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震、病毒、极寒,会同时爆发。
林意笙在厨房门口站着,声音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妈正往锅里撒盐,手一抖,半袋盐倒了进去。
你又开始了。林母叹了一声,把锅盖重重盖上,转头道,林意笙,我不管你这次从哪个贴吧看来的,你给我停下来!
林意笙没说话,只把手里的账本放到餐桌上。那是她过去三个月的消费清单:高热量干粮、压缩饼干、防寒睡袋、帐篷、便携电池、简易水泵、净水药片、火种、战术手电、登山绳、十字镐……还有,她刚下单的第四把折叠短刀和一支不知从哪弄来的猎枪。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真的病了林母声音有点发颤,转头对林父低声说,你劝劝她,她这阵子越来越不正常。
林父望着林意笙沉默几秒,忽然问道:你囤这些东西,是因为……你觉得世界要毁灭了
林意笙抬眼看他,眼神异常冷静,不是‘觉得’,是‘确定’。下周二早上八点二十三分,第一次地震爆发,中度震级。下午三点半,病毒传染事件启动,最先爆发点是X省Y市精神病院。第三天起,气温骤降,全球平均温度下调18度,极寒期将持续九十天。
她说得很慢,很清楚,一字一句像是在背诵已经验证的历史。
……餐厅陷入死寂。
你到底哪来的这些情报林父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梦里看到的。
不是梦。我就知道。
你疯了。林母打断她,尖锐道,你是真的疯了,林意笙!谁会提前知道这些你当你是神仙你天天跟那帮末日贴吧、阴谋论坛的人搅在一起,现在精神都出了问题!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不工作、躲在屋子里写笔记!你是不是以为你拍电影呢!
林意笙没有回答。
她只是轻轻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硬币模样物件,摁了一下,弹出一个微型定位电台。
她按下开关——毫无信号。
这玩意儿全球断链前还能用三天,然后一切信号塔全部崩塌,数据系统瘫痪,人类会变成野兽。她淡淡地说。
够了!林母失控大叫,你不但疯了,你还要带我们一起疯!你爸已经联系了医生——精神科医生,意笙,你必须接受治疗!
她的手一抖,手机屏幕亮起。
我们已经报警了。
林意笙没有反应,依旧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林母喊道,正常人都会怕你这样!你天天抱着那些什么地震分布图,什么病毒模拟演算,还有你那个鬼日记本,你当你是救世主
林意笙这才缓缓走到她母亲面前,低头看着她。
我不是救世主,她说,我只是想活下去。
门铃响了,是穿着制服的两个男人。
林意笙其中一人走上来,亮出证件,你家人报案,你有妄想与暴力倾向,现在请配合我们去精神病康复中心进行观察治疗。
林父扭开脸不敢看她,林母红着眼说:意笙,我们是为你好……真的。
林意笙望了他们一圈,点了点头。
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被押上了车,在那一刻,轻声吐出一句话:
我疯了……那你们就别后悔。

精神病院是灰白色的高墙建筑,院门厚重,铁栅栏后方摄像头闪动红点,像死神的眼睛。
林意笙被推进大门时,有个穿绿色病号服的女病人贴着墙,低声笑着说:又来了一个知道‘真相’的。
医生瞥她一眼,又犯病了。
林意笙目不斜视,走进她的新世界。
她知道,倒计时已经开始。
第七天,世界会崩。
到时候——
疯的,才是活下来的那群人。
第二章
林意笙入院的第一天,医生没做任何评估,只简单记录了家属陈述。
患者表现出明显妄想症状,自称世界将于七日后陷入末世,行为偏执,有强烈的生存执念,曾尝试购买军用器械,疑似存在攻击倾向。
她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听着医生在她面前把她分类。
林小姐,你应该放下那些负面的幻想。我们这里安全,能帮你恢复正常生活。
她没吭声,只是望着窗外飘落的一片树叶,在她心里默数:
六天十七小时——第一次震动。

病院有一套固定流程。每天早上六点叫醒,七点吃药,八点团体治疗,九点开始康复活动——写字、拼图、听广播,下午有一小时户外放风,然后晚上八点全员回房,铁门落锁。
林意笙的病房是单间。
窗户被铁栅栏焊死,墙面漆面剥落,床板下有几根弯了的螺丝钉,可能被哪个躁狂病人拆下来藏了。
她仔细检查过——这些螺丝钉可以当武器,也可以做绳索锚点。
她也在观察人。
第一个是病房对面的女人,二十七岁,自言自己是国家监听核心,每天用纸片做成假电台,在床角通报情报。
第二个是楼梯口的男人,身高一米九五,有暴力倾向,强迫症,每天要重复洗五十次手,任何打断他流程的人都会被他揍。
第三个,是她自己。
林意笙在门后墙壁上,用饭盒底部的钝角划出了一道日历线。
第一天,她藏起药丸。
第二天,她发觉管理员钥匙配挂的位置。
第三天,她熟悉了病院广播间的电力周期。
第四天,她听见地下室里有发电机运作的声音。
第五天,她把床垫拆开,从里面拿出前人藏下的一个罐头头盖片。
第六天,她做了一把简易的门栓钩子。
第七天早上,风特别大。
林意笙睁开眼的那一瞬,就知道时间到了。
倒计时零。
她刚起身,还没穿好鞋,病院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嗡嗡声。
铁门微微颤动,天花板上的灯泡一闪一闪,然后——
轰!
地动山摇,整栋病院仿佛被巨人抬起又重重砸下,床架翻倒,广播哔地一声中断,紧接着就是刺耳的警报声拉响。
叮咚——!紧急状态,地震预警!
但警报只响了三秒,便彻底沉寂。
供电断了。
地震了!是地震!走廊里病人尖叫,有人撞门,有人疯狂拍墙。
林意笙却冷静穿上鞋,从床垫下拿出自己藏起的水瓶和钩子,走到门口,静静等候余震结束。
这是第一轮筛选。
能挺过第一波恐慌的人,才有资格听她说接下来的真相。

十分钟后,地震停歇。
一名年轻的护士跌跌撞撞跑进病区,脸色惨白,喊道:所有人集中!集合!医生说要紧急转移!
林意笙没有动,她靠在门框边,眼神透过破损的窗,望向远处天边:
浓烟在城市上空弥漫,街道变成断裂的沟壑,火光在建筑间跳跃,车祸、塌陷、尖叫和崩溃,像一幅末日剧场的背景墙。
她转头看护士,冷淡开口:现在出去,是找死。
护士怒吼:你想被压死在这里吗!快出来!
你们不是说我疯吗林意笙笑了笑,疯子都不怕死。
她退回病房,把门栓挂住,拿出那个罐头片,在地上继续刻她的图纸。
外面的骚乱越来越大。
有病人逃跑时被门夹住小腿,哀嚎不止;有护士因踩到血滑倒,头撞在地;还有人试图翻窗,被碎玻璃划破了脸——
混乱比地震更可怕。
只有林意笙的病房一片沉寂。
她蜷缩在角落,轻声重复一句话:
第一阶段验证成功。

