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拿到了考题。
——发榜时,依旧名落孙山。
质问考官,他说我文章虽好,但容貌丑陋,难登大雅之堂。
激愤难当,我跑去找相府门吏崔凯。
他之前帮我牵线,拿到考题。
代价是秋菊和三十五两黄金。
见面,崔凯直接嘲笑,承诺拿到考题,已经办妥。不中,是你文采鄙薄。
他……说的对。
长安九年,连考连败。
谁也怨不了,怪,就怪自己无能!
我心灰意冷,决定给秋菊赎身,回返老家。
可到了无针绣坊,老鸨却说,自那晚起,秋菊再也没回来过…………
1.
我家是贩私盐的,到这辈,刚好三代。
托祖宗的福,小爷打小吃穿不愁。
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念句歪诗,作篇酸文,自觉文武全才。
谁知,好景不长。
天,变了。
朝廷缺钱。
听说,连俸禄都发不出来。
大老爷们的目光自然盯上了我们。
榷盐的规矩,一天比一天严苛。
杀头、连坐再不是吓唬人的空话。
官府鹰犬,手段酷烈,无所不用其极。
简直要把盐贩往死路上逼。
我爹愁得白头,天天唉声叹气。
琢磨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
与其终日提心吊胆,不如去读书,考科举,当官。
话糙理不糙:咱斗不过,干脆想法子混到那堆里去。
从私变官,是摆在我家面前,唯一出路。
如果连这路都走不通,就只能扯旗,杀官造反。
我心里憋着劲。
十六岁那年,顺利通过乡试。
那时,全家乐开花,似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我意气风发地离开曹州,前往长安城。
走之前,老爹赠我一柄短刀。
告诉我,生死攸关时,把短刀送回家,家里就派死士来。
我没把他的嘱托放心上。
考试就考试,怎会牵扯生死
等真正到了京都,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噩梦。
科举这条路。
我一卡,就是九年。
考一次,败一次;
再考,再败。
连进士的门槛都没摸着。
第二次落榜,我意志消沉。
天天跑到无针绣坊鬼混。
灌花酒,醉生梦死。
在那里,我认识了秋菊。
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是她,给了我光亮。
我有一双暗红色眼睛。
她靠在我怀里,轻轻呢喃,郎君的眼睛好美,是枫叶的颜色。
我抚着她的头,枫叶红时,正好秋菊盛开。
我俩情投意合,感情快速升温。
我花重金,将她包下。
她则动用积蓄,悄悄帮我打点。
搭上了驿馆老吏。
这人职位不高,却关键。
常与达官贵人为伍,被视为耳目。
结交到玲珑人物,几杯黄汤下肚,我才窥见真实的官场。
小老弟,你当科举是啥
我答,诗书经义,治国之道。
险些被笑掉大牙。
文章写得天花乱坠,顶个屁用门第……才是硬道理。
科举……不就是用来打破门第的吗
你什么出身
曹州盐商。
士农工商,你家排第几流他斜眼看我,突然笑出声,更何况,还是私盐贩子……曹州哪有什么盐商。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三九天被人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2.
大比临近。
家里的信,又到了。
打开一看,字字泣血。
官府把收盐的价钱,死死摁在十文钱一石。
高门大阀接手时,是一百文。
卖到老百姓手里的官盐,硬是涨到三百文的天价。
面朝黄土背朝天。
辛苦一年,斗米只能换回三钱盐巴。
这哪里是盐
分明是刮骨钢刀。
信上还说,私盐盘查,比以前严了数倍。
只要被查出,贩运超过一石,无需上报,当场砍头。
知情不报者,不论身份,一并处死。
信的最后,老爹写得直白:形势已到悬崖边,半步踏错,粉身碎骨。
我只觉心口压了座山,喘不过气。
连续几天,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秋菊看我魂不守舍,柔声劝道:郎君,要不……找找门路越过龙门,万事皆兴。
我听劝。
找到驿馆老吏,直说想疏通关系,考取功名。
他起初还跟我打哈哈,揣着明白装糊涂。
直到我咬着后槽牙,把酬劳从几吊铜钱,提到了二两黄金。
那双小眼,才一下子亮起来。
行!看公子这么实诚,哥哥我就豁出老脸,帮你引荐位贵人。
第二天。
我忐忑地跟着他,在长安城里七拐八绕。
最后停在一座府邸后门。
抬头看门楣,崔府两个字端秀低调。
我搜肠刮肚,猛地醒悟过来。
他嘴里说的贵人,难道是当朝宰辅……崔铉
这位是狠角色,前不久,刚用雷霆手段,把死对头白敏中给挤兑出京。
如今官拜右仆射,还封了博陵公。
可谓权势滔天,热得烫手。
我紧张到手心冒汗。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与此等贵人相交。
这二两黄金,不白花。
3.
