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紫玉临风
承乾宫的滴水檐下积着未化的春雪,二十三位新晋宫嫔的绢花在料峭寒风中簌簌颤动。我低头抚过鬓边素银簪子,听见掌事太监拖着长调唱名:正五品太常寺少卿沈恪之女沈云舒,年十七——
青石板沁骨的凉意顺着膝盖爬上来,鎏金掐丝护甲划过我下颌时带着沉水香的气息。皇后娘娘的声音像浸在蜜里的刀:好个清水芙蓉的妙人儿,这双眼睛倒让本宫想起故人。
我望着织金凤袍上振翅欲飞的翟鸟,喉间泛起淡淡的腥甜。三日前父亲被弹劾收受军粮贿赂,此刻凤座旁那尊翡翠貔貅正压着参奏的折子。
皇上觉得如何?皇后的护甲轻轻叩在貔貅眼珠上。
龙涎香的味道骤然浓烈,玄色十二章纹袍角掠过眼前。皇帝的手比檐下的冰凌更冷,抬起我脸庞时,拇指重重碾过唇上胭脂:留牌子。
第二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穿柳绿宫装的少女打翻了茶盏,鬓边紫玉兰绢花坠地碎裂,露出内里暗红的芯子。皇后倏然起身,翟鸟金翅在晨光中闪过寒芒:林御医,验那绢花!
第二章·棠影惊心
暮色漫过碧纱橱时,我正将紫玉兰碎片拢进素帕。碎瓷似的花瓣割破指尖,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诡异的青蓝。林御医跪在滴水檐下抖若筛糠,药箱里银针碰撞声碎成一片。
回禀皇后娘娘,此花蕊中掺了七星海棠汁。老御医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混着紫玉粉末研磨,遇热...遇热便成剧毒。
皇后腕间翡翠镯子撞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我望着她袖口金线绣的翟鸟,忽然想起那日面圣,凤座旁翡翠貔貅压着的弹劾奏折足有三寸厚。
林晚棠。皇后声音似淬了冰,你父亲在太仆寺当差时,可曾见过这种西域奇毒?
柳绿宫装的少女瘫软在地,发间珠翠缠进紫玉兰残瓣里。我认得她腕上金镶七宝镯——三日前入宫验身时,尚宫局嬷嬷特意将这件御赐之物套上她凝霜皓腕。
嫔妾冤枉!这绢花...绢花是贵妃娘娘...林晚棠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廊下飘来的胭脂色裙裎。
楚明岚的护甲刮过琉璃屏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本宫倒不知,如今这承乾宫里,连朵绢花都能要人命了。她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玉兰碎片,林御医,你且说说,七星海棠要如何用才能见血封喉?
老御医的冷汗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需...需佐以曼陀罗花粉,在密闭处熏蒸三个时辰...
哦?贵妃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我捧帕的手,沈才人这血渍颜色倒是别致,莫不是今晨在御膳房偷喝了银耳羹?
皇后突然轻笑:都起来吧。林宝林进足缀霞轩,沈才人既通医理,就替本宫照看这盆西域进贡的雪塔茶花。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下一朵白瓣金蕊,花开花落自有定数,你说是不是?
我捧着花盆退出殿门时,瞥见楚明岚的侍女往林御医袖中塞了个鎏金匣子。廊下穿堂风掠过耳际,送来贵妃低语:告诉章院判,当年周婕妤的脉案该重见天日了...
更鼓声惊飞栖在宫墙上的寒鸦,我借着月色翻开《百草辑要》。书页间突然飘落半张泛黄药方,朱砂小楷写着永泰八年,周氏暴毙,甲紫气滞,正是父亲的字迹。
第三章·夜绽荼蘼
子时的梆子声惊落檐角残雪,我蜷在熏笼旁给茶花剪去枯枝。铜剪突然硌到硬物,花泥里竟露出半截缠丝金簪。簪头镶嵌的月牙玉珏沾着褐斑,借着烛光细看,那玉纹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火漆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我慌忙将玉簪塞进妆奁夹层。琉璃屏风上映出个佝偻身影,林御医的官帽歪斜着,手中灯笼在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才人救救老臣!他突然扑跪在地,袖中滚出个鎏金小匣,贵妃要老臣改周婕妤的脉案,可那毒...那毒分明是...
