我,又看看陆薄言：现在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了！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和陆薄言尴尬地对视一眼,都不忍心打破孩子的幻想。
来吧,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陆薄言提议。
新坐在中间,兴奋地左看看我,右看看陆薄言,好像生怕我们突然消失。
摩天轮缓缓上升,整个城市的灯光在我们脚下闪烁。
好漂亮！新惊叹道。
陆薄言看着窗外：很多年前,我曾经幻想过带你们来这里。
但你选择了谎言。我轻声说。
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他转向我,眼神诚恳,秦悦,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我希望你知道,现在的我,是真实的。
新好奇地看着我们：妈妈,爸爸说他很爱我们,是真的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轻抚儿子的头发。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陆薄言递给新一个小蛋糕：许愿吧,宝贝。
新闭上眼睛,表情异常认真：我希望爸爸妈妈能永远在一起,就像今天这样。
蜡烛被吹灭,车厢内一片寂静。
下了摩天轮,新又拉着我们去玩了其他项目。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也在微笑,甚至和陆薄言有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累了吗某一刻,他在嘈杂的游乐场中轻声问我。
有点。我承认。
他递给我一瓶水：我记得你喜欢常温的。
这个细节让我恍惚。五年的婚姻,他确实记得我的很多习惯,喜好。那些是真实的吗还是为了达成目标的伪装
夜幕降临,新依依不舍地离开游乐场。
这是最棒的生日！他在回家路上睡着了,仍然抱着陆薄言送的泰迪熊不撒手。
车停在公寓楼下,陆薄言抱着熟睡的新,送我们回家。
将新安顿好后,我们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谢谢你来参加。他轻声说,对新来说意义重大。
他是我儿子,我不会错过他的生日。我平静地回答。
陆薄言笑了笑：他也是我儿子,秦悦。虽然我不配,但他确实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我没有反驳。
明天医学院有个项目会议,他转移话题,你会参加吗
会。
那...明天见。
他转身准备离开,我却突然开口：陆薄言。
他回头,眼中充满期待。
新很喜欢今天的活动。我斟酌着词句,如果你想,可以偶尔带他去其他地方,不必只在公园和海边。
他眼中亮起光芒：真的吗谢谢你,秦悦。
这是为了新。我强调。
我明白。他点头,晚安。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心跳不知为何加速。今天的场景太像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让我一度忘记了过去的伤害。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
第二天的会议,陆薄言准时出现。他专业地介绍了新药研发计划,不时看向我,征求意见。
会后,院长拉住我：秦教授,你和陆先生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
我们保持专业合作。我谨慎地回答。
无论如何,这对医学院的项目有利。院长笑道,陆先生最近的转变令人刮目相看,他的公司已经资助了十几个贫困学生,还为边远地区捐赠了大量医疗设备。
我沉默不语。这些善举是真心还是为了赎罪或者仅仅是为了在我面前表现
接下来的日子,陆薄言确实履行承诺,带新去了动物园、博物馆等地方。每次回来,新都兴高采烈地向我讲述他们的冒险。
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新的讲述,也开始好奇陆薄言的生活。
一天晚上,新突然问我：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不住在一起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
我措手不及：因为...因为大人的事情很复杂。
爸爸说他很想和我们一起住,但他做错了事,需要得到原谅。新天真地说,妈妈,你能原谅爸爸吗
我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有些伤害不是那么容易原谅的,宝贝。
可是老师说,真心道歉就应该被原谅。爸爸每天都很伤心,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看到他在哭。
这个信息让我心中一震。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星空。过去的伤痛依然存在,但它们的刺痛感似乎在减弱。
陆薄言这三年来的改变是真实的吗如果是,我是否有勇气给他——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我想起徐教授的话：真正的救赎不是逃避过去,而是有勇气面对它,并决定如何让它成为未来的一部分。
或许是时候面对那些我一直回避的感情了。
7
研究实验室的灯光永远明亮。我专注地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变化,记录数据。
门被轻轻推开,陆薄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想到你可能还在加班。他将咖啡放在桌上,热的,不加糖。
这三个月来,我们之间的相处渐渐找到了某种平衡。他尊重我的界限,却又用各种小方式表达关心。
谢谢。我接过咖啡,新睡了吗
自从新的生日那天后,陆薄言有时会帮我接新放学,照顾他直到我下班。
睡了,我给他读了故事书。他靠在实验台边,他最近很迷恐龙,我答应周末带他去自然博物馆。
我点点头,继续记录数据。
你也可以一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提议,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停下笔,抬头看他：陆薄言,我们在做什么
他愣住了：什么意思
这种默契,这种...家庭式的相处。我们在扮演什么完美家庭吗
他深吸一口气：秦悦,我没有在扮演任何角色。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过去的错误,想参与你和新的生活。
