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吱,吱吱……
牙齿啃蚀的声音又在响起,直击林敏的脑壳深处。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1点多
老天爷呀!快饶了我吧!
这种日子还要熬多久啊……
林敏已经被这个声音整整折磨了一周。白天她要处理工作,晚上回家还要和这些讨人厌的声音搭伴,烦死个人,想睡个好觉也不成。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个火药桶,要是有人给她塞个引线,再点把火,马上就能爆掉。
重新堵了下耳塞,林敏蒙上头继续缩在被子里,嘴里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试图让自己赶快睡着。
她这边已经找人排查过下水道、吊顶、犄角旮旯等,所有看的着,看不着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声音从哪传出来的,师傅她都换了好几位。
物业那边也派人询问过左右邻居,得到的结果同样如此。
现在可好,小区里的人都怀疑她神经是不是出现问题,出门碰上人,人家就差把你是不是神经病写脑门上了。
要不是现在的安眠药属于管控药品,林敏真想给自己买一瓶灌下去,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想到这儿,林敏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向老板请一天假,去医院开点药试试。
林敏实在受不住这席卷而来的困意,还是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窗帘的下摆映在地上,黑丝状的雾气慢慢浮起,逐渐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凝聚成浓稠的一团黑影。凑近一看,篮球般大小的黑影轻松地穿透障碍物,移向角落,沿着踢脚线慢慢滑动,两只红色的眼珠如同探照灯般在房间内来回窥视,渐渐的向着床头逼近。
吱吱,吱吱,吱……
林敏被吵的头疼,没好气的想把被子再往头上拽拽,捂的更严实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急得她手脚冒汗,愣是一点没动。
她心里慌张了一瞬,想到些什么,复又平静下来。
自己是不是梦魇了,睁开眼就没事了,加油!林敏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听老妈提过,自己这种情况就是魇住了,迷信说法是鬼压床,实际上是在睡觉的过程中把手放胸口上而已,调节一下就好。
林敏眉头紧皱,细密的汗珠铺满了她的额头。仔细看去,眼珠在她闭合的眼皮下不断地滚动,就在睫毛微颤几下之后,林敏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房顶,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啊……
林敏整个人被恐惧的情绪所淹没,吓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勉强发出了啊‘字,。她死死的盯着腿上的东西,篮球般大小的黑影还想继续往前挪动,见林敏神态不对,便停在原地。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是好人,我还参加过八路军
略有些喑哑的声音在林敏的耳畔响起。试图用八路军的身份让害怕的林敏放松下来。
林敏想不明白眼前的这只大……老鼠怎么会和八路军扯上关系,但透过它的语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伤害自己。
林敏试探着小心问道:你确定不会伤害我你说你自己是八路军,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被人给害了
见眼前的这只老鼠点头,复又问道:那您贵姓
你别害怕,我叫付满粮,我不会伤害你的。付大年再次安抚道。
你为什么找我,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面对这个声称自己叫付满粮,不会伤害自己且参加过八路军的老鼠,林敏满脑子疑惑。
这个世界难道真有什么邪术,可以把人变成老鼠。
天啊!太可怕了!
我只是很久没说过话了,想找人聊会儿天而已
聊天找我仅此而已林敏惊讶于眼前这个叫付满粮的,竟然只是找自己聊天。
那您能不能稍微转一下头,不要那么直直地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林敏双手合十抵在额头,朝前方不停作揖。
付满粮看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移到床尾,侧身蹲坐在一边。
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请便林敏讪讪的应道。
需要——我起个话头吗
您说自己是八路军战士,参加过革命,那怎么现在却是老鼠的模样呢无意冒犯哈!见付大梁久久不语,林敏将疑惑问出了口。
到底谁这么能害人,好好的人愣是成了一只老鼠。
我本身就是精怪,只不过得到机缘修成了人身,只是可惜时间不长罢了
啊……精怪!老鼠精!
