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课,我拒绝了齐曜夜骑开封的邀请。
他在朋友圈发了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两人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在深夜里依偎着取暖。
配文：这才是青春啊！！
我问,她是谁
他说,阮一苓,跟书呆子谈恋爱真的很累很没劲。
他的朋友解释,你看不出来吗他早就想分手了！
我才恍然大悟。
感情方面,我确实迟钝。
分手这种事,居然还是从别人口里知道的。
花了点时间,我重新整理好心情。
结果没过一周,他又把我堵在教室里,面色阴沉。
我生气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我一头雾水。
原来分手了也要包售后的吗
1
我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了齐曜。
他手拢成了喇叭状,正朝着女生宿舍楼上喊：
严秋！你等着！下次肯定拉爆你！
站在三楼的女孩探出身子,大笑出声。
手下败将！下次绝对甩你10公里！
齐曜气的举起了拳。
最后又化作掌,在空气中挥了挥。
好好休息！以后再一起骑车！
清晨的日光透过繁茂的树叶,在两人身上留下了点点碎金。
我低头看向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三分钟前我和齐曜的对话。
回来了么
嗯,已经在宿舍了,太困了！我先睡一觉。
再抬头,那个本该在宿舍睡觉的人,嘴角上扬着转过身。
和我对视的瞬间,表情凝固了。
2
她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齐曜从哪里认识了这个看上去很率真的女孩。
但他瞥我一眼,语气飘忽。
路上认识的……骑的飞快。
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叫你了,是你不去的。
几天前,齐曜看了几条大学生夜骑开封的视频后,整个人摩拳擦掌。
啊啊啊这才是热烈无畏的青春啊！！明晚我们也去吧！
我摇了摇头。
明天晚上还有课。
齐曜顿时一脸错愕。
不是吧就那个水课直接翘了啊！
咱们已经大学了！该享受一下青春了！别还跟高中一样整天只知道埋头苦学！
我有点不太理解半夜出去骑车和享受青春有什么关系。
犹疑地问了句。
晚上会不会有点危险人太多了。
齐曜瞬间没了耐心。
行行行！这么爱学就学你的去吧！
知道你不想去了,我找别人去！
3
那时齐曜不耐的表情和此刻有些重合了。
他看着我手里抱着的书,又瞥了眼我身后的图书馆。
语气有些刺。
这么早,真勤奋啊。
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走了。
我怔了,直到被人撞了下书包。
同学,让一让。
齐曜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我转身进了图书馆。
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后,翻开了高等代数。
那些字符难得的让我心不在焉。
朋友圈里,齐曜发了几张图片。
配文：这才是青春啊！！
除了两张密密麻麻的人群外,其余几张都是他和严秋的照片。
有坐在马路边,分享同一块巧克力的。
有站在一起,对着镜头搞怪比耶的。
还有披着同一件外套,依偎着取暖的。
底下他的朋友王成评论。
阮一苓呢没去
他秒回,嘘,别打扰人家学霸,忙着拿诺贝尔奖呢。
对方又说,害,谈个书呆子真没意思。
恍惚间,我误触了退出键。
等再点进去,这条朋友圈已经消失了。
我点开齐曜的头像。
上面只显示三天可见,一片空白。
4
我开始经常在朋友圈看见严秋。
不是从齐曜那里看到的。
自从那天之后,他好像就屏蔽了我。
但我几乎认识他所有的朋友。
严秋火速地融入了齐曜的社交圈子。
在那些我从不会参与的娱乐活动里,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天,我跟着辅导员去查寝。
齐曜不在,被记了名。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背景音嘈杂不堪。
我问,你今晚不在宿舍吗
对！在酒吧,不回去了！
我有些诧异。
以往,每次齐曜和人去喝酒,都会问我,你去不去
哪怕他知道我不会去,也会问这么一句。
算是报备。
这次却没有。
你……怎么没叫我
叫了你肯定也不会来啊,你不是嫌不好玩吗
我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又问。
你和哪些人
就你认识那几个,大翔,王成,李肖荣……
一个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齐曜！在干嘛呢！接着喝啊！
我顿了顿。
严秋也在吗
嗯。
齐曜又不耐烦了起来。