但这不是真实的。我放下笔,这一切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过去是谎言,但现在不是。他的眼神坚定,秦悦,我不求你原谅,但请相信我现在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爱你,也爱新。
爱我苦笑,陆薄言,你知道爱是什么吗是欺骗是伤害还是控制
曾经我不知道。他诚恳地说,但现在我知道了。爱是尊重,是保护,是即使知道可能永远得不到回应也依然坚持的心情。
我沉默不语,心中纷乱。
我不奢求你现在就接受我。他继续说,但请给我机会证明自己已经改变。不是为了复合,仅仅是为了证明人是可以真正改变的。
我想起新前几天说的话：爸爸很努力要成为好爸爸,他说即使你永远不原谅他,他也会一直爱我们。
博物馆几点开门我最终问道。
他眼中闪过惊喜：上午九点。
我会去。
周末的博物馆人潮涌动。新兴奋地在恐龙骨架前奔跑,陆薄言紧随其后,时刻保持警惕。
我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相似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陆薄言耐心地为新讲解每一个展品,专注而认真。当新提出问题时,他从不敷衍,即使有些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也会坦诚地说爸爸不知道,我们一起查资料好吗
午餐时间,新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上午的见闻,时而看向我,时而看向陆薄言,脸上的幸福感几乎触手可及。
我想去卫生间。新突然说。
我带你去。陆薄言站起身。
不要,我自己去！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新固执地说。
陆薄言笑着妥协：好吧,大男孩。卫生间就在那边,我和妈妈在这里等你。
新骄傲地走开,留下我们独处。
他越来越独立了。陆薄言柔声说。
我点点头：他很想证明自己长大了。
秦悦,他犹豫片刻,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接受了一个国外项目,需要出差三个月。
哦我有些意外,什么项目
非洲的疫苗研发。那里急需我们的技术支持。
新会想你的。我说。
我也会想他,想你们。他停顿一下,我本不想去,但这个项目对当地民众意义重大。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为了证明自己,对吗
他苦笑：也许吧。证明我不再是那个只为利益行动的人。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走
下周五。他看着我,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我想在走之前和新多相处几天,可以吗
我点头同意：当然可以。
新回来了,继续兴高采烈地吃着午餐,丝毫没察觉成人世界的微妙变化。
接下来的一周,陆薄言几乎每天都来看新,带他去公园,教他骑自行车,陪他做科学实验。每次告别前,他都抱得格外紧,仿佛害怕再也见不到孩子。
出发前一晚,他来到我家告别。
新已经睡着了,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眼中满是不舍。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自主地柔软。
我走后,能麻烦你偶尔让他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吗他轻声问。
会的。我答应。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秦悦,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宽容。我知道我不配,但你给了我和新相处的机会,这对我意味着一切。
你是他父亲。我平静地说。
他点点头,眼中有复杂的情感：三个月后,如果我平安回来,能否请你和我谈谈...关于我们的未来
我没有立即回答。
不是要复合。他补充道,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除了新,是否还有可能存在其他联系。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陆薄言。我最终说,三个月后再说。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已经满足：我会每天给新写信,也会...给你写,如果你愿意看的话。
保重。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安。
陆薄言离开后,生活回归平静。我忙于研究和教学,新继续他的幼儿园生活。每周,我们会收到陆薄言的包裹——给新的玩具和书籍,给我的手写信件。
我起初没有拆开那些信,将它们放在抽屉深处。但当第三周的信到来时,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
秦悦：
今天看到一位当地母亲抱着孩子走了四十公里来接种疫苗。她的坚韧让我想起你。这里的人们生活艰难,却充满希望。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新好吗他的恐龙模型拼好了吗告诉他,爸爸找到了真正的恐龙化石碎片,回去会带给他看。
这里的星空特别明亮,让我想起我们曾经在阳台上数星星的夜晚。那些时刻是真实的,秦悦,即使它们建立在谎言之上。
永远爱你们的,
陆薄言
信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只有最真实的感受和思念。我发现自己在读完后,竟然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新很好,恐龙模型完成了一半,他说等你回来一起完成。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阅读他的每一封信,甚至偶尔回复几句关于新的近况。
两个月过去,一天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秦悦女士吗我是非洲医疗队的李医生。陆薄言先生在一次疫苗运送途中遭遇武装分子袭击,目前情况危急...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而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还活着吗我颤抖着问。
暂时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需要紧急手术。他清醒时一直念叨着您和孩子的名字,所以我们联系您...
