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押金,房租可月付——郑源以为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却不知这栋公寓的住户从不需要付房租。浴室凌晨禁止使用,周三的垃圾必须用黑袋密封,冰箱里贴着红点的食物绝对不准碰…而最可怕的是,他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第一章
当你租到一个廉价公寓,请记住:
【凌晨1点后禁止使用浴室,违者罚款200元】
【垃圾必须在每周三用黑色塑料袋密封,放在楼梯转角处】
【冰箱里所有贴着红色标签的食物不许动】
......
郑源盯着手机上的租房信息,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老旧的公寓楼——斑驳的墙皮感觉能随着风飘落,窗户老旧肮脏,有一些玻璃甚至还用胶带固定着,入口的大铁门吱吱呀呀的,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什么破公寓啊,也太烂了!
[跳水大出租,免押金,包水电,房费可月付!]这条信息是在郑源整整刷了一周租房软件后才搜到的唯一一个愿意免押金的房子。在滨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找到又免押金,又包水电,又能月付的房子,不用说是对郑源这个被拖欠一年工资的工人了,哪怕是对普通租客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诱惑。
郑源拍拍脸,确定不是在做梦,也没走错地方,秉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推开大铁门,走上楼梯,来到三楼304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传来,配合这个房子的陈旧,显得不那么好闻,但是整个房间却被收拾的格外干净,只有墙角对着的写有1999的几个纸箱子和这个干净程度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白发老妇人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合同,纸张泛黄,墨迹陈旧。
金女士
她点了点头,用手示意郑源坐在茶几对面的椅子上。我这房子的条件和要求之前都发给你了,想必你也看过了,既然你来,说明还是想租的。怎么样什么时候签合同金女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合同看过了,我...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浴室为什么要有时间限制郑源皱眉。
你也看到了,咱们公寓上了年纪了,水管老旧声音大,半夜用水会影响邻居。
那垃圾...
周三有人来专门收垃圾,金女士打断他的话,不耐烦道:能接受你就租,不能接受你就走!
郑源看金女士有点起急,再想想自己目前的状况和房子的条件,确实目前也租不到更好的了,哪里还敢说什么,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了字。
金女士递给郑源一把钥匙,起身把他向房门方向带,你的房间在我右边,浴室在隔壁,记住条款!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晚上听到什么声音,就当没听见。
这楼隔音很差么
金女士瞥了他一眼,没回答,把他关在门外。
房间比想象中好一些,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竟然还配有一台老式电扇。
郑源拉开窗帘,叹了口气,把行李扔在地上,打算先去外面觅食。经过公共浴室时,他下意识向里面瞟了一眼,还挺干净。
晚上十点,郑源回到公寓,手里提着袋方便面和啤酒。整栋楼静的出奇,连脚步声都显的异常突兀。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唯恐惊扰到隔壁的金女士。
凌晨十二点半,他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突然听到嘀嗒嘀嗒的水声。郑源的瞌睡荡然无存,他屏气凝神仔细听着——这声音确实是从浴室方向传来,难道是哪位租客用完水龙头没拧紧
金女士说过,凌晨1点后禁止使用浴室,这才00:37,出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吧
郑源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浴室的门关着,但有灯光从门缝中透出。
有人吗没人回应。
他推开浴室门,里面空无一人。
洗脸池的水龙头在滴水,池子里积了浅浅的一层。
小郑。声音毫无预兆的从背后响起,他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金女士不知是何时站在了浴室门口,还戴着口罩,目光冰冷。
第一条。说完转身离开,没给郑源解释的机会。
第二章
郑源是被冻醒的,此时天还没亮,只有一点灰蒙蒙的光。04:23,距离他躺下才4个多小时。
滴答、滴答......浴室的水声又响了,缓慢而规律。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
凌晨1点后禁止使用浴室。
金女士的话在脑子里回放。他盯着天花板,数到第十七下时,声音突然停了。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可他却彻底清醒了。
早上七点,郑源顶着黑眼圈出了门。走廊上静悄悄的,浴室门半开着,洗脸池的水龙头拧得紧紧的,里面干燥非常。
他弯腰看了看排水口,除了一股淡淡的漂白剂味道,其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情况难道有人天不亮就来做了卫生
郑源缓步走下楼,撞见了同样要下楼扔垃圾的赵大叔。新搬来的赵大叔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
