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素手初折
建宁三年春日,杏花微雨里,苏挽月攥着父亲给的玉佩,玉蝉在掌心沁出凉意。她记得临进宫前母亲抹泪:阿月要像这玉蝉,藏在叶底,别出头。可当她看见赵采女被掌事姑姑扯掉满头珠翠时,还是本能地扑过去护住那抹颤抖的茜色裙摆——她忘了,宫墙里连呼吸都分尊卑。
新晋娘子竟这般仗义鎏金护甲划过她脸颊,掌事姑姑的笑里藏着蜜饯核的尖。苏挽月抬头,看见廊下立着位华服女子,耳垂的东珠随笑意轻颤——那是当今宠妃沈淑仪,传闻中从浣衣局爬上来的狠角色。
当晚,苏挽月在偏殿替赵采女上药。对方攥着她的手忽然哭出声:我在家时,总以为宫里的娘娘们都像话本子里那样心善......话音未落,烛火突然被风扑灭,有冰凉的东西贴上苏挽月后颈——是把淬了药的细刀。
嘘——熟悉的甜腻嗓音响起,沈淑仪的鎏金护甲抬起她下巴,本宫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妄图攀附的哭。刀刃刺破肌肤的瞬间,苏挽月闻到对方袖口的沉水香,混着某种铁锈味。她想起父亲说过,沉水香性烈,常用来掩盖药味。
赵采女的尸体第二日被发现漂在太液池,腕间戴着苏挽月的玉蝉。掌事姑姑验尸时,苏挽月注意到她指尖沾着淡粉色粉末——那是前日她替沈淑仪配的养颜膏里的成分。她攥紧掌心新得的银簪,簪头的并蒂莲刻着极小的沈字,忽然明白:在这宫里,善良是要拿命换的。
第二章:蜜里藏刀
建宁四年冬月,苏挽月跪在沈淑仪殿前,膝下的金砖渗着寒气。三日前她新晋贵人,按例该向主位娘娘敬茶,却不想茶盏里翻出半片曼陀罗花瓣。贵人这是要本宫的命沈淑仪抚着心口,腕间的翡翠镯子碎成三段——那是她故意碰在桌角的。
娘娘明鉴,苏挽月叩首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日晨露是奴婢亲自接的,茶叶也是新贡的雀舌......她抬头,看见殿内伺候的宫女
Coral
正低头绞帕子,帕角绣着的蝴蝶少了只触须——这与今早她在赐膳局看见的身影吻合。
当晚,苏挽月带着精心调制的安神汤去请罪。沈淑仪卸了妆,眼角细纹里凝着脂粉:你倒聪明,知道本宫最近睡不安稳。鎏金汤勺搅开浮沫时,苏挽月闻到极淡的苦杏仁味——她在汤里加了少许朱砂,却在递碗前偷偷换了勺子。
三日后,沈淑仪身边的
Coral
被发现在井边昏迷,太医诊出她体内有朱砂与曼陀罗混合毒素。苏挽月跪在皇后殿前,袖中藏着
Coral
绣到一半的帕子:臣妾昨夜看见
Coral
姑娘在御花园烧帕子,那图案......与沈淑仪宫里的暗纹一模一样。
皇后抬眼,凤冠上的珍珠垂落遮住眸光:苏贵人可知,诬陷主位该当何罪苏挽月解开衣襟,露出后颈去年被沈淑仪划伤的疤痕:臣妾只是想告诉娘娘,有些刀,藏在蜜里更锋利。
那晚,沈淑仪被降为沈才人,迁居冷宫前隔着宫墙骂她贱人。苏挽月摸着腕间新赏的玉镯,镯子里刻着极小的忍字——这是父亲托人从宫外捎来的,她终于读懂:在这宫里,善良要藏在刀刃背后。
第三章:攻心为上
建宁五年中秋,苏挽月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铜镜里的面色比去年更显苍白。她想起三个月前,皇上在御花园赞她鬓边茉莉香得宜人,却不知那花汁里混着能让人多梦的草药——这样,他便总能在梦里看见她无意提起的前朝旧事。
恭喜贵人,这胎脉象极稳。太医退下时,苏挽月注意到他袖口沾着藕粉——这是皇后宫中的点心。她轻抚腹部,忽然想起今早给皇后请安时,对方赐的百合糕里,百合被切得极碎,像极了能滑胎的天花粉颗粒。
中秋宴上,皇子突然吐奶抽搐。皇后抱着孩子尖叫时,苏挽月看见她发间的金步摇闪过冷光——那形制与她昨日故意遗失在皇子乳母房中的金钗一模一样。她扶着腰跪下,指尖悄悄勾住裙摆下的荷包,里面装着半片晒干的夹竹桃叶。
皇上,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今日臣妾给皇子编花环时,看见乳母摘了夹竹桃枝......话未说完,乳母已被拖出去杖毙。苏挽月被扶到偏殿休息,听见殿外传来皇后的哭骂:苏贵人好手段,竟用自己的胎做饵!
