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打开了我生前分享给她的某内衣链接。
通知给了在下面的我。
铁打的店铺,流水的男友。
好好好。
虽然我人没出现,但我的灵魂参与了她和野男人的
play。
怎么不算一种积阴德的方式呢
1
我死后。
林鸢第一时间给我烧了手机。
然后每年清明都不忘记给我烧最新款。
除了手机,她还给我烧了一只脾气很差的猫。
她知道的,我对猫毛狗毛严重过敏。
这小心眼的架势肯定是还在记恨我和她同居的时候总是忘记把马桶圈放下来。
算了,反正我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谁见过鬼还过敏的
反正我没见过。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小心翼翼地给猫铲着巧克力。
不禁抱怨道:你都不是真猫,怎么便便还能这么臭啊!
猫飞速踹了我一脚,跑远了。
唉……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林鸢,让她这次清明再烧点猫玩具猫薄荷下来。
下面的物价太高,不划算。
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按不下去。
怎么又忘记自己是个死人了呢。
死人是联系不到活人的。
我们能通过手机看剧、看小说、看更新,也能看到生前各个账号上别人给我们发的消息。
可我们的消息,一条都发不出去。
唉,下面的娱乐活动也太单一。
好想上去诈尸吓林鸢。
这个念头刚起,一条某宝通知悬挂在手机顶端。
【一天存两块打开了你分享的纯
YU
火辣制服链接。】
老天爷,你难道要再杀鬼一次吗
我已经死了,林鸢穿情趣内衣给谁看
我深呼吸,逼迫自己接受那个答案。
死后三年,第一千零九十五天。
爱也好恨也好,看样子林鸢都已经放下了。
应该的,只是……
我打开微信,手指打得飞快,气冲冲按下发送键。
【你就不能换一家买!】
预想中的红色感叹号没有出现。
发……发出去了
我不可置信地把手机竖立在猫面前。
你帮爸看看,爸不会眼花了吧
猫朝我脸拍了一个巴掌,喵!
猫:有病!
我愣了半晌,试探性又发了一条消息。
【哈哈。】
对面:【正在输入中……】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2
我当然知道。
林鸢烧手机,是怕她骂我的那些话,我在下面收不到。
烧猫,也不关马桶圈的事。
什么爱也好恨也好,我心知肚明,她对我怕是纯恨。
因为我在她最需要人陪伴鼓励的时候,出轨了女同事。
那天中午我和若白从公司附近的酒店出来。
迎面碰上来公司给我送文件的林鸢。
刹那间,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将文件递给我的同时,用发紧的嗓子问我:你们在酒店会议室开会吗
在她充满希冀的注视下,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早就准备好的词。
若白解救了我。
她像个恶毒女配,挽住我的胳膊,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极其嚣张地道:我们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和时与早就在一起了,只不过看你生病了可怜,所以时与一直说不出分手。既然你现在都看到了,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林鸢的笑比哭还难看。
肯定是什么整蛊游戏吧,先让我受伤再突然给我个大惊喜,摄像头在哪呢让我找找,我今天没化妆,肯定不上镜……
别自欺欺人了。称职的若白充分发挥她的恶毒,一个半年后就要全盲的盲人只会拖累时与,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应该放手让他自由。
这番话让林鸢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
被捏皱了的文件递到我面前,林鸢仰着头说道:
以后不要再这么粗心啦,我送不了了。
我无法面对她清澈的眼神和那滴眼角快速滴落的泪。
偏过了头,无力道:你要好好地。
林鸢的脚步声有些踉跄。
片刻后,若白松开我的手。
好了,人走了。
想清楚,追上去的话,你就前功尽弃了。
瞬间,我被定格在原地,指尖开始不自觉地抽搐。
不远处,被行人撞倒的林鸢正坐在地上抹眼泪,掉在地上的眼镜被人一脚踩碎。
而我停住了迈开的脚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从回忆中抽身,那种化为实质的心疼依旧挥之不去,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解锁手机,想看看林鸢有没有回我消息。
前两年,林鸢动不动就在微信上骂我,被小摊贩坑钱了骂我,没有灵感骂我,分镜被打回骂我……
反正什么都是我的错。
只不过这一年她骂的次数屈指可数。
想必这次,看到我给她发的微信,她定会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吧
还怪想念的。