她那个性格你知道的,大家都把她当兄弟！
没事我挂了！
电话嘟嘟——响起。
朋友圈里,王成发了照片。
严秋喝的有些醉了,她挂在齐曜的肩膀上,脸蹭在一起,举着酒杯和他碰杯。
两个人都笑的格外开怀。
我又点开齐曜的头像,仍旧是一片空白。
5
过了几天,齐曜心不在焉地问我。
你去不去音乐节
我说,去。
噢那我找别——
他愣住了,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
他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靠,你是不是阮一苓啊你被夺舍了
我被他晃得头晕,按住了他的手。
可能就像你说的……我是该享受一下青春
齐曜有些惊喜。
到时候我来你宿舍接你！
我看了看日历。
音乐节那天上午,我有一个数学竞赛。
中午12点结束,回到学校大概是1点。
音乐节下午2点开始,赶得上。
我暗暗地想。
或许,之前确实是我拒绝齐曜太多次了。
他喜欢纵情肆意,但我却总是埋头在图书馆里。
我应该再分他多一些时间的。
从考场出来后,我还有些雀跃。
今天状态不错,一个小时就把题做完了。
我拿出手机,准备回学校,就看到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
齐曜给我发了消息。
你在哪儿
不是说要去音乐节的吗
人呢接电话。
哈,行吧,我知道了,我找别人去。
我看看时间,才十一点多,有些不解。
齐曜,我去比赛了。
音乐节不是下午两点开始吗
我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6
我直接去了音乐节场地。
已经有很多人进场了。
我在人群中艰难地挤进挤出,寻找着齐曜的身影。
场地很大,正午的太阳又毒辣无比。
我汗如雨下,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
他和一群朋友坐在一起,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喊他,齐曜！
场地太嘈杂,他没有听见,注意力全在游戏上。
他似乎输了,气急败坏地大喊,真心话！
立刻就有人问。
在场的人里你最不可能和谁接吻
他想都没想,直接指向了严秋。
绝对是她啊！谁要跟男人婆亲嘴啊！
齐曜你是不是想死！！
严秋一下就跳了起来,拿荧光棒猛敲齐曜的头。
其余人都在哈哈大笑。
我继续尝试着往前挤,却被人推了回来。
挤什么啊！
我只得遥遥地继续看着他们开启了新一轮。
齐曜又输了。
他的朋友大翔喊。
这次不能选真心话了！你已经选两次了！必须大冒险！
行行行玩不过你们！
大翔转了转眼睛。
大冒险的内容是：
和你刚刚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接吻！
7
场面寂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了一阵高亢的尖叫。
我靠！！6！！！
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太损了！！
愿！赌！服！输！！
一群人又是拍手又是吹口哨。
齐曜把脸埋到了掌心里,一副崩溃的样子。
抬头和严秋对视了一眼,又开始哀嚎。
老子上辈子是杀了多少人,这辈子才跟你们当朋友！！
严秋被起哄的有些坐不住,直接挽起了袖子,恶狠狠地说。
亲就亲！！不就是亲个嘴！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你说谁是狗呢！
两个人嘴上互不相让,却连对视一眼都慌乱无比。
他们的闹腾声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而我想要拨开人群的手也越发虚浮无力。
我就这样看着齐曜伸手按住了对方的后脑勺。
咚的一声。
与其说是个吻,不如说是两个人的嘴唇狠狠撞了一下。
两个人都发出一声痛呼。
齐曜马上转过身,锁住了大翔的脖子。
我杀了你垃圾翔！！你再敢出这种馊主意,我今晚就拿你去喂狗！！！！
在他的咆哮中,音响突然静了下来。
乐队进场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尖叫。
人群开始前涌,填补每一道缝隙,把我和齐曜分隔的越来越开。
我最后看到的场景里,齐曜和严秋脸红得滴血,手指堪堪擦在一起。
一同瑟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舒展。
然后齐曜伸出小指,轻轻地勾了严秋一下。
6
我一直在入口处等到了散场。
再见到齐曜时,他正和严秋十指相扣。
蹦了一天的疲累也挡不住他此刻的快活和餍足。
他看到我,惊讶了一瞬,下意识甩开了严秋。
随即脸色又阴沉下来。
都结束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以为两点钟到就可以了……我上午有个比赛。
哈你不知道音乐节要提前来占场吗两点来还看个屁！
他很恼怒。
我还想解释什么,他直接抬起手挡在了面前。
