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印之谜
父亲咽气那日,我跪在榻前,看着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那枚青玉印信,仿佛要将它捏碎。窗外雨声淅沥,烛火在风中摇曳,将父亲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砚儿...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印...你收好...
我伸手去接,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那枚印信上刻着沈氏家主四个篆字,是父亲执掌朝政二十年的凭证,也是沈家百年基业的象征。
父亲!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的庶弟沈墨快步走入,衣袍上沾着雨水。他生得极像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父亲的瞳孔忽然收缩,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我俯身去听,却只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沈墨也凑了过来,他的衣袖擦过我的脸,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父亲最疼爱的...是你...我低声说,不知为何,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喉咙。
父亲的目光在我和沈墨之间游移,最终停在我脸上。他的嘴唇蠕动着,我听见他说:小心...赵...话未说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玉印滚落在我掌心,冰凉如尸。
三日后,丞相府挂满白幡。我站在灵堂前,看着前来吊唁的官员们一个个上前行礼。他们的目光在我和沈墨之间来回扫视,像在权衡什么。
大公子节哀。礼部尚书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却瞟向站在一旁的沈墨。
我握紧了袖中的玉印,感受着它棱角分明的轮廓。父亲死后,这枚印信成了烫手山芋。朝中早有传言,说皇上属意沈墨继承父亲的位置,只因他更懂变通,不像我这般固执。
兄长。沈墨走到我身边,声音轻柔,您该休息了,这里有我。
我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将我最爱的砚台摔碎后,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对父亲说:我不是故意的。父亲信了,罚我抄写《论语》一百遍,理由是兄长应当让着弟弟。
不必。我淡淡道,父亲的后事,自然由嫡长子主持。
沈墨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微微颔首,退到一旁。但我注意到,几位朝中重臣立刻围了上去,与他低声交谈。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来到父亲的书房。案几上的公文堆积如山,墨迹未干的奏折摊开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我抚摸着父亲常坐的那把紫檀木椅,忽然发现抽屉有被撬动的痕迹。
你在找什么
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门口。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柳姑娘我认出她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谋士之女,你怎么在这里
她缓步走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家父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丞相的,可惜...她的目光落在灵柩的方向,现在只能交给您了。
我接过信,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小心你身边的人。她低声道,丞相的死...并非自然。
我心头一震:你知道什么
她摇摇头,后退一步:月圆之夜,西郊竹林。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我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赵氏谋权,墨非亲子,印中有秘。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父亲临终前说的小心赵,难道是指太尉赵无极而墨非亲子...我看向窗外,沈墨正送走最后一批宾客,他的侧脸在灯笼映照下,与父亲年轻时如出一辙。
次日早朝,皇上当众询问丞相继任之事。我正要出列,太尉赵无极却抢先一步。
陛下,沈丞相新丧,按例应由嫡长子沈砚暂代职务。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沈砚性情刚直,恐难胜任。不如让沈墨...
太尉此言差矣。出乎意料的是,沈墨自己站了出来,兄长才学过人,理当继承父亲衣钵。
朝堂上一片哗然。我盯着沈墨的背影,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无极的脸色变得铁青,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
皇上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就由沈砚暂代丞相之职,三月后再议。
退朝后,沈墨在宫门外拦住我:兄长,我知你对我有疑。但父亲之死确有蹊跷,我们应当联手查清。
我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忽然想起柳如烟的话。如果沈墨真不是父亲的儿子,那他这些年受的宠爱...又算什么
为何帮我说话我直接问道。
沈墨苦笑:因为我知道是谁害死了父亲。
谁
赵无极。他压低声音,父亲掌握了他通敌的证据,所以他...
