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寒梅尽处遇春风 > 第一章

1
雪夜惊变
永徽十七年腊月廿三,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扑在窗纸上,将清禾居的匾额冻得发白。沈清禾握着羊毫的手顿在宣纸上,墨滴晕开成难看的污渍,像极了三年前那个烧穿天际的夜。
吱呀——
柴门被风雪撞开,青石板上掠过一道玄色身影。来人未及掸去肩头落雪,便将鎏金匣搁在桐木桌上:顾将军府的人送来的。
铜漏滴答声里,沈清禾望着那抹熟悉的鎏金纹路,指尖忽然沁出冷汗。匣中躺着两张纸,一张是顾承煜苍劲的笔迹:从此萧郎是路人,另一张婚书边角烫着金线,新郎栏里顾承煜三字刺得她眼眶生疼,新娘处赫然盖着西厥公主的朱砂印。
茶盏碎在青砖上,滚水混着碎瓷蜿蜒向炭盆,将她膝头的狐裘洇出深色水痕。七年前的记忆突然漫上来——也是这样的雪天,十七岁的顾承煜翻墙跌进沈府梅林,玄色中衣染着血,却笑着将一支绿梅簪别进她鬓间:清禾,等我打完这场仗,便来娶你。
那时的顾承煜眼底有星子,说要带她去看塞北的雪、江南的月。他藏在梅林假山里养伤,她便每日偷拿厨房的糖蒸酥酪给他,看他沾着奶渍的指尖在雪地上画兵书战阵。直到第十五日,顾将军的亲卫寻来,他临走前将半块山河令玉佩塞进她掌心:替我收好,待我凯旋。
炭盆突然爆出火星,将沈清禾拉回现实。她抓起婚书掷向火中,鎏金纹路在烈焰里蜷曲成灰,却烧不掉心底那道疤。三年前的上元节,她穿着新裁的石榴红裙,在朱雀街等了整整一夜,等来的不是凯旋的新郎,而是城门上悬着的通敌叛国告示。
沈姑娘,顾将军有请。
凌厉的马蹄声碾碎夜的寂静,三十六名玄甲卫将沈府围得水泄不通。顾承煜立在台阶上,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本该属于她的山河令。他手中攥着染血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沈首辅私藏兵符,证据确凿。
沈清禾记得父亲被拖走时,发冠散落在地,露出鬓角刺眼的白发。她想冲过去,却被顾承煜扣住手腕,他身上有硝烟与血腥味,混着雪水渗进她的衣袖:清禾,别管闲事。
闲事她瞪着他,忽然想起他曾说过,若有一日兵戎相见,定要护她周全。可此刻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手中的密信上,父亲的印鉴清晰可见。
子时三刻,东厢突然窜起火光。沈清禾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跌跌撞撞往父亲书房跑,却在回廊撞见顾承煜。他怀里抱着个檀木盒,盒盖滑落处,她瞥见半卷兵书——正是父亲常说的平戎策。
顾承煜,你骗我!她抓住他的衣袖,指甲掐进他手背,你早就知道纵火的人是谁,对不对
他甩开她的手,喉结滚动:沈清禾,好好活着。话音未落,房梁轰然倒塌,他推她进密道的瞬间,她看见他腰间玉佩闪过的幽光,那是父亲去年送给恩师的生辰礼。
2
谜影重重
三年后。
林大夫,张婶家的虎娃又发烧了!
稚童的喊声打破医馆的静谧。沈清禾摘下帷帽,露出素白的襦裙,腕间褪色的绿梅绳结随动作晃了晃。镜中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右眼角多了道细疤,若非凑近,断难认出这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沈府千金。
先服三剂银翘散,若未见好,便来换方子。她将药包递给村妇,指尖触到袖中那块兵符残片——那是从火场废墟里扒出来的,边缘还带着焦黑的木屑。抽屉深处藏着半幅血书,是父亲用最后一口气写的太子二字。
暮雪初降时,她背着药箱往乱葬岗去。松枝在雪地里拖出沙沙的响,二十八个坟头前摆着粗瓷碗,碗底各垫着一片绿梅花瓣。这是她亲手埋的三十二个仆役,其中四个孩童,最小的才三岁。
爹,女儿今日打听到,顾承煜每月初七都会去醉仙居。她将纸钱撒进火盆,火星溅在冻红的指尖,当年您说『山河令』可开顾府密道,如今...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声响,抬眼望去,雪幕里立着道修长的身影,玄色大氅上的麒麟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沈清禾攥紧药箱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腕间绳结突然崩断,绿梅坠子滚进雪堆。顾承煜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里别着支极朴素的木簪,却与记忆中那支绿梅簪弧度分毫不差。
林大夫他开口时,嗓音比记忆中低沉几分,听闻你擅治寒症,本将...