不用说了,反正你总有理由。
要么写作业,要么上课,要么打比赛,做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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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是未来学界的栋梁,何必来和我们这些自甘堕落的人为伍！
齐曜！我不是这么想的！
他没理我,咄咄逼人地走上来。
阮一苓,你知道吗,跟书呆子谈恋爱真的很累很没劲。
我努力地把你拉进我的圈子里,带你去找点乐子。
结果呢我带你去酒吧,你说酒难喝,邀请你去唱k,你说太吵,就是在外面轰趴,你也觉得无聊！
我喜欢玩的你都不感兴趣,现在连看个音乐节之前也要先去比个赛！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谈恋爱！
我受不了了,你去跟你的数学过一辈子吧！！
说完,他怒气冲天地走了。
我在他身后追,齐曜！
你等等我！
人太多,我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推搡在地。
而齐曜一步未停,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他的朋友面面相觑。
李肖荣跑过来扶我。
一苓,你别难过……
他现在就是说气话！我们都知道他最在意你——唔！
大翔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嘀咕。
嘘,闭上你的嘴,别人的事少管！走！
啊但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好吧……
王成也来拽他。
你看不出来吗齐曜早就想分手了！
快走！
李肖荣被架着离开。
场地里,只剩下我和严秋。
她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化了精致的妆容,缀满亮片的抹胸吊带看上去性感又潮流。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笑了一下。
看来齐曜以前的眼光不太好呢。
你叫一苓是吧你可能要失恋了噢。
她蹦蹦跳跳地跟着那群人走了。
夜风席卷而来,带着透骨的凉意。
我想追上去。
可双腿又重若千钧。
我知道自己在恋爱方面很迟钝。
也知道自己很无趣,不讨人喜欢。
答应齐曜告白的那天,我就已经暗自做好了被分手的心理准备。
可是……
当我直面他的厌弃和奚落时,仍然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明明曾说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啊。
7
我和齐曜是高中同学。
我常年稳坐年级第一,但只会学习,迟钝又木讷。
而他长相帅气,多才多艺,经常在各种比赛场合出尽风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找错了人。
那时我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他把我堵在了楼梯上,插着兜说。
我喜欢你。
我愕然地指了指自己。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就是你！阮一苓,我喜欢你。
我没反应,呆呆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回应。
沉默的太久,齐曜脸上的云淡风轻有些挂不住了。
上课铃响,拯救了此刻不知所措的我。
噢,我知道了,我回去上课了。
无视齐曜瞬间扭曲的表情和身后爆发的狂笑。
我跑回了教室。
齐曜崩溃地大喊,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之后的一段时间,只要我一经过齐曜身旁,他的朋友就会给他喝倒彩。
出现了！齐曜情史上唯一的滑铁卢！
他总是张牙舞爪地捂住朋友的嘴,又有些幽怨地看着我。
后来,我的课桌上开始频繁出现一些东西。
有时是早上的一袋牛奶,有时是抽屉里的一封情书。
我每次都默默地把东西放回去。
直到他发现,他只有拿着数学题来找我的时候,我不会拒绝他。
他就来劲了,每天都缠着我给他讲题。
一天中午,他又找了一道题来。
这次题目有些复杂,我做到一半卡住了,就自顾自地研究了起来。
算的太入迷,我直接把旁边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换了三种方法,我才终于解了出来。
我喜不自胜,兴奋地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
咳——
突兀地咳嗽声传来,我才回过神来,齐曜在旁边瞪圆了眼,似笑非笑。