我心头一震,这与柳如烟暗示的不谋而合。但沈墨的话可信吗如果他真不是沈家血脉,又为何要揭发赵无极
回到府中,我取出玉印仔细端详。这枚印信我从小看到大,从未发现有何特别。但信上说印中有秘...我试着旋转印钮,纹丝不动;又检查底部,除了家徽别无他物。
夜深人静时,我再次来到父亲书房。月光如水,我翻遍每一个抽屉,终于在一本《左传》夹层中找到半张残破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印中二字。
正当我思索间,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迅速藏好地图,假装在整理公文。门被推开,沈墨走了进来。
兄长还没休息他的目光扫过书桌,在找什么
父亲的一些旧信。我平静地回答,你来做什么
他笑了笑:睡不着,想来看看父亲常读的书。说着,他从架上取下一册《战国策》,父亲常说,权术之道,尽在此书。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书脊处轻轻摩挲,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他转头看我:兄长可曾想过,父亲为何突然病重
御医说是积劳成疾。
沈墨摇头:父亲身体一向硬朗。他走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我怀疑...是中毒。
我心跳加速:你有证据
暂时没有。他叹了口气,但我会查清楚。毕竟...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他是我的父亲。
月圆之夜,我独自前往西郊竹林。夜雾弥漫,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絮语。远处,一盏青灯幽幽亮起。
柳如烟站在灯下,一袭白衣胜雪。她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见我来了,微微颔首。
沈公子果然来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开门见山。
2
青丝绕影
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青色:这是从丞相遗体中取出的,针上淬了'青丝绕',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三日后发作,症状如同风寒。
我接过银针,手指微微发抖:谁干的
赵无极指使,沈墨动手。她直视我的眼睛,沈墨确实不是沈家血脉,他是赵无极的私生子,从小被安插在沈府。
竹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响。柳如烟脸色骤变:有人跟踪你!
话音未落,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我咽喉。柳如烟猛地推开我,箭矢擦过她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白衣。
走!她拉着我向竹林深处跑去。身后,数道黑影紧追不舍。
竹叶如刀,刮过我的脸颊。柳如烟拉着我在竹林间穿梭,她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一片。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见箭矢破空的尖啸。
这边!柳如烟突然转向,带我钻进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她的手臂还在流血,却跑得比我还快。
小径尽头是一座废弃的道观,断壁残垣间蛛网密布。柳如烟轻车熟路地推开半塌的殿门,我们躲进了一尊破损的三清像后。
你常来这里我压低声音问。
她没回答,只是撕下一截衣袖,熟练地包扎伤口。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不是京城贵女那种精致的美丽,而是带着几分英气的清秀,眉如远山,眼若寒星。
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她终于开口,但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
我盯着她染血的衣袖: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父亲救过我全家。她抬起眼睛,那里面藏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而且...只有你能揭开真相。
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们同时屏住呼吸。有人踢开了道观的大门,火把的光亮在墙壁上跳动。
搜!他们跑不远!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我握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父亲去年送我的生辰礼,上面刻着慎独二字。此刻这两个字像是一种讽刺。柳如烟的手突然覆上我的,冰凉而坚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如擂鼓。就在火把的光即将照到我们藏身之处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夜枭的啼叫。
头儿!西边有动静!
追!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柳如烟的眼神依然警惕。
可能是调虎离山。她轻声道,再等一刻钟。
果然,不到半刻,又有轻微的脚步声返回,在道观内转了一圈才真正离开。
赵无极的人我问。
柳如烟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我父亲留下的全部证据。她展开油纸,里面是几封信和一张药方,这是赵无极与北境敌国往来的密信抄本,还有'青丝绕'的配方。
我接过信件,借着月光细看。字迹确实是赵无极的,内容涉及军情出卖。而那张药方上赫然写着三日后毙命,状似风寒。
沈墨怎么会参与其中
柳如烟的眼神变得复杂:二十年前,赵无极的夫人与沈夫人同时生产。赵夫人产下死胎,而沈夫人生下双胞胎——你和沈墨。
这不可能!我猛地站起,头几乎撞到神像,我们是同父异母!
表面如此。柳如烟平静地说,实际上,沈墨是赵无极的私生子。当年赵夫人为保颜面,将死胎与沈墨调换。你父亲后来发现了真相,但为时已晚。
我如坠冰窟。难怪父亲临终前说墨非亲子,难怪沈墨会与赵无极勾结...
有证据吗
柳如烟指向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偷录的赵无极与沈墨的对话。他们称彼此为'父子'。
我颤抖着接过信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赵无极对沈墨说:吾儿放心,待沈老贼一死,你继承相位,大业可成。
月光忽然变得刺眼。我回想起从小到大,父亲对沈墨的偏爱,原来不是因为他是庶子,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是沈家的血脉!