林敏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跟自己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好好修行就是了,怎么会想到参加八路军呢毕竟被发现了,可是很危险的。
也是想找个活路而已
老鼠精还能找不到活路听它这意思,它现在这个模样还是让人给害的。
聊到这林敏不敢往下接了,如果他想拿自己泄愤或者是把自己也变成老鼠,那可怎么办啊!
想听吗
您说猛地听到付满粮询问,林敏下意识点头。
2
1938年冬,陕西。
小小的土地庙座立在土坡一侧,黄土高原刮过的风,时不时给它敷上一层泥土。
陈秀禾挎着篮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的脚步卷起阵阵沙尘,烟灰色的头巾伴着裹不住的长辫来回摇摆。
秀禾娘染上了风寒,问过大夫,说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受风。以往每逢初一、十五,秀禾娘都会来土地庙上香。
因着家里的老大随着部队外出打仗,秀禾娘更是不敢怠慢了土地公。但凡家里有好东西,宁愿是自己不吃,也要敬给土地公老爷。
求土地公老爷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难、风调雨顺。
老百姓对于超脱出自己能力且无法掌控的事,总是把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
秀禾学着母亲的样子,将篮子里五个小巧的菜窝窝摆在供台上,又将点燃的香插在灰堆上,伏首叩在地上,念念有词土地公老神仙安,南平村信女陈秀禾在这请愿,请老神仙保佑父母安康,大哥在外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得回来。我……我也能够寻个好人家……说完秀禾羞红着脸将罩布收拾到筐里,提着篮子回去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秀禾就十五岁,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但凡家境好点,对闺女上心的人家都会早早的做打算,更何况老陈家就这么一个女娃娃。
本来秀禾娘担心路上有什么意外,想让她二哥陪着她一起过来上香,结果这个妮子不等她二哥回来,先跑了。
秀禾走后没多久,小巧的土地庙门口冒出一个毛乎乎的白老鼠,鼻子不断向外面嗅着什么。许是看到天还亮着,脑袋又缩回去,不见了。
入夜,大量的雨水从土地庙后方的土坡上冲刷下来,与土路上的水流积聚在一起。白日里点燃的香灰已经被打湿,紧紧地粘附在供台上。
土地公的庙堂里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顺着痕迹看去,小巧的老鼠正奋力拖拽着与它身形一般大小的食物,那不正是秀禾家的窝窝吗
老鼠哼哧哼哧的挪动着身子,入口在神像的下方,隐秘的洞口在外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谁能想到下方已经快被它掏空了!
付满粮是这只老鼠的名字,自打被母鼠生下来它就发觉自己与其它老鼠的不同,毛发是族群里唯一的白色,为此鼠母并不待见它,有时甚至会攻击它。
它觉得自己除了毛发上的差异,智商也要比它们聪明很多很多。在鼠群里它就是一个异类,能独自觅食之后,它就脱离了族群。
付满粮这个名字是它自己取得,它听的懂那些人类的谈话。
有一位孕妇曾在丈夫的陪同下来这上香,看模样快要临盆了,问她丈夫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她丈夫当时说的名字就是付满粮,意思是家里的粮食满满的,民以食为天,孩子以后永远都不要饿肚子。
它喜欢这个名字,它也想把鼠洞用粮食塞满。
供台上还有一个窝头没叼进来,见外面的雨水还没涨到台子上,付满粮打算再下去一趟,已经入冬了,对它而言,多一份粮食就能多一份保障。