我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数学就这么有意思第一次见你笑的那么开心。
我干巴巴地回答,嗯,很有意思。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半天,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脸。
多笑笑,挺好看的。
8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任由齐曜捉弄下去了。
在他又一次说喜欢我时。
我给了他一道压轴题。
你要是能解出来,我就答应你,解不出来,你就再也别来找我。
他看着我,笑的隐隐有些狡黠。
说话算数
我感觉不对劲,不能搜题,不能问别人,你自己解。
他拿过题目,二十分钟后,把答案递给了我。
然后撑着脑袋得意地说,问你那些题目,其实我都会,我就是想看你解题的样子。
我目瞪口呆,开始后知后觉地懊悔。
他凑了上来,是你自己说的,解出来就答应我哦
不……不是……
嗯大学霸还出尔反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也不太懂什么是喜欢。
我只会做题。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呆头呆脑的,特别可爱,但写题的时候又特别认真,眼睛里都在发光。
我……我们要高考了,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凑的太近了,我已经尽力缩在墙边,但还是感觉头脑发晕。
我满足不了你的期待……
他盯了我一会儿,笑出了声音。
阮一苓同学,不用紧张。
这个约定,等高考完之后我再找你兑现。
他退开了。
我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够重新呼吸,心脏在胸腔里跳的剧烈。
高考结束后,我们一起收到了Z大的录取通知书。
整个假期,我都躲着齐曜。
但没想到,大学开学后,他直接到我宿舍楼下蹲我。
他开门见山,你准备好做我女朋友了吗
我疯狂摇头。
我觉得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看我这样好玩。
他有些恼怒,但又很无奈。
最后软了声音。
那不如我们来做个假设检验好了
原假设H0为我喜欢你,备择假设H1为我在捉弄你。
考察期1个月,你亲自和我在一起看看,统计检验究竟支持哪一个结果
还……还能这样我懵了。
就这么定了！
10
齐曜把我介绍给了他所有的朋友。
又无视了我所有的拒绝借口,强行拉着我去体验了许多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东西。
短途旅行、户外徒步、演唱会音乐剧……
他经常把我从图书馆里强行揪出来,一边搂着我还一边语气夸张。
天啊,阮一苓要是没有齐曜怎么办啊是不是直接进化成图书馆里的一颗蘑菇了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数学题就是你的阳光！做做题就能活。
和他的名字一样,齐曜是个很炽热的人。
在他身边,我感受到自己曾经狭窄、黑暗的小世界被一点点凿开。
盛夏的亮光透了进来。
到最后,所谓的考察期已经结束,我却无法说出结果。
因为支持H1还是H0已经不重要了,我越来越无法忽视自己和他待在一起时,轻易就会纷乱的心跳。
而他心知肚明,装作是我们都忘记了这件事。
那段时间,我们确实过得很开心。
但过分放纵的结果就是,第一学期的绩点排名,我排在第11。
这并非完全出乎意料,大学开学后,我就感到难度变大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吃力。
但和齐曜的相处让我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我告诉了齐曜我的担忧,他却满不在乎。
绩点除了以后要保研或者留学,还有什么用吗
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这样的大学生活本来就是应得的。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我和他对于未来的设想有些不同了。
我喜欢数学,还想继续深造。
为此,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学业。
而他的娱乐活动越来越令人眼花缭乱。
我知道他想带我融入他的朋友圈。
但那些酒桌游戏、吵闹的场所、熬的精疲力竭的夜晚和第二天醒来时胀痛不堪的脑袋。
真的让我无所适从。
最终,我决定狠下心来拒绝他。
后来,或许我真的让他扫兴了太多次。
而他的身边也重新簇拥起了一群新的人。
他开始累了。
对我的拒绝也变的习以为常起来。
我们就像双曲线函数,在短暂地接近后,又沿着不同的方向逐渐分离。
假设检验会给出一个既定的结果。
可人心却易变而不可捉摸。
或许从一开始,用这个理由开始的关系,就是个谬误。