还有一事。柳如烟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手中的玉印,内有机关。
我从怀中取出玉印,在月光下细细端详。这枚印信我从小看到大,从未发现有何特别。
底部有暗纹。柳如烟指着印面,按三清方位旋转,可开启夹层。
我按照她说的,将印钮向左旋转三次,又向右旋转两次。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印底弹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藏着一枚铜钥匙和半张羊皮纸。
这是...
你父亲留下的后手。柳如烟说,钥匙能打开他在城南秘宅的密室,羊皮纸是地图残片。
我展开羊皮纸,上面的线条与我在父亲书房找到的那半张地图完美吻合。拼凑起来后,显现出一处位于西山的地形图,标有一个红点,旁边写着龙渊二字。
龙渊我皱眉,这是什么
柳如烟摇头:我父亲也不知。但赵无极和沈墨翻遍丞相府,就是在找这个。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柳如烟站起身:我们得走了。赵无极发现证据丢失,定会全城搜捕。
去哪
先处理我的伤。她看了看染血的衣袖,然后...去找你父亲留下的真相。
3
血脉真相
离开道观后,我们避开官道,沿着田间小路前行。柳如烟带我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药铺。铺门紧闭,她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门才开了一条缝。
柳姑娘一个佝偻老者探出头,看到她的伤臂后立刻让我们进去,快进来!
药铺后间堆满草药,气味浓烈。老者为柳如烟清洗伤口时,我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落款是孤山客——父亲常用的别号。
这位是孙伯,父亲的老部下。柳如烟介绍道,这里很安全。
孙伯包扎好伤口,又给我和柳如烟各倒了一碗热茶。茶汤苦涩,却让我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公子,孙伯突然跪下,老丞相死得冤枉啊!
我连忙扶起他:孙伯请起。您知道些什么
老丞相上月查出赵太尉私通北燕,正准备上奏,却突然病倒。孙伯老泪纵横,他临终前夜召我密谈,说若有不测,让我将这交给公子。
孙伯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监察二字,背面是繁复的云纹。
这是...
先帝赐予你父亲的密查令,可调动皇城暗卫。孙伯压低声音,老丞相说,赵无极背后还有人,要公子千万小心。
我握紧令牌,父亲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一生忠君爱国,却死于小人之手。而那个小人,竟是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孙伯问。
我看向柳如烟,她轻轻点头。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
先去父亲的秘宅。我说,然后...我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离开药铺时,天已大亮。街上行人渐多,我和柳如烟都戴上了斗笠。转过两条街,突然看见一队禁军正在张贴告示。
告示上画着两个人的肖像——正是我和柳如烟。罪名是谋害丞相,窃取机密。
好快的动作。柳如烟冷笑,赵无极这是要置你于死地。
我们低头快步离开,却在一个拐角处撞上了一队巡逻的兵丁。
站住!为首的校尉喝道,摘下斗笠!
我心跳如鼓,手悄悄按在剑柄上。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路边。车帘掀起,露出沈墨那张俊美的脸。
兄长他故作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校尉们立刻行礼:沈大人!
沈墨优雅地下了马车,锦衣华服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这是我兄长,丞相嫡子。他对校尉们说,你们退下吧。
校尉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行礼退开。沈墨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兄长,全城都在搜捕你。赵无极已经说服皇上,说你毒杀了父亲。
你知道真相。我冷冷道。
沈墨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上马车吧,我送你们出城。
柳如烟警惕地看着他:为何帮我们
因为...沈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是谁。
我愣住了。难道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沈墨苦笑:昨夜赵无极喝醉,说漏了嘴。我二十年的人生...竟是一场骗局。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但我已不敢轻信。父亲教导过我,朝堂之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眼泪。
兄长不信我也是应当。沈墨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赵无极与北燕往来的最新密信,我今早从他书房偷出来的。上面提到他们下一步计划——三日后皇上秋猎时行刺。
我接过信快速浏览,内容确实如他所言。但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我可以帮你们揭发赵无极。沈墨真诚地说,不为别的,只为...赎罪。
柳如烟突然开口:沈公子,令尊的秘宅在何处
沈墨一怔:父亲在城南确有一处私宅,但...
