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机叮一声脆响,屏幕亮起,是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入账人民币50,000.00元,交易摘要：季度奖金。】
林薇薇盯着那串数字,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连日加班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笔钱带来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五万块,不多不少,但对于她这个在大城市打拼,每月背着房贷,还要应付家里各种开销的小白领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是她拼了三个月换来的血汗钱。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房贷提前还一点,给爸妈买点营养品,剩下的还能攒下一部分,离那个拥有自己小金库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正准备给同样在加班的老公李强发个微信分享喜悦,婆婆张桂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像掐着点似的。
林薇薇心里咯噔一下,每次婆婆主动来电,准没好事。她定了定神,划开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喂,妈。
薇薇啊,张桂芬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熟稔和理所当然,你那个季度的奖金发了吧我听李强说了,有五万块是吧
林薇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冰冷的石头坠着。李强怎么什么都跟他妈说！她强压着不快,含糊道：嗯,刚发。
那就好,张桂芬的语气轻快起来,仿佛那钱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你小叔子最近不是在看房子嘛,首付还差那么一点,正好,你这笔钱拿过来,给他凑凑。都是一家人,你当嫂子的,帮衬弟弟是应该的。
林薇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嗡的一声。
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婆婆张嘴就要去给她那个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小叔子买房
妈,林薇薇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这笔钱我有安排了,要还房贷,还要……
哎呀,房贷那点钱晚点还怎么了张桂芬立刻打断她,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悦,你小叔子买房是大事！他结了婚,我们李家才能传宗接代！你那点安排能有这事重要再说了,我儿子李强养着你,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让你拿点钱出来帮衬家里,怎么就推三阻四的
妈！这钱是我自己挣的！而且我们自己的房贷压力也很大……林薇薇急了,试图讲道理。
你挣的你嫁到我们李家,你的钱不就是我们李家的女人家家的那么计较干什么！李强！李强！你听听你媳妇说的什么话！
张桂芬突然拔高了音量,显然是冲着旁边的李强喊的。
电话那头传来李强支支吾吾的声音：妈,妈你别生气……薇薇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她什么意思！今天这钱必须拿出来！不然我就没她这个儿媳妇！
张桂芬开始撒泼。
林薇薇的心彻底凉了。
她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璀璨,却没有一盏能温暖她此刻冰冷的心。
她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哭喊和丈夫的喏喏连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疲惫涌了上来。
薇薇,要不……就先帮帮弟弟吧
李强终于接过了电话,声音里带着恳求和无奈,妈年纪大了,气坏了身体不好。这钱……就当咱们先借给他的……
借
林薇薇冷笑一声,她太清楚婆婆和小叔子的德性了,进了他们口袋的钱,还能有还的那一天李强,这是我加班加点,拿健康换来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你辛苦,李强试图安抚,可……都是一家人嘛,你大度一点,啊别让我为难。
一家人
林薇薇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在这个家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外人,一个可以被随意牺牲、随意压榨的外人。所谓的一家人,不过是婆婆用来道德绑架她的工具,和老公用来和稀泥的借口。
多年的忍耐和委曲求全,在这一刻,像一个被不断注水的堤坝,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她挂断了电话,没有再听李强的劝说。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五万块数字,林薇薇第一次,不是感到了喜悦,而是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日子,或许真的该到头了。
2.