郑源点点头,昨晚搬进来的。
赵大叔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突然压低声音:金女士的规矩,你最好别犯。
郑源一愣。什么规矩
她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赵大叔朝楼上扬了扬下巴,尤其是浴室。
浴室怎么了
赵大叔的表情变得古怪,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最后只是摇摇头,叹口气:这栋楼的老住户……都不太正常。说完拎着垃圾袋快步往楼下走去,
郑源站在原地。
不正常
做了一天的工,他傍晚回到公寓,在楼梯间遇见个了穿着褪色的家居服、怀里抱着一袋洗衣粉的女人,她说自己住在402室,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开口:你住三楼
郑源点头。
女人的手指绞紧了洗衣粉袋子。凌晨…别出门。
还没等他问为什么,她已经快步上楼,脚步声慌乱得像在逃跑。
夜里十一点,郑源躺在床上刷手机。
咚!一声闷响从浴室方向传来。
他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几秒后,又是一声。
金女士还没睡
好奇心压过了理智。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
滋——滋——金属摩擦瓷砖的声音,缓慢而有规律。中间夹杂着细微的碰撞,像是用手指抓黑板,让人不适。
郑源深吸一口气,缓缓拧开门把手。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浴室门下透出一线微光。
他踮着脚靠近,从门缝向浴室里窥视。
金女士正背对着门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块抹布,疯狂地擦拭着瓷砖的缝隙。她身边放着瓶漂白剂,刺鼻的味道即使隔着门也闻得到。
她突然停下动作,从瓷砖缝里夹出什么,凑到眼前仔细查看。郑源眯起眼,勉强辨认出那是几根黑色长发。
金女士洁癖到这个程度了么郑源有点无语。
下一秒,金女士猛地转头,眼睛直直盯着门缝。郑源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生疼。他死死盯着浴室门,生怕它突然打开。
十秒、二十秒......门没动。
他蹑手蹑脚地退回房间,轻轻锁上门,然后瘫坐在床边,手指不自觉地发抖——她在清理什么
天亮了,这天是周三。
郑源特意早起,向楼梯转角走去,想看看为什么要对垃圾袋做特殊规定。当他到时,发现那里已经放着三个黑色塑料袋,扎得严严实实。
他蹲下来,假装系鞋带,趁机摸了摸其中一个袋子,硬的。再仔细捏捏,指尖突然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他下意识缩手,袋子歪倒,里面的东西划破袋子露了出来,那是一截用过的美工刀片,刃口沾着暗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半截儿童书包的带子。
郑源迅速把刀片塞回去,正要起身。
你在干什么金女士的声音幽幽的从背后传来。
郑源僵在原地,慢慢转身。她站在楼梯上,手里拎着第四个黑色袋子,口罩上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我不小心把垃圾袋弄破了。他干巴巴地解释。
金女士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弯腰捡起那袋垃圾,重新扎紧,又把第四袋垃圾放下,不是你丢的垃圾,她一字一顿地说,不许碰。
她转身下楼,脚步声很快消失。郑源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今天对郑源来说,除了早上受了点惊吓,总体来说,过的还不错,他已经快对晚上的水滴声免疫了。
就这样,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天。
又是忙到深夜才能下班的一天。郑源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罐啤酒解乏,等他在公园长椅上慢慢喝完啤酒回到公寓,已经凌晨了。
楼道的感应灯坏了,他摸黑爬上三楼。
滴答......水声又从浴室传来。现在是1:20,早就过了禁令时间。可声音确实存在,而且比往常更清晰。
郑源咬咬牙,轻轻走向自己房间。经过浴室时,那扇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
灯光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线。
滋——滋——熟悉的摩擦声。
郑源屏住呼吸,从门缝里看进去,金女士背对着门,手里的漂白剂瓶已经空了一半。她正用一把旧牙刷,拼命刷洗浴缸边缘的某块瓷砖。刷着刷着,她突然停下,伸手从瓷砖缝里抠出什么,举到灯光下——那是一颗纽扣。小小的,粉色,像是从儿童衣服上掉下来的。
金女士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突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郑源悄悄后退,可就在这时,他踩到了地板上一处松动的木板。金女士猛地回头。
郑源转身就跑,冲进房间反锁上门,后背紧贴着门板。几秒钟后,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门前。
咚咚。
两下敲门声。
郑源先生。金女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平静得可怕,你看见什么了
第三章
郑源没有回应。
金女士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了十几秒,最终渐渐远去。
郑源靠在门板上,直到确认走廊彻底安静下来,才慢慢滑坐在地上。他的T恤后背已经湿透。
那颗粉色纽扣,那些黑色长发,带血的美工刀片,半截疑似儿童书包带子...