傍晚时分,有人来敲她的门。
不是医生,不是护士,是那个一米九五、满身肌肉的强迫症男病人。
你……早就知道了。他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
林意笙没说话,只丢给他一瓶矿泉水——她在进院第一天偷偷藏下的。
合作吗她看着他,问。
男人沉默了一下,接过水点头。
那好,她站起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接下来我们要撑到病毒爆发前,把这个地方变成堡垒。
你怎么知道还有‘病毒’
林意笙望着他,笑了笑:
因为疯子说过。

外面天色全黑,信号全断,天空无星,城市陷入死亡沉寂。
林意笙坐在病房里,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罐头片:
七日已过,疯子的预言成真。
接下来,她要让疯子活成王。
第三章
黑夜像水泥封住了整栋精神病院。
地震后,所有电力中断,备用电源在晃动中烧毁了线路。电梯停运、广播失声、自动门卡死,一切仿佛回到了蛮荒。
但林意笙早就准备好了。
她点亮手电,那是第一天从走廊清洁间顺来的。电力有限,她舍不得乱用,只在确认安全的路径上才偶尔闪一下。
来。
她推开病房门,对门外那个站岗似的男人说。
男人叫杜烈,三十九岁,入院记录写着暴力型强迫人格,但林意笙清楚,他是个战士型人才——极度执行命令,但前提是,他服从的人得赢。
她打的就是这个心理。
他们顺着楼梯下行,避开坍塌的主通道,来到二楼的一间封闭医药室。
林意笙从床垫里抽出撬棍,自制的,钢架拼接加罐头盖边缘焊死的硬角。
三下,两人合力撬开门。
里面的药柜没锁,那是医生以为不重要的急救药。
她快速扫视一圈,拿走:
伤口喷剂(对抗感染)
小型氧气瓶(备急时逃脱封闭空间)
几盒维生素压片(营养补给)
创可贴、绷带和止痛药
还有一个铁盒,里面有一枚钥匙。
她眼神一动,拿起它,丢进怀里。
这什么杜烈问。
她轻声道:不确定。可能是地下仓库的。
杜烈眉头一动,你连这都知道
林意笙没回话,只是将手电光打向天花板。
那里一行黑字写着:应急物资存放区请联系主值班室。
她抬手指了指,你信我了
杜烈点头:信。
林意笙勾了勾嘴角。
疯子说话没人信。可现在,在黑暗世界里,她是唯一掌握预言的人。
疯子,就变成了领路人。

他们没急着回病房,而是开始布置。
整个精神病院有三层楼,两层病房区,一层办公区,还有一条通向地下的封闭楼梯。
那是她目标。
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得做的,是选人。
生存小队不能太多人,也不能随便选。她需要资源型疯子——看似疯,却能用、能控、能稳的人。
她列出三类目标:
1.
认知型异常者:有些妄想型病人逻辑能力极强,只是认知系统偏移;
2.
感知型超常者:像电波女那样的感知力过强型,有时能捕捉微弱信号;
3.
执行型偏执者:像杜烈,忠诚于秩序,只要规则立得住,就会为你拼命。
她开始游走于各个病房。
有人拒绝开门,她便丢下一包饼干说:想活着,晚上九点,天台集合。
有人试图攻击,她就用手电打得他满眼金星,然后在他耳边低语:疯子怕疯子,你不是最疯的。
她的名字开始在走廊里流传。
那个女人,她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
她说今天晚上又要出事。
她是不是……真的不是疯的

晚上九点,天台。
天台的门,她早就撬开了。
五个人先后出现。
杜烈在;电波女在;一个写字写满墙壁的自闭症少年在;还有一个叫林彤的女人,听说自己是被时间系统困住的时间旅人。
我来,她笑着说,是因为你说今天风会变。
的确变了。林意笙抬头看天。
风的方向调转,吹向南方。这是她根据模拟模型判断出的病原体扩散路径变化标志。
也就是说——
明天,将是病毒释放的时间点。
她站在天台中心,说出一句话:
欢迎来到疯子的基地。
众人一愣。
从今晚开始,我们要封锁所有病房、回收能吃的、封窗堵缝、收集水源。
有人不听,就赶出去。出去,就是死。
杜烈走上前一步,你是领队
她轻轻点头,我是疯子。
四个字,让他们陷入短暂沉默。
但没有人反驳。
因为,只有她活得像个有预言的人。

深夜,林意笙独自回到病房。
她将钥匙插入床头墙角的小凹槽中。
咔哒。
一道极其隐秘的暗门轻轻弹开,里面是一个旧物柜,落满灰尘。
她伸手进去——
拉出一张地图。
那是整栋精神病院的结构图,背面用红笔写着一个日期:
7日后,全员清除。
林意笙目光深沉:
你们说我疯,可我只是……知道得比你们早。
她握紧地图。
接下来,轮到疯子保命,保地,保未来。
疯子,要活下去。
第四章
天刚蒙蒙亮,林意笙站在天台,望着整座城市仍在缓慢崩塌。
浓烟从医院外围卷入天际线,外面的人已经在死,里面的人也已经开始选边站队。
剩下的人,我来挑。
她回到二楼走廊,敲响一扇又一扇门。
有的人呆若木鸡,有的人歇斯底里,但她最终筛出七个人——
一个认定自己是量子主脑的程序员型妄想症;
一个有完美计划强迫症的逻辑怪;
一个听电波的时间侦察兵;
一个轻度分裂、但有极强方向感的女学生;
还有那个沉默不语、只在夜里画建筑图的老头;
再加上杜烈,和她自己。
这七人,够撑起一个生存单位。她在纸上画着简陋的分工表。
杜烈站在她身旁,皱眉低声:他们都……不正常。
谁在末日是正常的林意笙反问,关键是,我们能用他们的‘不正常’,撑起一套有逻辑的体系。
疯子是混乱的,但也有规则——只要你用他们的规则,指挥他们。