那天晚上,李强回家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一丝讨好。
他没像往常一样把公文包随手一扔,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然后凑到正在客厅沙发上沉默看电视的林薇薇身边。
薇薇,还在生气呢他试探着问,伸手想去揽她的肩膀。
林薇薇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累。她声音平淡,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上面花花绿绿的综艺节目此刻在她看来索然无味。
李强在她身边坐下,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妈那边……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就是惦记小军……
她惦记她儿子,没问题。但是她惦记我的钱,就有问题。林薇薇打断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强,李强,那五万块钱,是我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换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有我的规划,不可能就因为她一句话,就拱手送人。
李强被她眼中少有的冷静和坚决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习惯了林薇薇的温顺和最终的妥协,像这样直接而强硬的拒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可那是我妈……他还是搬出那套说辞。
是你妈,不是我妈。林薇薇轻轻地说,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李强心上,法律上她是,但情分上,她没把我当自己人,我也热脸贴不了冷屁股。更何况,就算是亲妈,也没有权利这样支配我的收入。
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李强皱起眉头,语气也硬了些,不就是五万块钱吗至于把话说得这么绝
是啊,不就是五万块钱吗林薇薇自嘲地笑了笑,那你让你妈别惦记啊,让她跟小叔子说,自己的房子自己想办法。她做得到吗你做得到吗
李强彻底没话说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妈更做不到。
这件事,到此为止。林薇薇下了最后通牒,钱,我不会给。如果你妈再因为这事找我,或者找你闹,你自己处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影响我的工作和心情。
说完,她站起身,回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留下李强一个人在客厅,对着电视屏幕发愣。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第二天,林薇薇趁着午休时间,去了趟银行,将那笔五万块的奖金,连同自己之前攒下的一部分积蓄,转到了她母亲名下的一个账户里。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这不是不信任李强,而是不信任他那个毫无界限感、随时可能被婆婆攻破的防线。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劳动成果,这是她的底气。
果然,张桂芬并没有善罢甘休。
电话轰炸无效后,她开始直接袭击。
周末,林薇薇难得休息,想在家好好补个觉。
早上九点多,门铃就被按得震天响。李强还在睡觉,林薇薇顶着一头乱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怒气冲冲的张桂芬。
薇薇！你什么意思啊我昨天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李强说你把他电话也挂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还有没有这个家张桂芬一进门就开火,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薇薇脸上。
妈,现在才九点多,我还在睡觉。林薇薇尽量克制着情绪,而且我昨天说得很清楚了,钱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睡觉睡觉！一天到晚就知道睡！家里的活谁干我儿子娶你回来是当祖宗供着的吗张桂芬一边嚷嚷,一边自顾自地往里走,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屋里扫视,我告诉你林薇薇,小军买房这事,你必须出钱！不然我就去你单位闹！让你们领导同事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不孝顺的儿媳妇！
你去。林薇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张桂芬愣住了,她没想到林薇薇会是这个反应。
以前只要她一说要去单位闹,林薇薇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服软。
你！你说什么
我说,您要去就去。林薇薇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正好也让大家评评理,是我不孝顺,还是您手伸得太长,把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强行要去补贴您那游手好闲的宝贝儿子。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儿子真是瞎了眼娶了你！张桂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薇薇的手都在哆嗦。
这时,李强被吵醒了,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个头两个大。妈,薇薇,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大早上的……
你问问你的好媳妇！张桂芬立刻把矛头转向儿子,她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连小军的忙都不肯帮！还咒我去她单位闹！
薇薇,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呢李强习惯性地先指责妻子,妈也是为了小军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为了我们家好,就是牺牲我的利益去填补小叔子那个无底洞吗林薇薇打断他,李强,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弟弟都快三十了,有手有脚,凭什么要靠我们养他自己不努力,凭什么要我拿血汗钱给他买房
话不是这么说的……李强还在试图和稀泥。
够了！林薇薇猛地提高了音量,她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争吵和搅混水,妈,请您现在离开我家,我要休息。李强,如果你不能让你妈停止这种无理取闹,那这个家,我看也没必要维持下去了。
这是林薇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出离婚的念头。
张桂芬和李强都惊呆了。
张桂芬是没想到这个以前逆来顺受的儿媳妇敢说出这种话,李强则是被离婚两个字吓到了。
你……你敢威胁我张桂芬反应过来后,更加愤怒。
这不是威胁,是我的真实想法。林薇薇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气稍微散了一些,我累了,真的太累了。如果婚姻意味着无休止的牺牲和被压榨,那我宁愿不要。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回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并且反锁了。
门外,张桂芬的叫骂声和李强的劝阻声还在继续,但林薇薇靠在门板上,捂住了耳朵。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但她也明白,有些底线,一旦退让,就再也守不住了。
3.