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在他脑子里形成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想。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栏输入[滨市城北区
老旧公寓
儿童失踪案]。
没有匹配的结果。他删掉儿童失踪案,换成谋杀案,这次跳出的条目多了一些,但大多发生在其他区域。
郑源关掉手机,起身从背包里翻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随便放了首歌。他需要分散注意力,否则今晚别想睡着。
第二天早晨,郑源是被阳光刺醒的,外面天光已大亮,他揉着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他走进厨房,打开那个老式双门冰箱。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异味,在右下角放着一个保鲜盒,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莹莹生日1999.10.17,旁边画着个醒目的红点。
郑源很好奇,很想打开看看这是什么。他蹲下来,手指搭在盒子盖上,停住了。
冰箱里所有贴着红色标签的食物不许动。金女士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他现在付不起违约金,也找不到更便宜的房子。可那个保鲜盒仿佛有某种诡异的吸引力,尤其是昨晚见过那颗纽扣后。
就看一眼。郑源咽了口唾沫,轻轻掀开盖子。
半截人类小指。苍白的皮肤,整齐的切口,指甲上还涂着粉色的指甲油,已经有些剥落了。指节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过。
他的大脑嗡的一下,空白了几秒,然后猛地合上盖子,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报警!现在就报警!他跌跌撞撞地准备冲向房间拿手机,却在门口僵住了。
金女士站在走廊上,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口罩上方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早、早上好。郑源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金女士没回应,目光越过他,落在敞开的冰箱门上,她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你碰了红点盒子。这不是疑问句。
郑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只是——
出去。金女士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侧身让出通道,郑源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门,连鞋带都没系好。直到跑出两条街,他才停下,弯腰干呕了几声。
做工时,郑源一直心不在焉,有两次差点被机器压到脚。
中午休息,他坐在公园长椅上,再次搜索莹莹
1999
失踪案,依然没有结果。犹豫再三,他拨通了赵大叔的电话——上次聊天时对方主动留了号码。
什么事
我想问问金女士的事。郑源压低声音,她是不是...有个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冰箱里有个盒子,写着[莹莹生日],郑源斟酌着用词,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
赵大叔的呼吸声变重了。你打开看了
嗯。
听着,赵大叔突然压低声音,今晚九点,公寓后门的便利店见。别在电话里说。
电话挂断了。郑源盯着手机屏幕,手心渗出冷汗。
晚上8:40,郑源提前到了便利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九点整,赵大叔推门进来,身上带着股浓重的烟味。他们走到店后的消防楼梯旁,赵大叔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二十年前,那栋楼出过事。
什么事
金女士的女儿死了。赵大叔吐出烟圈,才七岁,叫莹莹。警方说是意外,但...他摇摇头,有人传言是金女士自己动的手。
为什么
谁知道呢。赵大叔弹了弹烟灰,结案太快了,连葬礼都没办。金女士从那以后就变得...不太正常。
郑源想起保鲜盒里的手指:尸体...什么样子的
尸体不完整,只找到一部分。赵大叔的眼神变得古怪,据说是在浴缸里...
