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荷踩着七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第三次走过同一条夜市小巷时,终于承认自己迷路了。
手机地图上闪烁的蓝点明明显示她就在目的地附近,可眼前只有一排排卖廉价服装和小吃的摊位。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入真丝衬衫领口,精心打理的空气刘海早已塌陷,黏在额头上。
该死。她小声咒骂,看了眼腕表——晚上八点四十,距离客户要求的方案提交时间只剩不到十二小时。而现在,她不仅找不到那家据说能激发灵感的手工饰品店,甚至连回主路的方向都辨不清了。
林小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锐点广告最年轻的创意总监,她习惯掌控一切——精准的时间表、明确的目标、可控的变量。但此刻,这个充满油烟味和嘈杂人声的夜市,完全超出了她的舒适区。
小姐,要看看木雕吗都是手工做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林小荷转头,看到一个简陋的地摊前坐着个穿工字背心的男人。他皮肤黝黑,肌肉线条分明,正用一块砂纸打磨手中的木块。摊位上摆着各种木雕小动物,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小荷本想摇头离开,目光却被摊位角落的一个木雕吸引——那是个戴红帽的小女孩,约莫十厘米高,雕工精细得不可思议。小红帽的斗篷纹理清晰,篮子里的小花栩栩如生,连脸上的表情都透着股灵动。
这个...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小心拿起小红帽木雕,是你雕的
男人抬起头,林小荷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琥珀色的,像两块透光的蜜糖,与粗糙的外表格格不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嗯,昨晚刚完工。你喜欢童话
不,只是...林小荷的手指轻轻抚过木雕的纹路,这个细节处理得很专业。你学过雕塑
自学。男人放下砂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汗吧,今晚闷得很。
林小荷愣住了。这块洗得发白的手帕与男人粗犷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她迟疑地接过,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谢谢。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叫林小荷。
张大力。男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那边工地的。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林小荷看到夜市不远处正在建设的高楼,塔吊上的灯光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林小荷重新打量这个叫张大力的男人。他约莫三十岁左右,工字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指甲缝里残留着木屑和油漆,但双手却出奇地修长干净。
你是做什么的张大力问,继续打磨手中的木块,那似乎是一只正在成形的小鹿。
广告创意。林小荷简短回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鹿野手作'在哪里吗我找了半天。
张大力停下手中的活：那家店啊,上周搬走了。看到林小荷失望的表情,他补充道,老板娘是我老乡,你要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林小荷叹了口气：不是买东西。我需要...她顿了顿,不确定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解释工作,需要一个手工艺术的灵感,我们接了个儿童玩具的案子,客户想要'温暖、有灵魂'的设计。
张大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从摊位下面拿出一个小木盒：看看这个。
木盒里是一套十二生肖的木雕,每个不过拇指大小,却活灵活现。小老鼠抱着花生,牛犊低头吃草,老虎幼崽嬉戏打闹...最妙的是,所有动物都是圆润可爱的婴儿形态。
天哪！林小荷惊呼,这也是你做的
闲着没事刻着玩的。张大力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工地上捡的木料,晚上睡不着就雕点小东西。
林小荷小心地拿起小老虎,在掌心转动。木雕表面光滑如婴儿肌肤,虎纹却清晰可见。这种粗糙与精致的矛盾感,正是客户要求的灵魂。
张先生,她突然正色道,我能买下这套生肖吗价格你定。
张大力摇摇头：不卖。
林小荷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我可以出高价...
不是钱的问题。张大力合上木盒,这套还没做完,细节需要再打磨。而且...他直视林小荷的眼睛,你想要的不只是成品,对吗
林小荷屏住呼吸。这个工地工人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我想了解创作过程,她承认道,客户厌倦了流水线玩具,他们想要有故事的东西。
张大力笑了：那明天晚上来吧,我教你雕刻最基本的技法。虽然不能一夜之间让你成为大师,但至少能明白'手工'是什么意思。
林小荷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公司总监的专属铃声。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我得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助理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总监,出事了！童乐玩具的人刚发邮件,说我们的初稿完全偏离方向,他们老板明天要亲自来公司...