但什么
昨日已被赵无极的人查抄了。沈墨面露愧色,是我告诉他的。
我心头一紧。钥匙和地图指向的秘密,会不会已经被赵无极发现
不过...沈墨犹豫了一下,父亲最机密的文件从不放在明处。宅中有一口枯井,井下有暗室。赵无极的人未必能找到。
我看向柳如烟,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我对沈墨说,送我们出城。
4
龙渊秘影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沈墨坐在对面,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兄长可还记得,我们十岁那年一起放风筝他突然问。
我点头。那天春风和煦,沈墨的风筝飞得比我的高,父亲笑着将他举过头顶,而我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断了的风筝线。
那时我是真心把你当兄长的。沈墨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也是。
我没有回答。马车经过城门时,守军见是沈墨的车驾,直接放行。出了城,沈墨让车夫在一处僻静树林停下。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他取下一个包袱,里面有干粮、银两和两套便服。赵无极在西门布置的人最少,你们可以从那边回城。
我接过包袱,沉甸甸的。沈墨又取出一块令牌:这是我的通行令,可自由出入皇城。或许...对你们有用。
为什么要帮我们我终于问出口,即使知道了身世,你也可以继续做赵无极的儿子。
沈墨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因为昨日之前,我一直以为父亲偏爱我。直到知道真相...才明白他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他苦笑,二十年的宠爱,原来只是一场戏。而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傀儡。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我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权谋场上,最致命的刀往往来自最亲近的人——这是父亲用生命教会我的道理。
保重。我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和柳如烟下了马车。
沈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车窗探出头:还有一事。赵无极背后确实有人,但他口风极紧,我只听到他称那人为'殿下'。
我和柳如烟对视一眼。殿下难道是某位皇子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片尘土。柳如烟检查了包袱,确认无误后低声道:他可能说了实话,但我们仍需小心。
我点头,望向远处的城墙。父亲的秘宅就在城内,如今已成险地。但要想揭开真相,我们必须回去。
先去找龙渊。我做了决定,如果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底牌...
柳如烟顺着我的目光望向西山方向,轻声道:那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西山龙渊,实为一处隐秘的山洞。我和柳如烟循着地图,在荆棘密布的山路上跋涉了整整一日,才找到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就是这里。我拨开足有人高的杂草,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阴冷的风从洞内吹出,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柳如烟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手臂上的伤虽已包扎,但连夜奔波让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我先进去。我将她往后拦了拦,拔出佩剑。
洞内幽深曲折,石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石窟出现在眼前,中央是一潭黑水,想必就是龙渊之名的由来。
潭边石台上,放着一个铁箱。我正要上前,柳如烟突然拉住我:等等!
她拾起一块石子,扔向铁箱前方的地面。石子落地的瞬间,数支铁箭从暗处射出,深深钉入对面的石壁。
你父亲设的机关。她轻声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磁石,在附近地面缓缓移动,这里...还有这里...都埋着机关。
我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疑的石板。来到铁箱前,我发现上面赫然有一个锁孔,形状与我玉印中的铜钥匙完全吻合。
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箱盖弹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卷竹简、一枚虎符,以及...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我展开圣旨,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先帝的笔迹,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朕知太子与北燕私通,欲害朕性命。特命沈卿暗中查证,若朕有不测,沈卿当持此诏,拥立三皇子继位...
柳如烟凑过来看,火光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所以赵无极背后的人是...太子
我继续翻阅竹简,全是父亲记录的调查结果——太子如何与北燕使者密会,如何计划在秋猎时弑君篡位...而最后一份竹简上的内容,更是让我浑身发冷:
太子疑砚儿身世,谓其非沈氏血脉,实为朕与沈夫人私通所生...
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熄灭。黑暗中,我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柳如烟重新点燃火折,光亮再次充满石窟。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所以...这才是赵无极要杀你父亲的真正原因
我猛然醒悟。如果我是先帝之子,那么当今太子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而他与赵无极勾结,不仅要杀父亲灭口,更要除掉我这个可能威胁他皇位的弟弟...