一阵冷风吹过,郑源打了个寒颤,那栋楼的其他住户都知道
老住户都知道,但没人敢提,楼梯间的老保安还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呢。赵大叔掐灭烟头,402那个女人,她妹妹当年是负责打扫现场的保洁员,后来疯了。
他拍了拍郑源的肩膀:能搬就搬吧,那地方不对劲。
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郑源轻手轻脚地开门,发现客厅灯亮着,金女士不在。
还好还好,虽然很害怕,但在找到更合适的住所前,还是不希望被金女士轰出去的。
郑源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时,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转身要走时,余光突然瞥见浴帘下露出一角粉色。郑源屏住呼吸,慢慢拉开浴帘——一件儿童尺码的粉色连衣裙挂在挂钩上,下摆沾着深色污渍,领口的纽扣少了一颗。
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赵大叔发来的短信:忘了告诉你,发现尸体那天是1999年10月17日,莹莹的生日。
郑源盯着那条信息,又看看挂在眼前的连衣裙,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他冲出浴室,直奔冰箱,猛地打开门,保鲜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摆在空荡荡的抽屉正中。照片上是年幼的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对着镜头甜甜地笑。她的左手小指上,贴着一枚卡通创可贴。
郑源颤抖着拿起照片,翻到背面。一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妈妈,我想要好多好朋友。
第四章
郑源把那张照片塞进牛仔裤口袋,关上冰箱门。
客厅的挂钟显示晚上11:37,金女士的卧室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他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出一个旧信封,把照片装了进去。
1999年10月17日,莹莹的生日,也是尸体被发现的日子。
他打开手机搜索本地报纸的电子档案,输入日期范围1999年10月,关键词城北区
儿童死亡。加载图标转了很久,最终弹出一条1999年10月19日的简讯:[城北区公寓发生意外事故
7岁女童不幸身亡]。报道只有短短三段,称女童在浴缸中发生意外,母亲发现后报警,警方排除他杀可能。没有提到遗体状况,也没有金女士的全名,只有一句金某因精神受创被送医观察。
郑源切换到地图软件,找到最近的区立图书馆。那里应该保存着更详细的纸质档案。
第二天,来到区立图书馆,图书馆要九点才能开门,他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三角饭团当早餐,边吃边整理已知的信息:
①莹莹死于1999年10月17日,死因存疑
②冰箱里有一截女孩的手指
③整栋楼的住户似乎都知道些什么
......
区立图书馆的报刊区几乎没人。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阿姨,听说他要查二十年前的本地新闻,指了指角落:5年以前的旧报纸都在那边,自己找吧。
郑源花了近四十分钟才找到1999年10月17日当天的报纸。《滨城日报》社会版右下角有篇更详细的报道:[浴缸溺水7岁女童离奇死亡],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公寓外景,正是他现在住的那栋楼。报道提到几个关键细节:女童遗体严重受损,但法医仍判定为溺水;现场发现家用刀具,但认定为与死因无关;唯一目击者是住在四楼的保洁员(现年52岁的刘春美)。
郑源记下这个名字,继续往后翻。10月20日的报纸上有则小公告[金莹莹葬礼从简,骨灰由母亲保管]。骨灰那冰箱里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再往后翻,注意到10月28日的一则短讯:[城北区公寓火灾,无人员伤亡]。
火灾发生在莹莹死后第十天,起因是电线老化,源头恰好是金女士所住的304室。报道称住户全部及时撤离。
郑源拍下这几篇报道,离开图书馆去往社区中心。
我想查一下户籍记录,他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说,关于1999年住在城北区公寓的一户人家。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需要直系亲属或法律事由。
我是现租户,怀疑房屋涉及未披露的刑事事件。
这个理由让对方抬起头来。郑源出示了租房合同,工作人员犹豫片刻,最终调出了一份模糊的电子档案:
【金淑芳(女,1959年生)
金莹莹(女,1992年生)
1999年10月17日死亡
户籍注销原因:非正常死亡
(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监护人金淑芳精神鉴定结果:PTSD伴解离性障碍(1999.11.3)】
就这些了。工作人员关掉页面,更详细的要去警局调案卷。
郑源道谢离开,站在社区中心门口给赵大叔发了条信息:刘春美是不是402室那个女人的妹妹
回复很快来了:对,但她五年前就跳楼了。
下午三点,郑源回到公寓楼。楼梯间的老保安正坐在折叠椅上看报纸,见到他时微微点头。这位老人至少有七十岁。郑源停下脚步:您在这栋楼工作很久了吧
三十年了。老人的声音沙哑,从它建成就在。
那您记得1999年的事吗关于304室的小女孩...