林意笙划出病院的地图,用三色笔圈出每一个可控区域。
红色:感染高风险区——废弃治疗室、开裂墙体、通风井;
蓝色:储物与补给区——仓库、药房、水塔下层;
绿色:基地核心区——封闭病房E区,改建后可做临时指挥中心。
我们要开始封锁工作。所有开口封窗、所有通道设岗哨、每三小时一轮巡视。
能做到的,留下。不能的,自由。
她一字一顿地说完,目光掠过每个人。
疯子,是被规则困住的人。现在,我给你们新的规则。
没人动。
几秒后,那个程序员妄想症举手:我可以管理物资统计。我记忆好,能记住数字。
林意笙点头。
那个写建筑图的老头扔来一张图纸:三楼有一处风道未封闭,位置偏西。我以前做过通风系统图。你要封的话,我可以带人去。
林意笙接过图纸,眼里有一丝亮色。
我叫姚源,进来前是个设计总监。老头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疯子。
林意笙沉默片刻,轻轻说:疯不疯,看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改造计划开始。
杜烈负责警戒巡逻,姚源带人改装门锁、封闭窗户。那个电波女孩用电线和废弃收音机架设了一个信号捕捉装置,试图捕捉外界的广播频段。
林意笙将备用药物、食物统一集中管理,设了以劳换粮的制度。
第一批任务下发:
每人每日巡逻一次;
扫描传染迹象(发热、失控、神志异常);
制作简易武器(棍棒、铁片、电池电弧);
每晚在病区C门集合汇报。
她像一个将军。
疯子们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开始的恐惧、怀疑,到现在的——依赖。
林意笙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重量。
不是因为她正常,而是她拥有疯得最清醒的脑子。

第三天早晨,第一批物资报告上交。
水还有62瓶,热量储备不足,压缩饼干不够分三天。负责物资管理的程序员擦着汗,如果有下拨食物,建议派人去地下室查探。
林意笙点点头,看向姚源。
你那钥匙,有地下室标记
有。老头摸出钥匙,但那地方以前封死了,地震可能震开了口子。
我跟你去。她说。

地下室入口是一道老旧铁门,半掩着,空气里弥漫一股潮湿霉味,还有……腥味。
后撤!林意笙一把将姚源拉住。
她掏出手电,照向门后——一只断手挂在把手上,血迹新鲜。
感染者。她低声说。
第一次直面危险。
林意笙屏息,拉出钢管作防备,带着杜烈小心推进。
三十米后,他们在一个储物架下方,找到两袋食物,一瓶水,一本旧日记。
她捡起日记本,封面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
疯子不能活,但疯子看得清。
林意笙翻开第一页:
2035年6月10日。第一个病例出现。
她心跳猛然加快。
这本日记,不是患者的。
是医生的。
她看着那行字,缓缓念出声:
病毒出现前,疯子已经听到了警报。
她抬起头,对杜烈说:
这座医院里……我们不是第一个疯的。
但我们,一定要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

那一刻,杜烈第一次真正服了她。
疯,不是她的标签。
而是这个末日里,她的武器。

第五章
当林意笙回到病区时,天已经黑透。
她把那本旧日记锁进抽屉,只告诉杜烈一句:里面的内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杜烈低声问。
林意笙眼神冷静:如果连疯子都开始恐慌,我们就全完了。
她抬头望向走廊尽头,哪里安静得异常。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反复撞击门板,闷响沉重。
那是哪一间她问。
程序员张屿从值守点探出头:是314病房。原来住的是那个高强度自残病人,前两天他还砸过玻璃。
他不是已经被约束了吗林意笙皱眉。
是的,带了约束带和护具。张屿想了想,不过地震那晚,我看到他挣脱了——但他当时只是蜷在角落发抖。
林意笙没再说话,只抬手示意:所有人站远,我去看。
她从物资箱里拿出一根自制铁钩和防护布,走向那扇仍被敲击的门。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钝器击中胸膛,让人窒息。
她用钩子撬开猫眼挡板,往内看——
黑暗中,一个人影直挺挺站在正对门的位置,脸色发白,嘴角流着血,眼睛无神,像个木偶。
……他还活着。杜烈凑上来看。
不对。林意笙摇头,他没眨眼,也没动,连呼吸起伏都没有。
张屿也凑上来:那他怎么发出声音的
下一秒,那个人影猛然撞上猫眼。
砰!
鲜血飞溅到观察孔上,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所有人退后一步。
开门。林意笙语气冷静。
杜烈大惊:你疯了!
现在开,是主动掌控。如果等他破门而出,死的就是我们。她声音不高,但斩钉截铁,我们必须知道,他——是不是人。

门被打开的一瞬,林意笙抬起手电照了进去。
那个人影慢慢转头,眼白充血,皮肤灰青,嘴巴像撕裂了一样咧开,手上还有深深的抓痕。
他闻到人味,嘴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吼。
然后扑了过来!
杜烈反应极快,直接一脚踹回去,林意笙则迅速按下准备好的绳索圈,将他拽回病房,反锁门栓。
他不是普通病人了。张屿颤声说。
他体温多少林意笙问。
我们没测……
她转头看向时间侦察兵林彤:去拿热感手电。
不久,林彤带回来一支红外扫描棒。
林意笙隔着玻璃贴上去。
温度:24°C。
正常人是36.5。她眼神一沉,他已经死了。
众人一片死寂。
可他还会动,还会……攻击。
所以我说,林意笙开口,他不是病人。
他是感染者。

这,是她预言中的第二阶段。
病毒爆发,感染者出现。
但现在,已经提前到来了。
她迅速在纸上列出特征:
神智丧失
攻击性增强
肢体撕裂无痛感
无法交流
不会眨眼
体温下降至接近常温
她指着纸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进入防御状态。
每个病房必须双锁,巡逻队必须配备武器,发现任何异常——发热、意识不清、动作迟缓——立刻隔离。
还活着的,守好你的命。

天亮前,林意笙组织了第一场感染者清除。
他们用医护室的镇静注射剂、约束绳和杜烈的铁棍,合力将314病房的感染者制服,并处理尸体。
在灌满消毒水的房间中,她冷冷地看着那具挣扎的人缓慢停止动作。
病毒可能是空气传播,也可能是接触传播。
我们没有检测手段,所以从现在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任何血迹。
她把那句沉重的判断砸向众人:
你们以为的疯子,可能只是还没发病。