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桂芬暂时没再上门,但林薇薇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李强变得小心翼翼,试图修复关系,会主动做些家务,说些软话,但绝口不提钱和小叔子的事,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林薇薇没有回应他的示好,也没有主动挑起话头。
她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只是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开始利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报了一个在职的研究生课程,一方面是提升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
她也开始更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和财产。
手机设置了更复杂的密码,电脑里的文件也加了密。工资卡虽然还在李强那里,但她已经开始留意每一笔支出,并且将额外的收入、理财收益等,都悄悄转移到了母亲那边的账户。
她甚至在卧室的抽屉里,放了一个小型的录音笔。
这不是她想算计谁,而是在经历过张桂芬的歪曲事实和李强的选择性失忆后,她觉得有必要留下一些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变化,李强并非毫无察觉。
他发现林薇薇回家越来越晚,问起来总是上课、小组讨论；他发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跟他分享,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他甚至隐约感觉到,林薇薇在经济上似乎对他有所保留。
他感到不安,也试图沟通过。薇薇,我们最近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林薇薇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
就是……感觉你好像有心事,对我……有点冷淡。李强斟酌着词句。
你想多了。林薇薇淡淡地说,我只是最近比较忙,学习压力大。
李强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林薇薇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隐隐觉得,自己正在失去对这段关系的掌控,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者说,他不敢去深究问题的根源——那个根源,就是他的母亲,和他自己的软弱。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的矛盾又来了。
这次是关于催生。
张桂芬看从小叔子那里薅羊毛不成,又开始念叨起抱孙子的事情。
她开始频繁地给李强打电话施压,话里话外都是谁谁家抱孙子了、再不生就晚了、必须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李强被念叨得烦了,就把压力转嫁给了林薇薇。
薇薇,你看我们结婚也几年了,是不是该考虑要个孩子了一天晚饭时,李强小心翼翼地提起。
林薇薇正在喝汤,闻言动作一顿。现在还不是时候吧我刚开始读研,工作也忙,哪有精力要孩子
读研有什么关系生孩子是大事！李强皱眉,我妈都催了好几次了,她说……
她说的话,你就那么在意吗林薇薇放下汤碗,李强,生孩子是我和你的事,不是为了满足你妈抱孙子的愿望。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要孩子。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现在这个家庭环境,你觉得适合迎接一个新生命吗
家庭环境怎么了我们家不好吗李强有些不悦。
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吗林薇薇反问,一个成天想着怎么从儿媳妇口袋里掏钱补贴小儿子的婆婆,一个凡事只会和稀泥、让老婆受委屈的老公,这样的家庭,我要是怀孕了,你能指望谁指望你妈来给我添堵吗
林薇薇！李强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涨得通红,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她再不对,也是长辈！也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林薇薇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好！李强,你什么时候能别再自欺欺人了
我看是你不可理喻！李强也动了气,我看网上说的没错,书读多了,心就野了！连孝顺长辈、生儿育女这些基本道理都不懂了！
林薇薇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口不择言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就是她当初选择的伴侣一个遇到问题只会指责妻子、搬出孝道大旗、甚至用恶毒言语攻击她的男人
是,我是不懂。林薇薇站起身,声音冰冷,我不懂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人生去满足别人的私欲,不懂为什么要在一个烂泥潭里生下一个孩子,让他/她也跟着受苦。李强,你要是那么想要孩子,那么孝顺你妈,你可以去找个愿意给你生、愿意被你妈搓磨的女人。我们,不合适。
她再次抛出了不合适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割裂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点温情。
李强愣在原地,看着林薇薇决绝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涌起了恐慌。他意识到,林薇薇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在考虑离开。
而这次争吵,也被林薇薇放在床头柜上的录音笔,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尤其是李强那句书读多了,心就野了,连孝顺长辈、生儿育女都不懂,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薇薇的心里,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某种决心。
4.
真正的爆发,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
那天,林薇薇的父母从老家来看她。两位老人心疼女儿在大城市打拼不易,特意带了许多家乡特产,还给女儿炖了汤。
李强表现得还算可以,至少表面上对岳父母很客气。
然而,张桂芬却不请自来了。
她提着一袋水果,一进门,看到林薇薇的父母也在,脸上立刻堆起了假笑：哎呀,亲家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林薇薇的母亲是老实本分的人,连忙站起来：是我们来得突然,没打招呼。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张桂芬说着,眼睛却瞟向了桌上林家父母带来的东西,撇了撇嘴,薇薇啊,你爸妈来看你,是该好好招待。不过啊,咱们家最近手头也紧,小军那边……
她又想旧事重提,被李强连忙打断：妈！今天爸妈在呢,不说那些。
张桂芬瞪了儿子一眼,没再继续,但也没闲着。
她一会儿嫌弃林母带来的土特产不上档次,一会儿又拐弯抹角地打听林薇薇读研要花多少钱,是不是乱花钱。
林薇薇的父母脸色越来越尴尬,林薇薇强忍着怒火,几次想开口都被父母用眼神制止了。
午饭时,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张桂芬不停地给李强夹菜,嘴里念叨着我儿子工作辛苦,要多补补,对林薇薇和她父母却视而不见。
林薇薇的父亲忍不住,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
张桂芬看到了,阴阳怪气地说：哎呦,还是自己爹妈疼。不像我们家李强,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连句重话都不敢跟媳妇说了。
这话不仅打了李强的脸,更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林薇薇和她父母。
林父气得手都抖了,林母的眼圈也红了。