低头看,林鸢只回了三个字。
【你是谁】
3
猫伸了个懒腰,从茶几跳到沙发上。
习惯性地打了个时字后,我一愣。
渐渐黑下去的屏幕照出人头和猫头贴在一起的画面。
我突然想起,我死了啊。
就算告诉林鸢我是时与,她也只会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
【是……时与吗】林鸢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聪明的小脑瓜子一转。
【当然不是啦。】
【这个号被我盗了。】
【什么嘛……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
【没意思,下线了,浪费我时间。】
【88。】
猫轻轻咬了我的手一口。
像是在惩罚我说谎。
它一定不明白吧。
为什么人类如此虚伪。
它只会喵喵喵,又怎么能明白阴阳两隔四个字呢。
况且。
时与是个大混蛋,死了就应该魂飞魄散。
何必让林鸢知道我还在下面好好活着。
死后还能和林鸢对话的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我想了想,还是发了几句话。
【下雨记得带伞,天凉记得加衣,饿了记得吃饭,困了记得睡觉。】
【哈哈,群发的,没别的意思。】
【等等,先别下!】林鸢回的很快,【我给你转钱。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4
古怪,太古怪了。
望着林鸢发过来的一千转账,我在思索。
哪有让死掉的前男友,明天陪着去相亲的。
虽然她以为我是盗号狗。
可这更不对了啊。
我点了拒收,【不好意思,没有这个业务。】
她立马解释道:你不用出现,只要在微信上听我给出的关于相亲对象的描述,给我些意见就好。
生怕我不答应似的,她再次发过来两千,还有两条语音消息。
都说男人最懂男人,我就想找个男人帮我参谋一下。
拜托你啦,我很少和男孩子接触,好怕被人骗。
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得到林鸢眨着湿漉漉的杏眼,向人撒娇的模样。
我一个脱离了人类低俗欲望的男鬼,自然不会被美人计攻略。
只是林鸢语气诚恳,理由正当,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我肯定不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于是我将刚才的某宝通知截图裁剪了一下发给她。
【好巧,我刚才还顺手盗了号主的某宝账号,看到了这个。该不会是你为了明天的相亲对象准备的吧】
【对男人可不能这么上赶着。】
【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万一她被男人骗了,我可上不去帮她打架。
林鸢先是发来六个省略号。
【不小心点到了,本来是想找男朋友以前分享给我的小台灯链接的。】
【昨天梦到他房间里的灯一闪一闪的了,所以想烧个新的给他。】
【烧】
【嗯,他不在了。】
聊到这个,我们都沉默了。
我向来不懂怎么安慰人。
最后只回道:行吧,你的委托我答应了。
林鸢: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虽然听着挺悦耳。
可还是有点怪怪的。
5
第二天林鸢盛装出席,却不是去相亲。
当看到她发过来的照片中,她站在京大大礼堂中央,浅笑嫣然的模样。
我的眼眶开始发热。
毕业那年,我和林鸢分别以各自专业的优秀毕业生身份,携手站立在大礼堂的聚光灯下。
那时我们以为前路坦荡。
不料命运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张开狰狞的獠牙。
工作后的第三年,林鸢突然发现自己的近视加重,看不清一米之外的人脸。
这时她还有兴趣开玩笑。
说明我的身体还在发育期,年轻着呢。
直到有次洗澡,明明灯还开着,她却伸手不见五指,才意识到是身体出了问题。
医生说,这次发病是暂时的,休息几天就能好。
可问题是,这样的情况在以后会经常发生,而且短则一个月,慢则半年,病人就会完全丧失视力,到时候只能进行手术。
惶恐的林鸢仰头,失神的眼睛对着空气喃喃道:时与,我有些害怕。
喉头滚动,咽下哽住的酸涩。
我掰开她紧紧抓着我胳膊不放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哑声安慰道:能治的病都是小问题,不就是花点钱嘛,咱们不怕啊。
但并不完全是钱的问题。
眼角膜或许要等好几年,林鸢是个漫画家,可想而知全盲几年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况且……钱也并不是没有问题。
心里一片悲凉,不敢让林鸢听出来,她是孤儿,此刻我是她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
厄运降临在我们身上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许只是随机。
那时我们尚且乐观,尚且平静,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命运向我们开起了第二次玩笑。
......