我们得立刻回京。我将证据收好,塞入怀中,秋猎就在明日,太子定会趁机动手。
柳如烟却站着不动,眼神突然变得陌生:沈公子...你相信命运吗
我愣住:什么意思
她缓缓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一个奇特的纹身——蛇缠匕首的图案,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西域暗卫...我倒退一步,剑已出鞘,你是太子的人
柳如烟苦笑:三年前,太子救了我全家的命。条件是...我成为他安插在你父亲身边的棋子。
我的剑尖抵上她的咽喉:所以那些证据那些'巧合'都是你设计的陷阱
最初是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我没想到...会真的爱上我的猎物。
剑尖微微颤抖。我想起竹林中的逃亡,想起她为我挡下的那一箭...都是演戏吗
证明给我看。我咬牙道,如果你真的...就帮我阻止太子。
柳如烟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跳入那潭黑水之中。
柳如烟!我冲到潭边,却只见水面泛起涟漪,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我在潭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就在准备离开时,水面突然破开,柳如烟湿淋淋地爬上岸,手中多了一个油布包。
太子与北燕往来的...全部原件。她剧烈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水下有个暗格...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
我接过油布包,又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一时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为什么帮我
她抬起苍白的脸,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因为比起太子的恩情...我更不想辜负你的信任。
我们连夜赶回京城。秋猎已经开始,皇帝与文武百官都已前往西山猎场。我和柳如烟抄小路追赶,终于在正午时分看到了猎场的旗帜。
看那里!柳如烟突然指向一处高坡。阳光下,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潜伏在树丛中,弓弩对准了猎场中央的明黄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禁军突然从侧面冲出,为首的正是沈墨!他带人直扑那些刺客,双方厮杀在一起。
他选择了站在哪边...我喃喃道。
柳如烟拉住我:快!趁乱接近皇上!
我们策马冲向猎场中央。禁军见我们手持兵器,立刻围了上来。我高举那道先帝密旨,喊道:臣有要事禀告皇上!事关先帝遗诏!
骚动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示意禁军放我们过去。我跪在御前,将全部证据呈上,包括太子通敌的密信、父亲调查的记录,以及...那份可能关系我身世的密诏。
5
终局遗恨
皇帝看完所有证据,脸色变得铁青。他看向不远处正在与刺客厮杀的太子,眼中闪过痛心与愤怒。
来人!将太子拿下!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局势瞬间逆转。太子见事情败露,竟拔剑自刎。赵无极被生擒,而沈墨...他满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胸口插着一支箭。
兄长...他抓住我的手,嘴角溢出鲜血,这一次...我终于做了...真正的沈家人...
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永远闭上了。我抱着他的尸体,突然想起五岁那年,他蹒跚学步时摔倒了,是我第一个跑过去扶他...
三日后,朝堂大震。太子党羽尽数伏诛,赵无极被判凌迟。皇帝在偏殿单独召见了我。
这道密诏...他摩挲着那份明黄圣旨,眼神复杂,先帝确实写过,但内容已被篡改。
我愕然抬头:陛下的意思是
你不是先帝之子。皇帝直视我的眼睛,这是沈爱卿设的局,为了让太子自乱阵脚。
我如遭雷击。所以父亲...故意留下假线索
沈爱卿忠心可鉴。皇帝叹息,但他也犯了大忌——私藏密诏,暗查储君。而你...知道得太多了。
殿外走进两名太监,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
念在沈家世代忠良,赐你全尸。皇帝转身不再看我,你的侍女柳如烟已在狱中自尽,留书说...愿与你同穴而眠。
我看向那杯酒,突然笑了。原来这就是结局——知道真相的人,都必须死。
臣...领旨。
酒入喉肠,灼热如刀。我走出大殿时,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恍惚间,我似乎看见柳如烟站在宫墙下,白衣飘飘,像初见时那样。
玉印从我怀中滑落,摔在青石板上,碎成数块。百年世家,终究灰飞烟灭。
若有来世,愿做寻常布衣,不沾权谋,不涉朝堂。只可惜...再无来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