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那些曾经甜蜜的备注,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我和顾临,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幼儿园他会把唯一的红花贴纸给我,小学他会替我揍跑抢我橡皮的男生,初中他会骑车载我上下学,高中他会在我被人表白时冷着脸把我拉走。
三天不见面,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不成文的习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
可这一切,从顾家和我们苏家宣布要为我们订婚开始,就变了。
整整一年,顾临对我开始了漫长的冷暴力。
微信拉黑,电话不接。
我去他公司找他,保安会礼貌又坚决地拦住我。
偶尔在宴会上远远看见,他只要察觉到我的目光,会立刻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强烈的对比,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割着我的心。
今天是顾临的生日,程言偷偷告诉我,顾临在夜色会所的VIP包厢。
晚晚,我知道你难受,但总得当面问个清楚吧程言握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站在冰凉雕花的包厢门外,我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一阵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四肢百骸。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觥筹交错的喧闹,还有……顾临的声音。
那声音,曾经是我最熟悉的温柔,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精准地刺向我。
苏晚呵,招招手就过来的小玩意儿罢了。
没能力,又没个性,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和她订婚我都感觉掉价。
玩玩还行,娶回家我顾临还没那么想不开。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冰锥,无数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程言惊慌地捂住我的耳朵,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耳廓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安慰,却驱散不了那股从心底涌出的、足以将我吞噬的寒意。
那些曾经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嫌弃我穿的裙子太幼稚,他听见别人夸我画画有天赋时不屑地撇嘴,他总是在我兴高采烈分享趣事时,用一句知道了或嗯来敷衍。
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哥哥对妹妹的严厉,是他不善表达。
原来,全是我自欺欺人。
他从未将我视为平等的女性,甚至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从小养在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宠物……
我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在打颤。
谁在外面包厢里有人察觉到了动静。
下一秒,门被拉开,张宇那张带着几分醉意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哟,这不是苏晚妹妹吗快进来,临哥在里面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半拉半拽地拖进了包厢。
浓重的酒气和烟味扑面而来,刺得我眼睛发酸。
包厢里灯光昏暗,音乐嘈杂。顾临坐在沙发正中央,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他手里端着酒杯,神色慵懒,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我被张宇按着坐在他对面,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苏晚,顾临终于开口,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耐烦,你怎么就不听我话呢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冰冷的眼眸。
能不能有点自尊心他继续说着,语气像淬了毒的利刃,整天就知道围着男人转,你是不是贱

这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深渊,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带着痛。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不堪。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几年、依赖了十几年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顾临,哥哥,我很感激你救过小时候的我。
以后,我长记性,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出了包厢。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走廊的灯光洒在我的背影上,我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狈不堪,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回到苏家别墅,迎接我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旷和冰冷。
爸妈常年忙于生意,这个家,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打开电脑,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邮件——恭喜您,苏晚同学,您的A国交换生申请已通过。
我想起前段时间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换个环境或许对我更好。
自嘲地笑了笑,他顾临,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吧。
我拿出手机,给爸妈各自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爸,妈,我的交换生申请通过了,下周就走。
发送完毕,我没有丝毫期待他们会回复。
将手机扔到一边,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护照,签证,还有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
A国,一个全新的地方。
也好,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也锁住了我对这里所有的留恋。
窗外夜色深沉,我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02