毛发被砸下来的雨水浸湿,之前的奔波也消耗了它太多的体力,付满粮一时没防备,滚下了供台。
搁在平时还好,偏偏遇上今天下雨,泥泞的湿土裹覆在身上,引以为傲的爪子再也攀不住任何事物。
乌云滚滚,紫色的雷电炸裂了天空,其中一道如精准的激光灯般直击付满粮。
地面被炸开了焦花,付满粮就那么无力的躺在中间。雨水很快就将土坑填满,下行的水潮裹挟着付满粮漂向了村庄。
3
南平村陈家。
秀禾,是你回来吗秀禾推开虚掩的栅栏门,刚把手里的提篮放在石撵上,就听正屋传来动静。
娘,是我。秀禾应道。
掀开里屋的布帘,就见她娘躺在床头,挣扎着想要起身,秀禾赶忙把一旁的被褥拽到墙边,扶着她娘的身子坐起来。
娘,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比头几天强多了,就是身上没啥劲。你这妮子可真不听话,也不等你二哥回来陪你去,自己先跑了,一个人也不害怕。
听着母亲的嗔怪,秀禾不以为然道:土地庙离咱家也不远,能出什么事,快别操心了哈说着掖了掖母亲的被角。
唉,娘,爹和二哥他俩怎么还没回来,这太阳马上都要落了
你爹肯定还在地里,就是不知道你二哥去哪了,野猴子似的。昨天不是说好让他回来陪你去吗,结果他回来没见着你人,就跑出去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也丢不了。唉,闺女你收拾收拾去做饭吧,太晚就看不着了
晚上,陈家老爹边用头巾弹着身上的灰尘边笑着与秀禾娘说话,孩儿她娘,你猜我回来的时候碰到谁了你猜猜
看着陈老爹嬉皮笑脸的样子,又看到抖落在床铺上的灰尘,秀禾娘不由气恼道:你碰到谁我上哪知道去,快上一边去,都把褥子给我弄脏了。
瞅媳妇那模样是真烦了,陈老爹便走到炕梢,想着不跟病人一般见识,逗趣般喊道:孩儿她娘,听的到吗
作什么鬼样子,儿子闺女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快坐过来吧!秀禾娘拍了拍身侧示意道。
不是你让我上一边去的吗真不猜猜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陈老爹开口还是没个正形,见秀禾娘真没那心思猜便正色道:咱们村,东叉口靠老槐树的,姓林的那家你知道不他家老儿子林桥回来了,还当了个小队长呢
听到这,秀禾娘精神了,他爹,咱家老大当初不是和他家林桥前后招兵走的吗去的还是一个地方。这样,你明天去打听打听,看看咱儿子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我碰上的时候就问了,林桥说咱儿子和他不是一个连队,他也说不准。
还说连队调配,属于什么军事机密,不让随便打听也不能到处说。
不过他倒是说这次的伤亡名单里没咱儿子的名字。再者说,他们是一个团的,他都回来了,咱儿子回来还不快吗
秀禾娘直捂着胸口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土地爷保佑……,把能想到的神仙念了个遍那就好,那就好,在外平安就行,早晚人能回来,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挂着了。
外间,秀禾摆好碗筷,端了一份饭菜,掀开布帘进来。爹,你先去吃饭吧,我给娘把饭端过来了。
正吃着饭,屋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陈老爹刚夹起的菜抖落在桌面上,面色不悦的训斥道:老二,你干嘛去了,饭点不回家,还有个正形没
嘿嘿……,爹,我去看民兵训练去了,我也想进民兵队
不行还不等陈老爹开口,秀禾娘在里屋听到了,急得她一口回绝陈家老二的提议。
你大哥在外面打仗,已经够让我们提心吊胆的了,那可是把命拴到裤腰带上,你还想去民兵队,但凡有个意外,你还让我们活不不等说完,便呜咽地哭了起来。
看秀禾娘这架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陈老爹撂下筷子也不吃了,赶忙劝和孩儿她娘,快别哭了,生着病还没好利索呢!