话未说完,他喉间突然发出咯咯异响。我看着他脖颈暴起的青筋渐渐染成紫黑,想起《百草辑要》里夹着的药方——永泰八年,周氏暴毙,甲紫气滞。
御医房...九...沾血的手指在我裙裾画出扭曲图腾,第三笔尚未收锋,老御医已气绝倒地。那鎏金小匣滚到炭盆边自动弹开,露出半颗蜡封的孔雀胆。
更漏声里,我摸到他怀中硬物。青铜钥匙的齿痕形似九头鸟尾羽,匙柄刻着甲字十七——正是今晨在司宝司见过的库房编号。
寅时三刻,缀霞轩方向突然传来尖叫。我跟着掌灯宫人跑去,只见林晚棠悬在房梁上,杏黄披帛勒进脖颈,绣鞋尖还在往下滴着朱砂。最骇人的是她十指指甲尽数剥落,碎甲在青砖上拼出半幅九头鸟图案。
沈才人好灵通的耳目。楚明岚的声音裹着夜露寒意突然响起。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抚过林晚棠惨白的脸,这丫头临死前说,你妆奁里有件宝贝?
我后背抵上冰凉的廊柱,袖中钥匙硌得掌心生疼。正要开口,忽见皇帝玄色大氅掠过月洞门,十二旒玉冕在夜风中叮咚作响。
传朕口谕。他目光掠过梁上尸身,最后落在我微微发抖的指尖,沈才人晋为贵人,赐居缀霞轩。
第四章·璇玑断章
缀霞轩的房梁在暮色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仰头望着林晚棠悬颈的那根横木,忽见缝隙间闪过丝帛微光。踮脚去够时,腕间白玉镯磕出清脆声响——正是那日被楚明岚折断又用金丝缠好的旧物。
贵人小心。身后突然响起年轻宦官的声音。我惊得险些摔了烛台,转身却见来人眉眼清俊,竟是御前奉茶的季公公。
他玄色衣摆掠过青砖,轻巧取下梁上物件:皇上让奴才提醒贵人,夜探司宝司前,不妨先看看这个。半幅泛黄的《璇玑图》铺在案上,八百四十字间暗藏血色批注。
更鼓初响时,我终于在回文诗中辨出端倪。以周字为始,斜行三列竟藏着九鸮衔玉,寒潭渡劫八字。指尖抚过斑驳墨迹,惊觉这血书竟是用朱砂混着孔雀胆写就。
窗外突然传来异响。我吹灭烛火躲在屏风后,见楚明岚的贴身侍女碧梧撬开妆奁暗格。她将胭脂盒对准月光细看,盒底九头鸟图腾在满月下泛出磷光。
果然在此。碧梧冷笑一声,袖中寒芒乍现。我正欲呼救,忽被冰凉手掌捂住口鼻。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漫进鼻腔,皇帝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爱妃的戏看得可尽兴?