不过幸好——我放大了林鸢发过来的照片,手指下的那双眼睛,瞳孔透亮,微微缩小。
不再是被强光正对着照,都没有反应的模样。
看样子我死后,她的眼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
起码,这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
手机突然弹出林鸢发过来的语音通话。
我盯着屏幕,心脏突突直跳,迟疑之际,猫伸了个懒腰。
肉垫不偏不倚拍在通话键上。
啊……通了。林鸢诧异片刻后,尾音雀跃地扬起。
抱歉啊,我突然想起今天要回母校以毕业生代表的身份参加就业指导,所以推迟了相亲到明天。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哑然失笑。
林鸢自顾自继续说着。
好久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了,挺紧张的,你人这么好,那么可以再帮我个忙吗
不要挂断电话,在会议结束前,陪着我就好。
我抿着唇,打字回道:【好】。
就这么轻而易举,在死后和林鸢通上话了。
我攥着手机,静静聆听鼓噪的心跳声混合着她轻柔的说话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心里充满不真实感。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有人在林鸢进行分享的时候,带着满腔怒火大吼道。
学校竟然请杀人凶手来演讲,真是可笑!
声音……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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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放开我!
细碎的庞大的窃窃私语汇聚成模糊不清的背景音。
那人被反应迅速的工作人员控制后,没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我松了口气。
时穗这丫头,到底捣什么乱啊!
差点忘了,这丫头也在京大读书,刚好大四。
林鸢平静地结束自己的演讲,仿佛刚才的插曲没有出现。
除了我,大约没人能听出她的呼吸比方才重了些。
当初那个编辑一句重话,便红了眼眶的娇气小姑娘,终究在独自打怪升级的道路上,磨练出了临危不惧的能耐。
欣慰吗
在我离开后,她依然有好好生活的勇气。
可为什么,心底涌上一丝失落。
震天的掌声逐渐远离,林鸢没有挂断电话,带着我来到一处安静的房间。
我听到时穗呵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林鸢心平气和回道:这不是来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我在的时候,时穗和林鸢处的跟亲姐妹似的,经常撇下我两人去逛街看电影。
为什么我死后,两人竟然跟仇人一样
或许是林鸢的淡然刺激到了时穗,这丫头竟然开始口不择言。
你来见我是怕你做的那些肮脏事被抖搂出来吧你拿走了我哥所有的钱,逼着他去死。
就算他出轨了,这顶多是道德上的污点,不是法律上的死刑,可你竟然逼死了他!