话音未落,沈清禾突然转身狂奔。雪地上的药箱被踢翻,白芷、当归撒了一路,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转角处被块石头绊倒。顾承煜的指尖几乎触到她发尾,她却抓起把雪扬向他面门,趁机滚进旁边的破庙。
庙门吱呀合拢的瞬间,她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滑坐在地。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摸向袖中匕首,却触到个硬物——是方才跌倒时,不知何时塞进袖口的纸条。
展开来看,泛黄的宣纸上只有八个朱砂小字:子时三刻,城隍庙西。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西字拖出长长的血痕,像极了三年前父亲断指写就的绝笔。
庙外风雪呼啸,沈清禾盯着纸条上的血痕,忽然想起顾承煜方才眼中闪过的怔忪。他腰间的山河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刻着忠勇二字的金牌——那是皇帝亲赐的殊荣,向来只赏给...
哐当——
庙顶瓦片坠落的声响惊破思绪。她抬头望去,梁上垂着半幅幡旗,在穿堂风里晃出狰狞的弧度。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清禾猛地站起身,匕首出鞘的寒光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三年前的火场、今日的纸条、顾承煜腰间的金牌...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布了整整三年的局
雪粒子扑在破庙窗棂上,像极了那年顾承煜翻墙时,抖落的满身星霜。而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混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像催命的鼓点,正一步步逼近某个尘封的真相。
3
暗夜交锋
子时三刻,城隍庙檐角的铜铃在风雪中碎成细响。沈清禾贴着影壁墙而立,指尖的匕首已染了薄霜。西厢房传来鼠类窜动的簌簌声,却不见半个人影。
出来。她压低嗓音,靴尖碾过雪地,再躲,我便烧了这破庙。
阴影里忽然蜷起道佝偻的身影,灰扑扑的褂子上缀着褪色的云纹——是顾府从前的老管事周伯。他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咳出的血沫冻成红点:姑娘...当年...是老奴替将军送的密信...
话音未落,庙顶瓦片骤响。沈清禾本能地扑向周伯,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耳际钉入墙中,尾羽上缠着半片绿梅花瓣。周伯瞪大双眼,喉间涌出黑血,最后一句话混着血泡溢出:账册...顾府密道...
风雪卷开虚掩的庙门,玄色大氅挟着冷香闯入。顾承煜手中长剑还滴着血,剑尖挑落凶手蒙面巾——竟是他亲卫营的副将。沈清禾退至墙根,看见他腰间金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纹路赫然与皇帝暗卫的玄甲令如出一辙。
清禾,跟我走。顾承煜伸手欲扶她,却触到她袖中硬邦邦的匕首,当年火场的黑衣人,是太子的死士。
卯时初,回春堂的铜匾被雪压得沉甸甸的。沈清禾盯着眼前喝得半醉的顾承煜,指节捏紧药碾子:将军风寒入肺,该请太医院诊治。
林大夫怕不是忘了,他歪靠在竹椅上,狭长的眼尾泛红,昨日在城隍庙,你叫我『顾将军』。
碾子咣当落地,碾碎的紫苏叶撒了一桌。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带着分酒气翻进她的闺房,说打完仗要带她去看塞北的星夜。此刻他腕间缠着她昨夜撕下的布条,上面沾着她的血——方才为他施针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匕首划破自己掌心:当年你替我挡过箭,该还你了。
将军认错人了。沈清禾转身整理药柜,却听见身后布料撕裂声。顾承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中攥着半截绿梅绳结:这坠子,是我亲手雕的。
她猛地转身,额头撞上他锁骨,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袭来。七年前他受伤躲在梅林,也是这样的气息,混着雪与梅香,成了她此后三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申时末,沈清禾抱着药包往乱葬岗去,竹笠边缘的雪絮挡住视线。松树林里突然窜出三道黑影,弯刀在暮色中划出寒芒:听说林大夫手里有宝贝
她旋身避开劈来的刀刃,药包甩出击中一人面门,却在后退时踩空跌入雪坑。山匪首领扯住她帷帽,粗粝的掌心擦过她右眼角的疤:长得倒是标志——
马蹄声如惊雷碾过雪地。顾承煜的长剑穿透匪首肩胛,玄色披风扫起雪雾,他拽着沈清禾滚进树后,袖中掉出个锦囊,里面露出半截绿梅簪——是她当年遗失在火场的那支。
放开我!她挥拳砸向他胸膛,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树干上。他喉结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清禾,你以为我不想查当年父亲的兵符,为何会出现在沈府