飞机落地A国时,罗马的空气带着一种陌生的湿热,与我记忆中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同。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我磕磕绊绊地办完入境手续,租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
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每一个手势,每一个单词都像是艰难的跋涉。
夜晚,独自躺在陌生的床上,窗外是听不懂的喧嚣,孤独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但奇怪的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摆脱了沉重枷锁的轻松。
我以为的诗情画意,很快被现实击得粉碎。
一次在街角,一个吉普赛小孩嬉笑着撞了我一下,等我反应过来,背包已经被拉开,钱包不翼而飞。
我慌乱地用蹩脚的意语和英语呼喊,却只换来路人漠然的眼神。
还有一次深夜回家,被几个街头混混吹着口哨尾随,那种赤裸裸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我浑身冰冷,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公寓,背抵着门板,心脏狂跳不止。
恐惧和无助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没有顾临,没有程言,没有任何人可以像过去那样,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哭泣和等待保护,在这里是奢侈品,更是致命的弱点。
那种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痛楚,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的狠劲。
我开始疯狂地学习意语,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决定——报名学习格斗和射击。
训练馆里弥漫着汗水和荷尔蒙的气息。
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
教练是个退役军人,眼神锐利,毫不留情。
我咬着牙,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
第一次握枪时,那冰凉而沉甸甸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子弹出膛的瞬间,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肩膀发麻,但当看到子弹穿透靶心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和释放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的女孩,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苏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
在A国开学两个月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接通后,程言带着惊喜又夹杂着责怪的声音传来:苏晚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
我靠在射击馆的墙边,耳边还回荡着枪声的余韵,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挺好的,程言,在A国,一切安全。
顾临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你。他说想找这边的朋友照顾你一下,你看……
不用了,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我能照顾好自己。谢谢你的关心。
电话那头,程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顾临得知我在A国后,表面上是烦躁地摔了杯子,实际上却坐立不安。
程言在一旁没好气地嘲讽他:现在知道急了当初是谁把人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还怪人家不联系你顾临,你可真行。
听说,顾临在程言的刺激下,犹豫了很久,才把我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然后,他叫来了沈清。
沈清,那个总是温婉浅笑,看似无害的女人。
她对着顾临,用那种我最熟悉不过的、带着几分怜悯又几分了然的语气说:顾少,苏小姐从小就依赖您,她性子软,没什么主见,这次突然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说不定……只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呢毕竟,她一向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您会离开她。
她轻描淡写地将我描绘成一个没有骨头、性缘脑、只会用欲擒故纵这种小把戏的可怜虫。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顾临对我依赖、不独立、离不开他的固有印象。
他被说服了。
他觉得沈清说得对,我需要打压式教育,需要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于是,他取消了原本已经订好的,飞来A国的机票。
他以为他是在为我好,是在用他的方式磨砺我。
他再次,错过了我。
而此刻的我,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射击训练,卸下护具,感受着手臂肌肉的酸胀和力量。
我看着镜子里眼神沉静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所以为的小可怜,正在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成长。
夜色渐浓,我将新买的子弹一颗颗压入弹匣,动作熟练而冷静。
窗外,A国的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别人羽翼下的小女孩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小心。
我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枪。这A国的生活,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03
从射击俱乐部出来,我揉着被枪械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腕,手心还残留着火药的硝烟味。
这已经是来到A国的第三个月,除了上课,我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格斗馆和射击俱乐部。汗水浸湿衣衫,肌肉酸痛成了家常便饭,但每一次命中靶心,都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刚走出俱乐部大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冷硬的亚裔面孔。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看不出牌子但质感极佳的腕表。