林鸢,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的死跟林鸢没有一点关系,时穗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不是留了遗书给你们吗
林鸢,你快解释啊,不管对钱或者我的死,你都一无所知。
时间流逝,听筒里却依然只有时穗在说话。
在我急得快要诈尸的时候——
时穗,你了解你哥吗
林鸢冷冽的声音不仅让我的心一咯噔。
同时打断了时穗的哭诉和怒骂。
你哥……确实跟你想的不一样。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被女人逼着就会去自杀的人,你这样说,太瞧不起他了。她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布料的摩擦声过后,如果你骂够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有点累。
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迷茫、愕然、疑惑、心疼……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林鸢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心开始慌乱,但我不敢问,怕她知道我就是时与。
还是林鸢主动提起:喂,盗号的这位朋友,想听一个故事吗
【想!】
她苦笑,等你明天陪我相完亲,我再告诉你。
林鸢听起来是那样的疲惫。
我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发烫的手机边缘。
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她的脸。
这天晚上,林鸢提出连麦睡觉。
她说自己怕黑,怕鬼。
听筒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
我盯着天花板发呆。
可我就是鬼啊
7
第二天早上,林鸢带着我神清气爽地走进咖啡馆。
五分钟后,逃也似地离开。
对于刚才那场相亲,我非常有话要说。
……还是被回族禁忌赶上能吃上饱饭的好时候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男人粗鄙的话语。
小林,我这个条件,可是相亲市场的优质股,你赚再多,错过我也得后悔。所以,我选老婆要求很高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被我验验有没有生育能力。
我在隔壁酒店开了钟点房,咱们现在就备孕,等你怀了,我再娶你进门。
呕~
你怎么这么气呀林鸢随便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
我飞速删掉对话框一大堆骂人的话,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
林鸢笑了,屏幕都快被你戳烂啦。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嗐,你怎么听起来一点儿也没被他影响心情。】
甚至还隐隐有些开心。
我习惯了。大家都觉得,一个三十岁没有稳定工作的女人,就应该配这样的男人。
上次相亲的男人,说自己是中国的股神巴菲特,所以我要是想嫁给他,就得把存款都交给他打理。
上上次的男人炫耀自己在国企工作,月薪三千,逢年过节都能领两桶油一袋米。问我一个臭画漫画的,能不能有这么好的福利。
......
林鸢的语气并非埋怨,听起来冷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我一时无言。
这个世上有几十亿男人,我总以为,哪怕人海茫茫,林鸢也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靠谱的。
所以我毫无挂念,一死了之。
哪曾想,对方的生活好像并未如我期盼般地平安喜乐。
我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错是对。
良久,她问:
喂,那个故事,你还想听吗
8
林鸢:
大学时,我最讨厌下雨天。
下雨,大家都走得匆匆忙忙。
很少有人停下。
店长在身后观察着你的工作,稍有不如意便要扣钱。
我只能不撑伞,方便将腰弯到九十度。
你好,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我们最近有优惠活动哦。
然后默默在心里祈祷对方大发善心接过我递过去的那张传单。
大部分时间就算对方接过了,也不会对你的话有所回应。
时与却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那个……我是不是要加你的微信,才能了解你说的优惠活动
我的腰还没完全直起来。
不用哦,直接进店了解就可以。
那如果我不想了解优惠活动,只是想了解你呢,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加微信了
抬头,时与的耳垂已经完全染上绯红。
我亮出二维码,他扫码通过,我们默契地发给对方自己的名字。
他说:你叫林鸢啊,这名字真好听。
疾风骤雨拍打在身上噼里啪啦地响。
我听见花开的声音。
从那以后,我还是讨厌下雨。
一把伞站不下两个人,时与的右肩总是会被打湿。
直到视力减弱,听力变得敏感,我喜欢上在窗边听雨声。
我无法继续画漫画,越来越频繁的黑暗来袭,也让我抗拒出门。
我每天早上送走时与,又独自在家等他回来。
白天到黑夜,雨声形成的白噪音很好地舒缓了我的烦躁。
那时我并不奢望自己能做上眼角膜移植手术。
我知道,我们没有钱。
我是孤儿,上学靠的是助学贷款,生活费靠的是兼职。
毕业后,靠着签约的连载漫画,才终于手头宽裕点,却也仅此而已。
时与比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是单亲家庭,妈妈靠着一个小小的小卖部养活他们兄妹。
同样是毕业后,才开始有积蓄。
况且,就算钱凑齐了,手术什么时候能排到我呢
无止境的等待,便是无止境的失望。
可我从来没想到,给我致命一击的,是爱人的背叛。
那个女孩很漂亮,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逃离他们的视线后,我的眼前又骤然陷入黑暗。
有人被我撞到,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对不起。
时与爱上别人是正确的,不要我是正确,他只是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
而我才是脱轨的那个人。
所以我毅然决然地搬离了和时与同居的公寓,毅然决然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我要让时与找不到我,尽管他可能并不在意。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没有和他好好道别。
没过多久,幸运之神降临,有好心人给我捐赠了手术费,医生也通知我有合适的眼角膜。
手术室内,捐献者冰冷的尸体就躺在另一张手术台上。
医生估计以为麻醉起效了,所以毫不避讳地跟身边人说。
这人为了钱,私下和一些家属达成协议,还要捐献其它的器官。
这当然是不被法律允许的。
但凡事都有操作的空间。
如你所知,我的手术很成功,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幸运来得太轻而易举,就像是有人悉心安排的。
漫画家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尤其是知道有个傻子在我生病后不久被确诊为肺癌晚期,还自杀了之后,这个猜测已经在我心里几乎成为了事实。
你可能想不到,愧疚和自责过后,我竟然好恨他。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不问我的意见,凭什么自己去死却留我一个人在世间受苦!