她摸着小腹里的棉垫,想起半月前喝的避子汤,苦涩还在喉间。皇上掀帘进来时,她眼角挂着泪:臣妾只是怕......怕皇子像臣妾未出世的孩子一样,被人算计。指尖划过他龙袍上的刺绣,她闻到熟悉的沉水香——原来皇上身上,一直带着沈淑仪送的香囊。
三日后,皇后被禁足,苏挽月晋为容妃。她站在椒房殿门口,看宫人抬走皇后的鎏金香炉,炉底刻着的寿字被磨得发亮——那是她让人用醋反复擦过的,天长日久,便成了慢性毒药的引子。
第四章:朱墙映血
建宁六年霜降,苏挽月对着铜镜簪花,金步摇上的珍珠坠子晃出碎光。父亲的密信今早传入,说边疆战事吃紧,皇帝要苏家军出征。她摸着信角的蝴蝶印记,想起儿时父亲教她读《孙子兵法》,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却没说过,人心比城墙更难攻。
容妃娘娘,宫女捧着匣子进来,这是宫外送来的贺礼。打开锦盒的瞬间,苏挽月瞳孔骤缩——里面是母亲的金簪,簪头的红宝石染着褐色,分明是干涸的血迹。匣底压着纸条,字迹是父亲的笔迹:以汝血,换苏家生。
她捏碎纸条时,指甲扎进掌心。原来皇上早就知道,她每月送去宫外的养颜膏里藏着密信;原来沈淑仪当年的沉水香,是皇上特意赐的,为的就是让她记住这种味道;原来皇后的天花粉阴谋,根本是皇上默许的局——他要的,是苏家彻底交出兵权。
深夜,苏挽月潜入御书房。龙书案上摆着苏家军的调兵符,旁边是父亲的弹劾奏章,字字写着拥兵自重。她摸出袖中的毒酒,那是用夹竹桃、曼陀罗与朱砂调制的三步倒,却在开盖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皇上披着明黄披风,手里握着她送给父亲的玉蝉。
朕知道你怨朕,他的声音带着疲倦,可苏家若想反,朕不得不防。苏挽月看见他腰间挂着沈淑仪的香囊,突然笑了:皇上可知道,沈淑仪当年给臣妾的刀上,涂的是能让人失忆的药她怕臣妾想起,小时候在浣衣局,曾见过她与先太子私通。
皇上猛地抬头,玉佩坠子砸在龙案上。苏挽月后退半步,袖中的毒酒泼在调兵符上,符纸瞬间发黑卷曲:原来您早就知道臣妾的身份,就像臣妾早就知道,您给苏家军的军粮,掺了三年前沈淑仪用来毒赵采女的药粉。
殿外突然传来厮杀声。苏挽月摸出藏在发间的匕首,刀刃上刻着破茧二字——这是父亲临终前让人送来的。皇上腰间的香囊散开,沈淑仪的字迹飘落:苏挽月乃先太子遗孤,留之必为大患。
所以您让沈淑仪扮恶人,让臣妾黑化,匕首抵住咽喉时,她闻到远处飘来的沉水香,混着焦味,可您忘了,蝴蝶破茧时,翅膀上的粉是能杀人的。
血珠溅在龙案上的《贞观政要》时,苏挽月听见椒房殿方向传来爆炸声——那是她让人在暖炉里藏的硫磺。她跌坐在地,看着皇上瞪大的双眼,忽然想起初入宫时的杏花雨,那时她还不知道,朱墙里的每朵花,都是用血浇灌的。
第五章:碎玉成灰
建宁六年冬至,苏挽月裹着狐裘站在火场前,椒房殿的飞檐在火光中扭曲如鬼面。她摸着颈间的玉蝉,蝉翼处缺了一角——那是昨夜与皇上搏斗时撞碎的。远处传来新皇登基的钟鼓,她知道,那个总在她窗前种茉莉的三皇子,终究还是用她教的借刀杀人登上了皇位。
娘娘,该走了。暗卫呈上染血的披风,上面绣着的蝴蝶只剩残骸。苏挽月摇头,从袖中取出母亲的金簪,簪头的红宝石在火光中像只充血的眼:你看这火,多像当年沈淑仪宫里的那场火。她烧死了先太子,以为能当太后,却不知道,火能烧死人,也能烧尽秘密。