他很高,即便坐在车里,也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气场。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在亚裔面孔上,这样纯粹的深蓝色眼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像是深夜无垠的大海,深邃得能将人吸进去。
苏晚小姐他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声线低沉悦耳。
我心头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
我是陆承泽,顾临的朋友。他言简意赅,他拜托我照顾你一下。
顾临我的心沉了沉。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随即想到程言,大概是他说的。
陆承泽继续道:你现在住的公寓不太安全,我已经为你安排了新的住处。上车吧,顾临想和你通话。
公寓不安全
我下意识地皱眉。
虽然这边的治安确实不如国内,但我一直很小心。
可他的语气不容置喙,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
安全,是我目前最看重的东西。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
他递给我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顾临两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苏晚,顾临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陆承泽是我信得过的人,你听他的安排。
没有预想中的波澜,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或许是距离,或许是这几个月的独立生活,让我对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绮念。
知道了。我淡淡回应。
挂断电话,我将手机还给陆承泽。
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同时用蓝牙耳机安排人去我的公寓打包行李,顺便预订了午餐。
效率高得惊人。
车子驶离市区,最后停在一处气派非凡的庄园门前。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入目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繁茂的花园。
主建筑是一栋古典风格的别墅,透着低调的奢华。
一位穿着得体的管家和两列女仆早已等候在门口。
陆承泽率先下车,替我打开车门,对我伸出手:下车吧,苏晚。顿了顿,他补充道,以后,你可以叫我孟哥哥。
孟哥哥我愣住了。这个称呼……
他看着我微怔的表情,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怀念:你不记得了
小时候在顾家,你才五六岁,一头撞在我腿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呆呆地坐在地上哭,自己擦干眼泪,还嘴硬说不痛。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小丫头真有意思,要是能收养就好了。
我脑海中模糊地闪过一些片段,一个小女孩,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高大身影……原来是他。
这份关照,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便在陆承泽的庄园安顿下来。
他为我准备了一间朝南的画室,采光极好。
除了亲自指导我的射击和格斗技巧,还会时不时送来一些高奢品牌的当季新款。
他似乎很忙,经常早出晚归,但只要有空,他就会坐在画室的沙发上,安静地看文件,或者只是看着我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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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不同于顾临。
顾临看我,带着审视和不耐,偶尔流露出的是对麻烦的无可奈何。
而陆承泽的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宠溺。
我也渐渐发现他的一些强迫性小习惯,比如书房里的书必须按照颜色和高度排列,餐具的摆放精确到毫米,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关注。
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被突然打破。
庄园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佣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不安。
管家神色凝重地通知我,庄园要进行一次大清理,为了安全起见,需要我暂时搬去市区的酒店住几天。
我的心猛地一沉。
又来了吗
又是……因为我吗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正在穿外套的陆承泽,他今天换上了一身更显凌厉的黑色西装:孟哥哥,你……也去酒店吗
他扣好袖扣,转过身,深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临时有点事,要去邻市出差几天。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你安心住下。
又是这样。
熟悉的借口,熟悉的安排。
内心涌起一股熟悉的酸涩和失落,像被泡在冰冷的柠檬水里。
但我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好。
换好衣服下楼,发现庄园里几乎空了,大部分佣人都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口渴,便走向厨房想倒杯水。
路过走廊尽头一间平时紧闭的房门时,那扇门今天却虚掩着一道缝隙。
里面隐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奇心和一丝莫名的担忧驱使着我,鬼使神差地从旁边装饰性的盔甲上,抽下了一柄短小的装饰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然后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并非我想象中的房间,而是一道向下的旋转楼梯,幽深黑暗。
墙壁上绘着精美的古典壁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往下走。
楼梯不长,很快就到了底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
是陆承泽。
我扒在拐角处的门框边,只探出半个头。
是逃跑,还是……
最终,那一丝担忧战胜了恐惧。
我小声地,试探地喊了一句:陆承泽孟哥哥你……你还好吗
黑暗中的身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神情,额头上布满冷汗,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地上散落着红酒瓶的碎片,深红色的酒液泼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和一丝血腥味。