冷静点,林小荷压低声音,把邮件转发给我,我马上回公司。
挂断电话,林小荷匆忙站起身：抱歉,我有急事必须走了。
张大力点点头：工作要紧。
林小荷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在摊位上：这是定金,明天我再来。她犹豫了一下,又拿起那个小红帽木雕,这个能先卖给我吗
送你了。张大力将小红帽装进一个简陋的纸袋,就当是...广告顾问费。
林小荷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匆匆道谢后便转身离开。她快步穿过夜市,一边用手机叫车,一边思考如何挽救这个价值百万的项目。小红帽木雕在纸袋里轻轻晃动,仿佛在提醒她刚才那段奇妙的邂逅。
走到夜市口,林小荷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她的文件夹呢那个装有所有创意草图和客户资料的蓝色文件夹
该死！她转身望向迷宫般的夜市,文件夹肯定落在张大力的摊位上了。但现在回去取已经来不及,公司那边情况紧急。
林小荷咬咬牙,决定先回公司处理危机,明天再来找张大力取文件。反正,他们约好了明天再见,不是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张大力正翻开那个遗落的蓝色文件夹,第一页上赫然印着锐点广告·童乐玩具年度企划,下方是林小荷的联系方式。而在文件夹的夹层里,还藏着一张医院检查单,上面模糊可见压力过大导致...的字样。
张大力望着林小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夜市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光芒。
清晨六点,林小荷被刺耳的门铃声惊醒。
她猛地从办公桌上抬起头,脸颊上还粘着几张设计草图。电脑屏幕早已进入休眠模式,咖啡杯里的液体凝结成黑色的块状物。昨晚修改方案到凌晨四点,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还伴随着有力的敲门声。
谁啊——林小荷揉着太阳穴站起身,丝绸睡袍下的膝盖因久坐而僵硬。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逆着晨光只能看清轮廓。
林小姐我是张大力。
这个声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林小荷的困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一团乱麻,脸上肯定还带着压痕,更别提眼下的黑眼圈了。但门外的男人似乎很执着,又按了一次门铃。
等一下！林小荷冲进卫生间,用最快速度刷牙洗脸,往脸上拍了点化妆水,又徒劳地试图用手指梳理打结的长发。最后她放弃般地叹了口气,裹紧睡袍去开门。
张大力站在门口,穿着干净的浅蓝色工装衬衫,手里拿着她的蓝色文件夹。晨光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发光。他看起来精神极了,与憔悴的林小荷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文件。他递过文件夹,里面有医院检查单,想着可能很重要。
林小荷的脸刷地红了。那份检查单是她上周体检的结果,医生警告她长期熬夜和压力过大可能导致甲状腺问题。她从未向同事提起过这件事。
谢谢...她接过文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要...要进来喝杯咖啡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公寓里乱得像被抢劫过,而她甚至没来得及换下睡袍。但张大力已经微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带了早餐。
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里面飘出黄油和肉桂的香气。
林小荷的胃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为了赶方案,连晚饭都没吃。
进来吧,她侧身让路,不过得原谅我家的混乱状态。
张大力踏入公寓,目光扫过堆满设计稿的餐桌、散落各处的面料样本和半成品的玩具模型。他的视线在墙上那幅《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限量版海报上停留了几秒。
你喜欢童话他问。
职业习惯。林小荷手忙脚乱地收拾沙发上的杂物,儿童玩具设计需要保持童心。
张大力把早餐袋放在勉强清出的一小块茶几上：先吃点东西吧,你看起来很累。
林小荷突然鼻子一酸。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有人关心她是否疲惫是什么时候了。在公司,她永远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林总监；在客户面前,她必须表现得无懈可击。只有在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面前,她允许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去换件衣服。她逃也似地钻进卧室。
十分钟后,林小荷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出来,头发勉强扎成马尾。张大力已经煮好了咖啡,甚至找到了她藏在橱柜深处的骨瓷杯。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用这个杯子林小荷惊讶地问。
张大力指了指展示柜：那里只有这一套杯子,其他都是马克杯。猜你喜欢区分工作和生活。
林小荷接过咖啡,小心地啜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浓度,加了一点点糖,正是她喜欢的方式。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忍不住问,普通的工地工人可不会这么了解骨瓷和咖啡。
张大力正在拆早餐袋的手顿了顿：以前在咖啡馆打过工。他拿出还温热的肉桂卷,趁热吃。
林小荷咬了一口,酥皮在齿间碎裂,黄油和肉桂的香气瞬间充满口腔。她几乎要呻吟出声：太好吃了！这是哪家店的
我自己做的。张大力露出得意的笑容,四点起床烤的。
四点林小荷瞪大眼睛,你不用睡觉吗
习惯了。张大力耸耸肩,工地六点开工,我通常五点就要到。今天请了半天假,想着早点把文件还你。
林小荷突然感到内疚：其实你可以打电话让我去取的。
检查单上写着'建议减少压力,保证休息'。张大力直视她的眼睛,我想你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林小荷低下头,盯着咖啡杯里的漩涡：有个重要项目出了问题,今天上午客户要来公司...