她猛然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早已不在,眼前人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像极了抄家那日,他站在火光里的模样。
4
真相浮现
子时,沈清禾望着医馆梁上的人影,指尖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顾承煜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肩上还沾着乱葬岗的雪:你每月十五来乱葬岗,不是只为了烧纸。
顾将军倒是清闲。她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碗底溅出的药汁烫红了桌面,不去陪你的西厥公主,来盯我这个寡妇做什么
他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那婚书是假的。西厥王庭送来的庚帖,被我换了。她怔住的瞬间,他已掀开她衣袖,露出腕间淡青色的毒脉——那是雪融散发作的征兆。
是谁给你的毒他声音发颤,指腹抚过她腕间细疤,三年前火场,你替我挡了太子的毒箭,对不对
沈清禾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翻药柜。陈皮、当归撒了一地,她踩在药材上冷笑:顾承煜,你现在是想装好人我爹书房的平戎策,为何会在你怀里你腰间的山河令,分明是我爹送给恩师的!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数次,终于从怀里掏出块碎玉——正是山河令缺失的另一半:这玉佩...是我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沈首辅是清白的。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沈清禾本能地扑向烛台,却见顾承煜已拔剑出鞘,剑尖挑落窗外人的面纱——是个面生的灰衣女子,眉心点着朱砂痣。
将军,该回府了。女子嗓音如浸过蜜的刀,西厥公主还等着您共饮合卺酒呢。
沈清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药香在舌尖蔓延。顾承煜的剑尖在雪地上划出裂痕,却迟迟未落下:你是谁
奴婢只是个传话的。灰衣女子抛来个锦囊,转身消失在风雪中,公主说,将军若再查沈府旧案,这东西便会送到御史台。
锦囊落地时散开,露出半封书信,落款处盖着沈首辅的私印。沈清禾的视线突然模糊,那些字迹在雪光里游移,竟像是父亲的笔迹:...与顾老将军合谋通敌,兵符藏于...
不可能!她踉跄着扑过去抢信,却被顾承煜先一步攥在手心。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抓起桌上的药碾子砸向墙壁,檀木碾子碎成两半,露出藏在夹层的兵符残片——与他怀中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
清禾,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当年我在火场拿到的密信,字迹和这残片上的...一模一样。
医馆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咚——咚——的声响里,沈清禾忽然注意到灰衣女子遗落的帕子,边角绣着朵极小的绿梅。那针法她再熟悉不过,是京中绣春楼的独门技法——而绣春楼,正是太子最宠爱的幕僚常去的地方。
顾承煜突然抓住她的肩,眼睛亮得惊人: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兵符可能有两块真正的平戎策,或许根本不在沈府...
话音未落,医馆的梁柱突然发出吱呀的异响。沈清禾抬头望去,只见房梁上不知何时缠满了浸油的麻绳,火星从屋顶的缝隙坠落,瞬间引燃了满地药材。顾承煜骂了句脏话,将她护在怀里撞向窗户,碎玻璃划过她脸颊的瞬间,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躲去城西土地庙,天亮前别出来!
雪夜里,医馆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沈清禾躲在巷口阴影里,望着顾承煜冒火的身影再次冲进火场,忽然想起七年前他说过的话:若有一日我负了你,定是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
而此刻,他腰间的玄甲令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皇帝书房里,那幅忠勇可昭日月的匾额。她摸向袖中灰衣女子的帕子,指尖触到帕角暗藏的硬物——是枚刻着玄字的铜哨,与她父亲当年送给暗桩的信物,形制分毫不差。
雪越下越大,土地庙的檐角垂下冰棱。沈清禾攥紧铜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熟悉的沉水香。她抬头望去,却见本该在火场的顾承煜,此刻正骑着黑马朝她奔来,怀中抱着个烧得焦黑的木盒——那是她藏在医馆密格里的,父亲的血书。
拿着!他将木盒塞进她怀里,脸上有灼伤的痕迹,去御史台找徐大人,他是我父亲的旧部!