林薇薇再也忍不住了,她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妈,她看着张桂芬,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锐利,您要是吃不下这顿饭,可以先回去。我爸妈难得来一次,我不想让他们吃顿饭都堵心。
你！你这是赶我走张桂芬也霍地站起来,指着林薇薇,我还没说你呢！结了婚的女人,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就算了,还让你爸妈带着这么多东西来,是想搬空我们李家吗我告诉你,我们李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倒贴的亲家！
这话实在太恶毒了！
林薇薇的母亲当场就哭了出来,林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桂芬说不出话。
你给我闭嘴！林薇薇厉声喝道,全身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张桂芬！我爸妈来看我,带的东西是我花钱买的！就算不是,他们给我女儿东西天经地义！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我们结婚这么久,我往娘家拿过一分钱吗倒是你,成天惦记着我的工资奖金去补贴你儿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我那是为了李强好！为了这个家好！张桂芬还在嘴硬。
为了这个家好,就是逼我拿出救命钱给你儿子买房就是侮辱我的父母就是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林薇薇步步紧逼,张桂芬,我受够你了！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张桂芬气急败坏,开始撒泼打滚,李强！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她要翻天了！她要骑到我头上了！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要往墙上撞。
李强慌忙去拉她,嘴里还在念叨：薇薇！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快给妈道歉！
道歉
林薇薇看着眼前这令人作呕的一幕,看着还在维护他那撒泼母亲的丈夫,看着自己哭泣的母亲和气得发抖的父亲,她心中最后一点对这个男人的情分,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走到李强面前,目光平静得可怕。
李强,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离婚吧。
5.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桂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林薇薇,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李强彻底慌了,他抓住林薇薇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薇薇！你胡说什么！别冲动！快跟你妈道歉！跟爸妈道歉！
林薇薇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李强踉跄了一下。
她转向自己的父母,脸上充满了愧疚：爸,妈,对不起,让你们受委屈了。今天这事,怪我,是我当初眼瞎,选错了人,嫁错了家。
林母泪眼婆娑,拉住女儿的手：薇薇,别这么说……
林父则深深地看了女婿和亲家母一眼,眼神冰冷,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沉声道：爸妈支持你。受了委屈,咱不受这个气！
有了父母的支持,林薇薇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棵在风雨中终于不再弯折的劲竹。
李强,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冲动。她平静地看着他,从你妈第一次张口要我的奖金给你弟买房,从你一次次和稀泥让我‘大度’,从你指责我‘书读多了心野了’,从今天你妈当着我爸妈的面侮辱我们全家而你只知道让我道歉开始,这个婚,就已经死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强试图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林薇薇打断他,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房子,是婚前我爸妈付了大部分首付,我俩一起还贷,财产怎么分割,我们法庭上见。车子是我的婚前财产。至于其他的,我们好聚好散。
离婚你想得美！张桂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你想离婚可以！房子车子存款都留下！你净身出户！我们李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不能白养！
妈！李强急了。
林薇薇却笑了,笑得讽刺：妈,首先,房子首付大头是我家出的,有凭证。其次,我工作挣钱,家用AA,自己还房贷,何来‘李家养我’一说倒是您,三番五次想从我这里‘拿’钱去养您儿子,这账该怎么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桂芬和李强,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您之前几次理直气壮要钱、以及李强对我进行指责的某些‘精彩’言论,我这里,可能不小心录了音。
她说着,晃了晃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张桂芬和李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顺的林薇薇,竟然会留了这么一手！
你……你算计我！张桂芬气急败坏。
这不是算计,是自我保护。林薇薇淡淡道,免得像今天这样,黑的被说成白的。
李强看着林薇薇,眼神复杂。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颓然地垂下了头。
那些录音里的话,他自己都记得,如果真的闹上法庭,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只会更丢脸。
爸,妈,我们走。林薇薇不再理会他们,搀扶着父母往外走。
薇薇！李强追了上来,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真的……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林薇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李强,当一个女人攒够了失望,决定离开的时候,是不会回头的。
祝你……和你妈,还有你弟,往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吧。
说完,她带着父母,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曾经承载了她希望,如今只剩下失望和压抑的家门。
6.
离婚的过程,比林薇薇预想的要稍微顺利一些,但也并非毫无波折。
张桂芬一开始还想撒泼耍赖,甚至扬言要去林薇薇单位和新住处闹。
但在林薇薇冷静地表示您尽管去,正好把录音证据交给警察和单位领导,看看谁更丢人之后,张桂芬才有所收敛。
李强大概是被录音震慑住了,也或许是那天的决裂让他终于看清了一些现实,他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在财产分割上,试图为他母亲多争取一些。
房子是婚前林家出了大头首付,婚后共同还贷部分和增值部分进行了分割,林薇薇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份额,足够她在同小区重新付个小户型的首付。
车子是婚前财产,归林薇薇。至于共同存款,本就不多,也做了公平分割。
签字那天,李强显得很憔悴,他看着林薇薇,欲言又止,最终只低低说了一句：薇薇,对不起。我……我可能真的做错了。
林薇薇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对不起太廉价了,伤害已经造成,无法弥补。
她只是平静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好属于自己的那份离婚协议和证件,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阳光洒在林薇薇身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虽然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7.