童乐玩具
你怎么知道林小荷猛地抬头。
张大力指了指文件夹：上面写着。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我认识童乐的老板。
林小荷的咖啡杯差点脱手：你认识周董事长
去年他儿子在建筑工地附近走失,是我找到的。张大力轻描淡写地说,后来他送了我一套专业雕刻工具。
林小荷的大脑飞速运转。周董事长是业内出了名的难讨好,但对儿子极其宠爱。如果张大力真的救过他儿子...
你今天上午有空吗她脱口而出。
张大力挑眉：请假了,当然有空。
能...能陪我去见客户吗林小荷自己都觉得这个请求太过唐突,不用说什么,就站在我旁边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张大力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把早餐吃完,然后洗个热水澡。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你看起来随时会晕倒。
一小时后,林小荷穿着最得体的藏青色套装走进公司大楼,张大力紧随其后。前台小妹惊讶地张大嘴——向来独来独往的林总监,居然带着个英俊的陌生男人来上班
林总监！助理小林飞奔过来,周董事长提前到了,正在会议室发脾气！他说我们的设计太商业化,没有...呃...她好奇地瞟了眼张大力,没有'木头的温度',这是原话。
林小荷与张大力交换了一个眼神。
把初稿和修改稿都拿来,林小荷突然有了底气,再准备一套木工工具。
什么
快去！林小荷转向张大力,我需要你的帮助。
会议室里,五十多岁的周董事长正对着设计图皱眉。看到林小荷进来,他刚要开口,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张大力身上。
张师傅周董事长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张大力上前握手：周先生,好久不见。小周最近怎么样
多亏你,他现在好得很。周董事长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你们认识
林小荷抓住机会：张先生是我们特聘的手工艺术顾问。实际上...她从助理手中接过张大力昨晚雕刻的小红帽木雕,这是我们新系列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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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董事长接过木雕,仔细端详：这才是我要的感觉！每一刀都有生命力。他抬头看向林小荷,为什么初稿完全不是这种风格
林小荷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太注重市场数据和商业考量,忽略了玩具最本质的东西——创造快乐。她示意助理铺开白纸,今天,我想现场为您展示我们的新思路。
在周董事长惊讶的目光中,张大力拿起雕刻刀,在一块木料上娴熟地划下第一刀。木屑飞舞间,一个小动物的轮廓逐渐显现。林小荷则快速在白纸上勾画设计图,不时与张大力低声交流。
两小时后,当栩栩如生的木偶奇遇记系列设计图呈现在周董事长面前时,老人家的眼睛湿润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他轻声说,有温度的设计。
送走满意的客户后,林小荷瘫在办公室沙发上。张大力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刚雕刻好的小木偶。
谢谢你,林小荷真诚地说,没有你,这个项目就完了。
张大力摇摇头：创意都是你的,我只是动了动刀子。
不,你让我明白了最重要的事。林小荷坐直身体,好的设计不是迎合,而是创造共鸣。她犹豫了一下,下周...你愿意正式担任我们的手工顾问吗报酬从优。
张大力笑了：我白天还要在工地干活。
晚上就行,按小时计费。林小荷急切地说,或者周末,时间你定。
张大力沉思片刻：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什么提议
教我广告设计的基础知识,作为交换,我教你木雕。张大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公平交易。
林小荷惊讶地眨眨眼：你想学广告设计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梦想,不是吗张大力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我的木雕再好,也只是地摊货。如果有专业的设计知识...
林小荷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创立自己的品牌
张大力点点头：很可笑吧,一个工地佬的妄想。
一点也不可笑。林小荷伸出手,成交。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林小荷感受到张大力掌心的茧子,粗糙却温暖。她突然想起那份体检报告上的警告,以及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纯粹地享受创造的快乐了。
也许,这个意外的晨间访客,带给她的远不止一个挽救项目的机会。
林小荷的公寓阳台第一次有了生活的气息。
过去这里只是她堆放样品和设计稿的延伸空间,现在却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工作室。左侧是她专业的绘图设备,右侧是张大力带来的简易木工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十平米的空间里奇妙地融合。
往左一点...再往上...好,就那里！林小荷指挥着张大力将新买的工具架固定在墙上。
张大力赤裸的上身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轻松地单手托着沉重的金属架,另一只手拿着电钻。随着嗡嗡的声响,架子被牢牢固定。
完美！林小荷递给他一瓶冰水,现在我的颜料和你的刻刀都有家了。
张大力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林小荷不自觉地盯着看,直到他疑惑地挑眉才慌忙移开视线。
今晚的星空会很清晰,张大力突然说,要不要试试露天雕刻
今晚林小荷皱眉,可天气预报说...