老保安的报纸哗啦响了一下。他慢慢折起报纸,抬头时眼神变得锐利:你住304
我租了间房。
老人盯着他看了几秒,摇摇头,重新摊开报纸:别多问,对你没好处。
傍晚六点,郑源在房间里整理今天的发现。他把报纸照片和户籍信息打印出来钉在墙上,又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点:
①遗体严重受损但判定为溺水
②火灾发生在莹莹死后十天
③金女士的精神鉴定结果
④冰箱里为什么有一截手指
⑤为什么偏偏是周三扔垃圾
⑥莹莹剩下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郑源走出房门,来到楼梯转角处盯着地上曾经放垃圾袋的位置。
看什么呢402室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道口,怀里抱着洗衣篮。郑源指了指地面:那些黑色垃圾袋...里面是什么
女人的手指绞紧了洗衣篮边缘:证物。
什么证物
他们每周三来收一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二十年了,从来没停过。
谁来收
女人突然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你说呢
她转身要走,郑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刘春美是你妹妹她看到了什么
洗衣篮掉在地上,衣物散落一地。女人眼神变得狂乱:浴缸!她看到浴缸里的——
刘女士!
老保安的声音从背后炸响。女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突然噤声,低头捡起洗衣篮快步上楼。
老保安拄着拐杖走过来,敲了敲地面:别再问了。
我只想知道真相。郑源咬牙道,那孩子怎么死的
老人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去阁楼看看吧。
阁楼入口在四楼走廊尽头,挂着一把生锈的挂锁。老保安用钥匙打开门,霉味扑面而来。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纸箱,全都标着1999.10。老保安掀开其中一个,取出份泛黄的文件递给郑源。
《城北警署现场勘查报告》
第一页贴着张黑白照片:浴缸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影子,水被染成深色,旁边散落着几件儿童衣物和一把厨房用的剪刀。报告结论处盖着案件终止的红章。
那些黑色的垃圾袋,还有周三来收垃圾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据说是莹莹没有被J方找到的部分...老保安叹了口气。
郑源突然不想回公寓,他去便利店耗着,直到店员第三次问他需要买什么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到公寓。进门后,郑源发现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摆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插着七根蜡烛。蛋糕旁边放着那个透明保鲜盒,盖子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墙上的挂钟指向11:57,郑源突然意识到,今天的日期——10月16日——再有3分钟,就是莹莹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第五章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几秒后雷声轰隆炸响,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
算了,还是回屋里睡觉吧...余光却瞥见浴室门缝下渗出一线暗红。
滴答、滴答...水声越来越清晰,中间夹杂着某种黏腻的搅动声。
郑源起身,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浴室门。他伸手握住门把——别开!快走!——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但他还是拧开了门。
浴缸里泡着一件粉色连衣裙。
就是昨天挂在挂钩上那件,现在完全浸在水中,下摆的污渍晕开成淡红色,像稀释的血。水面漂浮着几缕黑色长发,随着水流缓缓打转。浴缸边缘摆着那把厨房剪刀——和现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郑源的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郑源猛地转身,金女士不知何时站在了浴室门口。她没戴口罩,嘴角下垂的弧度让整张脸像副僵硬的面具,手里握着的不再是漂白剂,而是一把剔骨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警告过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凌晨1点以后不要进浴室。
郑源的背抵上洗手台,冰凉的陶瓷透过T恤传来寒意:金女士,现在连十二点都没到——
你看了文件。她向前一步,刀尖微微抬起,去了阁楼,是不是
雷声再次炸响,闪电照亮她半边脸庞。郑源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没有反光,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
莹莹是怎么死的他听见自己问。
金女士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刀尖也跟着晃动:意外...是意外...