你呢她抓住他染血的衣袖,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恐惧。
别问!他反手推开她,黑马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蹄印,天亮前必须出城!记住,别相信任何人——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弩箭穿透他后背,箭头泛着幽蓝的光。沈清禾眼睁睁看着他从马上跌落,玄色大氅在雪地上拖出刺目的血痕,而远处屋顶,那个眉心朱砂痣的灰衣女子正缓缓举起第二支弩箭,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5
血泪交织
雪粒子扑在土地庙斑驳的朱漆门上时,沈清禾正用匕首挑开顾承煜后背的衣料。弩箭箭头淬着的鹤顶红已渗入肌理,伤口周围泛起诡异的青紫色,却混着一丝极淡的梅香——与她中的雪融散气息相似。
别碰。顾承煜按住她发抖的手,喉间溢出冷汗,先...先查木盒里的血书。
沈清禾咬碎银牙,将止血散狠狠按在他伤口上:顾承煜,你敢死,我就把你挫骨扬灰撒去乱葬岗!他怔住的瞬间,她已割开自己手腕,将鲜血滴在他伤口——这是雪融散以毒攻毒的解法,她每月都要承受一次的蚀骨之痛。
你疯了!他想推开她,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混着自己的血,在雪地上蜿蜒成暗红的梅枝。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火场,她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下那支淬了雪融散的箭,箭尾缠着半朵烧焦的绿梅。
卯时初,军医张叔掀开帐帘时,看见顾承煜正攥着沈清禾的手,指尖按在她腕间跳动的毒脉上。铜盆里的血水已结冰,盆沿凝着层薄霜,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将军,这毒...张叔的声音发颤,是雪融散。此毒需每月以心头血为引,下毒者...好狠的手段。
顾承煜猛地抬头,撞上沈清禾眼底的讥讽。她抽回手,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倒出颗血色药丸扔进火盆:这是太子赏的『续命丹』,每月一粒,可延缓毒发。顾将军要不要猜猜,我还能活几个月
火苗噼啪炸开,药丸在烈焰中碎成齑粉,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片绿梅干。顾承煜忽然想起三年前沈府大火后,他在废墟里捡到的荷包,里面装着晒干的绿梅和半块带血的帕子,帕角绣着承禾二字,已被火熏得模糊。
申时末,沈清禾在将军府后厨偷拿糖蒸酥酪时,被顾承煜堵在廊下。他换了身月白中衣,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疤——那是七年前她替他敷药时,不小心用指甲划出来的。
你还记得她握紧陶碗,酥酪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搅得人心慌,你那时说,等打完仗就娶我,还说...
还说要带你去看塞北的雪。他接过碗,用银匙搅了搅,递到她唇边,清禾,当年我爹查到太子私铸兵器,想借沈家的人脉递密折。可太子提前得知,伪造了两份兵符...
她猛地打翻碗,酥酪泼在青砖上,像极了那年他沾着奶渍的指尖。记忆里的少年笑着在雪地里画阵图,说打完仗要送她整座梅园,此刻却字字带血:我拿到婚书的当日,太子的人已围住沈府。我不得不假结婚书稳住西厥,再找机会...
6
梅林秘闻
十五的月亮爬上飞檐时,沈清禾戴着斗笠混在香客里。顾承煜远远跟在身后,看见她往城隍庙的老槐树走去,袖口突然滑落半块玉佩——正是他爹当年送给沈首辅的山河令残片。
沈姑娘。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拄拐的老乞丐掀开破袄,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老朽是沈首辅的暗桩『寒梅』,当年纵火案...
箭矢破空声骤起!沈清禾本能地扑向老乞丐,却见顾承煜已旋身挥剑,斩断三支弩箭。老乞丐趁机塞给她个油纸包,里面是本沾着血的账册,扉页赫然盖着太子的私印。
小心!顾承煜突然拽她躲进石狮子后,温热的血溅在她颈间——他替她挡了迎面而来的毒镖。她抬头望去,只见
那上立着数个黑衣人,为首者眉心点着朱砂痣,手中弩箭的尾羽上,缠着与三年前火场相同的绿梅花瓣。
账册在雪地里散开,露出太子私铸兵器的清单,落款日期竟与沈府纵火案同日。沈清禾攥着账册的手不住发抖,忽觉喉间一甜,毒发的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顾承煜按住她颤抖的肩,指腹抚过她右眼角的疤:这疤...是我当年抱你出火场时,被房梁划伤的。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愧疚。记忆突然撕裂——火场坍塌时,顾承煜确实将她护在身下,可她清清楚楚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檀木盒里,装着本该属于她爹的平戎策。
为什么她抓住他染血的衣襟,既然要救我,为何还要拿我爹的兵书你腰间的山河令,明明是我爹给恩师的!