等了半个时辰。
门吏姗姗来迟。
我规规矩矩站在旁边。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等人物也半点不能得罪。
门吏叫崔凯,挺着油腻腻的肚子,下巴抬得老高,用眼角看人。
我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敬。
只能堆起笑容,点头哈腰,等着他引我入内。
左等右等。
驿吏终于看不过去。
将我拉到一边教训。
原来……这崔凯就是正主。
一个门吏,要我二两黄金
我有些破防。
驿吏变颜变色,公子,注意分寸,这可是相府门官,一句话断你生死!
我神色数变,反复思量,最终妥协。
刚想过去接纳,又被驿吏拦住,二两黄金石是小人的价码,这位崔爷!他把崔字念的很重,要这个数。
驿吏用身体遮挡崔凯的视线,朝我比了个巴掌。
五两黄金!
普通盐农民十年的收入,用来结交个门吏……
我没愤怒,反而冷静下来。
崔铉是见不到的。
门官背后应该还有个靠山,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对面姓崔。
清河崔氏的崔。
解决我的问题,应该足够。
为了能搭上线,我肉疼地掏出五两黄金,悄悄塞了过去。
驿吏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交涉。
两人嚼了半天舌根。
崔凯招呼我过去。
他掂量手里的金锭,脸上横肉稍有松弛。
嗯,懂事,跟我走。
我做好准备进府,没想到,只是在门房停留。
没过多久,崔凯领出位华服老者。
来人面色倨傲。
经崔凯介绍,这是相府大管家。
我精神一振。
管家询问背景来路,听到盐商出身这几个字时,鼻子差点哼到天上。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臭狗屎,充满鄙夷。
憋屈。
但我清楚,这不是讲面子的地方。
九年时光,全家百十口人的希望……
我咬牙跪倒。
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求您开恩,给小子指条明路!
我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黄金,高举过顶。
管家瞥了瞥黄澄澄的金子,又看了看匍匐在地,像条狗的我,态度总算缓和。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明晚府里有场宴席,老夫可以带你进去,开开眼界。
我愣住。
求功名,参加宴会干什么
难道这老货还要再介绍人
可我囊中已经空空如也。
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个儿的机灵劲了。管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他消失在门内,我才回过味。
连忙对着大门作揖道谢。
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懵,机械地向崔凯道谢。
这家伙,见事情办妥,换了副嘴脸。
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听说,无针绣坊的秋菊被你包了
4.
他笑得猥琐。
我心里猛地一揪,您的意思……
连夜送来,对你有帮助。
我面色铁青。
拳头攥紧又松开。
想提刀,当场给他来个对穿。
驿吏看出不妙,上来说情,被崔凯拦住。
不就是个歌姬嘛,舍不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儿女情长放不下,还想做官
小子,别以为管家收了钱,这事就板上钉钉。见我始终没回应,他沉下脸,你敢说个不字,我保证,这扇门,你进不来!
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崔凯忽然又笑了,小郎君,你可知道,达官贵人们的妻妾都是说送就送……有上位者看得上,是福气!
我仿佛挨了记闷棍。
脑袋里都是父亲的血书……
这一刻。
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回到住处。
我失魂落魄。
秋菊询问缘由。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求她原谅。
她没抱怨,只是紧紧搂住我。
连啜泣的声音都没发出。
我明知道前胸已经被泪水浸透,却装作不察。
良久,秋菊起身,低着头帮我整理容装。
郎君不必难过,奴家……本就在风尘里打滚。
您垂青,不嫌我脏,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若能为公子前程,尽微薄之力,秋菊……什么都愿意。
我哽咽,心如刀绞。
秋菊,等我将来出人头地,定为你赎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进门!如有背弃……千刀万……
她轻轻按住我的嘴。
眼里全是满足。
5.
晚宴当天,我精心打扮。
然后去接秋菊。
她没有刻意装扮,依旧容光照人。
只是眼眸深处,藏着愁绪。
我们来到崔府后门。
立刻有两个仆妇上前,不容分说,将秋菊带走。
我下意识想阻拦。
被旁崔凯死死拉住。
瞧你那点出息!
直到秋菊的背影消失,他才又叮嘱,一会儿进去,机灵点。
我木然点头。
随着他,往府邸深处走。
穿过好几道回廊,终于来到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管家忙着招呼宾客。
见我进门,只远远点了点头。
崔凯再无废话,将我带到角落座位后,转身离开。
宴席平平无奇,没有山珍海味,酒池肉林。
崔铉亲到。
消瘦,很有风度。
席间谈论的都是诗文雅乐。
我离得远,百无聊赖,随口吃喝。
熬了两个时辰,后厨送来压箱底的菜品,引来阵阵惊呼。
那是个雅致小碟,里面盛有暗红色肉糜。
管家特意来到我身边,脸上带着古怪笑容。
这是相府特制的‘状元肉’,尝尝,吃了,保你金榜题名!