那为什么每周三都要扔她的——
闭嘴!她突然尖叫,声音刺得耳膜生疼,你不明白!她在疼!每次扔掉一点,她才能安睡!
刀尖朝着郑源胸口逼近。他慌乱中摸到洗手台上的玻璃杯,对着金女士就要砸过去。
挂钟的秒针划过12,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10月17日,00:00。
她来了,金女士突然停下拿刀的动作,看着郑源身后说道,她就在你后面。
郑源的行动滞住,他不敢回头,只敢用余光瞥向旁边的镜子,映出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
浴缸里的连衣裙立了起来,空荡荡的袖管垂在两侧,领口对着他的方向,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穿着它。水面泛起涟漪,仿佛有双脚从浴缸里迈出。
金女士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微笑。宝贝,祝你生日快乐。
郑源看着镜子中那件连衣裙正向他缓缓移动——跑!现在就跑!
他抡起玻璃杯砸向金女士,对方侧身躲开时他趁机冲向门口。肩膀撞上门框的瞬间,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郑源低头,看见领口少了一颗纽扣的连衣裙下摆缠在他脚上。布料湿漉漉地贴着皮肤,触感像浸了水的皮革。他拼命踢踹,听见嘶啦一声,袖子被扯断了。
他跌跌撞撞冲出浴室,跑进自己的屋内。抓起背包就往里塞手机和钱包,手抖得几乎拉不上拉链。
窗外的雨更大了。
不敢再走门,二楼不高,摔不死人,他决定从窗户跳下去。郑源拉开窗帘,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
金女士站在他身后。
郑源的呼吸停滞了,他明明锁了门......
你跑不掉的,仪式还没开始呢。她的声音变了调,混杂着某种高频的杂音,你看。
郑源被迫转向房门,底下的门缝外,一滩暗红色液体正缓缓渗进来,液体中漂浮着几缕黑发,还有一小片粉色布料。
你要来参加莹莹的庆生仪式。金女士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选中我他艰难地挤出问题。
因为你碰了红点盒子,金女士说,因为你看到了那件连衣裙,所以你受到了邀请。
郑源挣扎着摸到窗把手,用尽全力推开,狂风夹着雨点灌进来。他拼尽全力挣脱开金女士,一条腿跨出窗台。
跳啊。金女士幽幽地说,你永远也逃不开。
郑源望向楼下,二楼不高,他闭上眼睛,纵身一跃,摔在灌木丛里,右腿传来尖锐的疼痛。
第六章
天蒙蒙亮,郑源蜷缩在公园长椅上,右腿疼得厉害。他掏出手机,想叫辆出租车去医院,却发现没有信号。【无服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试着回忆最后一次正常使用手机的时间,可能是昨天在图书馆查资料时。不,回公寓前还发过短信给赵大叔,那就是昨晚...昨晚他逃出来前,手机还有信号吗
郑源翻开通话记录,最后一条是昨天下午4点22分打给赵大叔的。之后的所有操作——拍照、查资料、甚至刚才在便利店扫码付款——都是通过WiFi和离线完成的。
他站起身,拖着伤腿往大路上走。一百米外的公交站牌下,两个中学生正低头玩手机。
打扰一下,郑源凑近问道,这附近信号怎么样
其中一个头也不抬:满格啊。
郑源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能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回事吗
学生接过手机摆弄几下,表情变得古怪:你这手机...有点问题啊。他指着屏幕,你的手机号是已经被注销的。
......