所以我一有不开心的事就给他发微信消息骂他。
发泄着我心里的怒火。
但其实我更希望他能知道,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没有人替我吵架,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再叫我的名字,会让我心里开出花。
我还故意去相亲,故意不理他,就想着他能忍不住吃醋,然后气急败坏地给我托梦。
可他为什么,总是不来瞧瞧我呢
9
我紧咬牙关。
泪流满面。
【或许他只是想让你忘记过去,忘记他,好好活着。】
可我觉得没有他,什么都不好。
10
故事讲到最后,林鸢的声音变得轻飘飘。
我的爱人没有背叛我,他只是太爱我。爱到不想让我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宁可我深切地痛恨他。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恨比爱长久。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呢。
她顿了顿。
我猜对了吗——时与
【抱歉,你认错人了。】
猫狠狠挠了我一下。
在痛呼即将出口的瞬间,我挂断了电话。
11
那次相亲过后,我和林鸢很久没有联系。
上网冲浪的时候,听到粉丝们讨论,最近她在闭关创作一本新漫画。
听说不是连载,而是一次性完结。
眼睛好后,林鸢重拾画笔,努力创作,如今是国内知名的漫画家。
你看。
这不可以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更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时与了。
不是我自恋。
而是万一她想不通,下来陪我了怎么办。
一个人活,总好过两个人死。
又有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网上的热议本来聚焦在她新漫画的创作上,取材于自身的噱头很吸引人。
但某一天突然变了画风。
标题为【林鸢就是个逼死自己男友不承认的毒妇!】的帖子高居不下。
不明所以的新粉丝:【啊刚粉上就塌房啦】
镇定的旧粉丝:【习惯就好,隔段时间时间就要来这么一回,我们早就免疫了。】
看着实名上网的时穗的账号。
我咬咬牙花大价钱从黄牛手里买了个托梦的号码牌。
梦里,时穗看到我一脸懵。
下一秒,跟个八爪鱼似的绑在我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哥,我就知道你有大冤屈,不然怎么我今天一发帖,你就来看我了!
我使劲推开她。
你哥我的最大冤屈,就是在死后还被亲妹造谣是被逼死的!
时穗不哭了,表情变得愤愤不平,眼神特别像当初若白演恶毒女配的时候。
这是我的梦,我的梦!为什么你在我的梦里帮那个毒妇说话!
我一个脑瓜子敲下去,时穗的眼神终于变清澈了,还带着点委屈。
哥,你干嘛在我梦里打我。
我叹了口气,头疼道:说说吧,为什么觉得我是被你嫂子逼死的,当初我不是给你们留遗书了吗
是啊,你遗书上就两行字。一行我走了,一行不要伤心。你知道妈当时看到都哭晕过去了吗我们都不相信,一个好好的人,竟然会选择自杀,
还是林鸢找上门来告诉我们,你把钱和眼角膜都捐给了她。
这我们就懂了啊,肯定是她为了自己治病,逼你去死,逼你捐献,好歹毒的心肠,竟然还敢上门挑衅!
我一拍脑袋。
啊当初我没有在遗书上写我肺癌晚期,所以不想活了吗
瞧我这记性。
不过我的好妹妹……
你怎么就不想想,捐个眼角膜而已,又不是非得我死了才能捐!
时穗一怔:什么意思
我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变淡。
终于赶在托梦结束前的最后一秒吼了出来。
你误会你嫂子了!