周围几桌宾客听到这话,都转头来看。
目光同样奇怪。
还有人,掩口失笑。
我脸颊烫得厉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众目睽睽,还是硬着头皮,将肉糜放进嘴里。
这肉入口即化,味道异常鲜美,还带股特有的胭脂香。
连日来忧心忡忡。
我肠胃失调。
几口下肚,惊奇地发现,这道菜似乎还有调理功效,吃下去十分舒坦。
一时间,我有些忘情。
口急,不小心将肉糜撒落在袖口。
林桌一个穿绫罗的胖子,端着酒杯,阴阳怪气。
哎呦,兄台好胃口,这吃相,可真是‘不拘小节’,深得风雅不拘的真昧呐。
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我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吃喝。
心里盘算,这场宴席……到底是什么意图。
没过多久,答案自解。
宴会的最后一道菜,是每人一个信封。
我不明所以,刚想拆开,就被管家用戒尺抽中。
嘶……
我吃痛,回头去看。
他狠狠地朝我摇头,回去看!
6.
宴席很快结束。
我退出主厅。
还没出门就找了处僻静角落,将信封拆开。
考题!
我呆立原地,说不出此刻的感觉。
狂喜、失落,应该还掺杂着愤怒。
这就是我九年来苦苦追寻的东西……相府竟然在宴会上公开……售卖
与会人至少有三十多位。
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
难道,就不怕有人觉察,告发
心里像揣着团火,燥得五迷三道。
直到晃荡进门厅,看见崔凯,我突然想起秋菊,赶紧上去询问。
崔凯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着什么急她被留下来伺候贵客,你先回去等着吧。
我心急如焚,却没办法。
怀里的信封,关系到全家生死存亡。
得尽快背熟,准备答案。
我咬着牙,独自离开崔府。
接下来三天。
我把自己死死关在驿馆。
对着封信里的题目,绞尽脑汁。
又厚着脸皮,跑遍长安城里能见到的名士,低声下气地请教思路,揣摩行文。
费尽心机,终于拼凑出一篇亮眼文章。
大比当天。
我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走进贡院。
坐在狭窄的号舍里,紧张地拆开用火漆密封的试卷。
卷轴缓缓展开。
考题赫然入目。
我定睛细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对。
果然,与那封信里的题目,一字不差!
狂喜瞬间上头,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
九年煎熬。
失败、屈辱。
终于……终于,一切要到头了!
我兴奋地拿起笔,蘸饱墨汁。
正要意气风发地落笔。
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点甜腻的腥气,却悠悠地从我的袖口飘散开来。
我一愣。
这味道……是那天在崔府宴席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状元肉。
7.
发榜当天。
贡院门口,人山人海。
我挤在人群里,伸长脖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将那张巨大的黄榜,看了不下十遍。
没有我的名字。
怎么会
不可能!
那题目,我烂熟于心。
那文章,我呕心沥血。
请教了多少名士,字字珠玑。
怎么可能榜上无名
脑袋像被重锤砸中。
天旋地转。
周围的欢呼、哭泣、议论,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像个失魂木偶,在周围游荡。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几句低语。
私盐贩子,也想入仕异想天开……
听说文章写得还行,可惜了……
可惜什么崔相何等人物,岂容那等腌臜货玷污门楣何况……
我猛地扭头,循声望去。
两人正交头接耳,脸带轻蔑
其中一个,赫然是阅卷官。
怒火上头。
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攥住那人的袖子。
凭什么黜落我!我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
他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我的脸,特别是我的眼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放肆!
官员用力甩开我的手,整理着衣袖,冷哼道,贡院重地,岂容喧哗!
我的文章!我的策论!哪里不妥
我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他们。
哼,国家抡才大典,岂止看文章另一人嗤笑,相貌亦是取士标准之一。你这副丑陋模样……啧啧,有碍观瞻,不入品。
轻飘飘的语气,像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切割。
丑陋
考官指着我的眼睛,手指画圈,丑陋!
原来如此。
文章写得再好,也抵不过出身低贱,抵不过双眼异于常人。
门第……
相貌……
所谓科举,不过是权贵们自娱自乐的游戏!
我浑身发冷。
屈辱、愤怒、不甘。
跌跌撞撞,回到驿馆。
一脚踹开房门。
8.
驿吏正翘着二郎腿喝茶,吓得茶水泼了一身。
你不是说能疏通关系吗收了钱,就这么办事!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驿吏抹干茶水,露出嘲讽的笑容。
哟,落榜啦怎么,火气这么大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我收钱,是给你引荐门路。你自作聪明,越过我,直接去见官家出手就是三十两黄金,好大手笔!
我……
懂不懂规矩抱别人的大腿,还想让我给你兜底做梦!
我愣住。
这话有点道理。
可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还是让人想狠狠给上一拳。
怒火升腾,我强压下去。
找他理论,已毫无意义。
我转身就走,直奔相府。
在相府门口蹲守半天,我终于堵住崔凯。
他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堆起假笑:哎呀,放榜日,公子怎么有空来这儿
崔爷!我尽量让声音平静,我落榜了。
哦崔凯故作惊讶,这可真是……可惜。不过科场失意,也是常事,公子不必……
我只想问一句。我打断他,三十五两黄金……打了水漂
笑容慢慢消失,崔凯换上倨傲表情。
啥意思收你钱,带你进门,见了大管家,还参加了宴席,拿到考题。你自己不争气,难道要怪我
考题我冷笑,那考题怕是人人都有吧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出身,是我的眼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崔凯彻底沉下脸:胡言乱语!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我胡言乱语我上前一步,你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带走了秋菊!