他瞳孔骤缩,从怀里掏出块碎玉——正是山河令的另一半:这是我爹临终前给的,他说...沈首辅是为了保护真的平戎策,才故意让太子以为兵符在沈府。当年我在火场拿到的密信,字迹和太子书房的...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老乞丐突然剧烈咳嗽,黑血从七窍涌出:毒...毒酒...他指向城隍庙的香炉,炉灰里混着半片金箔——那是太子赏给心腹的金缕毒标志。
沈清禾踉跄着扶住香炉,忽然注意到账册边缘的火漆印,与顾承煜书房的火漆印纹路相同。她抬头望向他,却见他脸色煞白,盯着她腕间的绿梅绳结——那是用他当年送给她的簪子碎玉磨成的。
清禾,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当年纵火的人,可能不止太子一拨我爹的暗桩曾传回消息,说有神秘人买通了沈府的厨子...
香炉突然剧烈晃动,露出下面的暗格。沈清禾伸手探去,触到一卷泛黄的纸,展开后竟是她爹的笔迹:顾兄勿念,吾已托人将真策藏于...字迹戛然而止,最后那个字被血浸透,像是梅,又像是海。
顾承煜忽然攥紧她的手,眼睛亮得惊人:沈府的梅林!当年你爹说过,绿梅花开时,自有暗香来。或许...
话音未落,整座城隍庙突然震动。沈清禾眼睁睁看着屋顶的瓦片纷纷坠落,顾承煜将她护在身下的瞬间,她看见暗格里还有枚铜哨,与她袖中的玄字哨形制相同,却刻着朵完整的绿梅。
雪光映着铜哨上的纹路,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口型,不是太子,而是玄梅——那是皇帝最隐秘的暗桩组织,专门负责监视太子。而顾承煜腰间的玄甲令,与这铜哨上的梅花,竟组成了玄甲寒梅的印记。
顾承煜,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混着瓦片碎裂声,是太子的人,还是...
他的唇突然贴上她的耳际,滚烫的呼吸混着血味:是想带你回家的人。话音未落,暗格深处传来机括轻响,一支利箭破土而出,直直穿透他后背。沈清禾看着他胸前绽开的血花,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站在火海里的模样,同样的血色,同样的温柔眼神,却比雪还要冷。
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三十六名玄甲卫将城隍庙围得水泄不通。为首者掀开面罩,竟是本该死去的沈府管家——他手里攥着封密旨,黄绫上的朱砂字刺得人睁不开眼:顾承煜私通西厥,着即拿下;沈清禾余孽,就地处决。
顾承煜猛地将沈清禾推进暗格,用身体挡住扑面而来的箭矢:走!去沈府梅林,第九棵树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血滴在她手背上,比雪融散的毒还要烫。
暗格的石门缓缓合上,沈清禾最后看见的,是顾承煜嘴角勾起的苦笑,和他眼中倒映的、她腕间晃动的绿梅绳结。梅林、暗桩、玄甲令,所有碎片在她脑海里拼成可怕的真相——原来从始至终,她和顾承煜都是皇帝手里的棋子,而他们的恩怨,不过是棋盘上最不起眼的一步。
7
玄梅之谜
铁锈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钻进鼻腔时,沈清禾猛地睁开眼。暗格里的烛只剩半截残蜡,照亮顾承煜临走前塞给她的绿梅簪——簪头裂痕处嵌着片金箔,正是三年前火场那支。
第九棵树...她摸着石壁上刻的梅花标记,指甲抠进砖缝里。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父亲抱着她在梅林数树:阿禾,第九棵树下埋着最甜的糖蒸酥酪。此刻树下却露出半块青石板,缝隙里长着株半死的绿梅,花瓣上凝着冰晶,像极了顾承煜眼中未落的泪。
石板下是间三丈见方的密室,墙缝里渗着水渍,照壁上挂着两幅画像——左边是顾老将军戎装像,右边是父亲年轻时的书生扮相,两人并肩而立,腰间各别着半块山河令。沈清禾踉跄着扶住案几,看见上面摆着封血书,落款是顾明川沈明远,日期正是太子私铸兵器的当月。
血书字迹力透纸背,每笔都带着凝血:太子私设铸兵坊于西山,所需铁矿皆由...后半句被烧焦,只剩玄甲二字清晰可辨。沈清禾浑身发冷,想起顾承煜的玄甲令,和皇帝暗卫的玄甲营同名。案几抽屉里掉出本账册,记载着三年前沈府那场大火的详细部署——纵火的黑衣人竟是太子从玄甲营借调的死士。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她对着画像苦笑,指尖抚过父亲眉心的朱砂痣,那位置与灰衣女子的痣分毫不差。画像后暗藏机关,转出个檀木盒,里面是完整的平戎策,以及顾老将军的密折:陛下明知太子不法,却纵容其坐大,无非想借我等之手清君侧...