他的一只手,正被玻璃碎片划破,鲜血淋漓。
他看到我,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错愕,随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的虚弱。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近乎乞求的脆弱,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只是……做了噩梦,失眠了,有些害怕。小冉,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小冉。他叫我小冉。
看着他卸下所有坚硬的伪装,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我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那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强大、冷静、甚至有些强迫症的陆承泽。
我没有逃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所有的警惕和恐惧都消失了。
我慢慢走过去,放下手中的匕首,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包扎。
他很安静,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整个地下室像一个隐秘的避难所,有舒适的沙发,巨大的投影屏幕。
管家后来悄悄告诉我,今天是陆承泽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关在这里,因为一些不好的回忆,会让他情绪失控。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酒店。
我陪着他,在地下室里,他选了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黑暗中,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微弱的血腥气,奇异地让我感到一种安宁。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悄然改变了。
一种基于相互脆弱和需要的,超越了普通关系的连接,在寂静的黑暗中,慢慢滋生。
04
三天后,陆承泽牵着我的手,走出了那间地下室。
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的手温暖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掌心的薄茧摩挲着我的皮肤,奇异地让我感到安心。
这三天,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他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从容,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些我读不懂的深邃。
瓜尔迪夫人,我的姨母,今晚有个晚宴。
他替我拉开餐厅的椅子,我需要一个女伴,你知道,摆脱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向他,他正低头切着盘中的火腿,动作斯文。
可我分明从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征求
下午,顶级的造型团队和一排Marchesa高定礼服被送到了庄园。
陆承泽亲自为我挑了一件梦幻的粉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缀满了细小的水晶和手工缝制的柔纱花朵,像揉碎的星光散落在云霞之上。
造型师根据礼服为我设计了精致的妆容,长发被挽成一个慵懒又不失高贵的发髻。
当我提着蓬松的裙摆,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正站在楼梯下等我的陆承泽,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倏地睁大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近乎痴迷的光彩,仿佛我是他寻觅已久的珍宝。
他快步走到楼梯下,在我还差两级台阶的时候,忽然单膝跪地,朝我伸出手,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这位美丽的公主,愿意同我一起参加晚宴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戏剧腔调,又无比认真。
我看着他,看着他仰起的脸,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我的倒影。
不知怎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被他这副幼稚又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这是我来到A国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
他握紧了我的手,力道有些大,仿佛怕我跑掉。
他站起身,依旧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溺出水来:小冉,这是你来到这里第一次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不要因为眼神不好的人而枯萎。你很美,苏晚,不只是外表,你的灵魂也是。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
晚宴在瓜尔迪夫人的庄园举行,奢华而热闹。
我的出现,确实如陆承泽所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瓜尔迪夫人是个热情爽朗的意大利贵妇,她拉着我的手,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赞美我的美丽和裙子,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喜爱。
陆承泽全程都将我护在身边,滴水不漏地挡掉了所有试图靠近的视线和搭讪。
他之前说的莺莺燕燕,一个也没有出现。
开场舞后,悠扬的华尔兹响起,陆承泽向我伸出手:美丽的小姐,能与我共舞一曲吗
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随着他滑入舞池,忍不住打趣:陆先生今晚的骑士精神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还不是某位小姐太过耀眼。
旋转,靠近,他的手臂有力地环在我的腰间。
舞池中衣香鬓影,水晶灯的光芒流转,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在我耳边响起:我想做一位花匠,用尽心血培育浇灌一朵花,等待她尽情绽放。然后,竭尽此生去欣赏、去爱护这份美丽,直到一同消亡。
我心头一跳,他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将我更深地拉入他的怀里,我们的身体几乎没有缝隙地紧密贴合。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了礼貌的掌声。
我有些不自在,想从他怀里挣开。
陆承泽却不按常理出牌。
他非但没有松开我,反而手臂一用力,直接将我拦腰抱起!
