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里金
1
心动瞬间
欢乐的聚会上,
我拉起了手风琴,
同学们手挽手,激动了我的心。
还有一件事,真是乐死人……
2
重逢的期待
张大明上中学的时候,就是个文艺青年。他擅长于把老歌曲重新填词,以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或表达自己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的心理感受。你看,他这几天的心情又激动了,就像上面被他改编的这首歌词一样。其实不止是大明,绿城三中1974(二班)与大明一起插队,又一起返回绿城的同学们,最近的心情都很兴奋。
大约一个星期前,同学们就知道了当初在班里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在绿城拥有大型商超的刘红梅,正在积极的张罗组织着纪念本班同学插队到南乡小许村暨回城四十五周年的老同学聚会。自下放农村插队同学一窝端回绿城以后,曾经同窗十余载、在一个教室里读书,又经历五年插队知青生活的同学们,回城以后就像挂在树上熟透的果子,该婚的婚了、该嫁的嫁了,迅速地消失在生活的漩涡之中。又像归巢的候鸟一样各奔东西,寻找着各自的人生归宿。
自返城以后,大家就很少有机会再见面,因此,大家对红梅组织的老同学聚会,都充满了期待。聚会如期举行,时隔四十多年以后,当初到小许村插队的四十五位同学,如只剩下三十四个人。
在宽大的宴会厅,同学们围坐在一个巨大的圆桌前,看得出各自都难掩内心的兴奋,一帮曾经的少男少女都心怀着鬼胎,举目寻找着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彼此互相打量着曾经如此熟悉,现在又略显陌生的诸位老同学们。
这时,召集人开口说话了,接着是班长发表演说。在座的各位好像谁也没有在意他在说些什么,各自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在那里窃窃私语,聊着他们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朝夕看着眼前昔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如今都显出垂垂的老态。不禁浮想联翩:当年的如花少年,都变成了黄脸阿婆白头翁。望着眼前一个个久违的面孔,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努力在记忆的深处寻找着当年曾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稚气未脱的童男童女面容,与在座的这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划着等号。依稀还认得出:秀娟、新华、三河、建设等人。特别是看到当时班里头号淘气鬼高六,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像个患了唐氏综合征的病人,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看得出女同学们都经过精心的打扮,却是难掩鬓角白发透出的岁月秘密。靓丽的衣装盖不住发福的体态,虽然涂脂抹粉使人自我感觉良好,但是额头与眼角上的皱褶却一览无余,记录下光阴行走的轨迹。只是从她们的举手投足间,好像还些许保留着女性天生的矜持。
3
醉话旧情
朝夕和大明从上中学的时候关系就很好,大明看到朝夕一个箭步跨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一坐下就板着朝夕的肩膀摇了摇,说: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朝夕也是很感慨,顺手给大明倒了一杯茶,说:最近忙些什么、你还好吧
大明是个性情中人,此时难掩内心的激动,滔滔不绝又漫无边际地向朝夕讲述着自己回城以后的人生故事。朝夕压低声音说:你看,你最想见的王红,就坐在那里……
大明打断朝夕的话:我知道,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朝夕说:那你今天就给我详细讲一讲,你与王红在小许村插队的故事吧。
大明说:嗨,都是过去的事,有啥好讲的嘛!
我想听。那时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跟那个喜欢在辫子上扎个红头绳的王红,有一腿。
坐在朝夕身旁的大明,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与朝夕兴奋地交谈。不过,大明可能是由于今天王红在坐过于兴奋,讲得乡下故事情节有些语无伦次,时常跑题,朝夕不得不时常提醒他回归他与王红的乡下趣事上。
这大明穿着一件大花衬衫,戴着个黑框眼镜,坐在朝夕身旁一是能吹,二是真的能喝。把朝夕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是个有故事的人,需要重点关注。
坐在女同学堆里的王红,时不时的朝着大明抛个媚眼,端起酒杯朝着大明使眼色,说:来,端一个!大明则笑眯眯的回应着王红的邀请,忙不迭的把这杯中之物往肚子里灌。
大明的酒量让同学们心事重重:这个大明喝了这么多的酒,是不要命了吗王红则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不断地端起酒杯提议:来,喝酒呀,喝酒!