惊雷般的马蹄声碾碎寂静!沈清禾迅速将账册塞进衣襟,刚合上石板,就听见地面传来顾承煜的声音: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攥紧绿梅簪,簪尖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玄甲营的暗号是三声梅香,于是掐碎袖中藏的干花瓣,让香气从砖缝溢出。
脚步声在第九棵梅树前停住。沈清禾屏住呼吸,听见顾承煜的靴尖碾碎花瓣,忽然低笑出声:沈清禾,你果然在这里。石板被猛地掀开,玄色大氅兜着风雪卷进密室,他胸前缠着渗血的绷带,眼里却燃着灼人的光。
为什么她握紧簪子抵住他咽喉,却触到他颈间跳动的脉搏,你明明中了箭,为什么还能活着那道密旨...
密旨是假的。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躺着半块烧焦的兵符,皇帝想借太子之手除我,太子想借皇帝之名灭你,而我们...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刺着的绿梅纹身,与她腕间的绳结一模一样,是玄梅暗桩的最后两枚棋子。
沈清禾的簪子当啷落地。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口型突然清晰——不是太子,而是玄梅。顾承煜捡起簪子别进她发间,指腹擦过她右眼角的疤:当年你爹为了保护真策,故意让太子以为兵符在沈府,而我爹假装通敌,实则潜入铸兵坊...
8
君臣斗法
子时三刻,两人翻墙潜入御史台。顾承煜肩头的血浸透了外袍,却仍将沈清禾护在身后:徐大人是玄梅硕果仅存的明桩,见到他就说...
话音戛然而止。御史台正堂亮着灯,徐大人趴在案几上,喉间插着支弩箭,箭头缠着绿梅花瓣。案头摆着封密折,开篇便是顾承煜通敌属实,附页是西厥公主的证词,称他承诺献出平戎策换取西厥铁骑。
不可能!沈清禾抓起密折摔在地上,却见背面用朱砂写着玄甲营换防记录,调离玄甲死士的手谕上,盖着顾承煜的私印。她后退半步,撞上他滚烫的胸膛,听见他闷哼一声,伸手摸向他腰间——玄甲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子的玉衡佩。
清禾,听我解释...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玉衡佩是我从太子那里偷的,为了混进铸兵坊...
窗外突然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声!三十六盏灯笼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为首的金吾卫指挥使掀开面罩——竟是沈府当年的马夫,他手里举着皇帝的黄绫:顾承煜私通西厥,沈清禾协从谋反,着即押入天牢,明日午门问斩。
顾承煜突然将沈清禾推进暗巷,自己转身迎向金吾卫。她躲在阴影里,看见他的玄色披风在雪夜里翻飞,像极了三年前火场的剪影。他挥剑砍断灯笼绳,雪粒子混着火星落在他发间,竟生出几分白头的错觉。
走!他冲她怒吼,剑刃划破马夫的咽喉,去乾清宫,找皇帝案头第三格的...话未说完,一支利箭穿透他右肩。沈清禾眼睁睁看着他单膝跪地,却仍用剑撑着身体,朝她露出带血的笑:清禾,记得绿梅花开时...