那晚,她一个人躲进储物间,把自己蜷在角落。
她怕。
不是怕感染,而是怕自己不是疯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活下来的那个。
但这个节奏,比她预想得更快。
她没时间去崩溃。
所以她深呼吸,站起来,打开电台残波记录仪。
现在是D+3日,病院区域感染源已出现,第一例转变为攻击型感染者。预计寒潮将在48小时内抵达,必须加快封闭步伐。
疯子团队已建立。
下一阶段——求生者筛选。
她抬头望着墙上那行被她刻下的字:
疯不疯,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我。
第六章
精神病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感染者被清除的那一晚,所有病友都睡不着——或者说,他们终于开始相信,林意笙不是疯子,而是……能带他们活下去的人。
但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清晨,病院西侧传来敲门声。
砰——砰——砰!
不同于感染者那种盲撞,敲击节奏有停顿,有求生的哀求。
林意笙站在三楼监控口,从破旧的窗户缝中看见:
一群人——大约七八个——站在医院门外,披着破毯子,满身泥污。
他们是病人家属。
或者说,是曾经送人进来的人。
她听见一个女人在哭喊:
里面有人吗快开门!我弟弟在里面——我们逃出来了,现在全市都完了,到处是疯子!我们没有地方去了!
另一个男人颤声说:求你们,我们身上没有病毒,我们只是逃难的,给我们一点水,一点吃的就好!
林意笙沉默看着,没有回应。
身后,电波女孩林彤小声道:他们……看起来不像感染者。
杜烈却冷冷说:但也不正常。
林意笙手指点在窗沿上,低声开口:他们就是送我进来的人。
我当时说世界会毁,他们说我疯了。
我说要囤粮,他们打电话报警。
现在,疯子在里面活着。
他们却跪在门外,求疯子救命。

求求你们!我只有一个女儿了,她才五岁!她还在车里睡着!
女人声音撕裂,林意笙听见了那个熟悉的音调——是她的姐姐。
那个当初最先签署送她强制住院申请书的人。
你们说她疯了,那她现在在哪
林意笙冷冷一笑。
她拿起广播扩音器,第一次主动回应门外世界:
你们说我疯,现在疯的,是谁
这里是封闭区域,所有试图进入者将被视为感染潜在携带体。
我们不会开门,不会分享物资,不会伸出援手。
疯子不再救正常人。
外面顿时沉寂。
几秒后,开始爆发咒骂与哀求。
你疯子!你才该死!
意笙!我是你姐!你不能这样!
你混账!疯子!冷血的疯子!
有人开始砸门,有人拍打铁栏,有人甚至试图爬窗。
林意笙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另一种感染者——
情绪感染者。
他们可能没有病毒,但他们的崩溃、混乱、求生欲,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杜烈。
她头也不回地说。
杜烈立刻举起那支改装的喷火瓶——
轰!
院门前燃起一道火墙。
外面人群惊恐后退、尖叫、咒骂,四散逃去。
林意笙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如潮水般退去。
眼神冷如冰。
记住,她说,不是我们赶走了他们,是他们当初把我们关进来。
疯子,只是不再原谅。

夜里,林意笙坐在值守台,拿出那本医生日记,翻开新的一页。
D+4日,院外传来求救声。已进入阶段性资源分裂——是否开放庇护——不,不可。
她停顿片刻,在后面写了一句:
求救,是病毒的伪装。

第二天凌晨,巡逻员发现医院外的路边,停着一辆小车。
车窗紧闭,里面蜷缩着一个小女孩,脸色苍白,身上裹着母亲留下的毛毯,嘴唇冻裂。
林意笙远远看着,没说话。
林彤小声问:要救吗
她没回答。
她只是个孩子……林彤又说了一句。
林意笙眼神微动,终于道:带进来。但必须隔离,72小时观察期。她若发烧,一律驱逐。

那天晚上,林意笙坐在观察室外。
她透过玻璃,看着那个小女孩在地垫上睡着,蜷缩成一团,手里还抓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里,是她妈妈和她,站在医院门口笑着。
她轻声说:妈妈说疯子不能被救,可现在,疯子救了我。
林意笙听见这句话时,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她低头沉默许久。

凌晨,她在墙上写下一句话:
疯子不再疯狂,他们只是在末日前,看清了真相。
她站起身,抬头望着病院高墙。
再高的墙,也困不住一个人的预见。
疯子,不是病人。
疯子,是先知。
疯子,才有活路。
第七章
精神病院的地下楼梯,原本是通向废弃储藏层的。
地震后,那扇厚重的铁门裂开了一道缝,林意笙第一时间带着杜烈和姚源下去侦查。灯坏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药品和腐臭的气味。但她眼中却浮现出清晰的地图——这是她早就预判过的关键节点。
地下室墙壁厚实、封闭性强、远离感染源,一旦加固,就是天然的堡垒。
我们要把这里变成储备核心。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病友们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听听就好,而是——执行命令。
疯子的指令,比医生还清醒。

姚源设计改造图纸,林意笙划分物资区域:
左侧储藏食物,中间处理废物,右侧堆放简易武器与净水装置。
我们没有电,就自己发。
我们没有热源,就烧煤气罐,火只能开一小时。
通风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封一道,开一道。
她站在中心,像个冷静的建造者,把这座曾经囚禁她的地狱,逐步打造成一座抵御末日的堡垒。
她的每句话都带着精确到小时的计划性恐惧:
48小时内寒潮降临。
病毒潜伏期被压缩到三天,之后突变。
天台必须装上反射塔,才能引来远程无线电信号。

于是,疯子们开始施工。
逻辑怪负责规划布局;强迫症患者拼命封窗,每一块玻璃都贴上两层塑胶膜;电波女孩林彤带人改装天台金属架,用废弃锅盖、铝箔、金属框架组装出一个简陋的信号反射器。
他们像疯了一样工作,像被意志驱动。
林意笙,就是那个意志的来源。

第七天傍晚,信号塔搭好。
天台上,风刮得猎猎作响。
她站在塔下,插上手动收音机的电源柄,转动频率旋钮——
——嘶……嘶——滋啦……
她没有听到声音,但她知道,信号已经在告诉世界:
疯子活着。

林院长,地下室粮食库存不足一周。
林院长,有病人身体异常。
林院长,外围开始有更多幸存者靠近,像是在找入口。
她被所有人称为林院长。
起初是讽刺,现在是本能。
杜烈在夜里巡逻回来,脱口就是一句:林院长,有情况。
林彤用塑料纸把她的茶杯包起来,递过来:林院长,水煮过了,不会有污染。
姚源对外说:你可以不信她,但我信林院长能带我们活下去。
疯子成了他们最后的信仰。
林意笙却没有放松一秒。
她把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次巡逻数据、体温变化都记在墙上的生存记录板上。
你要成为秩序,她说,就必须比混乱更可怕。

某天夜里,医院天台上,她独自站着,望向远处的废墟之城。
有人点起火焰,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逃——那都是她过去的世界。
而她现在,在疯人院里,拥有了比世界更坚固的堡垒、规则和——
服从。
疯子也能成领袖。
疯子也能建秩序。
疯子,也能赢。
她低声对自己说:
林意笙,你不是病人。
你是指挥官。