工地上的老李看了云图,保证不会下雨。张大力擦掉下巴的水珠,而且我有个惊喜给你。
林小荷本该拒绝的。明天上午十点她必须提交新一季的企划案,而现在连初稿都没完成。但张大力眼中的期待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就两小时,她警告道,我还有很多工作。
张大力咧嘴笑了,那个让林小荷心跳加速的笑容：足够让你爱上星空了。
晚上八点,林小荷裹着羊绒披肩站在天台边缘。张大力不知从哪弄来两张折叠躺椅和一个小炭炉,上面烤着棉花糖。
这是...野营装备林小荷惊讶地问。
工地临时宿舍的标配。张大力调整着躺椅的角度,躺下看看。
林小荷小心翼翼地躺下,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城市的灯光污染通常遮蔽了星空,但今晚,无数星辰在夜空中闪烁,像被随手撒落的钻石。
天哪...她轻声感叹,我从没注意过城市里也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张大力在她身旁躺下,手臂不经意地碰到她的：那是北斗七星,那边是天鹰座...看到那颗特别亮的了吗那是木星。
林小荷转头看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小时候在乡下,爷爷教的。张大力的声音带着怀念,他说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每块木头都有自己的灵魂。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形状奇特的木料和几把刻刀：试试在星光下雕刻感觉会不一样。
林小荷接过工具,手指在木料上摩挲。这是她跟张大力学习的第三周,已经能刻出简单的形状。但今晚,在星空下,手中的木头似乎有了生命。
想象你要讲一个故事,张大力轻声指导,让木头自己告诉你它想变成什么。
林小荷闭上眼睛,让手指感受木纹的走向。渐渐地,一个形状在她脑海中成形——一只展翅的鹰,正要飞向星空。
刻刀在木头上滑动,木屑飘落在她的披肩上。时间仿佛静止了,耳边只有刻刀与木头摩擦的沙沙声,和张大力平稳的呼吸。
好了！两小时后,林小荷举起成品,虽然粗糙,但确实是一只飞鹰的轮廓。
张大力接过木雕,指尖轻轻擦过她的,一阵电流般的触感让林小荷差点跳起来。
真美,他低声说,就像你一样。
林小荷的心脏漏跳一拍。星光下,张大力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映照着整个银河。他们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之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松木和炭火的气息。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林小荷的手机响了。
该死！她慌乱地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公司CEO的来电。
我得接这个...她歉意地看了张大力一眼,走到天台另一端。
电话那头,CEO马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林,童乐的项目进展报告在哪董事会明天要看的。
林小荷的血液瞬间凝固：明天不是下周吗
邮件里明确写了提前到今天。马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在搞什么'手工创意',但别忘了一个广告人的本分。
挂断电话,林小荷感到一阵眩晕。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错过重要邮件,这在她职业生涯中从未发生过。
出什么事了张大力关切地问。
林小荷机械地收拾东西：我得回公司。重要报告明天要交,而我甚至还没开始准备。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广告人没有下班时间。林小荷苦涩地说,突然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一阵厌倦。
张大力默默帮她收拾工具,但在电梯口,他拦住了她：我送你。
不用,我叫车...
这么晚了不安全。张大力的语气不容拒绝,我骑摩托车来的。
林小荷想拒绝,但疲惫让她点了点头。
当张大力那辆老旧的川崎摩托车停在面前时,林小荷瞪大了眼睛：这是你的车
二手市场淘的,修了好几个月。张大力递给她一个头盔,放心,很安全。
林小荷小心翼翼地侧坐在后座,双手无处安放。
抱紧我,张大力回头说,不然会摔下去。
当林小荷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摩托车发动,夜风呼啸而过,林小荷不得不将脸贴在张大力的背上。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机油和木质调香水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二十分钟后,摩托车停在锐点广告大楼前。林小荷匆忙下车,摘下头盔：谢谢你,我可能得通宵...