刀光闪过时,他玄色大氅将我兜头罩住。我听见利刃入肉的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声。待挣脱出来,只见碧梧心口插着那支缠丝金簪,月牙玉珏正卡在她第三根肋骨间。
季临。皇帝擦拭着指尖血迹,把司宝司甲字库的账册拿来。他忽然捏住我下巴,目光似要刺透魂魄,沈贵人可知,你父亲三年前在江州剿匪,得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玉佩。
五更梆子敲响时,我在《璇玑图》背面发现极小字迹:端敬皇后殡天日,寒潭殿内生双姝。窗纸透进的天光里,季临送来的账册赫然记载:永泰八年秋,甲字库遗失陪葬玉枕一对,枕上刻有沈氏家徽。
第五章·寒潭缚玉
寒潭殿的青铜门在阴雨中泛着幽光,季临手持玄铁钥匙插入兽首锁孔时,我腕间白玉镯突然滚烫如烙铁。门缝溢出的寒气在地砖凝出霜花,借着灯笼微光,我看见十二重素纱帷幔后隐约现出冰棺轮廓。
贵人请。季临的声音在空旷殿宇中荡起回声。我踩过满地破碎的往生咒符纸,冰棺中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她眉间朱砂痣竟与我一模一样,右手紧握的半块玉珏正与我颈间玉佩严丝合缝。
指尖触及冰棺的刹那,门外突然传来楚明岚的冷笑:沈贵人好手段,昨日才染了蓝磷粉,今日就来攀附先皇后凤驾。她胭脂色裙摆扫过门槛,金线绣的孔雀翎羽在暗处泛起磷光。
我低头瞥见袖口暗蓝痕迹,终于明白昨夜碧梧尸身上为何沾着寒潭殿特有的萤石粉。皇帝玄色龙纹靴踏碎满地冰晶的声音自后方响起:贵妃倒是比钦天监更知天象,连寒潭殿启封都算得这般准。
楚明岚护甲刮过冰棺,发出令人悚然的声响:臣妾不过是来送份大礼。她身后宦官捧出鎏金木匣,掀开瞬间血腥气扑面——竟是沈府老管家双目圆睁的头颅!
今晨江州送来的人彘,说是三年前私吞剿匪赃物的罪奴。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头颅焦黑的耳后,可惜这烙印的九头鸟,倒像是...
够了。皇帝突然掐住我后颈按向冰棺,玉珏相扣发出清越鸣响。棺中女子袖间滑落半卷羊皮,斑驳字迹赫然是《璇玑图》缺失的下半幅。他气息喷在我耳后似笑非笑:爱妃可知,端敬皇后殡天时,腹中双生子被人剖走了玉胎?
惊雷劈裂殿外古槐时,季临匆匆来报司宝司走水。我望着冲天火光,忽然读懂羊皮卷末行小字:双璧合,九鸮现,玉胎焚天启黄泉。袖中甲字库钥匙烫得惊人,而楚明岚留在冰棺上的掌印正缓缓渗出孔雀胆的腥甜。
第六章·烬中涅羽
司宝司的焦木在暴雨中冒着青烟,我踩着浸透灰烬的绣鞋,忽然被碎瓦下的反光刺痛眼睛。半块烧融的九头鸟木牌黏着血肉,翻转过来竟刻着辛酉年七月初七——正是我生辰八字。
贵人仔心脏了手。季临撑伞的手背青筋突起,雨珠顺着伞骨滑落他腰间新佩的羊脂玉环。那环上云雷纹与冰棺女子所佩耳珰如出一辙,惊得我袖中《璇玑图》险些掉落。
楚明岚的轿辇碾过残垣时,她指尖的紫斑已蔓延至腕间:沈贵人好兴致,废墟里也能翻出宝贝。金丝楠木匣掷在泥水中自动弹开,露出半截焦黑的婴孩骸骨,颈间悬着的长命锁刻着端敬皇后闺名。
皇帝玄色龙纹氅衣扫过骸骨,靴底碾碎锁片时溅起星火:贵妃的手倒是伸得长,连二十年前的接生嬷嬷都能从乱葬岗挖出来。他突然攥住我手腕,将木牌残片按进我掌心,爱妃可知,九鸮卫最爱在雏鸟羽翼未丰时,折断她们的脚踝?
暴雨冲刷着楚明岚唇边溢出的黑血,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抠进轿辇扶手:臣妾不过是想提醒皇上,当年玉胎焚天时,钦天监说的可是'双生不详'...话音未落,她突然抽搐着栽倒在地,十指指甲尽数脱落。
季临俯身查验时,袖中滑落的药瓶滚到我脚边。白玉瓶底阴刻的九头鸟图腾尚沾着新鲜血渍,与楚明岚呕出的毒血气味相同。我趁乱藏起药瓶,却见皇帝蹲身拾起她掉落的孔雀簪,轻轻插进我发间。
传旨,贵妃急病暴毙。他指尖抹过我唇上胭脂,沈嫔觉得这个结局可好?