一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林薇薇就是最好的证明。
离婚后的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身上。那套她用分割到的财产和积蓄买下的小两居,被她精心布置得温馨又雅致,充满了属于她自己的气息。
阳台上养了绿植,书架上摆满了她喜欢的书,墙上挂着她和朋友们出去旅行时拍的照片,笑容灿烂。
她顺利地拿到了在职研究生的学位证,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和新获得的学历,她在公司内部得到了晋升,薪水也水涨船高。
她不再需要为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也不再需要担心谁会觊觎她的劳动成果。经济上的独立,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从容自信的光芒。
工作之余,她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
她坚持每周去健身房,练出了漂亮的马甲线；她重新捡起了画笔,周末会去公园写生；她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个读书会,定期交流思想。她甚至还给自己报了个品酒课,享受微醺带来的放松与愉悦。
她的父母来看她时,看到女儿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彻底放下了心。林母拉着女儿的手,眼眶湿润：薇薇,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妈就放心了。当初……是妈不好,没早点劝你。
林薇薇笑着抱住母亲：妈,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这就够了。
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有同事,也有在学习和兴趣班上认识的新朋友。林薇薇并不排斥,但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急于投入一段感情。
她更看重对方的人品、责任感以及是否尊重女性。她享受着单身的自由,也期待着未来可能出现的、健康的、平等的亲密关系。
一次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她偶遇了李强。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也有些花白,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他看到林薇薇时,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薇薇……他呐呐地打了个招呼。
林薇薇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你好。然后便端着自己的咖啡,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那一刻,李强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那个曾经温柔隐忍、以他为天的林薇薇,已经彻底消失了。
8.
而李强的生活,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没了林薇薇共同还贷和分担家用,李强独自承担房贷和所有开销,经济压力骤增。他不得不更加拼命地工作,但能力和机遇有限,收入并没有显著提升。
以前林薇薇在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现在变得乱糟糟的,外卖盒子随处可见,脏衣服堆积如山。
张桂芬倒是经常光顾,但不是来帮忙收拾的,而是来抱怨和索取的。
她抱怨儿子没本事留不住能干的媳妇,抱怨生活质量下降,抱怨李军还是那么不成器。
哦,对了,李军。他依旧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之前想买的房子自然是泡汤了,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做不长。后来又染上了网贷,催债电话打到了李强和张桂芬那里。
张桂芬哭天抢地,逼着李强想办法。李强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动用了自己仅剩的一点积蓄,还卖掉了一些不算必要的家当,才勉强填上了窟窿。
因为这事,母子俩大吵了一架。张桂芬骂李强没用,护不住弟弟；李强则第一次对他妈吼道：你能不能别再管他了！我们都要被他拖垮了！
但血缘和多年的溺爱摆在那里,吵过之后,生活还得继续。张桂芬依旧变着法地想从李强这里要钱去补贴小儿子,李强则在母亲的压力和弟弟的拖累下,疲惫不堪。
他也尝试过去相亲,想找个女人回来分担压力,照顾家里。
但他的条件,加上后面还跟着一个难缠的母亲和不成器的弟弟,稍微精明一点的女人了解情况后都望而却步。
有几个愿意接触的,张桂芬又开始挑三拣四,嫌弃对方不够本分、不会持家,没多久就都黄了。
李强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林薇薇。
想起她曾经的好,想起她把家里打理得那么好,想起她工作努力上进……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但他也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那段婚姻,毁掉了那个曾经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对他的所有信任和情意。
张桂芬偶尔还会念叨林薇薇,但不再是骂她白眼狼,而是带着一种酸溜溜的语气：哼,有什么了不起,离了婚还不是一个人过……
可谁都听得出来,那语气里的不甘和隐隐的羡慕。
她大概也意识到,像林薇薇那样能挣钱、肯持家、还一度愿意帮衬小叔子的儿媳妇,是再也找不到了。他们李家,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媳,更是一个可以不断索取的依靠。
日子还在继续,林薇薇的生活蒸蒸日上,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而李强和张桂芬,则依旧陷在那个由他们自己造成的、充满抱怨和鸡毛蒜皮的泥潭里,循环往复,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