社区诊所的医生给郑源的脚踝缠上弹性绷带。医生,郑源突然问,您知道城北区那栋老公寓吗就靠近市场的那栋。
医生的手停顿了一下。知道啊,怎么了
那里...出过什么事吗
医生收起医疗器械,声音压低:二十年前那里发生过一起火灾,整栋楼烧得,只剩下框架了,听说死了七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太可怜了。
郑源追问: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99年10月底吧,具体记不清了,后来那里重建了,但没人愿意住。怎么,你租在那儿
...嗯。
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伤好了就搬走吧,那地方不干净。
郑源坐在社区中心的长椅上,盯着自己的租房合同发愁,正午时分,阳光照的他微微冒汗,他顺手用合同扇风,一丝极淡的焦糊味从合同上传出,就像这是一张被火烧过的纸。
他猛地放下合同,起身时差点撞到路过的老人。对方骂了一句,郑源低头道歉,突然认出这是住在公寓一楼的李爷爷。
您也住那栋公寓郑源脱口而出。
老人眯起眼睛:你谁啊
304室新租客。
304金淑芳那间!他后退两步,仓皇而逃。
郑源又回到公寓楼下,阳光下的建筑看起来毫无异常,晾晒的衣物在阳台飘动,402室的女人正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楼梯间的老保安不在往常的位置,折叠椅空荡荡地摆在那里,报纸散落一地。郑源弯腰捡起一张,是1999年10月28日的《城北日报》,火灾报道的那期,报纸已经泛黄,但没有任何焚烧痕迹。
找什么呢赵大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郑源转身,对方站在楼梯拐角处。
这栋楼...郑源攥紧报纸,是不是被烧毁过
...上楼说。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栋楼确实烧毁过,也重建了。只是...
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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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没离开。赵大叔灌了口啤酒,真实的情况是,金女士,莹莹,老保安,我妹妹...他们7个人死在了火灾那天,而火灾的引起,就是304室给莹莹过生日...所以,真正的火灾时间是10月17日。
郑源的指尖发冷:那我为什么能看见他们
因为你也死了。赵大叔平静地说。
胡说什么!我明明——
上周三晚上,你在下班回家时被货车撞了。赵大叔指向他的右腿,记得这个伤怎么来的吗
郑源下意识摸向脚踝,着明明是从二楼跳下来扭伤的...但车祸呢他拼命回想上周三的事,记忆却像蒙了层雾。
不,不可能...
看看你的手机,赵大叔轻声说,死人用不了移动网络。
郑源颤抖着掏出手机,依然是【无服务】,但此刻他才发现,相册里只有和公寓相关的照片,甚至连通讯录都只有赵大叔一个联系人。
那为什么我能吃东西能感觉到疼能站在阳光下能接触到人
执念。赵大叔叹气,你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一切公寓以外的人和屋都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们都被困在莹莹的执念里。金女士想完成庆生仪式,莹莹想交往几个好朋友,老保安坚持看守这栋楼...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想救我妹妹。赵大叔的目光移向墙壁,那里挂着张褪色的照片,那是一张年轻女子站在公寓门前微笑的照片,她死在火灾里,因为回去救那个孩子。
郑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我现在...
和我一样,新来的住户。赵大叔苦笑,这栋楼永远缺租客。莹莹把自己喜欢的租客留下,不喜欢的...金女士会放进垃圾袋里。
窗外突然传来垃圾车的轰鸣,赵大叔站起身:又到周三了,他们又来收垃圾了。
他们
是啊,莹莹的执念...也许是因为莹莹当时非常渴望他们把她救出去,才诞生了他们吧...
郑源望向窗外,看见穿橙色制服的环卫工人正把黑色袋子扔进压缩舱。其中一个抬头看向公寓窗口,嘴唇蠕动着,像是在数数。
一、二、三...
赵大叔猛地拉上窗帘:别看了,他们数够七个就再也不会来了。
七个什么
死者。每周三,他们都会来收走那些垃圾袋,然后清点当周[苏醒]的亡灵。
苏醒的亡灵什么意思
当我们住进这栋公寓后,我们的记忆就会发生错乱,我们会认为自己是公寓的租客或原住民,会以为莹莹可能是被她的母亲所杀,会以为火灾无人伤亡...只有周三时,我们才会想起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才会想起为什么来到这里。此时的我们,就是苏醒的亡灵。
难怪...难怪金女士在00:00前后差别那么大,前一秒还在歇斯底里想杀人,后一秒就邀请我参加庆生仪式......郑源心想。
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想起来
因为你还没有参加仪式...