这一夜,广播室恢复供电三分钟。
她握着电台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话:
这里是T区林意笙,精神病康复中心现存活十一人,建立稳定小型生存基地。
如果你们听到,就来找我们。
疯子,在等你们。

第八章
第八天,凌晨两点。
林意笙从睡梦中惊醒,不是被噩梦惊扰,而是被寂静唤醒。
她从未听过如此安静的世界。
风不吹,窗不响,连外面夜鸟的鸣叫也消失了。
她打开温度计。
-12°C。
这个数值,比她预测的提前了整整六小时。
她披上厚外套,冲进监控室。
醒醒,全体防寒级别提升——极寒模式启动!
警报没电,她只能一间间敲门,一遍遍吼叫,把每个病友从睡梦中拉起来。
所有人,带走保温材料!一人一瓶热水!封窗队立即检查密封死角!
天亮前,寒潮正式降临。
窗外,是风雪怒号、玻璃咔咔作响的末日之音。

早上七点,阳光没出现。
林意笙带着杜烈站在三楼走廊,透过窗缝望出去。
他们看见外面街道上的人——不多,大概五六个——蜷缩在墙角、车顶、垃圾堆边,身上裹着破棉被。
但风一阵阵刮过,没有一个人动。
林彤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还活着吗
林意笙眼神平静:他们死了,只是冻住了。
杜烈冷着声音接话:你看那个人,睫毛上都结冰了,呼吸早就没了。
林意笙看着那群曾经敲门的人,有一个,正是她姐的邻居,那个劝她出去走走,不要被网络影响太深的叔叔。
现在,他抱着膝盖,像在祈祷,面上却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如雕像般定格在冰雪里。

她转身,吩咐道:
全面封窗,再贴一层毯布。
地下室火源延长到全天,食物每日减半。
病房内气温不得低于5°C,否则启用暖水袋与体温互救。
疯子兵团,从一支混乱队伍,彻底变成了末日高效防御团队。
林意笙知道,这场寒潮是决定性的。
挺不过去的——全灭。
挺过去的——从此立下生存权威。

中午,精神病院内温度下降到8°C。
林彤手指已经冻僵,操作收音机时差点把电线弄断。
张屿啃压缩饼干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再这么下去,我们也会……
林意笙抬手,丢给他一包热贴。
贴在脖子下缘和腰部。
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出撑不过去这种话。
我们不是正常人。她说,正常人死在外面了。
我们是疯子。
疯子怕冷吗

黄昏,风暴短暂停歇。
林意笙组织小队,穿戴好全套防护衣物,悄然登上天台。
从天台俯瞰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夜冻进了坟墓。
远处高楼挂满冰柱,街道上停着的车像被冰壳包裹,楼道间甚至有一整户人家,蜷缩在玻璃阳台后,已然凝固。
林彤轻声说:他们昨天还在喊叫。
今天安静多了。
他们以为风会过去,林意笙眯起眼,但风是世界的新规则。
只不过我们提前知道了。

晚上九点,她将所有人集合在食堂。
今天是D+5日,寒潮提前降临,我们撑住了第一波,只有一个人出现冻伤。
说明我们的预案有效。
但别高兴太早。
下一阶段,是物资危机——这场雪会封死所有运输线,病毒会潜伏在冰层,感染传播速度将加快。
我们还没赢。
我们只是,比他们晚死一点。
她说完,四下寂静。
忽然,有人鼓掌。
是姚源。
他站起来,认真地说:林院长,我不觉得我们是晚死一点。
我觉得我们是,早活一点。
顿时,全场安静三秒。
接着,掌声一阵接一阵响起。
张屿、林彤、杜烈,甚至那个只说电波密码的男孩,都开始拍手。
林意笙听着这掌声,神情没有变化,只有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疯子不再是疯子。
他们是,被世界筛选留下的异类。

当晚,她在墙上刻下第三行字:
倒计时三阶段,完成二。
她低声道:
最后一阶段——信任危机。
最难的,不是与世界为敌,而是与自己人分裂。
疯子的世界,没有真正的‘安全期’。

第九章
第九天清晨。
林意笙打开墙上记录板,例行查看夜间值班数据。
气温稳定在-15°C,地下室供暖正常。
封窗封门完成度达92%。
水源消耗较快,储备可维持五日。
一切看似平稳,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夜间报告:巡逻员林彤,疑似发热,体温38.7°C,精神恍惚,未进食。
林意笙的手顿住。
她放下表,立刻冲向病房C-6。

林彤是她最早信任的疯子。
她从来不怀疑任务,不质疑命令,总是在别人犹豫的时候先动手。
可当她推开病房门,看到林彤蜷在墙角,满脸冷汗、眼神涣散,嘴唇干裂,甚至认不出她时——林意笙知道,情况变了。
你听得见我吗她蹲下身,低声问。
林彤缓缓抬头,像努力辨认她的脸。
林……院长……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听见……广播里在笑我。
林意笙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幻听。
病毒的第二轮症状,已经开始变异。

她果断下令:
林彤隔离,进入负压仓房,24小时观察期。
任何试图接近者,立即约束。
杜烈皱眉:可是她是我们的人。
林意笙眼神锐利:我们不是人,是生存单元。
一个部件出问题,必须拔掉。
否则,整个系统崩溃。
这句话,让整个疯子基地陷入短暂的冰点。

林彤被转移到负压仓房。
她没有哭,没有喊,只是迷迷糊糊地说着:我没有疯……我是正常的……我很正常……
林意笙站在窗外,没有回应。
她知道,这不是感情问题。
而是命。
如果林彤真的感染,她必须死。
否则,会有更多人死。

当晚,第二个人发烧了。
逻辑型妄想症患者张屿,体温39°C,自述身体不适,眼神飘忽。
你相信我吗他盯着林意笙,喃喃地说,我没有错,我的数字都是对的……病毒在空气里,它在我们之间,它在你眼里,它现在就在你耳朵边……
林意笙退后一步,果断下令:张屿也隔离。

不到半日,队伍中就有两人出现症状。
那一夜,林意笙几乎没睡。
她守在观察室外,一边看林彤断断续续地说梦话,一边听张屿在病床上自言自语:你会背叛我,你们都会……
她第一次感受到信任的瓦解,不是源自外部冲突,而是病毒植入队伍内部,悄无声息地制造恐慌。
信任,是最后一层屏障。
如果连疯子都开始怀疑疯子,我们就输了。

次日,姚源找到她。
要不要,提前处理他说得隐晦。
林意笙没有回应。
但她转身去地下室,打开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紧急执行盒。
里面,是一支注射器,一支镇定剂,一把锋利的开口刀。