放下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心中翻江倒海。
徐教授得知消息后立即赶来：我可以帮你照顾新,如果你想去非洲的话。
我应该去吗我茫然地问。
秦悦,别骗自己了。这三个月来,你一直在等他的信,不是吗徐教授轻声说,你已经原谅他了,只是不愿承认。
我闭上眼睛,看到的是陆薄言温柔对待新的样子,是他每次见到我时克制而深情的目光,是那些写满思念的信件。
我需要订机票。我最终决定。
到达非洲医院时,陆薄言刚做完第二次手术。
他为了保护一个孩子挡了子弹。李医生告诉我,如果不是他,那个孩子肯定活不下来。
病房里,陆薄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身上连着各种仪器。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秦悦...他微弱地睁开眼睛,我在做梦吗
不是梦。我轻声回答,我来接你回家。
他眼中涌出泪水：对不起...我答应新三个月后回去陪他完成恐龙模型...
你会回去的。我紧握他的手,他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他用尽全力握住我的手：秦悦,如果这次我活不下来...
别说傻话。我打断他,你一定会好起来。新还需要他的爸爸,我...我也需要你。
这句话我等了三年才说出口。在生死关头,那些曾经的伤害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他脸上露出微笑,然后再次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两周,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白天帮助医护人员照顾他,晚上给新打电话,告诉他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陆薄言的恢复速度令医生惊讶。
他有强大的求生意志。李医生说,每次清醒都会问你在哪,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一个月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国内。
新看到陆薄言的第一眼就扑进他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爸爸,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小家伙。陆薄言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滑落。
当晚,新坚持要陆薄言留下来,我没有拒绝。
将新哄睡后,我们坐在客厅,气氛微妙而温暖。
谢谢你来接我。他轻声说。
不必谢我。
秦悦,他犹豫片刻,我知道你说过三个月后再谈我们的事,但生死关头让我明白,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我注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爱你,秦悦。这不是赎罪,不是补偿,只是最简单的事实。如果你给我机会,我愿意用余生证明这一点。
你已经证明了。我柔声说,在非洲的三个月,你的每一封信,每一个行动,都在证明。
他眼中燃起希望：这是否意味着...
意味着我愿意尝试。我轻声说,不是从头开始,而是从这里,从现在。带着过去的记忆,但不被它束缚。
他激动地想站起来,却因伤口疼痛而皱眉。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微笑着说。
他伸出手,我握了上去。这一刻,仿佛所有的伤痕都在愈合,所有的阴霾都在散去。
真正的救赎,不是忘记过去的伤害,而是有勇气去爱,即使知道爱会带来风险。
新在房间里安睡,陆薄言的手温暖而有力,窗外,星空灿烂。
我们的故事,从谎言开始,却可以在真相中重生。
8
一年后,我和陆薄言在新的见证下重新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不是为了从头开始,而是为了以全新的方式继续前行。
陆薄言将自己的公司转型为非营利机构,专注研发平价药物并送往贫困地区。我继续在医学院教学和研究,同时担任他公司的科学顾问。
我们的家庭并不完美,偶尔也会因过去的阴影争吵,但每一次冲突后的和解都让我们更加坚定：真正的爱不是没有伤痕,而是愿意一起面对伤痕。
新上小学了,对科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有一天,他从学校回来,递给我一张纸。
妈妈,老师让我们写家庭故事。
我展开纸,看到他稚嫩的笔迹：
我有世界上最勇敢的爸爸妈妈。爸爸曾经做了错事,但他变成了好人,还去非洲救小朋友。妈妈曾经很伤心,但她学会了原谅。他们教我,人可以犯错,但更重要的是改正错误,成为更好的人。
我不禁湿了眼眶。
陆薄言回来看到这张纸,也沉默良久。他抱住我和新：这是最珍贵的礼物。
那一刻,我深深明白：真正的救赎不是被施予的恩典,而是通过自己的选择获得的重生。
陆薄言曾经用谎言将我推入深渊,又在真相中寻找救赎；而我则在原谅中找到了自己的解脱。
林舒最终因欺诈罪入狱,出狱后离开了这座城市。赵明宇也因学术造假永远失去了研究资格。
过去的伤害永远存在,但它不再控制我们的未来。
徐教授常说：生活不是只有黑白两面。人心复杂,爱更复杂。宽恕不是忘记,而是选择不被过去束缚。
如今,每当我看着陆薄言和新在院子里玩耍的身影,都会想起那个在医学院外听到的谈话,那个彻底改变我生活的瞬间。
没有那一刻的真相,就没有今天的重生。
救赎之路漫长而艰难,但值得跋涉。因为在路的尽头,是我们真正的自由与幸福。
不是所有伤害都值得原谅,不是所有背叛者都值得第二次机会。但陆薄言证明了人是可以真正改变的,而我证明了自己有勇气去爱,去信任,即使曾经被深深伤害。
这或许就是生活最大的救赎——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过去的伤痕,依然有勇气拥抱未来。
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不完美,有挣扎,却也充满希望。
因为真正的幸福不是没有风雨,而是在风雨中依然能够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