最终我也只能从别人嘴里才听说。
原来,他早就想分手了！
11
那天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宿舍,第二天班委开会时,依旧魂不守舍。
辅导员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听见。
结束后,她把我拦了下来。
一苓,你怎么了
我……
我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只比我们大四岁,也是第一次当辅导员,和我算是亦师亦友。
说到最后,我仰头看着天花板,下意识问了一句。
老师,如果我不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辅导员没有回答,只是问我。
一苓,你遇到的大部分人里,都会觉得数学是枯燥的,对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讲到了数学。
但你呢你怎么看待数学
……我觉得数学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物。
她眨了眨眼,你看,哪怕是数学这样的【万人嫌】,也会遇到像你一样的人去喜欢它,喜欢它的纯粹、简洁和严谨。
所以,也同样会有人这样喜欢你,喜欢你【无趣】外表下的单纯、认真、细心……
只不过,那个人,可能不是齐曜而已。
辅导员的话将我钉在了当场。
从小到大,每当我告诉别人,我喜欢数学时,大多数人都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而别人对我的评价,也像对数学一样：沉闷乏味,不讨喜。
但在我眼里,数学是那么有趣。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
讨不讨喜,也许并不是客观的事实,也看讨的对象是谁。
辅导员拍了拍我的肩,更何况,情侣之间有了矛盾,应该用沟通去解决。
不管你是怎样的人,都不是他去亲吻别的女孩的理由。
我沉默良久,最后朝辅导员鞠了一躬。
老师,我明白了。
12
周二上选修课时,我坐在了教室第一排的位置。
齐曜走进教室,看到我,有些不可置信。
但随即又沉下脸来,转头向教室后面走去。
以往,我会和他一起坐在后排,方便他睡觉。
但现在不用再顾及这件事了。
我在第一排听的认真。
之后一周,都没有再遇到他。
也不是刻意避开的,只是除了一起选的课,我们的轨迹本就不重合。
第二周,我留在教室里问了老师几个问题。
等收拾东西准备走时,突然听到齐曜的声音。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抱着手臂,面色阴沉。
我背起书包,……我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些抓狂。
我是不想和你说话！
我还赶着去图书馆写作业,也没怎么细想,抬脚就往门外走。
噢,那我先走了。
他急得跑到门口拦我。
阮一苓！我生气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我一头雾水,哄你你怎么了
齐曜捂着脑袋,一脸错乱。
算了！算了！
你的脑袋里除了数学还能装下什么
我是想说,那天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有真的觉得你不好！
只是你答应了我,又没有出现,所以我有点生气而已！
我们别冷战了行吗
这周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真难受……
他伸手要来抱我。
我看着他,大脑中的那根弦终于搭上了,反应了过来,侧身躲开。
我感到有些荒谬。
等一下,你是说,我们在冷战
13
齐曜蹙眉看着我。
不然呢
我大惑不解。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
谁说的分手！！
他简直要跳起来了,眼睛瞪得骇人。
我后退了一步。
你去骑行的那天,送严秋回了宿舍,却骗我你已经睡了。
后来,你们一起去酒吧,发了朋友圈,又把我屏蔽了。
音乐节,你和严秋接吻、牵手,我都看见了。
而且你的朋友也说,你早就想分手了。
如果我们还是情侣关系的话,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齐曜的脸色顷刻间变了。
他声音嘶哑,你……你看见了
嗯。
不是……你听我解释,那天只是在玩游戏！！
我都说了我不想亲她！都是那几个狗贼搞我！
而且后来也压根也没接吻,哪有人接吻是那样子的！
他说的急躁,整个人都慌乱了。
我有些纳闷。
齐曜,拒绝那个大冒险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你懂什么！
他语气激动。
那些都是我那么多年的朋友,如果拒绝的话,会被笑话玩不起的！
我不像你！完全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说的！