我陪你。张大力锁好车,反正明天我轮休。
但...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张大力已经走向大楼,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林小荷的办公室亮着灯。张大力坐在助理的位置上,认真地整理数据表格,而林小荷则疯狂地敲击键盘。
这部分市场分析好了。张大力递过一份文件,按你说的格式调整了。
林小荷惊讶地发现他做得相当专业：你以前真的没做过这类工作
张大力避开她的目光：大学时打过类似的零工。
林小荷太疲惫,没有追问这个明显的谎言。他们继续工作,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时,报告终于完成了。
发送成功！林小荷瘫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欠你一顿大餐。
没有回应。
她睁开眼,发现张大力站在窗前,望着初升的太阳。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在这一刻,这个工地工人看起来像个落难的王子。
张大力,林小荷突然问,你到底是谁
张大力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意思
你懂星空、会做专业市场分析、知道怎么煮正宗的法式咖啡...林小荷站起身,工地工人可不会这些。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张大力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曾经是建筑设计师,他轻声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
林小荷瞪大眼睛：什么那为什么...
三年前,我负责的一个项目出了事故。张大力的声音变得沉重,虽然调查证明是材料供应商的问题,但作为现场负责人,我承担了责任。执照被吊销,职业生涯毁了。
林小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张大力对童乐项目有如此敏锐的见解,为什么他能轻松理解广告设计的专业术语。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终于问出口。
告诉你什么张大力苦笑,告诉你我是个失败者一个只能在工地搬砖的前建筑师
你不是失败者！林小荷冲动地抓住他的手,你的木雕那么美,你对艺术的理解...
张大力轻轻抽回手：但这就是现实,林小荷。你是广告界的明星,而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在自己设计的作品上。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得走了,张大力最终说,你该休息了。
林小荷想挽留,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她只能看着他离开办公室,背影挺拔而孤独。
当门关上后,林小荷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完成的报告上。在共同工作的这几个小时里,张大力不仅整理了数据,还提出了几个关键的市场洞察——正是她方案中缺少的那部分灵魂。
她打开电脑,调出童乐项目的文件夹。光标在创意顾问一栏闪烁许久,她终于敲下键盘：
特别鸣谢：张大力（木艺指导）
这是她第一次在正式文件中使用他的真名。一个小小的叛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满足。
林小荷望向窗外,城市已经完全苏醒。在某个工地,张大力可能正在用那双能设计摩天大楼的手,搬运着钢筋水泥。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你昨晚的一切。周六的木雕课还继续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回复。直到午休时间,手机才终于震动：
当然。老时间,记得带那块樱桃木。
林小荷长舒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尽管有秘密和谎言,尽管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有些联系,似乎已经无法轻易切断。
林小荷的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林总监！你快看这个！助理小林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脸上写满震惊。
林小荷从设计稿中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自从那晚通宵后,她和张大力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微妙。虽然木雕课仍在继续,但两人都小心避开建筑师这个话题。
什么事这么急她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建筑时代》电子刊的页面。标题赫然写着：《昔日建筑天才沦落地摊星辰塔设计师张大力现状曝光》。
林小荷的手指一颤,差点摔了平板。文章配图是张大力在夜市摆摊的照片,旁边还有他三年前站在领奖台上的对比图。照片里的他穿着笔挺西装,意气风发,与现在判若两人。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布的
半小时前！小林压低声音,已经刷爆朋友圈了。记者好像是在夜市偶然认出了张先生,然后深挖了他的背景。
林小荷快速浏览文章内容,胃部一阵绞痛。文章不仅详细报道了张大力从建筑新锐到工地工人的坠落,还提到了那起致命事故——五名工人因劣质钢材丧生。最糟糕的是,文章末尾暗示张大力与锐点广告的合作关系,并附上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林小荷和张大力在她公寓楼下交谈。
该死。林小荷把平板扔在桌上,联系《建筑时代》的主编,要求他们撤下涉及锐点的内容。
已经晚了,小林咬着嘴唇,马克总刚才召集紧急会议,说十点要见你。
林小荷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她抓起西装外套,匆忙补了补口红。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如铅。CEO马克、法务总监苏珊和公关总监杰克已经就座,表情严肃。
坐,林。马克推过来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文件是《建筑时代》的印刷版,比电子刊更加详细。林小荷注意到新增的内容：一篇对当年事故家属的采访,字里行间将责任指向张大力。
这完全是误导！林小荷脱口而出,调查报告明明证明是材料供应商的责任！
你知道得挺清楚嘛。苏珊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和这位张先生关系匪浅
林小荷的脸烧了起来：我们只是工作合作关系。
合作马克敲了敲文件,照片显示他频繁出入你的公寓。社交媒体上已经有人猜测你们的关系了。
公关总监杰克清了清嗓子：现在的问题是,这篇文章把锐点和你...呃...这位有争议的人物联系在一起。童乐玩具的公关部已经打电话来询问了。