子夜验尸时,我在楚明岚舌底发现半片金箔。灯下细看,竟是父亲三年前剿匪捷报的残页,背面朱砂写着:九鸮现,沈氏诛。而窗外忽起喧嚣,宫人尖叫着指向寒潭殿——冰棺所在处正腾起冲天火光。
第七章·凤阙啼血
寒潭殿的琉璃瓦在火海中炸裂成星雨,我攥着半融的青铜匣奔出火场时,西域使团的驼铃正撞破宫门晨雾。披着雪纱的异域公主扬起琥珀额饰,弯刀直指季临眉心:兄长好手段,龟兹王室的血脉竟甘做晟朝阉人?
季临腰间玉环突然坠地,露出内侧镌刻的龟兹文慕容昭。皇帝拾起玉环轻笑:三王子可知,你母妃棺椁里塞满的雪蚕丝,正是用你两位皇兄的筋脉织就?
西域公主的弯刀突然转向我怀中的青铜匣:晟朝皇帝可敢打开先帝遗诏?她掀开面纱露出与季临七分相似的眉眼,二十年前龟兹献上的不是香料,而是借玉胎复生的巫蛊秘术!
青铜匣在日光下自动弹开,黄绢上的朱砂字迹刺痛双目:朕承天景命,然私炼九鸮,以童男童女饲之...未及读完,沈府暗卫突然从檐角跃下,剑锋挑飞我手中遗诏。他蒙面巾滑落的刹那,我瞥见父亲书房常挂的鎏金面具。
姑娘该醒了。暗卫的剑柄重重击向后颈。意识模糊前,我听见皇帝冰冷的声音:慕容嫣,你父王用巫蛊之术复活的,可是被九鸮卫撕碎的端敬皇后?
黑暗中有女子哼唱龟兹摇篮曲,我睁开眼看见冰棺女子正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她剖开肚腹捧出血玉似的胎儿:双生子本该同命,可你的魂魄为何躲进了沈家祠堂?
惊醒时满室飘着雪塔茶花的异香,我竟站在宫墙上用朱砂绘完第九个九头鸟图腾。脚下传来季临的惊呼,他手中提灯照出我染血的指甲——那上面正粘着青铜匣夹层里的凤凰胎衣。
第八章·血祭观星
观星台的铁索在狂风中铮鸣,我腕间镣铐撞出龟兹图腾的暗纹。慕容嫣的银刀剖开我后背肌肤,血珠坠入青铜祭盘时腾起靛蓝火焰:晟朝皇帝可看仔细了,这才是真正的凤凰胎记!
皇帝手中茶盏应声而碎,我透过血雾看见自己脊背浮现的火焰形纹路——与季临耳后胎记如同镜影。十二盏长明灯突然尽数熄灭,慕容嫣捧着的骷髅头骨双眼冒出磷火,映出端敬皇后临终场景:
凤榻上的女子竟长着与我相同的面容,她将双生子浸入血池时,九只青铜鸮鸟正啄食宫人的眼珠。先帝跪在池边割开手腕,血书悬浮空中凝成《招魂书》最后一章:双魂归一,鸮主临世。
沈大人当年从血池偷走的不是玉胎,季临突然撕开宦官服饰,露出心口狰狞的鸮鸟烙印,而是被巫蛊反噬的次生魂魄。他手中玉珏折射月光,我腕间胎记突然灼如烙铁。
慕容嫣的弯刀抵住皇帝咽喉:晟朝窃我国运百年,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她掀开祭坛帷幔,九具戴着沈家面具的尸身悬在梁上——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六部尚书与三位藩王。
惊雷劈开祭坛地砖时,我摸到父亲暗卫遗落的鎏金面具。内侧染血的遗书突然浮现字迹:汝本鸮主,沈氏以全族气运镇汝二十载。而慕容嫣割破的掌心血流成河,竟在空中凝成当年剿匪的路线图——箭头直指龟兹龙脉。
皇帝突然将我拽进怀中,匕首刺入后背的力道却放轻三分:爱妃选得好,用沈家满门的命换鸮主觉醒。他舔去我唇上血渍低笑,现在,该让九鸮卫看看真正的主人了。
第九章·鸮泣长夜
地宫青铜门开启的瞬间,十万双幽绿眼瞳在黑暗中次第亮起。季临心口的鸮鸟烙印发出灼目红光,他颤抖着抓住我染血的裙裬:主子快走,这些活尸鸮卫嗅到血味就会...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青铜面具突然炸裂。腐肉簌簌剥落后露出的,竟是父亲书房暗格画像上的那些脸——二十年前被先帝处决的沈氏全族!