宫人抬着棺椁经过时,她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那是被她灌了哑药的新皇乳母,怀里抱着伪造的先皇遗诏。棺椁上的孝字还没干,墨迹晕开像团血。苏挽月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浓烟呛进喉咙,咳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像极了初入宫时看见的,赵采女裙上的茜色。
冬至的雪越下越大,她独自走向太液池。湖面结着薄冰,映出她苍白的脸,鬓边不再有茉莉,只有几缕白发。玉蝉从指间滑落,沉入池底时,她终于听见心底那个声音——曾经的苏挽月,早在替赵采女挡刀的那晚,就淹死在这池子里了。
阿月要像玉蝉,藏在叶底......母亲的话被风雪撕碎。苏挽月踏上冰面,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裂纹。火光映红半边天,她望着未央宫的飞檐,忽然明白:这宫里的人,谁不是碎玉呢碎了,磨了,才能变成伤人的刃。
冰面裂开的瞬间,她张开双臂,像只终于展翅的蝴蝶。刺骨的湖水灌进口鼻时,她看见漫天大雪里,有片杏花轻轻飘落——原来建宁六年的冬天,竟提前开了春。
第六章:寒池惊梦
太液池的冰面下,苏挽月蜷缩着任由暗流推送。她咬破口中藏的龟息丹,舌尖尝到熟悉的苦杏仁味——这药能让脉搏停滞如死人,是当年从沈淑仪的养颜膏方里拆解出的秘方。指尖划过池壁缝隙,触到一块凸起的青砖,砖面刻着的忍字与父亲给的玉镯暗纹吻合。
七日后,乱葬岗的枯草丛中,苏挽月被暗卫拖进马车。车帘掀开的瞬间,她看见三皇子——如今的新皇,正握着她的玉蝉把玩。容妃果然妙计,他指尖抚过蝉翼缺口,不过朕更好奇,你为何要救朕
她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左颊新纹的蝴蝶刺青:因为陛下答应过,会让苏家军平安归朝。马车驶过青石板路,她听见车外小贩叫卖蝴蝶糖,甜香混着血腥气,勾起往事——曾有个小皇子偷拿她的蝴蝶糖,被皇后掌嘴,如今那孩子正坐在龙椅上,用她教的手段清算旧账。
深夜的冷宫,苏挽月隔着栅栏望向沈淑仪。对方披头散发,指甲缝里嵌着泥垢:你以为逃出宫就安全皇上他......他早就知道你是先太子的人!鎏金护甲划过栅栏的声响里,苏挽月闻到对方身上的沉水香——果然,新皇仍在给她送这种毒香。
沈淑仪可知,为何您总爱用沉水香她摸出香炉,撒入一把粉末,青烟中混着茉莉香,因为这香能让人产生幻觉,当年您‘看见’先太子与宫女私通,不过是皇上让人在您茶里下了药。沈淑仪瞪大双眼时,她已转身离开,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那是她特意留下的,掺了朱砂的安神药。
三日后,新皇在御花园摆宴。苏挽月戴着斗笠坐在假山后,看新皇给宠妃簪花,金簪上的红宝石与母亲的金簪一模一样。这是朕特意让人仿的,新皇的声音带着笑意,爱妃可喜欢宠妃掩唇而笑时,苏挽月看见她袖口露出的翡翠镯子——正是当年皇后用来栽赃她的那只。
陛下可还记得,她掀开斗笠,露出刺青,臣妾教过您‘瞒天过海’新皇瞳孔骤缩的瞬间,她甩出袖中银针,针尖刺破宠妃手腕——那里果然纹着与沈淑仪相同的暗纹,是前朝余孽的标记。