就是啊娘,我大哥也快回来了,二哥这不是还没去吗!秀禾在一旁附和。
屋外的枯树被击打的噼啪作响,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老二闻声跑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喊,娘,下雨了。
秀禾,快去找两个斗笠,给你爹和你二哥戴上,让他俩收拾一下院子,好把雨水引水窖里。转移了注意力的秀禾娘也不哭了,将家里的几个人指挥的团团转。
4
翌日清晨,陈二哥拿着扁担去村口挑水,刚开门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人躺在自家门口,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鼻息,发现还有气。
高声朝屋里喊道:爹,你快出来看看,咱家门口躺了个人
陈老爹一看是个半大小子,连忙招呼陈二哥:别愣着了,快把人背进去,这大冷寒天得,人可别真给冻没了
一家四口看着这个躺在自家炕上的人,破烂的衣服衣不蔽体,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瘦弱的身体就像骨架缀了层皮。
唉,可怜见的,日子不好过,是个人都遭罪,老二,去拿身你的衣服给这孩子换上。说着秀禾娘俯身给他盖了盖被子,眼里尽是心疼
秀禾湿了块手帕,轻轻擦拭付满粮脸上的灰烬这孩子长得还怪好看嘞
还真是,模样挺周正。
瓜子脸,睫毛也长
……
一家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付满粮的长相。
付满粮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想起身躲开,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孩子,别动,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都在哪
是在对我说话孩子我吗可我是一只老鼠啊。
睁眼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大了,视线也变高了,下意识地把爪子伸到眼前,看着与人的构造别无二致的手掌,茫然无措。
鹅蛋脸的姑娘闯入了付满粮的视线,弯月般的眉眼轻柔的与他相对,此刻抬起的臂膀也被眼前人仔细擦拭。
付满粮想起他在庙前见过这位姑娘,她还给那个木头像带了窝头,不过那些窝头都进了自己的鼠洞。可惜了,自己就咬了一口,便被冲到这儿来了。
小孩儿,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轻轻柔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付……付满粮……没家他吃力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自打那日付满粮被陈家人带回家,已过月余。冬日里暖阳天最是喜人,秀禾娘坐在房门下一边手里纳着鞋底,一边看着在院子里正拿着木杖练习走路的付满粮。
满粮,累不累,坐下歇会儿再练
婶子,我不累,还能再练会儿
付满粮咧嘴笑着回应着秀禾娘。
发生在它身上的事情如此不可思议,但它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只能快速的学会以人的姿态去掌控身体,至今陈老爹一家还以为他肢体不灵活,是被冻伤导致的。
陈老爹手里拿着烟斗乐呵呵地从外面走进来。
满粮,我去部队里帮你问了。把你的情况给那些同志讲了一下,说是鉴于你的腿脚都给冻伤了,让你再休养一段时间,年后再去后勤报道。你秀禾姐也在那给人帮忙呢,你俩在那正好也有个照应。
爹,大哥当兵了,秀禾在后勤给人做军装,现在就连满粮这么小都进部队了,我也想进民兵队陈二哥委屈的说到。
你哪也别去,就在家待着好好的跟我学种地,敢不听,我打断你的腿。陈老爹拿着烟斗气狠狠地指着陈二哥,作势要打他,陈二哥利索一个转身,跑出去了。
有能耐,你别回来。
这种情况,每隔几天就重复一次,时间长了,其他人也就不当回事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满粮为人尚短,还体会不到这种愁绪,整个春节过的乐乐呵呵的。
陈老大回来时恰逢过年,问他在外面好不好,只会没事,还行得应和,然后不停的给父亲敬酒,冲着秀禾娘傻笑,心疼得秀禾娘直掉眼泪。
当娘的看着儿子脸上手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想也明白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提着脑袋打仗的日子更是难挨。孩子不提这茬,自己也只能当没看见。趁着过年回来,要多杀只鸡给孩子补补。
陈老大的这个连队从回来到开拔,休整不到十日,连同林桥的连队一起奔赴了前线。道路两旁,站满了送别的亲人,陈老爹一家也在。
望着大儿子远去的背影,秀禾娘不由喃喃:当家的,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回应她的只有一道浓重的叹息声。
5
后勤部
付满粮正在帮秀禾抬纺车,隔着老远就看到有人挥着手往这边跑来。
秀禾,你娘让我叫你回家。来人哽着脖子喘着粗气。
付满粮摆摆手让秀禾撤下手里的活,回家看看,后面的事他来做。
在后勤处报到后,付满粮就住在了部队这边,每天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后,就会去给秀禾姐帮帮忙。
时间长了,就会被部队里的糙老爷们打趣说他又找媳妇去了。有次碰巧被经过的陈二哥听到了,出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事。
不过他很喜欢和秀禾姐待在一块的感觉,陈家婶子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带一份,衣服鞋袜破了,秀禾姐也都会给他补。不像部队里的其他人,要么花钱找乡里的婶子补,要么就自己补,他们反正都没有秀禾姐给自己补的好看。
晚间,付满粮提着在乡亲那置换的十几个鸡蛋向秀禾家走去。
婶子,在家不
满粮来了,快进屋。秀禾娘迎着付满粮进屋。
来就来了,你这孩子还拿什么东西呀!