第十日黎明,林彤的体温恢复正常。
她神志清醒,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活着吗
林意笙看着她,没说话,只轻轻点头。
同一时间,张屿开始咳血,眼神彻底失控。
你们都错了——你们才疯了!我才是对的!
他挣脱束缚,撞向观察窗,嘴角带血,满面狂笑。
林意笙低声下令:执行。
杜烈走进去,一记重击打晕张屿。
姚源拿出镇定剂,林意笙亲自为张屿注射安眠药,然后——拿起那把刀。
你疯了。杜烈惊呼。
她没有犹豫,手稳如铁,直接割开张屿的手臂皮肤。
里面,血液呈现诡异的深褐色,流速缓慢,血管僵硬。
这不是普通病毒。林意笙低声说,是变异体。
她望向众人:
张屿已变异,我们杀得太晚了。

从现在起,她一字一句道,任何人出现症状,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否则,按叛变处理。
疯子想活下去,必须比病毒更冷血。

那天夜里,她在墙上刻下第四行字:
信任,是要靠刀和火守住的。

第十章
张屿被处理的那天晚上,没有人吃晚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寒下血液干涸的铁锈味,沉默与怀疑像发酵的病毒,缓缓在病院蔓延。
林意笙坐在指挥室,面对墙上一行行健康记录,眉心紧蹙。
她知道,信任危机刚刚过去,人性考验才刚开始。

第三天中午,物资管理员老胡交上了一份异常报告:
库存少了一瓶营养药剂和两包抗病毒胶囊。
林意笙第一反应是盘查记录,但药剂存放有明确值班时间和交接日志,所有人都签字确认。
她亲自查看监控——画面断了。
从凌晨两点到四点,系统被人为中断。
这是第一次,有人故意遮掩。
她沉声问:谁值夜班
是……是纪宁。老胡低头。
纪宁,年轻、安静,执行力强,一直在林意笙信任名单里。
可下一秒,杜烈就找到了他房内的一瓶空药瓶,还有一枚未拆封的注射针头。
面对质问,纪宁脸色煞白,不是我!我只是……我想救林彤,她在恢复期,还有可能发病,我只是……
林意笙打断他:所以你擅自偷药不报告,不登记,不封存
你想救她,就能毁掉我们建立的秩序
纪宁眼圈发红,我以为……我们不该那么冷血。
冷血她走上前一步,声音低得冰冷:我们吃的是药,烧的是手,守的是命。
你一句‘不该’,就想让所有人陪葬

那一刻,全体病友集结在指挥中心。
林意笙举起扩音喇叭,第一次用铁一样的声音宣布:
纪宁,擅自挪用医疗资源、篡改值班记录、试图规避管控,危害基地稳定。
按《生存院规》第五条:资源叛徒,立即驱逐。

等等!林彤冲出来,挡在纪宁前面,声嘶力竭,是我让他拿的!是我求他救我!你要罚,罚我!
林意笙站在高处,望着两个她曾亲自挑选、带上战线的人,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救一个人,毁一群人——你们想当英雄,就得先活着。
疯子不需要感情牌。
疯子,只信规矩。

纪宁被绑在防疫门外,封锁在一间独立玻璃仓中,里面只有一瓶水和一袋饼干,限时72小时观察。
我不会发病的!他拼命拍打玻璃,林院长!我真的没感染!
林意笙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
不是你说了算,是规则说了算。

当晚,一名病友悄悄找到她:纪宁不会真死吧
林意笙冷淡回答:不执行惩罚,死的就是你。

凌晨三点,林意笙再次巡视仓室。
纪宁正靠着墙坐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站在外面看了他五分钟,对方突然轻轻笑了:你知道吗,林院长
我觉得你也快疯了。
林意笙没动,也没反驳。
她只是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刀放在手边。
疯子不会崩溃,疯子只会收紧指令。

第四日傍晚,纪宁奇迹般退烧,所有指标稳定。
但林意笙没有立刻解封他。
她让他继续在仓室待满72小时整,然后才对全员说:他可以回来,但身份降为末级执行员,剥夺物资分配权,取消独立病房。
院规,不是因为你活下来就能重写。

林彤再没为他求情。
她只是第一次在林意笙面前低头,说了一句:
谢谢你还让他回来。
林意笙盯着她,冷冷说:我不是让他回来,是让你们都记住代价。
我会带你们活下去。
但我活下去的方式,不会温柔。

那晚,她在墙上刻下第五行:
疯子不仁慈,疯子要活。
她低声对自己说:
我要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

第十一章
第十二天,风停了。
不是天气转暖,而是雪压断了风,整个城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林意笙照例带人巡查围墙,检查保温层时发现一道奇怪的雪痕——从外侧直直延伸至三楼通风窗边,像是有人翻墙进入。
她眉头一皱:警戒全体升级,重点看西北角。
我们被盯上了。

当天下午,地下储藏室传来异响。
杜烈带人冲进去时,一个头戴布帽的陌生男人正打开柜子,翻找罐头。他见状立刻拔出刀,反应极快。
别动!杜烈大喊。
男人却冷笑一声,将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沙哑着说:动我一下,我们所有人,就和这层楼一起爆。
林意笙接到通知,十秒内赶到现场。
她一眼扫过男人手腕上的导线——果然,是简易遥控炸药,虽然粗糙,但够真,也够狠。
你不是疯子。她淡淡开口。
男人转头看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我疯了,我才会来抢一群疯子的地盘。

五分钟后,他们带来了剩下三人——两男一女,身上沾血,眼神凶狠,全副武装。
外来者,有计划入侵。林意笙在病院会议室召开应急会议,他们可能已经探查过我们多日。
目的:物资。方式:要挟。
他们不是感染者,是人——是更危险的敌人。

她让他们进来。
亲自接待,亲自谈判。
男人名叫盛永,带着的三人曾是城市安全队成员,末日爆发后兵变,从物资点逃亡至此。
我们不想抢,盛永斜靠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桌面,但外面死的死、疯的疯,你们却能撑到现在,说明你们有东西值钱。
我提议,我们一起活下去。
林意笙笑了:合作你连我们医院地图都没完整看过,就想当共主
盛永摊手:不然呢你杀了我,我按炸药按钮,你们也玩完。
他看着林意笙,挑衅道:你要是疯子,就赌一把。
林意笙回望他三秒。
然后,转头就走。
安排他们住C区空病房,独立封锁,不准携带武器。
从现在起,他们的命……是我说了算。

那晚,林意笙在值班室翻开旧日记,看到医生曾写过一段话:
最难应对的从不是患者,而是带着正常皮囊的猎人。
她闭上眼,低声道:他们不是合作者,他们是掠食者。

第二日清晨。
盛永假意帮忙封窗时,将一把螺丝刀藏进袖口。
林意笙在监控室看着,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们会动手。
但不好意思,我早安排你们动哪只手。