朝夕看到大明确实喝得有点多,就把他的酒杯换成了茶杯。大明又把酒杯放到自己面前,说:这才那到哪儿啊!今天要喝个痛快!朝夕发现:这大明喝酒也跟武松打虎一样,随着酒精在大明体内的淤积,他与王红的乡下故事,也讲得越来越精彩,刚开始是讲给一个人听,现在变成给大家作报告了。
大明意犹未尽地向大家描述他与王红乡下故事的细节,说到刚摸到……或刚抱住……等扣人心弦之处,在座的同学们常常报以热烈的掌声。大家的鼓励又激发大明讲出他和王红最隐秘的罗曼蒂克故事。
坐在王红旁边的秀英直言相问:他说的这是真的吗
王红则大大方方的回答:也许吧!那个时候,这些事,现在我早忘记了。从小许村回城以后,她就跟大明失去了联系,这个失联现在看来,似乎是王红有意为之。
大明告诉朝夕:他与王红的相见,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向朝夕描述着他俩分别四十多年后的第一次奇遇,他惊呼:那一次的巧遇,简直就是神的安排!
大明不断地跟朝夕碰着酒杯,到后来俩人的酒实在喝不下去了,就开始喝茶,再到后来,茶也喝不下去了,俩人就开始走马灯一般上厕所。朝夕通过跟大明喝的这一次酒,把大明与王红的乡下故事细节,知道的一清二楚。大明甚至把非常隐秘的角落故事,也一个又一个地自我抖了出来。
4
青春的秘密
朝夕与大明不但是同班同学,还是有难同当的铁哥们。朝夕出身于军人家庭,是家里男孩中的老大,自幼好动,父亲看他将来是当兵的料,就把部队里的捕俘拳教给了他。朝夕对于这套四两拨千斤的二十动拳法,打得是虎虎生风。大明呢,是学校里的体育明星,特别是标枪和手榴弹投掷,一甩手就是七、八十米。当初大明在学校里就追求王红,王红不但是班花,还是外语课代表。班里至少有三位男同学看上了王红,其中包括朝夕,另一位是班里的大棒棒(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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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家教甚严,他上中学以后,父亲给他制定了三条纪律,按他父亲的说法,叫:三不准,第一条就是:不准出现男女作风问题。这一条就像紧箍咒一样,使朝夕不敢越雷池一步。当大棒棒看到大明追求王红,并且有了进展,他就纠集班里一帮跟他跑的同学,开始孤立大明,甚至大棒棒放出了口风:他要找个机会修理一下大明。
在这个关键时刻,朝夕不想让自己也喜欢的王红,落在大棒棒手里,就站到了大明一边,他不想让班里这个所谓的大棒棒阴谋得逞。上学和放学回家的路上,朝夕和大明俩人一块走,使大棒棒修理大明的计划始终没有落地。
有一天,大棒棒看到大明和王红有说有笑的在一起,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纠集了其他班里的几个学生,在放学路上截住了大明和朝夕。大棒棒一把揪住大明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你如果再敢跟王红套近乎,小心你的脑袋。说完使劲一推,把大明推到了另一位学生的怀里,这几个学生围了一个圈子,把大明推来推去。
大明刚想跟他们动手,朝夕迅速从书包里取出一块砖头,大喊了一声:都滚到一边去!
那几个正在推搡大明的学生,愣了一下。大棒棒说:没你的事,你想找挨揍吗
朝夕挥手抡起手里的砖头,说:不是我想挨揍,是你们想挨揍!朝夕手指棒棒:你看好了,看你的狗头硬不硬得过这块砖头!说完,挥起右手一掌劈了下去,把那块砖头打得粉碎。一甩手,扬到了这几个学生的头顶,落下的砖头渣砸到了他们的身上。
刚刚棒棒和那几个推搡大明的同学脸上,挂满了欺负人的快乐,朝夕的一掌把砖头打得粉碎,使他们震惊得一下子散开了。
事后,大明以疑惑的口气对朝夕说:你的砖头是哪里来的
看看,这里还有二块呢!