婊子而已!小肚鸡肠,这点风度你还想当官
说!你们把她怎么了想起秋菊,我情绪瞬间失控,一把揪住那混蛋的脖领。
滚!再敢纠缠,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崔凯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赶走!
门房里窜出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家仆,个个手持棍棒,面露凶光,将我团团围住。
我自小习武,有些拳脚功夫。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
崔凯!你给我等着!
我撂下狠话,趁他们未及合围,猛地发力,撞开缺口,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崔凯和打手们的哄笑声,刺耳无比。
我一路往无针绣坊跑,心越来越沉。
崔凯提到秋菊时的反应……不对劲!
冲进绣坊,老鸨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
看到我,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秋菊呢我喘着粗气问。
老鸨放下瓜子,慢悠悠道:哎呦,黄公子,您怎么问上我啦该我问您才对呀!
什么
她站起身,秋菊……自从那天晚上被您接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9.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没回来
老鸨摊开手,人是您带走的,现在下落不明,我可损失大了。得赔钱……
脑子嗡嗡作响。
那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七天了!
这几天,我先是埋头准备考试,然后是发榜后的打击、奔波、对质……
我竟然……竟然把秋菊忘了!
恐惧。
狂怒。
我失去理智。
转身冲出绣坊,疯跑回驿馆。
找出床底下的包裹,拿出老爹给我那柄短刀。
刀柄握在手里,戾气直冲天灵盖。
我再次赶往崔府后门。
还未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喧闹和嬉笑声。
我一脚踹开虚掩的后门。
院子里,崔凯正和五六个打手围着石桌,喝酒吃肉。
见我提刀闯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还真敢来小子,你是活腻歪了吧!
他身边的打手也都站起来,狞笑着围拢过来。
秋菊呢我声音嘶哑,眼红如血,把她交出来!
崔凯端起酒碗,晃了晃,脸上满是戏谑,交交给谁啊下贱歌姬,值得你拼命
交人!我厉声咆哮。
别冲动,有话好说。崔凯故意举起双手,悠闲道:真想把人带走,也不是不行……
他的眼神,像毒蛇。
别废话!她在哪里!我再次嘶吼,刀柄险些攥出水。
好,如你所愿……崔凯放下酒碗,直接站到石墩上,比我高出半个身子,居高临下,求我啊。
打手们发出哄笑。
跪下,崔凯挑高下巴,抬头望天,磕三个响头,我就告诉你。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人影出现。
我咬牙切齿,满嘴血腥味。
为了秋菊……
我闭上眼,咚的一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磕在地上,传来闷响。
哈哈哈!好狗!崔凯笑得更加肆意。
打手们也跟着起哄。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抬起头,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崔凯弯下腰,凑近我的脸,带着残忍笑意。
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脚面,伸到我面前。
舔干净。
10.
我浑身巨震。
刚想抓刀,被西五条木棍架到身上。
巨大的力量压得我直不起腰。
我操你八辈祖宗!
崔凯不以为意。
周围打手们笑得更大声。
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踩碎。
秋菊……
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在迅速流逝。
浑身发麻。
你越犹豫,她越受苦……你想清楚,她可是为了你……嘿嘿嘿。
最后一根稻草。
我颤抖着低下头,伸出舌头,在那片污秽上,轻轻舔过。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直冲喉咙。
哈哈哈!
崔凯狂笑,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想知道秋菊在哪那天晚宴上的‘状元肉’,香不香
我猛地僵住,彻骨寒意直窜头顶。
你吃的。崔凯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就是秋菊的腿肉……
轰——!
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胃里疯狂翻涌,我当场呕吐。
状元肉……那鲜美滑嫩,带着胭脂香气的肉糜……是秋菊的……腿
不……不可能……我失声喃喃。
管家喜欢她的腿,想玩玩。
崔凯残忍地笑着,继续絮叨,谁知那婊子不知死活,还敢提条件,说什么要帮你高中,才肯顺从。
我彻底崩溃,脑海里浮现出她当时的表情。
管家是什么身份能被她拿捏不让摸……就剁下来!做成肉糜。让大家都尝尝鲜!也让你小子沾沾‘福气’,哈哈哈哈!
我眼前发黑,痛得无法呼吸。
秋菊……
她是为了我……
这帮畜生!
啊——!!!