林小荷的血液瞬间冻结。童乐项目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客户,价值近千万。
我们需要危机公关策略。马克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杰克建议我们立即发表声明,澄清锐点与张大力没有正式合作关系。
但这是撒谎！林小荷站起来,张大力确实为童乐项目提供了创意指导,他的贡献应该被承认。
承认一个'工地工人'的贡献苏珊冷笑,林,清醒点。我们是高端创意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建筑师！林小荷声音颤抖,他的设计曾获亚洲建筑大奖！
会议室一片寂静。马克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林,我理解你的...私人感情。但公司必须考虑商业利益。他推过来另一份文件,正好,我有件事要通知你。纽约总部决定调你去负责亚太区业务,下个月就上任。
林小荷瞪大眼睛：什么
这是个巨大的晋升机会。马克的语气缓和下来,年薪翻倍,管理整个区域。条件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文件,处理好目前的'公关危机'。
林小荷终于明白了这场会议的真实目的。他们不是在讨论危机公关,而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要么与张大力划清界限,要么放弃职业生涯的飞跃。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艰难地说。
没有时间了。马克按下电话免提,接童乐周董。
电话接通后,周董事长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马克,我正要找你。关于那篇报道...
林小荷屏住呼吸。
张大力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周董事长的话让所有人意外,当年的事故调查报告我看过,责任确实不在他。事实上...他顿了顿,劣质钢材的供应商,正是我前妻的亲戚。我一直觉得对那件事有愧。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马克的表情精彩纷呈。
林总监在吗周董事长问。
在的,周董。林小荷赶紧回答。
张大力救过我儿子的命,我信任他的为人。至于你们的合作...周董事长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是个好故事——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挂断电话后,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马克第一个回过神来：看来...情况有变。
林小荷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大力发来的消息：
记者围在我工地门口。我们得谈谈。
她抬头看向马克：我需要请假一天。
马克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去吧。但纽约的事...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林小荷冲出大楼,拦了辆出租车。路上,她的手机不断震动——媒体朋友发来的消息,社交媒体提醒,公司群里的讨论...她统统没理会。
出租车在工地附近被堵住了。前方聚集了至少十几名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工地大门。林小荷付了车费,从侧门溜了进去。
工地上,工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表情各异。有人好奇,有人同情,也有人明显带着敌意。林小荷在钢筋堆后面找到了张大力。
他蹲在地上,安全帽放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张照片。看到林小荷,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了。
林小荷在他身边蹲下,看清了那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张大力和几位工人的合影,他们对着镜头比着大拇指。
事故那天...张大力声音沙哑,我们刚庆祝完项目主体完工。三小时后,西侧楼板坍塌...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些笑脸,老王当时把我推开,自己却被...他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
林小荷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颤抖。
记者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死。张大力苦笑,他们说五个家庭因为我毁了,我有什么脸活着。
这不是你的错！林小荷愤怒地说,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救不了那些孩子失去的父亲。张大力抬起头,眼睛通红,我确实没检查出钢材问题,这是我的失职。执照被吊销是应该的。
远处传来记者的叫喊声,保安正在阻拦他们进入工地。
你得离开这里。林小荷说,先去我那儿避一避。
张大力摇摇头：会连累你的。公司那边...
周董事长刚给我们解了围。林小荷简单解释了情况,走吧,侧门没人。
他们悄悄溜出工地,在林小荷的公寓楼下,张大力突然停下脚步：等等。
怎么了
你确定要带我上去吗张大力认真地问,记者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一旦我们同时进入公寓的照片被拍到...
林小荷这才意识到他是在保护她的名誉。在世人眼中,锐点广告的总监和有污点的建筑师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在乎。她坚定地说,拉起他的手走进电梯。
公寓里,林小荷给张大力倒了杯威士忌。他一饮而尽,脸色稍微好了些。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林小荷坐在他对面,公司要调我去纽约负责亚太区业务。
张大力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下个月。林小荷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是个很大的晋升机会。
那...恭喜你。张大力勉强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
但我还没决定接受。
为什么张大力皱眉,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林小荷直视他的眼睛：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分开。
这句话悬在两人之间,重若千钧。张大力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小荷,他背对着她说,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今天之后,恐怕没有工地敢雇我了。我可能得离开这座城市...