大明睁大了眼睛,看着朝夕书包里的砖头,问:你天天背着砖头去上学就是时刻为了打架吗
你不懂,我这是体力训练。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大明带着讨好的口气,说:想不到,你这一巴掌就把砖头打得粉碎,啥时候也教教我这一手。
还是算了吧,你追王红可以,学玩意恐怕不行。大明缠着朝夕,问这一掌劈碎砖头是怎样练成的朝夕笑眯眯的回应:你先每天背着二块砖头上学走两年,我就教你。
大明对朝夕给予自己的有力支持,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不过只是停留在了口头上。其实,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小许村插队的同班那几十个同学里,谁跟谁有一腿,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十六、七岁的城市学生插队到农村,跟当地农民一起出工,干一样的农活,真是累得人要死,吃喝还得自己去做。这还不算,到了冬天,下工回到四面透风的茅草房里,又冻的要死。更难熬的是夏、秋季节,天不黑不收工,收了工回到屋里要么是热的要死,要么是四处飞舞的蚊虫,把人叮咬得要死,还无处躲藏。
那时农村没有电灯,虽然茅草屋里有一盏煤油灯,火头还没有一个花生米大,巴掌大小亮光真是可有可无,到了夜晚屋里与屋外一样漆黑一团。三间茅草屋原是生产队里的库房,插队的学生来了,村干部就用高粱杆在草房中间隔开,一半住男生,一半住女生。夜晚对方起夜在尿盆里撒尿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圣经】上说:上帝看到亚当孤独,于是造出夏娃。下放在小许村的亚当们,毋须再劳上帝之力造夏娃,已有的夏娃让现有的亚当人均一个后,还多出二个。
那时,我曾经问过大明:对最初他与王红的刚摸住,是什么感觉大明眼睛放光难掩兴奋,眨巴着小眼睛连珠炮似的说:得劲得劲真得劲!
黑灯瞎火的小许村里,如果没有事先就标配好的夏娃,不知会让这群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亚当们憋出什么毛病、惹出什么麻烦来。话又说回来,在那个不管是亚当还是夏娃都看不到出路的年代,孤男寡女聚在一起,还能干点啥
大明早已经酒力不支两眼发直,喷着熏人的酒气摇头晃脑总结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三载,成就蝴蝶传奇,我与王红滚了二年的庄稼地,在广阔的天地挥汗如雨,却是白费力气没结果。
5
命运的交错
下乡插队二年之后,一同下放在小许村里的同学,有五名将穿上军装走出这个知青点,朝夕和大明名列其中。
即将步入军营的这五个人,如一枚小小的石子,投在剩下的四十来人心里,发出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巨大回响。犹如八级地震一样,震翻了留下来的人内心存放的五味罐子,各自的感觉都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嫉妒的。面对这个超强冲击波的冲击,留下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此次这走与留,意味着什么
原本大家都是年龄相仿、涉世未深的中学生,带着对广阔天地的新鲜感和对自己人生的无知,说是响应上级号召,其实是不得不来。如今有人即将离开贫困的小许村,顿使人感到:有的人看到了希望,有的人依然前途渺茫。
验兵合格的五个人,第二天上午到县武装部发新兵服装。村支书指派大队的拖拉机,拉着五名知青和三个农村青年,到县人武部。当穿着一身崭新国防绿的五位同学再回村里,生产大队给应征入伍的青年,开了个热闹的茶话会。再休息两天后,就该收拾行李到县城武装部报到了。
从县城回村里的当天中午,生产队给知青放了半天假。剩下留在村里的同学们,围着即将离开村庄、踏入军营的五个人,说不尽的好听话,什么:到部队好好干,争取入党啦、提干啦、将来怎样怎样啦,等等,而此时,朝夕想的是赶快回家见父母,两位老人的心早已经悬在嗓子眼。
大明和即将步入军营的这五个人,咧着个嘴也是把好听话,说了个尽。大明跟朝夕合计,他要在小许村再呆一天,他记挂着他的王红呢。朝夕则收拾完行李,当天下午就离开小许村回绿城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留下的同学都出工去了,大明在草屋里收拾行李。这时,王红推门进来了。给他拿来一个蓝底红花、还印有幸福二字的搪瓷洗脸盆,盆里放着一本精装的日记本,日记本的扉页上,是她秀美的字体:
祝:到部队后,争取早日加入中国共产党
王红
王红把礼物递给大明,他和她面对面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深秋的季节,草屋里的光线不好,两双眼睛互相注视着对方,却似乎看到了彼此揣在怀里那只不安的小兔子。王红高挑的身材健而不肥,白皙的脸庞、特别是她那一双带有挑战性的眼睛,此时正火辣辣的看着大明。
大明多年以后,曾动情的跟朝夕说:那是一个美妙的下午,我还能不明白她的鬼心思,这也是我终生难忘的时刻。
光阴似箭。自那以后,几十年时间过去了。
大明酒足饭饱之余对朝夕说:分别四十多年后的再次与王红见面,简直是上帝的安排!