慕容嫣的骨笛刺穿耳膜,侍卫们脖颈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齐齐向我跪拜。皇帝将龙纹匕首塞进我掌心:爱妃可要仔细挑,先杀龟兹公主还是这个残次品?他指尖划过季临溃烂的烙印,毕竟容器,总是要换新的。
季临突然夺过匕首刺入自己咽喉,黑血喷溅在鸮卫面具上竟腐蚀出沈氏族徽。他残破的喉管挤出龟兹童谣,地宫穹顶应声坠落七颗陨星——正是北斗方位上被沈父剿灭的七大部落图腾。
兄长用命换的星轨,主子可要看清楚。季临尸身迅速风化成沙,沙粒在空中凝成龟兹地貌图。慕容嫣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劈向皇帝:晟朝窃取的何止龙脉?你们连鸮主的命格都要...咳!
龙纹匕首从她后心透出,皇帝握着我的手慢慢搅动刀柄:爱妃可知,你出生那日钦天监为何奏请溺杀双生子?他舔去我眼睫上的血珠,因为真正的鸮主,从来都是噬亲而生的怪物啊。
子时更鼓响起时,我腕间锁链坠着季临的玉环。地宫暗河突然漂来一盏冰棺,棺中女子与我同时睁开双眼。她腹部的缝合线迸裂,爬出的血婴攥着半块玉珏娇笑:娘亲,该用慕容皇族的血喂养九鸮了。
第十章·璇骨画魂
寒潭殿废墟中,我蘸着慕容嫣的血绘完星阵最后一笔。龟甲在月光下皲裂,显出的卦象竟与璇玑图缺失的离位重合。季临风化的沙粒突然聚成沙漏,倒转时冰棺血婴的哭声化作龟兹古语:鸮主食亲骨,方得通天目。
皇帝玄衣上的九鸮刺青泛起血光,他捏碎我腕间玉珏:爱妃可知,沈家祠堂供着的根本不是先祖牌位?碎玉中滚出半枚青铜钥匙,插入祭坛瞬间,地底升起九尊鸮首人身的雕像——面容竟与沈府旧仆一模一样。
慕容嫣的尸身突然坐起,撕开胸膛掏出血淋淋的罗盘:兄长用命换的星轨,该指向沈家祖坟了!罗盘磁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冰棺女子空洞的眼窝。我忽然记起五岁那年,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卷《养魂录》的批注:借胎还魂,需至亲三百骨。
第十一章·鸮喰亲缘
沈家祖坟的槐树上挂满风干的鸮鸟尸骸,我掘开母亲棺椁时,铁锹撞上玄铁匣。匣中《养魂录》浸透褐色血渍,夹页里掉出我周岁时的肚兜——绣着的不是麒麟,而是九鸮啄食婴孩的图样。
姑娘终于明白了?蒙面暗卫摘下面具,竟是本该葬身火海的乳母。她颈间疤痕泛着紫光:当年老身剖开夫人肚子时,您和冰棺里的孽种正在啃食她的肝叶。
皇帝的黑羽箭贯穿乳母咽喉,箭尾系着的血书展开:康平三年,沈氏献双子饲鸮。我突然呕出大块黑血,血泊中映出冰棺女子癫狂的笑脸。她腹中爬出的血婴撕开《养魂录》,书页化作灰蝶组成新的璇玑卦象——大凶鸮食母。