啊!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承泽抱着我,步伐沉稳地穿过人群,走出了灯火辉煌的瓜尔迪庄园,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汽车。
他的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那股强大的占有欲,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回到陆承泽的庄园,他再次将我从车上抱了下来,穿过空旷的前厅,一路抱着我,直到花园中央那片盛开的玫瑰花丛旁,才将我轻轻放下。
月光如水,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也照亮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
他撕下了所有温柔的伪装,眼神深邃而偏执,像一头盯紧了猎物的猛兽。
苏晚,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没有拒绝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直到我后背抵上冰凉的石雕。
从第一次在射击场门口见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
他直白地承认
你身上那种脆弱又狠厉的矛盾感,让我着迷。明明那么缺爱,那么自卑,不信任任何人,却能画出那么干净的画。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你那个不称职的保姆,我处理了。
公寓楼下那些不怀好意的骚扰,我清除了。
你以为你那神经质的邻居为什么突然搬走了他低低地笑起来,带着一丝嘲弄,我的小豹子,偏要伪装成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我的心跳得飞快,他说的这些,我竟一无所知。
他的手指,从我的脸颊滑下,然后,慢慢地,掐上了我的脖颈。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
他微微用力,拇指按在我的喉管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和压力。
苏晚,他凑近我,呼吸滚烫,眼神中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几乎要将我吞噬,成为我的另一半。
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财富,我的亲人,我所有的爱。而你,也完完全全属于我,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生命。
我被他这赤裸裸的偏执和倾尽所有的爱意所震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内心深处某个被压抑许久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触动。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地,说出了那个字。
好。
下一秒,他霸道而急切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像要给我渡入赖以生存的空气,又像要将我的灵魂彻底吞噬。
05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睁开眼,是陆承泽放大的俊脸,他正低头看着我,眼底带着清晨特有的温柔缱绻。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我嗯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梦,却又无比真实。
那个在黑暗中脆弱乞求的人,和那个在众人面前霸道宣告的人,都是他。
而我,选择了回应他最深处的渴望。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陆承泽瞥了一眼屏幕,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他拿起手机递给我,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问:你接吗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顾临。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喂
小晚你醒了顾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和关心,你现在在哪里吃早餐了吗
我心里冷笑。吃早餐他以为我还在国内,还在他掌控的范围内
嗯,醒了。我顺着他的话说,在吃呢。顾临哥哥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我刻意用了哥哥这个称呼,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顾临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心话,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什么时候回国。
我含糊地应付着,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
顾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又似乎带着压抑的怒气,但他没有明说,只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陆承泽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我头顶,低声问:他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我怎么样。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顾临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也许是晚宴的照片,也许是别的什么消息。
他向来掌控欲强,知道我跟陆承泽在一起,又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肯定气得不轻。
至于他身边的沈清,我几乎能想象出她会如何添油加醋。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几天后,我和陆承泽回到了国内。
他没有带我去他的住所,而是直接去了苏家别墅。
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离开前最想逃离的地方。
走进我的画室,陆承泽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墙上和画架上那些未完成的画,眉头渐渐皱起。
那些画,大部分都是顾临的肖像。
有他意气风发的,有他温柔沉思的,有他眉眼带笑的……都是我曾经小心翼翼珍藏的喜西。
这些……他语气有些低沉,带着一点醋意。
我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像哄一个吃醋的大男孩一样: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眼里只有他,所以画的也都是他。
他转过身,将我拉进怀里,把我抱得紧紧的。那以后呢你眼里只有我,画的也只有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我失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当然,以后只画你。
在苏家别墅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而甜蜜。
陆承泽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陪我在画室画画,在花园散步,一起看电影,做饭……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花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种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我有些不安,却又贪恋这份温暖。
顾老爷子的生日宴如期而至。
陆承泽牵着我的手走进宴会厅,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强大的气场,矜贵的气度,让他像众星捧月般被一群人围住寒暄。
我趁机溜到角落,端起一块小蛋糕。
甜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与我即将要面对的苦涩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当我独自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一个穿着白色抹胸长裙的身影出现在我旁边。
沈清,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
她无视我的冷淡,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压低声音说:苏小姐竟然回来了,还以为你真有骨气不再纠缠阿序了呢。
我端着蛋糕的手微微一颤,内心泛起一阵恶心。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国外混不下去了还是知道阿序要订婚,回来搅局的她继续用极低的声音攻击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往我心上捅刀,一个没娘养的野丫头,以为凭着那点狐媚样就能攀上顾家也就当个逗趣的玩意儿玩玩罢了。
我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愤怒像火焰一样在我胸腔里燃烧。
我想把手里的蛋糕砸在她脸上,想撕烂她那张虚伪的嘴。
但我知道,这不是合适的地方。
就在我强忍怒火时,沈清突然提高声音:哎呀!