原来您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苏挽月擦去针上血迹,却故意让她接近臣妾,想借我之手除了她。远处传来惊呼声,她望着新皇腰间的玉蝉,忽然明白:这宫里从没有盟友,只有互为棋子的人。
当晚,苏挽月潜入新皇书房。龙书案上摆着两份密旨,一份是给苏家军的嘉奖令,另一份却是剿杀余党的调兵符。她摸出父亲留下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映出她扭曲的脸:父亲说过,皇家的话,要反着听。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她想起十四岁那年的雨夜,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推下城楼。匕首刺破调兵符时,她听见新皇的脚步声逼近,却在转身时看见他手里捧着的,是她儿时的蝴蝶风筝——那是她以为早已烧毁的东西。
朕知道你恨朕,新皇将风筝放在桌上,竹骨发出细碎的响,可你我都清楚,这宫里能活下来的,只有会做局的人。苏挽月注意到他袖口的茉莉香,比她当年用的更浓——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喜好,就像她早就知道,他藏在假山后的密道。
暴雨冲刷着琉璃瓦,她忽然笑了:陛下可知道,蝴蝶风筝最怕水话音未落,雨水透过窗棂浇在风筝上,竹骨瞬间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密信——是新皇与藩王勾结的证据。新皇脸色骤变时,她已跃出窗外,消失在雨幕中。
第七章:蝶影成双
江南水乡的绣坊里,苏挽月戴着斗笠看绣娘配线。姑娘要绣蝴蝶绣娘举起茜色丝线,这色叫‘泣血’,最适合绣破茧的蝶。她点头,指尖划过绣绷,想起新皇书房里那只破碎的风筝,竹骨上隐约刻着挽月二字——那是先太子的笔迹。
深夜,绣坊来了位不速之客。珊瑚摘下面纱时,苏挽月看见她耳后新添的疤痕——那是被新皇用银簪划的。姑娘可知道,珊瑚攥着带血的信,先太子其实有个双生女
信纸展开的瞬间,苏挽月浑身血液凝固。画像上的女子与她一模一样,眉间却多颗朱砂痣——那是母亲临终前都没告诉她的秘密。珊瑚指着画像落款:这是先太子的手书,当年沈淑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调换了两位公主。
五更天,苏挽月站在沈家旧宅的枯井前。井底泛着冷光,她摸出父亲给的玉镯,对准井壁缝隙转动——暗格打开时,掉出个鎏金匣子,里面是先太子的遗诏,还有半枚蝴蝶玉佩。
苏挽月,你果然来了。新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寻常士子的青衫,却难掩眼底的阴鸷,当年沈淑仪调换公主,就是为了让朕以‘正统’之名继位,可她不知道,先太子早就识破了她的诡计。
苏挽月握紧遗诏,指尖触到传位双生女的字样:所以您杀了真正的公主,让臣妾背锅新皇轻笑,从袖中取出半枚玉佩,与她手中的严丝合缝:不,朕要让你做替身,替朕坐稳这江山。
绣坊的烛火突然熄灭,苏挽月感觉到利刃抵住咽喉。新皇的呼吸喷在耳边:明日晨起,你就会‘失忆’回到宫中,以公主身份监国。而真正的苏挽月......他捏碎她的玉蝉,已经死在太液池了。