我凄厉嘶吼,想要扑向崔凯。
棍棒狠狠地砸在我的背上、腿上、头上。
初时,还能感受到疼痛。
慢慢的,所有感觉都在消失。
我的世界,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仇恨。
我嘶吼,挣扎,却被死死按在地上。
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我死死盯着崔凯那张狞笑的脸,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很快,后脑被重击。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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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疼痛和恶心中醒来。
四周漆黑。
湿霉。
劣质草药和血腥味混杂。
似乎,是一间柴房。
门外传来两个小厮低声交谈的声音。
……那婊子骨头还挺硬,熬刑三天都不肯低头……
……还不是看上了小白脸,有啥用,被熬成了高汤……
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字字如刀,狠狠剜在我心上。
极致的愤怒和悲恸过后,我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不再哭。
不再吼。
静静地看着窗外月光。
如果有人在场,他们会看到一个生动的表情。
我笑了。
崔凯……
管家…
还有整个相府……
这吃人的世道……
你们不会再听到抱怨。
我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活下去。
没过多久。
柴房的门被打开。
崔凯走进来。
居高临下,盯着蜷缩的我。
小子,命挺硬啊。
我睁开眼,脸上立刻堆满惊恐和哀求。
崔爷……饶命啊……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伤势太重,又跌回去,发出痛苦呻吟。
饶你
崔凯嗤笑,也不是不行。我听说,你家是曹州盐商
是……是私盐……我心里一动,脸上更加惶恐:崔爷,我是独苗,只要您放了我,我爹……我爹一定重金酬谢!多少钱都行!求您了!
我涕泪横流,抱住他的腿,像条狗。
崔凯看着我被吓破胆的模样,眼中轻蔑更甚。
哦多少酬金
很多……足够几年吃喝不愁……
我语无伦次地哭诉。
拿捏尺度,将家底夸大,只求他被贪欲迷惑。
12.
崔凯来回踱步。
时不时看我一眼,像检查货物。
想活命,简单!他终于下定决心,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百两黄金,买命。
我拼命咳嗽,甚至咬破舌头,逼出口带血唾沫,崔爷……百两黄金,太多了吧
没钱崔凯嗤笑,贩私盐,刀头舔血,这点钱拿不出来
我苦苦哀求:您行行好……看在……看在驿馆老哥的面子上,饶了我吧……他……他当初收了我二两金子……
我故意提起那个驿吏,想看看崔凯的反应。
他崔凯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你还指望他蠢!
他弯下腰,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他通风报信,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相好。
果然如此!
那驿吏,从开始就在算计,怕我怀恨,成事后回头报复。
血债,又多了一笔。
我装出彻底绝望的模样,连连磕头:崔爷饶命!我给钱!只是……只是这钱,我得向家里要……
崔凯来了兴趣:哦怎么要
您……还记不记得……我那把短刀
崔凯回忆一下,恍然道,就是你拿着吓唬人那把刀刃都没开……
那是我爹给的信物,我那天是昏了头,拿出来壮胆。
哦……刀挺好看,我收起来了。崔凯大咧咧,挺出圆滚滚的肚子。
我家在……曹州城南槐树巷……把头第一家……宅院最大那家!
我故意将地址说得极为详细。
然后呢
您派人把刀送过去,然后说明我欠债一百两黄金,自然有人把钱送到长安。
崔凯手捋胡须,反复掂量我说的话。
随便派个下人就行。老家来人,在长安,也威胁不到您……我赶紧解释。
他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算你识相!崔凯冷哼,等着吧!
说完,他转身出门。
安排亲信出发,送刀。
13.
我被挪到稍好些的杂物房。
伤口有人处理,每日茶饭不断。
能榨油水的肥羊,在赎金到手前,必须优待。
我装作虚弱不堪,安心养伤;
心里一遍遍推演着复仇计划,每个步骤,每个细节。
秋菊临别时的眼神,是我心里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这道疤,只有我的死才能偿还。
当然,我得拉着这该死的世道一起。
一个月后。
深夜,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虫鸣。
是约定的暗号。
家里派来的死士,到了。
我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第二天,死士通过密语告诉我,赎金已备妥,随时可以交易。
我指示他们,按崔凯的要求,如数缴纳。
黄金送到相府后门。
崔凯验看,笑得合不拢嘴,亲自把我恭送出府。
他甚至假惺惺地搂住我的肩膀:黄老弟,咱们算不打不相识嘛!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一笔勾销!
我装出唯唯诺诺,惊魂未定的模样。
连连道谢。
老弟啊,崔凯话锋一转,你家做私盐买卖,风险太大,迟早要出事。
我心中一凛,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被看出破绽
崔凯凑近,哥哥我呢,多少有些人脉。你要是……懂点事,帮你弄个官方盐引,怎么样私转官,旱涝保收!
来了。
盐引我震惊,随即面露难色,这……这得多少钱
崔凯伸出五根手指: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五百两黄金!这可是通天的路子!