她的身体猛地朝我这边倒了一下,手里的红酒杯瞬间倾斜,猩红的液体全部洒在了她白色的裙子上。
苏晚!你怎么回事!沈清尖叫起来,声音瞬间吸引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朝我们投来。
顾临、顾母、顾老爷子,他们都在人群中,脸色各异地朝这边走来。
顾临皱着眉,语气带着质问:小晚,怎么回事
顾母拉着沈清的手,一脸心疼,然后转头看向我,语气带着明显的偏袒和不悦:苏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沈秘书的裙子都弄脏了!你平时是怎么学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毛手毛脚的,真是小家子气!
顾老爷子更是直接,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沉声说:苏晚,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国了也不先来见我,一来就惹是生非!简直无法无天!回去了闭门思过!你爷爷不在,我替他管教你!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阵无语和震惊。
这哪里是不小心
这分明是他们联合沈清演的一出戏!
故意在这样的场合让我难堪,给我安上一个刁蛮任性嫉妒闹事的罪名。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
脸上扬起一个完美的、职业化的假笑。
顾爷爷、顾阿姨,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呀我声音甜美无辜,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从手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支录音笔。
我按下播放键,并将音量调到最大。
沈清刚才那些恶毒的、压低声音的攻击,瞬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宴会厅里。
……没娘养的野丫头……
……以为凭着那点狐媚样就能攀上顾家也就当个逗趣的玩意儿玩玩罢了……
宴会厅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好奇变成了鄙夷,投向了脸色惨白的沈清。
顾家人,包括顾临,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
顾母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脸上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摘下胸前别着的一枚精致胸针。
那胸针很小巧,藏在礼服的褶皱里并不显眼。
对了,我晃了晃胸针,笑着说,我还带了微型摄像机哦。要不再看一下录像吧看看沈秘书是怎么主动坐到我身边,又是怎么自己把红酒洒在自己裙子上的
顾家人的脸色瞬间惨白,顾老爷子气得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转头用拐杖指着顾临,似乎在骂他办事不力。
顾母见势不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假惺惺地说:小晚,你别生气,都是误会。沈秘书也是不小心……你顾爷爷和顾阿姨也是关心你,都是爱之深责之切,我们可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的……
我敷衍地抽出手,笑容甜美地反问顾母:顾阿姨,您刚刚说什么订婚啊我看向顾临,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我跟顾临哥哥,我们是纯粹的兄妹情啊。我们两个谁都没答应过什么订婚的事,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呀!
我转头看向顾临,做作地跺了跺脚,委屈地说:顾临哥哥,你这个秘书也太绿茶了吧!她刚刚那样骂我,还故意陷害我!你也不管管!
我又看向顾母,阴阳怪气地笑着问:顾阿姨,您说是吧这么恶毒的秘书,可不能留在顾临哥哥身边呢。
我一套连击,怼得顾家人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我不再看他们,而是牵住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一直用宠溺眼神看着我的陆承泽。
我高声向宴会厅里的所有人介绍,声音带着撒娇:亲爱哒,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怎么顾阿姨顾爷爷都这么讨厌我……原本还想给他们介绍一下我的亲亲男朋友呢。
陆承泽将我拉入怀里,低头亲吻我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有做错,是他们眼神不好。他抬头看向顾老爷子,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小冉和我就不打扰顾老过生日了。
他揽着我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我高调地离开了宴会厅。
身后,是顾家人难看的脸色和宾客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陆承泽带着我走出顾家大门,夜风吹来,我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做得很好。
我的心跳有些快,刚才的反击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不怕,他轻声说,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我们坐上车,陆承泽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转头看着我,眼神深邃。
顾临那些画……他再次提起,语气带着一丝占有欲,回去就把它们烧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犹豫。那些过去的回忆,是时候彻底清理干净了。
那沈清……我开口。
陆承泽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眼神冰冷:她活不过明天。
我心中一惊。
陆承泽的手段,向来雷霆万钧,不留余地。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我知道,沈清的下场不会好。
而顾家人……这次丢了这么大的脸,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我在陆承泽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感到一阵疲惫。
这场回国,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06
宴会厅的喧嚣被我们远远抛在身后,直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陆承泽灼热的身体就压了过来。
门刚关上,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我抵在别墅冰凉的门板上,像一头饿极了的狼,唇舌霸道又急切地攫取着我的一切。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我吞噬殆尽,又像是要把他所有的爱意都渡给我。
我仰着头,承受着他汹涌的情感,大脑一片空白,鼻息间全是他清冽又带着一丝侵略性的气息,身体被他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微微松开,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戏谑:晚晚,你刚才那副小白兔咬人的样子,真是迷死我了。
他轻咬着我的耳垂,低笑出声:承认吧,我就是个变态,就喜欢看你这样。
我的脸颊烫得厉害,感觉血液都涌了上来。我用力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却只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我……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不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渴望这种明目张胆的爱,陆承泽,我喜欢你这样爱我。
是的,我渴望被需要,被放在心尖上,被他这样浓烈地爱着。
他眼底的墨色翻涌,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再次低头吻了下来,比刚才更加温柔,却也更加缠绵。
许久,他才放开我。
我主动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陆承泽,我闷闷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我阴暗、记仇,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以前我藏着掖着,怕被人看穿,怕被人抛弃。
我顿了顿,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有你做靠山,以后谁敢惹我,我就咬谁,咬死他们!