第三日夜,盛永在厨房放火,制造混乱,试图趁乱打开仓库。
结果刚踏进去,就被林意笙用棍头点燃的火油圈困在当中。
欢迎来到疯子的猎场。
她站在黑暗中,冷声开口。
你以为你是猎人,其实你早在我们的表里。
盛永眼神震动,怒吼: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盯着我们了!
我们从第一天就知道你是敌人,她平静回应,但疯子的游戏,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你不是来合作的,你是来觅食的。
可惜你低估了疯子。

她下令将盛永等人收缴武器,逐一驱逐。
在门外放了一张纸条:
这里是疯人院,不接待疯狗。

那天深夜,林意笙登上天台。
雪后初晴,月色寒凉。
她望着废墟之城,背后是数十双眼睛——她的疯子兵团,她的部队,她的城池。
她缓缓开口:
我们撑过了饥饿、寒冷、病毒、背叛。
现在撑过了掠夺。
疯子,不再只是活着。
疯子,是这片末日里,最后的主权者。
她转身,看向众人,第一次宣布:
这里,是我林意笙的地盘。

她在墙上刻下第六行:
疯子的领地,不准外人染指。

第十二章
林意笙站在天台上,目光越过病院围墙,看向远处烧焦的城市天际线。
生存,从不是她的终点。
活着,只是资格。
掌控,才是目的。

盛永的那支小队被驱逐第五天,有一人偷偷回来,试图翻墙,未果。
被抓住时,他哭着说:你们疯子……疯子还有热水、有吃的……外面什么都没有……
我们错了。
林意笙站在铁门内,望着他发青的脸和冻坏的手指,没有一点怜悯。
现在你终于相信疯子
可惜疯子不收回头狗。
她抬手,关闭栅栏门,任那人哭喊着被风雪掩埋。

地下指挥室内,林意笙摊开一张泛黄的旧地图。
姚源站在她身后:你不是说我们不出院的吗
现在出,不是逃,她平静道,是接管。
我通过无线电收到一个信号,是M市废弃科研基地发出的自动求援。
那里曾是国家级实验室,拥有净水设备、植物种子库、能源残余系统和——
她眼神微动:备份人类重建数据包。
这场末日,不只是天灾与病毒。
她知道,更深层的东西藏在那些科研核心里——而她要的,是文明的钥匙。
疯子,只能活在废墟里吗
不。我要带他们,从废墟里爬出去,坐上王座。

她开始挑选出行小队。
杜烈,姚源,林彤,还有两个被她亲自训练过的病友。
她亲手发下物资包,每人配备:
冷冻食品三天份
折叠电源
保温水袋
简易防御刀械
手摇收音机
出发不为救援,而是夺权。
我们疯够了。
现在,要成为别人眼中的‘新常态’。

出发前三天,林意笙交代了病院内所有应急预案,甚至预设了她不归来的备份方案。
我死了,你们也得活。
疯子不靠救世主,疯子自己成神。

出发当夜,病友们送她一程。
没有人哭,只有姚源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结构图:
那地方我设计过一版早期模型,你看看有没有用。
林彤轻声问:你有把握回来吗
林意笙看着她,眼神冷静如水。
疯子不打无准备的仗。
我已经输过一次——在你们说我疯,把我关进来之前。
这次,我不会再输。

雪夜无声,她带队出发。
五人穿越冰封城市,从废弃地铁、倒塌天桥、空无一人的超市绕路前行。
每到一处,林意笙就记录地形,标记可控区域,像在绘制一个新秩序的蓝图。
他们不是逃亡者。
他们是探路人。

第五天凌晨,抵达目标。
科研基地入口果然如她推断——封闭、无人、但未完全损毁。
他们破开安保门,进入地下三层结构体。
空气中有一股沉积了太久的尘霉味。
林意笙一脚踢开控制舱的防护门,灯光忽然亮起,中央主机启动。
屏幕缓慢浮现一句话:
识别请求:权限级别缺失,请输入编码。
姚源低声:我们打不开
林意笙将一个随身带的小金属片插入端口——
那是她在精神病院旧医生资料中找到的访问芯片。
屏幕亮了,发出电子音:
欢迎,林意笙。
众人惊住。
林意笙平静开口:我没疯。
我只是,比你们先看到了世界的下一个版本。

中央仓库门缓缓打开。
净水装置、能源电池、实验植物样本、基因序列冷藏库……
以及一整块硬盘,标注:
灾后秩序重启包·β版。

她把它捧在手里,嘴角微微上扬。
疯子,也能重启人类。

那晚,她对所有人宣布:
我们不只是疯子。
我们是,疯子帝国的奠基者。

她在墙上刻下第七行:
疯子也可以建世界。

第十三章
寒潮第十六天,林意笙站在病院正门口。
她穿着深灰色保暖战术外套,腰间挂着短刃与电台,一把漆黑步枪斜背在肩。
风雪依旧凛冽,但她的神情坚如石。
身后,是一队统一着装、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病友——每一个都曾被写在诊断书上:偏执型、妄想型、精神分裂型、强迫型……
如今,他们是战斗型、策略型、后勤型、侦查型。
疯子小队,编号一至二十,全员整备完毕。杜烈走上来,声音铿锵。
林意笙点头。
她不是第一次出门,但这是第一次,她不再独行。
从现在起,她缓缓开口,精神病康复中心不再是收容所。
它,是我们的军事基地。
疯子,不再防守。
疯子,要出征。

这不是逃离。
这是出征。
林意笙亲自走在最前,沿着废弃的城市主干道一路清扫,标记出安全通道、资源点、废墟坍塌区域与可能复活的能源站。
每到一处,她都让姚源画图、编号、上报,仿佛真的在规划一座城。
疯子的城。
她嘴角轻轻扬起,我们不靠别人活。

第四日清晨,队伍抵达一处民用避难所遗址。
里面还有幸存者,大约三十余人,躲在地下层,衣不蔽体、饥饿发抖。
他们听见脚步声惊慌地冲出来,看到林意笙那一刻,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是她!她是那个疯子!
新闻播过的!那个被家人举报、说地震和病毒的人!
她还活着她真的……真的说对了
林意笙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惊恐的脸。
她淡淡道:
你们说我疯,那现在呢
要活,就按我的规则。
疯子的规矩,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