6
再见的距离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大明的儿子在重庆工作居住,由于又生下了老二,是个大胖小子。就打电话让大明两口子到重庆,照顾一下自己月子里的媳妇。这大明呢,也想抱抱自己的大孙子,就与老伴一起乘飞机到了重庆的儿子家里。
这天,他闲来无事,听说江水比往年的大,就信步漫游到朝天门码头,观看长江洪水。往日里,江水仅到朝天门码头阶梯的一半,今天再看江水已经淹没了码头一大半的阶梯。看着浩浩的江水东流,游轮在汽笛声里进进出出,码头里的旅客川流不息地来来往往。从心里感慨:重庆真是个好地方,就是有一点热,别的没毛病。
大明站在一棵大树的绿荫里,手里拿着一瓶水,望着眼前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流和远处的江水出神,他看到有一艘游轮到岸,拖着行李的旅客正在下船,从他的身边走过。他那漫无目的的目光,望着眼前晃动的人流。
忽然,他的注意力落在人群里一位衣着打扮光鲜的女士身上,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咦,这位白衣女士的身影,怎么这样熟悉大明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疑问,紧跟着就自动否决了。
怎么可能!当他把目光再次锁定即将走过自己身边的这位白衣女士,随着距离与这位女士的拉近,他的目光再次发亮。
这位女士走路的姿势和面孔,咋看着这么眼熟啊!
他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和我同窗十载,又一起在小许村插队的王红吗!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卷发,匀称的身材迈着轻盈的步子!
即将与大明擦肩而过的白衣女士,此时也注意到这个戴着眼镜、盯着自己看的陌生男人。她放慢步子稍一停顿,用手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有色眼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位男士,径直走了过去,尽显女性的天生傲气和矜持。
大明此时的脑袋,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是与不是之间,飞快的计算检索着各种可能性。
算了吧!这么多年了,也许是我看花了眼认错了人呢!大明想道。
那有那么巧,人人流熙熙攘攘的重庆朝天门码头上,四面八方的旅客川流不息,我刚到这里没几天,怎么可能遇上远在千里之外分别、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我们一起在小许村插队的王红呢!
再说了,刚才人家从我面前擦肩而过,她显然是也在看我。人家没有一点认出我来的意思,身边有这么多的人来来往往,如果认错了人,那该是多么的尴尬呦!
可是大明并没有死心,高速计算机检索得不出准确的结论。
大明与王红一同下放在小许村插队二年,同一个屋檐下读书十年,他下意识的感到:刚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这位白衣女士,就是王红。曾经有过的青春浪漫,青涩的知青生活、还有逝去的艰苦岁月,真是刻骨铭心的难忘!
她就是王红,如果此时错过,我将悔恨终生!终于按耐不住,对着已经远去的背影,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王红!过往的旅客纷纷扭头观望这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大明却一点也不在乎。
这时白衣女士已经走过去好几十米远了,显然白衣女士已经听到了大明的喊声,她慢慢的站住,转过了身。
大明又一声撕破嗓子的喊到:王红!白衣女士挥了一下手,大步朝着大明走过来。
王红,真的是你!大明也快步朝王红跑去,俩人有一米远距离时,站住了。
按大明的说法,王红愣是看了又看,竟没有一下子认出他来。而大明则一眼就认出来了王红。
大明,真的是你呀!