不！林小荷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周董事长说会帮你！他可以...
我不需要同情。张大力转身,双手捧住她的脸,尤其是你的。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林小荷能看清他瞳孔中的自己,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尘土和汗水的气息。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张大力,她轻声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你是你。
张大力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暗下去：可我们...
我知道,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林小荷苦笑,你是清华高材生,我是普通二本毕业；你落魄时,我正春风得意...
不,张大力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纽约的机会...
闭嘴。林小荷突然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和泪水的咸涩。张大力起初僵硬,随后热烈回应。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我有个想法。林小荷抵着他的额头,跟我一起去纽约。
以什么身份张大力苦笑,你的附属品
以你的真实身份——建筑师、艺术家。林小荷兴奋起来,纽约有无数机会！你可以重新开始...
张大力轻轻推开她：林小荷,现实点。我的执照被吊销了,没有公司会雇佣我。
那就开工作室！教木雕,做独立设计...林小荷越说越激动,我们可以一起...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是马克。
林,好消息！马克的声音异常兴奋,《建筑时代》的报道引发热议,周董事长刚宣布聘请张大力担任童乐新园区的艺术顾问！媒体现在全在报道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
林小荷捂住话筒,惊讶地看向张大力：童乐要聘你做艺术顾问！
张大力瞪大眼睛：什么
还有更好的,马克继续说,周董提议让锐点、你和童乐三方合作开发一个'工匠精神'系列玩具。纽约的事可以推迟,这个项目优先！
挂断电话,林小荷和张大力面面相觑。
看来...张大力慢慢露出笑容,我们暂时不用考虑分开了
林小荷扑进他怀里,两人笑作一团。命运给了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而他们都决定紧紧抓住。
窗外,夕阳西下,为城市镀上一层金色。明天或许还有更多挑战,但此刻,他们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平静与喜悦。
林小荷的公寓门铃在周六早晨七点响起,反常得令人不安。
她从猫眼看到母亲紧绷的脸和父亲严肃的表情时,心脏几乎停跳。父母住在城郊别墅区,从不会不请自来,更不会这么早出现。
妈爸她拉开门,睡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出什么事了
母亲林夫人径直走进公寓,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环顾四周,目光在餐桌上那对情侣杯上停留片刻——那是林小荷和张大力上周在陶艺课做的。
我们看了新闻。父亲林董事长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如雷,关于那个建筑师的。
林小荷的胃部一阵绞痛。自从张大力身份曝光后,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有同情他遭遇的,也有质疑他能力的。但最令她担心的一刻终于到来——父母介入。
张大力不是报道里写的那样。她挺直腰背,事故责任已经调查清楚了,他...
我们不在乎那个。母亲打断她,从爱马仕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们在乎的是这个。
林小荷接过文件,是锐点广告纽约分公司的聘用合同,职位是亚太区创意总监,年薪后面跟着一串令人眩晕的数字。签字栏空着,日期是下周。
马克说你在犹豫。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小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林小荷把合同放在茶几上：我已经和马克谈过了,等童乐项目结束后再考虑。
是因为那个建筑师吗母亲单刀直入,你们什么关系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茶几上张大力昨晚留下的木雕小兔在光影中栩栩如生。林小荷深吸一口气：我们在交往。
空气瞬间凝固。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知道他现在的处境。父亲尽量保持冷静,没有稳定工作,社会声誉受损...
但他有才华！童乐已经聘请他做艺术顾问了！
一时的怜悯罢了。母亲冷笑,周董事长是什么人商人！他只是在利用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做营销。
林小荷攥紧拳头：你们根本不了解张大力！
我们了解的是现实。父亲叹了口气,小荷,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你真的准备好和一个可能永远翻不了身的人共度余生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林小荷心里。她想起张大力在星空下教她雕刻的样子,想起他通宵帮她完成报告的身影,想起他在记者围堵时首先考虑的是不要连累她...