婶子,你喊秀禾姐回来,我来看看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就说一声看着秀禾姐低头埋笑的坐在炕梢缝补鞋面的样子,约莫着家里没什么大事,付满粮这才放下心来。
家里没啥事,是你秀禾姐要定亲了。出去可不能乱说啊,没彻底定下来呢秀禾高兴得合不拢嘴道。
听到这,满粮的内心一阵迷茫,秀禾姐她好像很满意这桩婚事,自打他过来,一直都是笑盈盈的,甚至比以往还要温柔许多。
为什么不是大哥,二哥先成婚啊,秀禾姐年龄是最小的啊
满粮啊!你还小,不懂,这姑娘家的婚事最是不能拖,你大哥、二哥那两个冤家,一个在外打仗,一个整天想东想西得不着家,哪个姑娘敢进咱老陈家的门。按理说,是不合规矩,可也不能因为他俩拖着你秀禾姐啊!秀禾娘面对女儿即将出嫁也是感慨万分。
秀禾姐要嫁的人家离这远吗
不远,就是咱村的。说来你也见过,还来咱家拜过年,就是和你大哥一个团的林桥
说起林桥,付满粮还有些印象,个子高高大大,体格壮实,听人说还上过两年私塾,认不少字,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当队长了。
付满粮在想着,秀禾姐这么好的人,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婶子,你让秀禾姐嫁给我吧!
突兀的话语在室内响起。
这样秀禾姐就不用去别人家了,我也能天天看到秀禾姐了
秀禾娘扑哧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秀禾也在一旁捂嘴偷笑。
带着哄人的语气,秀禾娘对满粮说:满粮啊!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秀禾姐,你婶子我也舍不得啊。再说了,你秀禾姐不是还去帮工吗,你和她也能天天见,和现在也没差。出去可不兴这样说
6
秀禾是在她十六岁那年成的婚,丈夫林桥因战事不能时常归家,婚后三年的时间里,两人也没能拥有孩子,婆家那边也有意见。
最近婆婆动不动就来家里吵闹,一言不合就劈头盖脸的骂她一顿。
难受狠了,也回娘家哭诉过,可亲娘那边要么心疼得跟她一块哭,要么就到处带着她看大夫,找偏方,让她喝一肚子苦汁子,时间一长,她也不乐意回娘家了。幸好二哥和满粮经常过来,能听她说说话,不至于那么苦闷。
秀禾姐,你别动,柴火我帮你劈满粮顺势接过秀禾手里的斧头。近几年,付满粮一直呆在后勤没调动,最远就是跟着队友去前线送过物资,不少人就留在了那跟随部队打仗,说他胆小也好,说他无能也罢,只要能看着秀禾姐好好地,他不会管别人议论什么。
秀禾看到满粮脸上沁满了汗水,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被来这儿的林母撞了个正着,林母当下便手指着陈秀禾的鼻子骂:好你个陈秀禾,我儿子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在前线打仗,你倒好,不能生孩子就算了,还背着他在家里养野男人,我们林家哪点对不住你
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你!
秀禾没想到林母连一句解释都不听便指责她,甚至辱骂她: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满粮你是见过的呀!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你这样是想逼死我啊!