陆承泽听了,胸腔剧烈地振动起来,他低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笑得开怀:好,我的小坏蛋。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我,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无限的纵容和宠溺:你尽管咬,咬不过,我就接着帮你咬。我们一起。
这一刻,我们之间仿佛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连接,一种建立在彼此都接受对方阴暗面基础上的连接。
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契合和安全。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完完全全。
第二天中午,我是在陆承泽的怀里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暖洋洋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陆承泽已经醒了,正低头温柔地看着我。
醒了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厨房里炖了汤,我去看看。
我还没从他怀里爬起来,就听到他轻手轻脚下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陆承泽穿着我买的卡通围裙,熟练地处理着食材。
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消散无踪,只剩下温柔和居家。
这一幕,让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了一块。
就在这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承泽回头看我一眼,示意我去开门。
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顾临。
他看起来憔悴极了,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声音沙哑得厉害:晚晚,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祈求: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字:哦。
没有原谅,也没有愤怒,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说话。
顾临的脸色白了几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
他试图劝我:晚晚,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跟陆承泽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气我你别傻了,他那种人……他是外人,你根本不了解他有多不正常!
不是为了气你。我打断他,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静,陆承泽是我男朋友。他不是外人,是内人。
内人顾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了声音,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苏晚!你清醒一点!陆承泽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控制狂!你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他为了达到目的,用过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吗
他情绪激动起来,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他会毁了你的!你跟我回去,我们……
我知道啊,哥哥。
我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抓着我的肩膀,低头,轻轻地笑了。
再抬起头时,我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却平静得可怕:我知道啊,哥哥。他做过什么,我都知道。
顾临的动作僵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茫然,他喃喃道:你知道那你还……
是啊,我坦然地承认,他控制欲是很强,他会安排我的生活,要求我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行踪,甚至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我看着顾临震惊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是……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从小就渴望被管束,渴望被爱,渴望成为某个人世界的中心。
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希望有人能为我遮风挡雨,把我护得严严实实。
陆承泽,他满足了我内心深处对安全感和归属感所有的极致需求。
我直视着顾临,一字一句:你觉得他是控制狂,没错。可我,偏偏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依赖性人格。我们啊,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就该在一起。
而且,我轻轻拨开他的手,我们在一起,都在变得更好。
他的偏执有了寄托,不再伤害自己,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归属感。
而我的依赖得到了满足,不再恐慌,不再孤独。
我们是彼此的救赎,是彼此的‘家’。
我看着顾临苍白的脸,语气真诚:哥哥,谢谢你从小到大对我的照顾。但是,我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家’了。
说完,我平静地目送着顾临失魂落魄地离开。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内心一片释然。