第十二章·灰蝶衔咒
灰蝶群聚成慕容昭的脸,他残缺的魂魄附着在我发间孔雀簪上:主子看这沈家宗祠的梁柱,可觉眼熟?簪尖轻划,漆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龟兹咒文——正是寒潭殿冰棺上的镇魂符。
乳母尸身突然抽搐,后背皮肉翻开显出血色星图。皇帝用剑尖挑起星图一角:沈大人好算计,用亲生女儿做阵眼...寒光闪过,我的左眼突然剧痛,滚落的眼球被灰蝶托起,瞳孔中竟映着先帝罪己诏全文。
终于完整了。皇帝将眼球按进鸮首雕像的空洞眼眶。地动山摇间,祖坟裂开深渊,九尊青铜巨鸮衔着铁索升起。锁链尽头拴着的,是二十年前就该处决的九鸮卫初代首领——与我生得别无二致的女子。
第十三章·铁鸮锁魂
初代首领的玄铁面具铿然碎裂,她颈间长命锁刻着端敬皇后赐。当啷声响中,我右脚的银铃与她左腕金镯同时落地——原是一对阴阳法器。慕容昭的残魂在铃中哀泣:主子快毁掉...呃啊!
皇帝斩断我脚踝银铃的瞬间,青铜巨鸮集体调转方向。初代首领突然暴起,徒手撕开自己胸膛:九鸮噬主阵,启!她肋骨间镶嵌的九颗鸮目宝石射出血光,我的胎记如烙铁般灼烧。沈家祖坟的泥土突然渗出黑血,凝聚成父亲临终前的模样:舒儿,该把为父的魂魄从鸮腹中放出来了...
龟甲卦象在此刻尽数爆裂,璇玑图自动重组为血色预言:九星连珠夜,鸮主吞龙脉。而皇帝背后的刺青正渗出龙血,缓缓流向初代首领脚下的星阵。
第十四章·残魂点星
龟兹大祭司的虚影从血婴脐带中浮现,他枯槁的手指穿透我胸膛:鸮主可听见地脉里十万冤魂的哀嚎?掌心托起的魂灯映出惊悚镜像——皇宫地底埋着九尊青铜鼎,鼎中沉浮的竟是历代沈家子嗣的颅骨。
慕容昭的残魂突然撞向魂灯,银铃碎片割破祭司虚影:主子快看鼎内铭文!我浸在血泊中的断指触碰鼎身,烫金古篆浮出水面:康平元年,沈氏嫡女云舒,祭。
皇帝割开手腕将龙血注入魂灯,火光中显出一卷婚书:端敬皇后与龟兹大祭司嫡妹的联姻契。他背后的九鸮刺青突然振翅欲飞:爱妃可知,你生母才是初代鸮主?
第十五章·地脉惊龙
皇宫地砖在震颤中碎裂,青铜鼎内颅骨齐声泣血。我踩着涌出的血泉跃入地脉,慕容嫣的弯刀突然穿透祭司虚影:兄长竟把魂契刻在沈家女脊骨上!刀身映出我后背浮现的契文——正是璇玑图缺失的坤位。
初代首领的鬼爪扼住皇帝咽喉:当年你用合卺酒毒杀我时,可想过鸮卫会反噬?她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心脏,每根血管都连着青铜鸮鸟的眼珠。我腕间银铃残片突然刺入心脏,九鸮卫集体发出悲鸣。
血婴爬进地脉裂缝啃食龙脉结晶,龟甲卦象在此刻全部爆裂。祭司虚影化作锁链缠住我脖颈:时辰到了,该用鸮主心血浇灌...