就这样,在分别近四十年后,两个曾经的知己,在山城重庆朝天门码头川流不息的人流里,神话般地相遇了。这样的巧遇,只能说是上苍的安排,才可以解释。
倾诉不尽青涩年华的苦辣酸甜记忆,道不完从小许村回城以后的相思。有多少年的离别,就有多少年的思念!人生道路曲曲折折拐过九十九道弯,世事更迭数不尽的千难万险。大明与王红在朝天门码头旁的一个小茶馆里,他们以茶代酒举杯对饮。跨越时空的岁月,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多少已经发黄的故事碎片,通过两个人的语言交谈重新活了起来。顺着时间的次序,在记忆的长河里捕捉着一件件愉快的往事。深埋彼此记忆深处的酸甜苦辣咸,被岁月演变为一坛陈年佳酿。
大明后来回忆说:共同经历的冒险,谁都没有忘记。有时彼此还做一些深层次的补充,她谈话的兴致很高,她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身边的鸡零狗碎等等,也翻了个底朝天。
王红的父母原在绿城大学工作,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响应建设大西南的号召,到了四川的一个大山沟里工作。父亲是研制航天设备的工程师,那时父亲的单位弄得很神秘,单位通信地址都是用数字编号的,母亲是航天系统医院的医生。她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她对家里的事守口如瓶,没有任何同学知道。家住绿城插队到小许村的同学,都回到了绿城,唯有王红回到了四川的山沟里,她父母工作和居住的地方。不久,她在父亲工作的下属单位,安排了工作。以后又考取了武汉大学,毕业留校几年后,又公派到英国深造。
大明从她的言谈话语中,已经知道她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现在的王红早已经不是当初跟他一起钻麦秸堆的青苹果了。如今她家在武汉,父母在重庆居住。她现在不但有自己的商贸公司,还是武汉大学的客座教授,每天工作依然很忙。她的父母年迈有保姆照顾,但她依然在武汉与重庆间,像个机器人一样来回奔跑。她也想着把父母接到武汉生活,但二老的朋友圈在重庆,长久地生活于此也不愿意离开。谈及父母的任性和固执,她很苦恼。她的生活很优越,并不安于现状。只是她依然单身,这令大明不解又不便细问。
谈及如何消磨时光王红的感受是:能够消磨时间真的是太奢侈了,我一天恨不得要有48个小时才好呢!就不会觉得时间不够用了,事业心强的女人大抵如此。大明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王红,至今单身的缘故。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男人谁会受得了
王红说她心情郁闷的时候,经常是如独狼一般,到世界各地去旅行,或是和公司里的女孩子们一起泡酒吧。大明暗想:她公司里的女孩子们,面对这个一天要有48小时才好的老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感受
大明看着王红说话时的优雅神态,分别后四十几年的人生故事,从她的口中娓娓道来,大明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真是可悲,与她相比顿时感觉天昏地暗。
我离开广阔天地去当兵,她离开小许村进了工厂;我部队转业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半死不活的工厂做工,她离开镶着金边的饭碗又进入大学去读书;我一路跌跌撞撞数次下岗,她放着大学教师不干,不屑一顾地看了看,随手就扔掉了,拍拍屁股到大英帝国见世面去了。
大明面对彼此巨大的落差,深有自愧弗如之感。心中窃想:苍天也爱美人!老天怎么把这么好的人生机遇,毫不吝啬的都送给了她!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重庆的朝天门码头的晚上,依然人流熙熙攘攘。大明与王红就要分手了,王红把她的胸怀敞开了,大明不想跟她拥抱;然后她又伸出白皙的手,他也不想跟她握手。
因为不管怎样告别,都无法排解淤积于大明胸中的郁闷。大明选择挥手告别,转身离去,因为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