五百两……他真敢开口。
我露出肉疼的表情,开始跟他讨价还价:崔爷,这……这数目太大……能不能少点……
我表现得恰到好处。
既渴望洗白上岸,又吝啬钱财,典型盐贩嘴脸。
崔凯见我这副模样,更加笃定我已经彻底被他拿捏,戒心全消。
行了,钱的事回头好说。你先回去,跟家里商量清楚。
他表现的很大度。
我千恩万谢,转身离开。
回到驿馆。
我清点队伍。
爹这次是拼老本,银钱充足,兵强马壮。
而且他说的清楚,全家已经躲进水泊。
我可以放手干,不要顾忌。
盐帮三代,我们打小就明白:求不来的结果,能砍出来。
14.
清算开始。
头一个,驿吏。
他见到我从相府全身而退,十分惊惧。
我顺水推舟,将死里逃生归功到他的面子,又奉上二两黄金。
驿吏信以为真,欢天喜地。
这次,因祸得福,崔门官还答应给我家办盐引……就是。
郎君有话,但说无妨。
驿吏顺杆爬,他当然不愿意放弃捞钱的机会。
我犹豫再三,才勉为其难,向他透露实情。
相府给了两个条件。
一,要出百两黄金;
二,得在京郊建一处盐仓。
专门给贵人门备些货。
驿吏面露犹疑,公子,您这都是大事,小的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赶紧恭维,先说想请他帮忙找崔凯砍价,又说拿不准贵人们的心思,新收了座旧盐仓用来改造,要他帮忙把关。
驿吏思来想去,没有风险,当场应承。
他贪得无厌,先留后路,只说没有把握,全是为朋友分忧。
我当然识趣。
承诺无论事情成不成,都有孝敬奉上。
驿吏大喜,屁颠屁颠地跟着我,赶往旧盐仓。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
他刚踏入仓库,就被捂住嘴巴,按倒在地。
一把粗盐塞进嘴里,所有杂音立刻消失。
我缓步走到他面前。
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想起他对崔凯的谄媚,出卖秋菊的恶毒……
杀意在胸中如岩浆般沸腾。
我没亲自动手。
对付这种杂碎,会弄脏我的刀。
盐浸,浸透。
我只冷冷吐出四个字。
死士们手法干净利落。
很快,将整张人皮剥开。
驿吏尚未断气,在极致的痛苦中抽搐。
铁钩穿透锁骨,将他高高吊起,悬在半空。
大袋盐巴,一层层,仔细地填进皮囊。
盐粒摩擦血肉。
驿吏像个破口袋,被逐渐撑得饱满,恢复人形轮廓。
他瞪大眼,在折磨与惊惧中,停止呼吸。
浓郁的腥咸,弥漫整个盐仓。
15.
我吩咐死士,将这具沉甸甸的大盐袋,装进运盐麻包,外面裹上几层伪装,打扮成普通的货物。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麻包就被脚夫,误送到相府后门。
还特意留下口信:驿吏孝敬的海货,路途遥远。盐浸一下,方便保存。
说完,便迅速消失在晨雾中。
崔凯简单检查,并没发现异常。
寻思着管家好吃,刚好孝敬。
便叫人将大盐袋送进后厨。
他洋洋自得。
这事,办得漂亮。
海鲜孝敬管家,剩下的盐巴分给仆役,皆大欢喜。
这么多年,他能在相府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伶俐手段。
这驿吏……心黑手狠,因为老子白吃二两黄金。
崔凯这两天正盘算着好好收拾他一下,没想到,今天就送来孝敬。
算他识趣,勉强过关。
毕竟,这是车紧俏的盐巴,价值不菲。
日上三竿。
后厨陆续到达,了解崔凯平日行事作风,知道这车海货人人有份,便上手,开始解麻包。、
拆着拆着……
有人发觉不对劲。
味道、形状不似海货。
很快,被盐填满、面目狰狞的人货现形……
啊——!!!
凄厉尖叫,划破宁静。
驿吏惨死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
骇人死状,尤其是盐浸手法,让所有知情人——比如崔凯,比如管家——都不寒而栗。
隔了两天,等到尸体身份被确认。
我掐准时机,再次出现在崔凯面前。
脸色煞白,体如筛糠。
崔……崔爷……我听说驿馆……驿馆那位……出事了
任谁看,我此刻都是吓破了胆,死……死得好惨……用盐……天啊,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崔凯阴沉着脸,盯着我,眼中全是狐疑。
这种手法,看上去像同行……
你说,是盐贩子
在我的引导下,他开始思索寻仇的可能,某种警告,或者……黑吃黑
会不会盐引的事情漏了口风
崔凯一愣,显得惊疑不定。
我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
办理盐引是条很长的利益链,四处漏风。
行了!少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崔凯不耐烦地打断我,赶紧把钱凑齐!早点办完,滚回曹州,做你纨绔子去!
好好,我马上去筹钱。
我脸上惶恐,心中冷笑。
滚
不。
复仇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马上轮到你。
16.