黎明的薄雾里,苏挽月被装进马车。她隔着窗帘看见珊瑚扶着位戴面纱的女子上了另一辆马车,那女子眉间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原来新皇早就找到了真正的公主,而她,不过是个用来挡刀的替身。
马车驶入京城时,百姓夹道欢呼长公主归朝。苏挽月掀起窗帘,看见城墙上挂着沈淑仪的首级,嘴角还凝着惊恐的笑意。她摸向自己左颊的蝴蝶刺青,忽然明白:在这宫里,连身份都是假的,唯有权力,才是真的。
深夜的椒房殿,真正的公主被锁在暗室。你以为帮皇上坐稳江山,他就会放过你公主隔着栅栏笑,声音与苏挽月一模一样,当年母亲就是信了他的谎话,才会被沈淑仪害死。
苏挽月点燃香炉,撒入沉水香与茉莉混合的粉末:姐姐可知道,为何皇上总让您闻沉水香她望着公主逐渐涣散的瞳孔,因为这香能让人慢慢变傻,就像当年的先太子,就像现在的沈淑仪。
暗室的门关上时,她听见公主的尖叫混着自己的心跳。指尖抚过案头的《女戒》,她在空白处写下:蝶影成双时,真假皆成棋。窗外,新皇的仪仗队经过,灯笼上的新字被风吹得扭曲,像极了他笑里藏刀的模样。
第八章:朱墙之外,三年后,边疆传来捷报,苏家军大胜归朝。苏挽月站在城楼迎接,看见父亲的白发在风中飘拂,却没看见他腰间别着的,是新皇赐的毒酒。阿月长大了,父亲递来平安符,里面藏着染血的密信,皇上要对苏家动手了。
深夜的将军府,苏挽月解开父亲的衣襟,看见心口的紫斑——那是慢性中毒的迹象。她摸出自己调制的解药,却在递出时顿住:父亲可知道,当年您让我入宫,是为了监视先太子余党
父亲猛地抬头,烛火照亮他眼角的皱纹:你都知道了苏挽月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我还知道,真正的公主在暗室里发了疯,而我,不过是您和皇上共谋的棋子。
五更天,皇宫突然起火。苏挽月望着冲天火光,想起三年前的椒房殿之焚。新皇被暗卫拖出时,发间还沾着沉水香灰:快护驾!长公主谋反......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挽月的剑已抵住他咽喉。
陛下可知道,她的剑划破他龙袍,露出里面绣着的蝴蝶暗纹,臣妾早就用沉水香混着朱砂,替您‘改’了龙御香新皇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咯咯声——那是朱砂中毒的征兆。
远处传来苏家军的马蹄声。苏挽月看着新皇咽气,忽然想起初入宫时的自己,连杀人的刀都握不稳。父亲的手搭上她肩膀时,她闻到对方袖口的茉莉香——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计划,就像她早就知道,他藏在密室里的,是先太子的遗诏。
阿月,父亲递来传国玉玺,现在,你才是真正的主人。苏挽月望着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想起绣坊里的泣血丝线,终于明白:这宫里的血,从来不是为了正义而流,只是为了让坐在龙椅上的人,更安稳地做着权力的梦。
登基大典那日,苏挽月戴着凤冠,眉间点着朱砂痣。她望着山呼海啸的群臣,忽然看见珊瑚混在人群里,朝她比了个蝴蝶手势——那是她们约定的,自由的暗号。
深夜,她独自走向太液池。湖面平静如镜,映出她华丽的冕服,却照不见心底的裂痕。玉蝉残骸被她扔进湖里,沉水的瞬间,她听见某个遥远的声音:阿月要像玉蝉,藏在叶底......