第十六章·焚心破契
我徒手挖出跳动的心脏按在青铜鼎上,鼎身饕餮纹竟开始啃食血肉。皇帝突然斩断祭司锁链,将我浸入血泉:你当沈家为何世代镇守鸮主?他掀开龙袍露出心口——那里嵌着半枚与我心脏同频的鸮目宝石。
初代首领的魂魄在血泉中重组,她指尖穿透皇帝胸膛:原来我的好夫君,早将鸮主命格转移给了亲子!夺来的鸮目宝石折射出惊悚真相:我竟是皇帝与初代鸮主的血脉,沈家女身份全是伪局。
慕容昭的残魂燃尽最后灵力,银铃碎片组成星轨图:主子,龟兹龙脉在您脚下啊!我淌血的心脏突然长出青铜羽毛,地脉深处传来九万鸮卫的齐喑。
第十七章·鸮羽覆天
青铜羽翼刺破后背时,我瞥见冰棺女子在羽骨上刻下的血咒。皇帝将龙纹匕首插入自己心口:舒儿,该让九鸮卫看看真正的主人了。他的血染红鸮目宝石,十万活尸鸮卫突然调转刀锋冲向地脉。
初代首领撕开空间裂缝,拽出的竟是沈父残魂:好女儿,你当真以为为父舍得用你饲鸮?他破碎的魂魄拼成星阵全貌——七星龙脉交汇处,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慕容嫣的尸身突然暴起,弯刀劈开祭司虚影:兄长用命换的星移斗转,你休想破坏!她腹中爬出无数血婴,啃食着青铜鸮卫的眼珠。地脉在此刻彻底崩塌,龙脉结晶凝成巨鸮之形。
第十八章·噬龙归墟
我振翅撞向龙脉结晶,鸮喙啄碎的晶石里流出金色血液。皇帝用最后力气将我推入血池:晟朝的债,该由朕这个鸮主之父来偿。他的身躯在池水中融化,凝成新的龙脉核心。
初代首领尖啸着扑来,被沈父残魂化成的锁链禁锢:舒儿,用璇玑骨!我折断肋骨插入她眉心,碎骨组成完整的璇玑卦象。血池突然倒卷,将九万鸮卫尽数吞没。
龟兹大祭司的狂笑震裂地宫:鸮主噬龙,九星归位!但血池中突然升起冰棺女子,她将半枚玉珏按进我胸膛:痴儿,你本就是我割舍的善魂啊!
第十九章·双魂溯月
冰棺女子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她为保苍生自毁鸮主命格,将善魂注入死胎。沈父跪在祭坛前立誓:臣愿世代镇守,换她一世懵懂。慕容昭的残魂在月光中重现:主子,该唤醒真正的星轨了。
我撕开胸膛掏出双生心脏,一颗掷向龟兹龙脉,一颗沉入晟朝地脉。初代首领在血光中消散:原来九鸮卫的尽头,竟是...她的遗言被崩塌的祭坛吞没。
青铜鸮卫集体化作齑粉,璇玑图在天空重组为星幕。慕容嫣的弯刀突然穿透大祭司:兄长,黄泉路慢行。她与我同时坠向深渊,手中握着的竟是沈府祠堂的往生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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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璇玑烬羽
往生灯火点燃龙脉时,我看到二十年前的真相:皇帝为斩断鸮主宿命,亲手将善魂封入沈家女胎。璇玑图灰烬中升起新卦象——破而后立,凤栖梧桐。
地脉重塑的震动中,我抱着皇帝渐冷的身躯:父皇这局棋,终究是输了。他胸口的鸮目宝石突然绽放,将我推往地面:晟朝需要新的鸮主...但不是你。
三年后,新帝登基那日,我在沈家祖坟种下梧桐。树根缠住半枚玉珏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主子,该去龟兹看星轨了。季临的虚影在晨雾中轻笑,指尖停着只青铜灰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