她的声音隐隐约约。
哥,你别走,我好想你……
我的鼻子一酸。
这个傻丫头。
12
帖子的热度依然在涨。
怪我又没说清楚。
我应该把最后一句换成。
赶紧把网上的帖子都删了!
我主动破冰,给林鸢发消息。
【急死我了,你怎么都不为自己辩解呢】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林鸢云淡风轻,还是那句老话。
【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你被人这么污蔑。
就算是我的亲妹妹也不行!
气得我打电话过去,捏着嗓子扮女声。
我不管,你现在就去时家解释,不然我就把这个微信号注销!
在我的威逼下,林鸢来到时家门口。
门猝不及防地打开,她和一个满头华发的女人面对面站立着,僵持住了。
林鸢这次开着视频通话,她把手机插在胸前的口袋里,摄像头正好对着面前的女人。
我静静看着屏幕上女人老了不止三岁的容颜。
抹了把脸。
片刻后,我妈转过身。
进来吧。
时穗这丫头没有大吼大叫,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视线一直在林鸢和妈身上打转。
见谁都没有说话,她率先开口。
网上的帖子我是不会删的。
林鸢淡淡道:嗯,随你。
搞!什么!鬼!
时穗狐疑道:那你这次过来干嘛,又来送钱我们说过不要你的钱……
你们有什么想对时与说的吗
时穗愣住,我妈抬头。
冷冷的目光像是利刃。
什么意思
我找了个道士,把时与的灵魂招到了我身边,他现在就在这,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他听得见。
时穗惊呼:那我哥昨晚怎么还来给我托梦
林鸢:他睡不着。
我妈信了林鸢的胡说八道,眼眶瞬间泛红。
她神色温柔,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
最后哑着声音道:儿子,你在下面冷不冷呀
13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发疼。
不冷,一点都不冷。
一年四季的被子和衣服,她们从来没忘记给我烧。
我妈还贴心地烧了可以快速制热的净水器下来。
生怕我在下面喝不上干净热水。
其实我在下面死得好好的。
死人能有什么烦心事呢,糟心的都留给了活人。
这样一想,我真挺操蛋的。
对话框是林鸢进门前给我发的消息。
【如果你是时与,你想对他的家人说什么话】
此刻我回道:我可好了,你们呢
我妈的话匣子打开便关不住。
就这样,通过林鸢,我跟妈妈和妹妹进行了一次死后的交流。
最后我妈都打哈欠了,还八卦地问我有没有在下面遇见前段时间刚死的那个亲戚。
【嗐,下面那么大。
也不是都能碰上的。】
我妈连连点头,也是也是,你们不一定交通那么方便,出行都能坐地铁。
这次交谈直到傍晚才结束,林鸢要回去赶稿子。
临出门,我朝着门内依依不舍的两人喊:时穗,妈就交给你了,对不起啊,让你为我改变志向。
我死的时候,时穗刚上大一。
青涩中带着稚嫩,对未来充满期待。
最大的愿望是出国留学。
可我一死,她担忧身体不好的妈妈,决定留在国内。
挺对不起她的。
时穗惊呼:妈,我听到我哥说话了!
我妈急忙抓住她的手,你哥说什么
他说……时穗抱住她,晚上想要吃红烧肉,最好再来个可乐鸡翅。
我妈破涕而笑:傻丫头!