那些过去的伤害,那些曾经让我夜不能寐的纠结,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甚至,不想再去追问那些伤害背后的原因。
不重要了。
我立刻转身跑回厨房,从身后一把抱住陆承泽。
他似乎早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没有回头,只是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我,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浓郁的青椒肉丝香味扑鼻而来。
不是说炖汤吗我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闷闷地问。
给你补铁。陆承泽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宴会上没吃多少东西,饿坏了吧。
我皱了皱鼻子,撒娇道:我才不吃青椒呢。
乖,就吃一口。他转过身,捏了捏我的脸颊,哄着我,我切得很细很细,你尝尝看
阳光透过窗户,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彼此唯一的家。
只是,顾临离开时那不甘又带着几分狠戾的眼神,让我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轻易结束。他,会善罢甘休吗
07
七年。
都说有七年之痒,可我和陆承泽之间,每一天都像是初恋时那般滚烫,却又沉淀了更深、更刻骨的依赖。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在古老的欧洲小城石板路上牵手漫步,也在偏远的山区村落分发物资。
我们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体验了一年他口中正常的青春,弥补了我们都曾缺失的校园时光。
他还坚持要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于是,一本不算厚但字字句句都浸透了我们情感的书,在我们共同署名下出版了。
他那令人安心的占有欲,那张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网,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弱。
不,应该说,它变得更广阔,更细致了。
他依旧要知道我每一个念头,每一分每一秒的去向,但那已经不是一种单方面的索取,而是我们之间深入骨髓的默契。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能把我点燃的灼热,只是里面又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温柔,每每对上,我都会彻底融化。
而我呢我彻底绽放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利爪,故作乖巧的苏晚。
我是被他捧在手心,用爱浇灌出来的,一个明艳自信,知道自己被珍视的女人。
关于我那对亲生父母的消息,偶尔会像风中的残絮般飘到我耳边。
他们离婚了,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们之间的联系,早就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听到这些,我心里没有波澜,更没有怨怼。
只是一种平静的认知,他们是我生命中早已翻过的篇章,一段我不会再回头去看的过往。
反倒是顾临的消息,更像是一出不断上演的闹剧。
通常是陆承泽还没来得及完全过滤掉的某些旧相识,在闲聊中提及。
顾临娶了沈清。
据说,是因为沈清怀了孩子。
婚后,沈清的娘家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蚂蟥,死死叮在蒋氏集团身上吸血。
而沈清本人,也从不是个安分的主,把他们的家搅得天翻地覆,把蒋家人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曾经风光无限的蒋家,成了上流圈子里的笑柄,整日被各种丑闻和财务危机困扰。
他们的离婚官司打得尤其难看,闹得满城风雨。
沈清大概是豁出去了,以受害者和功臣自居,索要天价赔偿。
我偶尔会想象顾临的模样,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的少年,如今深陷泥沼,人生一片狼藉。
心中会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或许是怜悯,或许只是对一个自食其果的命运的旁观。
但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选的路,与我无关了。
有一次,顾母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我的新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时,我正窝在陆承泽怀里看电影。
他比我先一步看到了那个陌生的来电显示,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顾夫人,苏晚现在不方便。以后也不会方便接您的电话。请您不要再打来了。
说完,他便挂断,然后熟练地将那个号码拉黑。
他低头看我,眼神依旧专注而深情,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带着一丝浅笑说:我的社交秘书,会处理好这些不必要的打扰。
他是我的堡垒,我的屏障。
外界的风雨,除非他允许,否则一丝一毫都别想沾染到我。
就像今天早上。
我在他熟悉的目光中醒来。
窗帘留着一道缝隙,清晨的微光柔和地洒进来。
陆承泽侧卧在我身边,单手支着头,那双深邃的黑眸正一寸寸描摹着我的脸庞,专注得如同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即便过了七年,他这种带着虔诚的迷恋眼神,依旧能让我心跳加速。
去河边那家小餐厅吃早餐,好不好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们可以穿我新买的那套亚麻情侣装。
他对我们衣着搭配的执念,七年来有增无减,带着一种可爱的霸道。
我笑着点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顺势低头,温热的唇印在我的额上:早安,我的爱人。
顿了顿,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我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