金吾卫的锁链声逼近。沈清禾猛地转身狂奔,靴底踩碎满地冰晶,脑海里闪过父亲画像上的朱砂痣、顾承煜心口的绿梅纹身、皇帝案头的玄甲营兵符。她摸向衣襟里的平戎策,忽然触到夹层里的铜哨——那枚刻着完整绿梅的玄梅令。
乾清宫的飞檐在夜空中剪出冷硬的轮廓。沈清禾翻墙而入,听见殿内传来低笑:太子果然沉不住气,竟想借金吾卫之手杀顾承煜。那是皇帝的声音,混着棋子落盘的轻响,不过也好,省得朕亲自动手清理玄梅暗桩。
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透过窗纸的缝隙,看见皇帝正对着顾承煜的画像把玩玄甲令,棋盘上顾沈两枚棋子被朱砂笔圈住,旁边批注着弃子二字。而画像旁的案几上,赫然摆着她父亲的血书原件,落款处多了行小楷:玄梅已除,唯剩双煞,可借太子之手诛之。
雪越下越大,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素白。沈清禾攥紧铜哨,忽然想起顾承煜未说完的话——绿梅花开时,究竟要记得什么是他未送出的婚书,还是他们父辈用命换来的真相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低声禀报:启禀陛下,顾将军被金吾卫射中要害,怕是...皇帝捻着棋子的手顿住,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无妨,玄甲营的暗桩,本就该悄无声息地死。至于沈清禾...他抬手将沈字棋子碾成齑粉,让她看着顾承煜的头落地,或许更有趣。
沈清禾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廊柱。铜哨从指间滑落,在雪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声。她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在梅林说的话:阿禾,绿梅虽香,却最是欺霜傲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而此刻,乾清宫的烛火将皇帝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极了展翅的恶鸟。沈清禾弯腰捡起铜哨,舌尖抵住哨口,却在即将吹响时听见熟悉的沉水香——顾承煜的玄色大氅突然罩住她,他的血滴在她眉心,混着雪水淌进衣领:别吹...那是皇帝召唤玄梅的暗号...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仍用尽全力将她推向宫墙:走...去西山铸兵坊...那里有太子通敌的铁证...话音未落,金吾卫的箭矢破空而来,这一次,他没有躲,而是张开双臂将她护在怀里,像极了三年前火场的姿势。
沈清禾看着他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混着雪粒砸在地上。皇帝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手里攥着她父亲的血书,嘴角挂着慈悲的笑:沈姑娘,你看,顾承煜到死都在骗你——他根本不是玄梅暗桩,而是朕安在太子身边的一把刀。
雪停了,东方泛起冷白的鱼肚光。顾承煜的血在她脚下蜿蜒成河,将青砖染成暗红的梅枝。沈清禾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泪砸在雪地上,她摸向顾承煜腰间的玉衡佩,指尖触到佩坠里藏着的纸卷——那是太子与西厥私通的密信,落款日期正是他迎娶西厥公主的当日。
陛下可知,她站起身,将密信举过头顶,顾承煜临死前说,西山铸兵坊的铁矿,都是您亲自调拨的
皇帝的瞳孔骤缩,手指紧紧攥住袖口的金龙纹。沈清禾看着他骤然铁青的脸,忽然明白为何顾承煜始终不肯说出真相——原来从始至终,最大的奸臣不是太子,而是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9
午门血祭
data-fanqie-type=pay_tag>
雪光映着乾清宫的鎏金匾额,将正大光明四字冻得发脆。沈清禾攥着太子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顾承煜的血顺着她指尖滴在青砖上,在正字最后一笔拖出蜿蜒的红痕。
放肆!皇帝的震怒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而落,他抬手打翻棋盘,黑白色子滚向顾承煜的尸体,区区罪臣之女,也敢构陷君父
金吾卫的锁链锁住沈清禾手腕时,她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泪砸在雪地上,惊飞檐角寒鸦:陛下可知,顾将军为何至死都攥着玉衡佩因为佩坠里藏着您调铁矿去西山的手谕!
皇帝瞳孔骤缩,袖口金龙纹剧烈颤动。沈清禾看着他眼底闪过的杀意,忽然明白为何顾承煜总说君心难测——原来从父亲写下血书的那日起,他们就都是棋盘上的弃子,皇帝既要借他们之手除去太子,又要将私铸兵器的罪名永远埋进西山。
酉时三刻,天牢的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沈清禾蜷缩在稻草堆里,望着石墙上斜斜的光影,想起顾承煜曾说天牢的月光最凉。此刻月光确实凉,却照不亮他紧闭的双眼——他们被关在相邻的牢房,中间隔着三道铁栅栏,他的玄色大氅还盖在她肩头,染着未干的血。
顾承煜,她将手伸过栅栏,触到他掌心的老茧,你说过绿梅花开时要带我去江南...