没多久。
时穗把帖子都删了。
发了个澄清帖,配图是我逼着林鸢发给她的肺癌报告。
她附言:
【我哥是自愿死的。
不死不行。
谁都不怪。
只怪贼老天不长眼,见不得人幸福。
去他爹的。】
14
我忍不住问林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时与的妈妈和妹妹,他得了肺癌
视频还未挂断。
屏幕中,我这里一片雪花。
而林鸢的眼神深邃又惆怅。
恨一个具体的人,能在某段时间给人巨大的支撑。
在没看到那个人得到报应之前,你绝不会想到死。
况且她们恨我是应该的,要不是为了我,你……他也不会走得不完整。
林鸢啊,善良到让人无话可说。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哽咽。
其实,我也有些话想对时与说。
对不起,生病后总是朝你发脾气。
对不起,误会你出轨的那段时间里,我还咒过你去死。
对不起,让你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没有握住你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沉重的歉意压垮了林鸢的身躯。
她蹲下来,在路边泣不成声。
我强忍热泪。
夹着嗓子用女声郑重告知。
再再再假如我是时与,林鸢,不要自责,你没有任何错。
反正都要死,时与特别乐意为你去死。
她破涕为笑。
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是。
我叹道:林鸢,抬头看,那么好的人世间,以后都要好好珍惜啊。
还有,谢谢你。
当初害怕的道别。
如今也都圆满了。
林鸢猛地将镜头移近,漂亮的小脸在夕阳下发光。
那……冷战结束了吗
扑通扑通。
小鹿突然乱撞起来。
15
和林鸢开始了网恋模式。
她画稿我陪着。
她睡觉我陪着。
她看电影我陪着。
好几次隔壁的男鬼鬼哭狼嚎,差点露馅。
慌得我急忙闭麦。
唉……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我这做鬼的,哪能真凭着一部手机就陪她一辈子。
不行,不行的呀。
她有次生病烧得起不来,我在下面急得团团转。
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无力地重复: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热水
我紧紧抱着猫在地上打滚。
猫在怀里踹我。
估计被它踹出幻觉了,我竟然好像听到了林鸢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里时与家在这边吗
怎么会呢,林鸢的新漫画定在今天发布,她忙得很。
所以我们没有通话。
我又怎么能听到她的声音。
时~与~家~在~那~你~慢~慢~飘~
不对。
我猛地从地上窜起来。
怎么还和隔壁男鬼对上话了
敲门声响起。
猫比我先跑过去。
我捂住耳朵:不会的,林鸢不会下来的。
咔嚓。
猫跳跃着把门把锁往下压,门开了,它尾巴竖起,邀功似地在女人腿边蹭了好几下,娇滴滴地喵喵叫。
死猫,见美女鬼又这幅德性了。
我急忙拽住林鸢的手臂往来时路跑。
你现在还是热的,还有机会回去,你下来干嘛啊,下面好玩啊,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医院,来阴曹地府干什么,这里全是鬼,你不是最怕鬼了。
林鸢气喘吁吁:我现在自己都是鬼了,我怕啥
她双臂抱住我的胳膊,屁股往下坐,用力把我拉停。
时与,我不走,我好不容易下来,你就不能抱抱我
抱你个屁!
我气得不行,手指想点她的额头,又怕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她。
最后一跺脚。
你给我回去!
回不去了!她一脸得意,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低头不说话。
她凑过来看我,真生气啦
我还是不说话。
她晃着我的手臂,告诉你吧,我早就知道是你在跟我聊天,你还想骗我,嘻嘻,我聪明吧。
我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台灯。
想了想,还是亲自下来给你换灯好了,上门服务可要额外收费啊。
我的鼻子开始抽泣。
林鸢伸手,抹开我眼睫上的雾气。
她无奈道:时与,你要是不欢迎我,我去找别的房子住,唉,也不知道下面租金贵不贵,我提前给自己烧的那些够不够。
林鸢!
我一把扯回假装要走的她,低头吻了上去。
闭嘴。
老子想死你了。
所有想念的话语都被冰冷的唇堵在了喉咙里。
16
床上。
缓过气来后。
我好奇问林鸢:你怎么从一开始就认出我的那个时候我都是打字跟你聊天的,不能露出破绽呀。
林鸢白我一眼。
你的手机一直在我这,微信也一直登录着,要是真的被盗号了,肯定会把我这边的微信挤下去呀。
我嘿嘿傻笑,是哦。
林鸢又从背包里拿出最新款三折叠手机,给我看她的最新的、也是最后一本漫画。
讲的是一个麻木生活的女人,某一天突然收到了来自已死男友的消息。
是林鸢和时与的故事。
漫画里,她还给烧下来陪我度过漫长黑暗的猫取了名字。
叫明天。
我又有点想哭了。
贼老天,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再也不能奈我们何了吧
我和林鸢。
从今天开始,拥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