他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着。
让我们都一起愣住了。
对不起……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他语无伦次了起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14
齐曜可怜兮兮地看我。
我摇了摇头,把手抽了回来。
齐曜,我在意的。
我会因为被你说无趣而难过,也会因为朋友少觉得孤单。
我只是有些迟钝,但不是没有心。
在意识到我好像有点冷落你之后,我也试着去平衡,答应你去音乐节,甚至想要之后主动邀请你去做些什么。
我很珍惜我们的关系,因为我知道这来之不易。
所以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会拒绝他们。
自己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和别的女孩子接吻,这叫出轨,是对亲密关系不可挽回的致命伤害。
但是你怎么做的呢
在你看来,你朋友对你的评价,都比我们的关系重要的多。
没有！我也很珍惜我们的关系的！
齐曜竭力地解释。
只是当时气氛都烘托到那里了,我下不来台,我也不想扫他们的兴！！
我叹了一口气,那之后你们牵手,总不是因为玩游戏了吧
你确实对她有好感,不是吗
齐曜脸色灰败,嗫嚅着嘴唇。
还想说什么,又被我打断。
如果你之前以为我们是冷战,那今天就正式说开吧。
齐曜,我们分手了。
15
我以为把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应该就结束了。
但当天晚上,我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阮一苓！我不同意！
我不分手！
齐曜的轴劲又上来了。
他不去外面浪了。
早上我起床去上课,他就在楼下给我送早餐。
如果我去图书馆,他就早早帮我去占座。
大翔和王成也都来学校找我,低着头认错。
一苓,之前是我们误会了,不应该开那样的玩笑,我们向你道歉。
其他那些对我颇有微词的人,也突然开始发消息给我。
一苓,齐曜说他会改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你提分手之后,他的状态特别差,上周还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他是真的在乎你。
一苓,原谅他吧。
……
我烦不胜烦。
我把齐曜约了出来,很严肃地说。
齐曜,你真的不必这么做。
上次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让我很困扰。
你也不用让你的朋友来道歉,他们对我的态度,取决于平时你在你的社交圈里对我的态度。
如果不是你给了他们这样那样的暗示,他们也不会撮合你和严秋的。
齐曜哑口无言。
我们互不相让。
最后,他一脸倔强地看着我。
之前是我错了……
现在,就当我是在重新追你吧。
16
狗皮膏药甩不掉,我只能尽力无视。
大概过了一周,我正准备下楼去上课时。
在宿舍门口看到了严秋。
齐曜站在一旁等我,手里拿着一袋包子和豆浆。
她走上前,猛地搓了下齐曜的脑袋,佯装生气。
齐曜,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消息！
齐曜一看是她,立马躲开了,语气生硬。
忙,没空。
你做什么呢这么忙！
追人。
严秋愣了两秒,嘴角垮塌。
她贴了上去,直接挽住了齐曜的胳膊。
最近西街新来了一个调酒师,做的特调很不错,今晚去试试呗！
齐曜急忙甩开。
但严秋又拼命地抓住他。
拉扯中,那杯豆浆就这么泼了出来。
严秋尖叫了起来,齐曜也大声嚷道。
严秋,男女授受不亲！
早上,宿舍楼门口人流很多,齐曜又丝毫没有收着声音。
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严秋的脸迅速涨红,白色的液体从衣服上滴下,狼狈不堪。
齐曜！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都说了我在追人了,你还贴上来！你干什么啊！
我要是又被误会了,我找你麻烦信不信！
之前把你当兄弟,但现在请你有点自知之明！贴这么近不合适！
严秋惊愕至极,像是完全没有想到齐曜会这么和她说话。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传来,有好事的人甚至已经抬起了手机。
严秋扫视了一圈,眼眶红红的。
瞪着齐曜,咬牙切齿地跑走了。
你等着！
17
下午,校园墙里出现了一个帖子。
【有些人表面上装深情,背地里完全是另一副嘴脸！！】
帖子是齐曜和严秋的聊天记录。
严秋：你和你女朋友性格差好多噢,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齐曜：害……你也觉得我们不太般配是不是这种话好多人都说过。