我退出相府,立刻叫来死士盯梢。
果然,崔凯急冲冲出门。
他们顺藤摸瓜,将整条线摸的七七八八。
从盐铁司到户部、度支司,涉及大小官吏有十几人。
当然,这些人都围绕着相府管家,就是那个杀死秋菊的元凶。
这老家伙十分谨慎,轻易不出相府。
即便出门,也有大量随从。
很难找到下手机会。
我们耐心等待,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行踪、喜好,尤其是……对新奇特食材近乎病态的迷恋。
那将是,送他上路的请柬。
驿吏横死。
崔凯对我的看顾更紧。
人手,又加了两班。
怀疑也好,威慑保护也罢。
刚好,省得再费心,主动给他传消息。
我每日奔波劳碌。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钱庄、当铺,几乎被我踏破门槛。
甚至,还厚着脸皮,去拜访了几个不入流的富户。
四处碰壁、焦头烂额的模样,自然一五一十,报到了崔凯那里。
他当然会认为,我为筹钱,煞费苦心。
如此,甚好。
死士传回新消息。
他们探明,相府管家,之所以对稀奇食材痴迷,根子在他的主子崔铉。
崔相国位极人臣,自然想延年益寿、滋阴壮阳,甚至长生不老。
管家就是得他授权,四处搜罗处子血,炼制丹药。
种种腌臜手段,不一而足。
秋菊本没有入选资格。
是管家那老狗,狐假虎威,肆无忌惮,草菅人命。
我收到消息后,望着灯火通明的巨城,缓缓闭眼。
安史之后,再无长安。
朗朗乾坤,只剩般藏污纳垢之地!
17.
次日,我不惜血本,购得一块品相绝佳的雪蛤。
此物通体雪白,触手温润,传闻有起死回生之效。
时机成熟。
我寻个由头,宴请崔凯。
席间,故作酒后失言,无意间提及雪蛤,想献给能说得上话的贵人,以求通融盐引之事。
崔凯狡猾,没有上套。
只吩咐手下,继续看紧我,瞧瞧我这宝物真假。
崔铉诞辰将近。
我算准管家急切。
隔了两日,再次露出消息。
果然,崔凯很快找到我。
管家收到风,欣喜若狂,让他立刻前来询问。
我故作为难,推说那雪蛤品相远超以往。
在我一个朋友处。
不知为何,露出风声。
现在,好几家都逼上门。
这一次,我又猜中。
崔凯没有暴走,而是露出谨慎模样。
那意味着,长安城里,好这口的并非只有崔铉。
竞争对手与他地位相当,甚至犹有过之。
我借机表忠心,承诺必定全力以赴,帮相府拿到至宝。
崔凯投桃报李,说可以用雪蛤直接换盐引。
但中间环节的跑腿费用还得给,差不多百两黄金。
我心中暗骂,面上却感恩戴德。
次日,我给崔凯送信,想约正主看货。
他也明白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层层中转,答应请示管家。
很快,消息传回。
约我三日后,在城北别院品鉴至宝。
如果确如传言中所说是极品,盐引当日交割。
我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感激涕零。
反复强调,无论能否成交,断然不会少了崔凯的好处。
……
赴约之日,天色微明。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身后那两条甩不掉的尾巴,在城南兜圈子。
我漏出的消息是约了地下钱庄,对方能提供大额借贷。
在一处偏僻茶馆,我停下了脚步。
茶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茶客,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死士。
我带着尾巴,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粗茶。
二位辛苦,在此稍歇。我客客气气,还特意将钱袋留在桌上,我去方便一下。
两人并未起疑,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我还没接完手,前院就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
两人被困成粽子,悄无声息地拖进了后院。
我赶到城北别院时。
管家仅带着贴身小厮,悠哉游哉地踏入了那座他精心挑选的幽静庭院。
准备鉴赏西域雪蛤。
可惜,错了。
庭院里,迎接他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盐帮死士。
你……你们是什么人!
管家笑容瞬间凝固。
18.
出于保密,他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
还没来得及拔刀,便被如狼似虎的死士们按倒在地,利刃割喉,血溅当场。
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管家大人,别来无恙啊。
我缓步从屏风后走出,脸带笑意。
黄……黄公子,你……你想做什么
管家认出我,先迷惑,随即化为恐惧,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盐引老朽已经带来,价钱都好商量!
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
谢谢!我从他身上搜到盐引,仔细看过,藏入怀中,今日这饕餮盛宴,特意为您老人家准备。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主菜,便是状元肉。
管家面如死灰。
饶……饶命!黄公子饶命啊!
他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秋菊临去前,可曾求饶
我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寒意。
手起刀落。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别院中回荡。
他的四肢,被我一一斩断。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板。
我命人取来早已备好的特制药剂,撬开他的嘴,强行灌下去。
这药,会让他神志清醒,痛觉放大数倍。
他必须清清楚楚地感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马上上菜。
我蹲下身,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那味道,鲜美的很。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我示意身旁的死士。
他们动作麻利,将管家那两条血淋淋的断腿,拖到临时案板上。
刀光闪烁。
很快,一盘肉糜刺身,便被端到他面前。
尝尝吧,管家大人。我捏住他的下巴,将一勺殷红的肉糜,塞进了他的嘴里,这可是您最爱的‘珍馐’啊。
管家剧烈挣扎,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却无济于事。
被迫将自己的血肉,吞咽下去。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变得呆滞,涣散。最终,彻底失去光彩。
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这老畜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留下死士处理现场。
我悄然离开。
回到驿馆时,天色已近黄昏。
我换了身干净衣衫,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出门闲逛了一圈。
接下来,是崔凯。
然后,是崔府那位,高高在上的相爷。
一个,都跑不了。
19.