哪有这样的姐弟关系,三天两头的往家跑。大部队今天回来,我这就把我儿子叫回家,让他把你给休了。说着林母朝外面跑去。
秀禾坐在石捻子上哭个不停,满粮在旁边听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姐,要不……你就跟我吧!我带你走。
付满粮这话被林母拉到门口的林桥听个正着。
儿子,你听听,还说两个人没事
林桥当下怒火中烧,提起枪就要往付满粮身上招呼。
林桥,你这是干嘛,快放下枪,不是你想的那样秀禾在两人之间拦着,生怕林桥闹出人命。又侧身招呼付满粮快跑。
你还护着他,好,我让你护着。林桥手中的枪头对准付满粮,扣动扳机,只听啪的一声,一人应声倒地。
秀禾
秀禾姐付满粮把陈秀禾揽在身上,子弹从秀禾的头部斜射进去,打了个对穿,血液不停地往下流,付满粮颤抖着试图用手堵住血洞,可无济于是,秀禾没有闭合的双眼再也透露不出一丝生机。
你杀了秀禾姐,我要你们偿命
林桥惊骇的望着付满粮,只见付满粮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莹白的绒毛,耳朵盖过了头顶,指甲变得粗壮而又尖利。
被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好像下一刻就能把自己拆卸,吞入腹中。离门口十几步的距离,浑身的骨头如同钉在了原地,动不了分毫。
付满粮恨恨得盯着晕倒在地的林母,都是这个老婆子,整天听那些三姑六婆的挑唆,回来就折腾秀禾姐,今天这母子两个哪个都跑不了,都得留到这儿给秀禾姐抵命。
付满粮感知到有人在往这边靠近,自己的动作要加快了。
就先从你开始吧!作为丈夫,妻子却得不到袒护,任由自己母亲折腾秀禾姐,就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呵,真是可笑。
林桥发现付满粮的神态不对,鼓足全身的力气向外冲去,却被付满粮死死锁扣住脖颈,摁倒在地,整张脸因为供血不足透出青紫色。
作为一名战士,林桥有着基本的军事素养,很快调整状态与付满粮扭打在一起,手臂与脖颈全是被付满粮撕咬出的痕迹,林桥暂时找不出付满粮的弱点,只能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挥。林桥很快发现,付满粮的打斗没有技巧可言,更展现不出什么神技,完全由本能驱使。
两人的打斗成为一场力量上的博弈。
队长
队长,出什么事了
……
过来的几人是林桥小队的队员,他们听到枪响,来这边检查一下情况,看到自家队长被一个人形怪物压制在地上啃咬,动弹不得,地上还躺着两个女人。认得那是林队的家人,几人连忙举枪,对准那个怪物进行射击。
呵,天要亡我
付满粮躲在石撵后面,试图躲开密集的子弹,进行突围。听着弹壳落地的声音,不由感慨自己做人的这几年,没做什么恶事,却也人不人,怪不怪的活着,最终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终究是异类吗在鼠群是这样,在人类这边也是这样。
林桥拾起落在地上的枪,紧盯石撵后面的付满粮,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剧痛,抬手上膛,就在他起身的一霎那,击中了付满粮的心脏,队员的子弹落在付满粮身体的其他部位。
等了好久,见石撵后面没有动静,几人才慢慢围拢过去。见衣服薄薄地一层,散落在地上,唯有中间一个小小的鼓起。
林桥小心翼翼地用枪头挑起衣服,一只毛色莹润的白老鼠赫然躺在下面。
7
林敏家
所以,你就这样死了林敏没有得到回应。
室内一片寂静,许久之后。
你说,我做错了吗我只是看不得秀禾姐在林家受苦而已,待我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喑哑又带有颤抖的声音在林敏耳边响起。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去找她,对不对
林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感觉付满粮的状态有些疯魔。他的身形似乎又大了一些。
你说啊回答我,你说,……
付满粮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向着林敏身上爬去。
啊……,你走开……
不要往我身上爬啊,谁害死的你秀禾姐,你就找谁啊!找我干嘛
我踹死你,走开……踹死你……
林敏不断挥舞着手臂,脚下不停的乱蹬。
然后……
把自己蹬醒了。
呼了一口气,望着窗帘外透着的亮光,天已大亮。
还好是个梦啊!竟然还是个梦中梦,也太荒唐了!
起身下床。
啊……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