我爱他。三个字脱口而出,简单得让她自己都惊讶。
父母震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林家独女,从小被培养成精英的林小荷,居然用爱这个字来为一个男人辩护。
你被冲昏头了。母亲站起身,下周你必须签这份合同。至于那个建筑师...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阻碍你的前程。
父母离开后,林小荷在阳台上呆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震动——是张大力发来的消息：
今天工地开工早,不能陪你吃早餐了。晚上见
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林小荷眼眶发热。她突然很想见他,现在就要。
童乐新园区工地比林小荷想象中还要大。塔吊在高空旋转,重型卡车进进出出,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在钢筋水泥中穿梭。她在临时办公室找到了张大力。
他穿着工装和安全帽,正和几位工程师讨论图纸。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看到林小荷,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来。
出什么事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林小荷摇摇头：就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张大力带她参观了半成品的园区。这里将是一个结合游乐场和教育中心的综合体,而他的任务是设计一系列融入建筑的艺术装置。
这是主广场,他指着一片空地,我设计了一个大型互动木雕,孩子们可以爬上去玩。
林小荷看着他讲解设计时发亮的眼睛,突然问：你想过回去吗做建筑师。
张大力沉默片刻：每天都会想。但执照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如果...有机会呢
张大力苦笑：除非能证明当年的事故确实与我无关,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找到那个逃跑的材料供应商。
林小荷想起周董事长说过的话——那个供应商是他前妻的亲戚。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
回公司的路上,林小荷拨通了周董事长的私人电话。
三天后,林小荷站在父母别墅的客厅里,面前是目瞪口呆的双亲和同样震惊的张大力。周董事长坐在一旁,面带微笑。
周董,您这是...林董事长难得结巴。
老林啊,周董事长喝了口茶,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讲个完整的故事。
他放下茶杯,娓娓道来。三年前那起建筑事故的真正责任人——他前妻的侄子赵某,在事发后携款潜逃国外。而昨天,赵某在马来西亚被捕,并供认了伪造质检报告的事实。
这是案件的新证据。周董事长推过一个文件夹,足以证明张大力当时确实无法通过常规检查发现钢材问题。
林小荷紧紧握住张大力的手,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
所以...张大力声音嘶哑,我的执照...
建筑协会已经启动复查程序。周董事长微笑,当然,最终决定权在他们。但我相信正义会到来。
林夫人的表情变幻莫测：周董,您为什么这么帮张先生
两个原因。周董事长竖起手指,第一,他救了我儿子的命；第二...他看向林小荷和张大力交握的手,我年轻时也曾经为了事业放弃过真爱,后悔了一辈子。
客厅陷入沉默。林董事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和这个曾经被他轻视的年轻人。
爸,妈,林小荷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决定接受纽约的职位。
张大力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条件是,林小荷继续道,公司允许我远程工作半年,直到张大力执照问题解决。之后...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纽约。
张大力的表情从震惊到柔软,最后化为一个坚定的点头。
林夫人还想说什么,被丈夫拦住。林董事长走到张大力面前,伸出手：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张先生。
那天晚上,林小荷和张大力再次来到天台。星空依旧璀璨,但两人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你真的愿意等我张大力轻声问,复查程序可能很长...
林小荷靠在他肩上：我们可以一起设计童乐的新项目,你可以教我更多木雕技巧...她抬头看他,而且,纽约的星空一定也很美。
张大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本来想等你生日再送的。
盒子里是一对精致的木雕戒指,内圈刻着彼此的星座图案。
我设计的。张大力有些紧张,材料是上次那块樱桃木...
林小荷直接吻住了他。当两人分开时,她笑着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三个月后,《建筑时代》刊登了封面故事：《从废墟中重生：建筑师张大力的回归》。配图是张大力和林小荷在童乐新园区工地的合影,他手中拿着刚刚恢复的建筑师执照。
半年后的纽约中央公园,张大力单膝跪地,在满天星光下向林小荷正式求婚。这次他准备的是一枚真正的钻戒,但林小荷坚持要同时戴着那枚木戒。
它们象征着我们的开始。她说。
一年后,童乐新园区开幕仪式上,张大力作为首席建筑师站在聚光灯下。台下,林小荷和她的父母坐在一起,骄傲地鼓掌。周董事长在致辞中特别感谢了这对用真爱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而在园区中央广场上,立着一座特别的雕塑——一个女孩仰望星空,手中握着一把刻刀。底座上刻着两行字：
给林小荷,
谢谢你让我看见星辰。
——张大力
每当夜晚降临,雕塑周围的灯光会模拟星光闪烁,成为园区最受欢迎的打卡点。孩子们喜欢爬上去触摸那些星星,而他们的父母则被那个关于木雕与星辰的爱情故事所感动。
至于故事的主人公们,他们有时会回到那个最初的天台,在星光下雕刻新的作品。木屑飞舞中,两颗曾经迷失的心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