泪水滴在湖面,荡开细碎的月光。苏挽月摘下凤冠,任由满头珠翠散落水中。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碎了紫禁城的夜。她摸向左颊的蝴蝶刺青,忽然轻笑——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藏在蜜里,而是长在心里,不知不觉,就碎了自己。
第九章:镜碎双生,登基三月后的中元夜,苏挽月在冷宫暗室发现一面鎏金铜镜。镜面蒙着蛛网,却在她靠近时突然映出清晰影像:真正的公主正戴着她的凤冠,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而她自己则穿着浣衣局的粗布衣裳,跪在殿下研磨。
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照妖镜’。珊瑚的声音从梁上飘来,她落地时掀起的风拂去镜面尘埃,长公主可知道,当年先太子为何会娶你的母亲
镜中画面切换,年轻的先太子抱着真正的公主,与沈淑仪在太液池边争执。因为你母亲是沈淑仪的孪生姐姐,珊瑚拨弄着镜缘的蝴蝶纹饰,她们共用一张脸,却一个成了太子妃,一个只能做通房丫头。
苏挽月踉跄着扶住镜面,看见母亲的脸与沈淑仪重叠。原来当年沈淑仪调换公主,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取代姐姐的血脉;原来父亲效忠先太子,是为了守护爱人的女儿;原来她面上的蝴蝶刺青,与沈淑仪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现在轮到你了,珊瑚取出匕首,刀刃映出两人相同的眉眼,杀了真正的公主,你就能永远做长公主;若不杀,她就会让苏家军替她清君侧。
暗室的烛火突然变成幽绿色,苏挽月听见两个声音在脑中撕扯:一个说她抢了你的人生,另一个说她才是真正的血脉。她望向铜镜,看见自己的脸与公主的脸逐渐融合,最终变成沈淑仪的模样。
你以为逃出了朱墙,镜中影像开口,鎏金护甲划过镜面,其实你一直困在茧里,做着破茧的梦。苏挽月猛地挥刀劈向镜子,碎片飞溅时,她看见每片碎镜里都映着不同阶段的自己——有替人挡刀的傻姑娘,有借腹生子的毒容妃,还有此刻握刀的女帝。
真正的公主趁机撞开暗门,尖叫声引来了禁卫军。苏挽月看着她眉间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蝴蝶糖,糖纸里藏着的正是半枚朱砂——那是用来掩盖胎记的。
抓住叛党!公主躲在禁卫身后,凤冠上的珍珠抖落一地,她才是冒牌货!苏挽月望着她颤抖的指尖,想起新皇死前曾说最像你的人,往往最危险,终于笑了:对,我是冒牌货,可您敢让太医验一验,您腕间的守宫砂是真是假吗
公主脸色骤变的瞬间,苏挽月已甩出银针封了她的哑穴。禁卫军面面相觑时,她摸出先太子的遗诏,诏书上的朱砂印与她眉间的痣完美重合:先太子遗诏在此,双生女共掌江山,若有私自动兵者,以谋反论处。
当晚,苏挽月将真正的公主软禁在椒房殿。她隔着屏风看对方发疯般摔碎瓷器,忽然想起初入宫时赵采女的尖叫。珊瑚递来毒酒时,她摇头:留着她,让她每天照镜子,看看自己怎么变成第二个沈淑仪。
冬至那日,苏挽月独自登上城楼。雪花落在她写着罪己诏的黄绫上,诏书中她自陈杀戮过重,却只字未提权谋真相。城下百姓山呼圣明,她却听见墙角有小宫女私语:长公主眉间的痣,像极了当年的沈淑仪。
深夜,她再次来到太液池。湖面结着薄冰,她将所有密档投入火盆,看沈淑仪的养颜膏方、新皇的调兵符、父亲的毒酒配方逐一化作灰烬。火光照亮冰面,她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十四岁的自己重叠,那个女孩正捧着蝴蝶糖,笑得天真烂漫。
阿月,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腰间没了毒酒,却多了把染血的剑,苏家军已控制京城,该动手了。苏挽月转身,看见他眼中的期待与算计,忽然明白:原来在权力的局里,连亲情都是可以利用的棋。
她摸出袖中的匕首,却不是刺向父亲,而是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冰面上,竟开出一朵红梅——那是用西域秘药调制的幻血花,能让人看见心底最恐惧的事。父亲惊恐地后退,因为他看见满地血泊中,躺着的全是被他算计而死的人。
父亲可知道,苏挽月擦去匕首上的血,这宫里最毒的不是药,是人心。她望向未央宫的方向,那里正燃起象征新皇登基的烛火,而女儿早已明白,与其做执刀人,不如做那把刀本身——至少,刀不会说谎。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苏挽月摘下眉间的朱砂贴。她望着掌心的蝴蝶刺青,任由它在晨光中逐渐淡去。远处传来更夫的报晓声,她知道,这一夜过后,朱墙里又会有新的故事上演,而她,终于不再是故事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