她在地下避难所墙上刻下新的标记,宣布纳入疯子领地。
物资分配按劳定比,行动优先听令。
所有人默默点头,没有人反抗。
疯子,比他们活得更像人。

第七天,队伍扩大至五十人。
林意笙站在高台上,第一次,向所有人正式宣布:
我,林意笙。
原精神病康复中心C号患者。
现‘末日秩序试点管理者’。
从此刻起,疯子不再是标签,而是阶级。
疯子,是新时代的统治者。

人群沉默后,爆发出掌声。
林意笙站在那掌声中,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她被押上警车时,母亲低声的哭喊:
意笙,你真的病了啊……
现在呢
她病得好。
她疯得值。
她疯出了一个新世界。

院长。杜烈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林意笙点点头。
疯子的堡垒,要亮出旗帜。

他们浩浩荡荡踏上归程。
林意笙走在最前,背影笔直,像一根钉入末世的标尺。
身后,是一支真正的疯子军队。
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希望。

回到病院门前,林意笙停下脚步。
她望着这座曾经囚禁她、否定她、羞辱她的地方,如今成了她的城、她的根、她的王座。
门缓缓打开。
一名病友走上前,眼神敬畏地问:
林院长……我们该称呼你什么
林意笙微微一笑:
你们可以叫我疯子。
也可以叫我——女王。

她在院门上,亲手刻下第八行:
疯子出征,众生归顺。

第十四章
病院门重新闭合的那一刻,林意笙知道:
她曾被锁进去,如今,是她把世界锁在外面。

回归后,疯子军团进行全面整编。
林意笙把病院改名为C-0安全重建点。
一间间病房被重命名为:
指挥区
战备仓库
初级裁定室
对外交易间
生存者登记录入站
疯子这个词被彻底制度化。
每一位归顺者都要填写一份精神适应度评估,通过后才能获得疯子编号。
疯,是生存智慧的极致。她坐在中央审查台上,面对一个个前来申请归属的幸存者,冷静宣布,疯是你们的通行证,不是耻辱。

疯子制度三大核心条令发布:
一,资源优先秩序不优先血缘;
二,曾施加压迫者,需接受公开记忆审判;
三,疯子不救所有人,只救值得救的人。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林意笙的名号,随着信号塔的重启,通过无线电传播至废墟中的各处幸存点。
起初还有人嘲讽:
那个精神病她算什么
她不是被送进医院的吗
疯子能活下来是运气——能统治,那是笑话。
但不到三天,有人走进C-0门前,低头递上一份求生申请:
我……曾是你邻居,我举报过你。但我现在……能不能加入你们

林意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说我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站在这儿,决定你死活
男人语塞。
她轻轻扬起下巴:想活,剥离旧身份,从今天起,你也是疯子。
但你要记住,是疯子救了你,不是你醒了。

随后更多人到来。
医生、老师、退役军人、白领、普通家庭主妇……他们曾经用疯子否定她,如今却用这个词作为入场资格。
她每天都会审查几十份求生登记,每通过一个人,就在他掌心印上一个烙铁标志。
疯字。
这是归属。
也是臣服。

疯子联盟迅速扩展。
姚源负责建筑与防御系统优化;林彤成立疯子制衡组,监管潜在危险行为;杜烈统领外勤清扫部队,在城市废墟中清理感染者与掠夺者。
林意笙本人则负责最重要的部分:
制定疯子律法,推行疯子政治,建立疯子文明。
你们不信疯子。
那现在,就让疯子定义‘信仰’。

某日,一支组织庞大的武装队试图包围C-0,想以火力换取物资。
结果林意笙并未派人抵抗,只让对方入院谈判。
三小时后,带队首领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纸团推出门外。
纸团上写着:
疯子不谈生意,只讲规矩。
带着你们的算计走远点,别玷污疯子的秩序。

那天起,没有人再敢将疯子当笑话。
疯子,不是野狗的代称。
疯子,是一群穿过火、穿过雪、穿过血、还站在原地的人。
疯子,是这片末日里,唯一有完整体系与信念的群体。
疯子,是新世界的——皇族。

某夜,林意笙一人走进旧档案室。
拉开最底层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林意笙,女,26岁,确诊精神妄想型症状反应综合征,强制收治申请表。
署名处,是她的母亲、她的姐姐、还有那个曾对她说你想太多了的家医。
她轻轻抚摸那张纸,然后——
点燃它。
火光在她手中跳跃,她望着那张纸烧成灰烬,一字一句道:
疯没疯,不是你们说了算。
现在,你们都没机会说了。

她在档案柜背面,刻下第九行:
疯子的王座,用火铸就。

第十五章
末日第60天。
风暴已停,病毒渐退。
但整个世界,仍处于崩塌后的寂静之中。
林意笙站在C-0病院最高层,手中握着望远镜,望向东南方向。
那是……来求救的。

中午,一小队幸存者来到病院门前。
瘦弱、衣衫破烂、步履踉跄,他们身后拖着一辆破车,上面绑着一个虚弱至极的女人。
林彤汇报:她是……林意笙的母亲。
林意笙闻言,没有动容,只静静道:她还活着
活着,但精神混乱,认不出人。
林意笙沉默了几秒,缓缓下楼。

铁门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风雪散去后,她身形挺拔,步履沉稳,身后是一队穿着疯子标志服的整编小队。
她母亲瘫坐在地,嘴里呢喃着:意笙……意笙她疯了,不要再说疯话了……
周围人跪倒在地,有人喊:林院长!求您收留我们!
我们愿意服从规矩,愿意接受审判!
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只求您……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林意笙静静站在那里,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那个曾经在她预警时递出住院申请的人——她的姐姐。
你说我疯。她声音不高,却像一道落锤,你说我神经错乱,说我妄想,说我只是吓坏了。
你说,林意笙不是先知,是病人。
你签了字,把我关进这个地方。
现在,你还觉得我疯吗
她姐姐跪下,声音发抖:我们错了……意笙,我们真的错了。你是对的,你是……
林意笙抬手打断。
不用说这些。
疯不疯,从来不是你们说了算。
她转过身,看向铁门内高挂的标语牌:
C-0秩序·疯者准则第一条:疯子决定生死,疯子决定归属。
她望向众人,一字一句:
疯子也能救人,但前提是——你够值。

林意笙留下那批人,但她没有亲自出面,也没有再见母亲。
她把所有决策交给了制度,让疯子议会决定收留流程。
她知道,一旦疯子开始讲情,就会变成从前那个软弱的正常人。
疯子不回头。
疯子只向前。

病院天台上,风重新吹起,空气比以往更干净。
林意笙站在天台边缘,望着阳光洒落在城市废墟间。
我不是救世主。
我只是个疯子。
但我,是最后一个清醒着,站在这里的人。

她低头,在天台墙面刻下最后一句话:
疯没疯,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