我拿着盐引,连夜找到崔凯。
说事情办妥,酬劳已经备好,请他到无针绣坊宴饮。
管家……去了多时,为何迟迟不归
崔凯大喜,但仍保持警惕。
看您说的,我这不是奉了他老人家的命来请您!我暧昧地捅了他一下,管家大人已经在那边候着,您懂……
崔凯瞬间会意,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欣然应允。
他甚至没带随从,就跟着我一起出门。
领功、领赏,还是在无针绣坊这种风月地,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夜凉如水,平康坊在宵禁之后更显妩媚。
我带着他穿堂过室,直奔秋菊的房间。
那里是我最近两年的落脚点,是她始终想走出去的家。
黄老弟,事情办得好!他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问,管家……怎么说我的好处……
我慢慢从怀里个金锭,直接塞到他手里。
崔爷,不是我不懂事,怎么分,还得看老管家的意思,您多包涵。
对对……他乐开了花,将金锭放在手里把玩,舍不得装起来,是这个理儿!黄老弟,果然有本事!
本事,自然有。我推门,将他领进屋,声音骤然转冷,尤其是……杀你的本事!
哐当!
大门关上。
死士守在门口,屋内只剩我们两人。
崔凯僵住,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
我说……短刀出鞘,秋菊的债,该还了!
话音未落,我如离弦之箭,猛扑上去!
崔凯那点三脚猫功夫,在我面前,如同儿戏。
他刚想反抗,已被我左右开弓,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脸上。
疯子!你敢!崔凯魂飞魄散,转身奔窗口。
管家已经被我宰了,你说我敢不敢!
我岂能容他逃脱。
垫步绕前,手中短刀斩出。
噗嗤!
第一刀,扎进他右臂。
啊!
崔凯惨叫,金锭落地。
他踉跄着,还想呼救。
我反手又是一刀,从他后心刺入,直透胸肺!
呃……
崔凯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刀尖。
他软软瘫倒,鲜血汩汩涌出。
你……你敢杀我……
这是秋菊的房间。
我戏谑地看着他,在地上抽搐。
崔凯猛地睁大眼,恶狠狠道,杀了我也没用!这……是世道,你永远考不上……还会有无数个秋菊,任人宰割……
那就连着世道,一、起、摧、毁!
我怒喝,扑上去,连补三刀。
酒囊饭袋,魂归西天。
到死,他都没明白,我凭什么敢在长安城行凶,杀相府管家、门官。
我走到崔凯尸身旁,拿出十年寒窗常伴左右的狼毫,蘸着他的血,在白墙上,奋笔疾书。
被骗入相府……
得考题,却因出身落榜……
秋菊惨死……
宰相用处女炼丹,管家借势行凶……
状元肉的真相……
再到崔凯、驿吏的贪婪与残忍……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血书末尾,我留下四句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第后,赋菊,黄巢。
写完,我扔掉毛笔,望着那满墙血字,胸中郁气稍纾。
做完这一切,我带着死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20.
事情的发展,如我所料。
相府管家与门官接连暴毙,死状凄惨。
暴徒更留下骇人血书。
千里追凶,明正典刑……根本没发生。
丑闻。
这是一桩丑闻。
权贵们最擅长的,是遮掩。
消息被死死压下。
无针绣坊被封。
客人们依然会流连平康坊。
那里还有怡红院、秀水居……
甚至,官府都没派人前往曹州,追查我的下落。
因为……那是节度使的地盘,不归长安管。
我拿到盐引,家族得以保全。
尽管……我们依然要纳贡、接受盘剥,做贱民……
没关系。
因为,这些在此时的我看来,都是铺垫。
秋菊的仇,还没报完。
尾声:
多年后,我再次站在长安城头。
忠臣良将匍匐在我脚下,山呼万岁。
他们身后,是皑皑白骨、如山尸骸。
我让贵族们见识了黄王刑法。
剥掉蟒袍,捆成粽子,塞进菊花瓮……最后灌入滚烫铁水。
听!
他们叫的好惨!
咒骂我是食人魔……
说的好!
老子带领六十万流民,屠尽三十州,溃兵铺路,血染泗水;
占广州,溺毙藩商十二万;
破长安。诛杀李唐宗室三千人……
龙子龙孙,五姓七望,不过如此。
扔到铁汁里,都是绽放的秋菊……
朱门酒肉,配公卿骨血,刚刚好。
刚刚好!!!
……
如果。
我是说如果。
你们也穿越过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