话音未落,牢门轰然打开。太子心腹徐公公扭着个小乞丐进来,那孩子颈间挂着她送的绿梅绳结:沈姑娘,这小家伙在乱葬岗晃悠,老奴瞧着面熟。
乞丐扑通跪下,从怀里掏出半块兵符:林大夫,这是您要的东西...周伯临死前说,真正的平戎策在...话未说完,徐公公的银针已刺入他后心。孩子瞳孔逐渐涣散,最后望了眼沈清禾腕间的绳结,嘴角溢出半句童谣:绿梅开,故人来...
冬至日,午门广场的青砖浸着薄冰。沈清禾望着远处宫墙,想起七岁那年随父亲观礼,曾指着鎏金瓦说像撒了糖霜。此刻瓦上的雪被鲜血染红,刽子手的鬼头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鬓间的绿梅簪——簪头裂痕里嵌着的金箔,正是顾承煜用玄甲令碎片磨的。
时辰到——
监斩官的朱笔即将圈下斩字时,突然传来马蹄声。三十六骑玄甲卫冲破警戒线,为首者摘下面罩——竟是本该死去的周伯!他扔出个火漆匣,里面滚出顾老将军的密折,字迹虽被水浸过,陛下私铸兵器几字却赫然在目。
护驾!皇帝的怒吼被箭矢破空声盖过。沈清禾看见周伯举着染血的玄梅令冲向刑台,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被金吾卫的长枪刺穿胸膛。他怀里掉出封泛黄的婚书,落款是顾承煜的笔迹,日期停在三年前她生辰那日。
10
绿梅再绽
血溅在午门二字上时,沈清禾终于读懂顾承煜眼底的深意。婚书背面用朱砂写着:清禾亲启,若见此书,吾已归天。西山铸兵坊第三号窑炉,藏着陛下通敌铁证。她攥着婚书的手被血浸透,忽然听见远处钟楼传来丧钟——那是皇帝为顾承煜敲的安魂钟,却比催命符更刺耳。
顾承煜,你好傻。她对着空荡荡的刑台低语,你早就知道皇帝要杀我们,为何还要替他查案
回应她的只有漫天风雪。刽子手的刀光落下前,她忽然想起他最后说的绿梅花开时,原来不是约她看江南的春,而是要她记住,他们的父辈像绿梅般,宁可在寒冬里香消玉殒,也不愿向浊世低头。
三年后。
乱葬岗的三十二座坟头旁,新添了两座无字碑。穿灰衣的老乞丐蹲在碑前,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绿梅,旁边放着半块兵符和染血的婚书。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还是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却比从前多了几分苍凉。
顾将军,沈姑娘,乞丐往坟头洒了口酒,西山铸兵坊的铁证,老朽已托人送去塞北。镇北军的旧部说,等来年绿梅花开,便提着皇帝的头来祭你们。
风卷起坟头的纸钱,在空中舞成白蝶。乞丐摸出枚铜哨,正是沈清禾当年遗落的玄梅令,哨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对着天际吹响,远处梅林忽然传来簌簌响动,二十八道身影从雪地里站起身,每人腰间都别着半朵绿梅——那是玄梅暗桩最后的幸存者。
雪越下越大,很快盖住了墓碑上的血痕。老乞丐望着京城方向,想起沈清禾被斩前那抹笑,竟比绿梅还要冷冽。她说:皇帝以为杀了我们,就能盖住真相可这天下的雪,终有化的一日。
此刻,乾清宫的皇帝正对着顾承煜的画像叹气,案头摆着新刻的玄甲令。他不知道的是,画像背后的密格里,藏着沈清禾用簪子刻的字:君心可测,天道难欺。而千里之外的塞北,镇北军的大旗已染上血色,领军者握着半块山河令,眼底燃着与顾承煜如出一辙的星火。
风掠过梅林,吹开枝头冻雪。那株被战火灼伤的老梅竟抽出新芽,嫩生生的绿梅苞在风雪中颤巍巍地探出头,像极了七年前那个雪夜,顾承煜别在沈清禾鬓间的那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