齐曜：其实一开始跟她表白,就是和朋友打赌输了。
齐曜：她成绩很好嘛,又不怎么和人说话,我朋友他们看不惯这种人,就说让我去表白,影响她的成绩,就是想搞她。
严秋：我去,你们可真坏啊！！
齐曜：哈哈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
齐曜：所以一开始接近她就不是因为喜欢,但是后来发现她挺有意思的,就是那种乖乖女,你如果带她做点出格的事,她就会觉得你很特别,所以很轻松就追到手了。
齐曜：追到手就没什么意思了,她真的就是那种书呆子,除了学习啥也不干的。
齐曜：有时候我真的挺讨厌她的,她那种卷王,会让我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很堕落,但我又真的不想再过她那种生活。
齐曜：所以先拖着咯,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哪天就分手了。
帖子发出来没有多久,我的手机就爆炸了。
齐曜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又在微信上反复解释。
但我已经懒得看了。
后来,辅导员也给我打了电话。
她似乎很担心我,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一苓,你还好吗
我思索了一下,还好。
辅导员呼出一口气,有些气愤。
他们可真是过分啊！
之前看你刚分手时那样子,我今天都担心你一时过不去……
我盯着面前的茶杯。
刚看见帖子的时候,确实有强烈的被欺骗感,我感觉我都不认识齐曜这个人了。
评论区里也有很多为我感到不值的,觉得我很惨的……
但是我好像就突然想通了,人为什么要以现在的不幸去否定以前的幸福呢
我和他的关系虽然以这样不体面的结局收场,但我之前感受到的开心都是真实的。
和他分手,只是开心终止,及时止损,然后去继续自己的人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可不必一直纠结在被欺骗中,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值得被爱。
如果一段关系以不幸收场就要否定全部,那人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不幸中了。
18
我点开了和齐曜的对话框。
你不用解释的,我不在意了。
随后按下了删除好友。
他反复地发来验证消息,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最后他大概意识到了我的决绝,托人来说。
对不起,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的。
学校里每天都在发生新的事情。
我和齐曜的八卦,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激起一阵涟漪,再无痕迹。
大四时,我的综测绩点排在前三,准备申请保研。
去交材料时,却突然听到老师在讨论,隔壁学院有人因为考试作弊被取消学位了。
那个人是齐曜。
他想追回自己之前落下的绩点,但是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动了歪脑筋,被监考老师当场抓包。
我有些唏嘘。
我们已经大四了。
一念之间,人生之路便南辕北辙。
但这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几个月后的清晨,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起来,是齐曜。
他喝的特别醉,口齿都有些模糊。
一苓,我在……西街酒吧,你能不能来接我
我……想你……
熟悉的地名把我拉回了过往的记忆。
曾经,他很喜欢这间酒吧,经常会在这里和朋友通宵畅饮。
有时喝的太醉,就会给我打电话撒娇,要我去接他。
那时,我总是担心他,电话一来,就扔下笔,披着晨露出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沉默良久,久到我觉得他已经开始清醒。
他又断断续续地说。
……我,对不起你。
我们再也没机会了是吗
我喉头有些微涩,深吸了一口气。
以后保重。
他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电话挂断了。
紧接着,我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快递外卖。
喂,请问是阮一苓吗有一个你的EMS快件,需要你本人查收,你现在在家吗
嗯,我在。
我跑下楼。
快递小哥把厚厚的纸袋交给了我。
清晨的日光洒在我的后颈。
我撕开封条,里面是一封紫色的信。
上面写着,【清华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