郑源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发件人者显示金莹莹:[哥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吧。]
附件的照片上,304室的餐桌上摆着七根蜡烛。蜡烛后面,坐着五个模糊的人影...空着两个座位...
第七章
郑源盯着那条短信。
那是邀请。
如果不去呢
两种情况,一,你会消失,二,下周三进入黑色垃圾袋。
郑源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他们怎么选中新住户的
意外死亡的独居者优先。赵大叔苦笑。
郑源突然想起租房合同上的条款——免押金——现在他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郑源回到304室内,房间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背包敞开着,窗台上还留着今早跳窗时蹭到的泥印。他拉开窗帘,头伸向窗外,402室的女人声音从上方传来:...逃...趁还能...话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走廊上突然响起轻快的、跳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哥哥小女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我来给你送请柬。
......
哥哥不想参加莹莹的生日会吗
郑源看见一张对折的纸片从门底下滑进来。粉色的便签,边缘用彩笔画着小花。正面写着郑源哥哥收,背面是稚嫩的笔迹:[今晚6点,304室,一定要来哦~别迟到。]
郑源决定逃跑。他又等了半小时,确保走廊没有声音后,换上唯一干净的运动鞋,把手机和钱包塞进口袋。开门前,他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镜子——右肩透明了一小块——他伸手去摸,没有任何触感。
走廊很安静,郑源踮脚走到楼梯口,发现老保安的折叠椅横在路中央,报纸散落一地。头版标题赫然是[搬运工车祸身亡
肇事司机逃逸],配图是辆扭曲变形的电动车,车牌号正是郑源的。报道日期[10月17日],他死在了莹莹的忌日。
一阵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刺眼的车灯、扭曲的电动车框架、急救人员摇头走开的背影...他想起来了!郑源死亡的最后时刻,他的灵魂站在车祸现场,看着自己被白布覆盖,然后金女士就出现了,向他伸出手:需要便宜的房子吗。他想起周三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垃圾车和环卫工人,而是锈迹斑斑的消防车和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员。
郑源踢开折叠椅,向楼下跑,右腿的伤处更痛了。
他跑出大铁门,看到整栋公寓楼的外墙焦黑一片,窗户全部破碎,部分墙体坍塌露出钢筋;402室的窗台上根本没有盆栽,只有几根烧焦的窗框。一楼李爷爷家的阳台完全塌陷,杂草从裂缝中钻出来。而304室,从外面看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一股扭曲感过后,郑源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三楼走廊上,面前是横在路中央的折叠椅。
没用的。赵大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郑源抬头,对方坐在楼梯扶手上,双腿悠闲地晃荡着。
我试过37次,赵大叔跳下来,拍拍他的肩,最远的一次都到了大门口了。
然后呢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间倒回逃跑前。赵大叔的嘴角扯出苦笑,果然,这里是她的执念,其他人只是配角。
甜腻的奶油味混着某种肉类腐败的气息飘上来。快到点了。赵大叔推了推郑源,该去派对了。
304室的门大敞着。
餐桌上摆着那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七根蜡烛已经点燃,火苗纹丝不动,像是凝固在空气中。七个座位坐了四个人:金女士坐在主位,穿着整洁的丧服,口罩遮住下半张脸;老保安挺直腰板坐着,制服熨得笔挺;402室的女人低头摆弄裙角;赵大叔不知何时出现在右侧第二个座位;还有一个空位,摆着儿童尺寸的餐具;第六个座位留给郑源,第七个空位上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右肩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小臂。
进来吧。郑源第一次听到金女士如此温柔的声音,你真幸运,莹莹喜欢你。
烛光映照下,郑源看清了蛋糕顶部用糖霜写的字[欢迎新住户]
他后退一步,一双冰凉的小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耳边响起孩童的轻笑,带着腐臭的吐息:哥哥,该吹蜡烛了。
郑源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皮肤正迅速变得透明。墙上的挂钟敲响。
第一声钟响时,他的左腿消失了...第二声,右臂彻底被抹去...第三声,视野边缘开始褪色...到第六声时,郑源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餐叉。对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穿着少了一颗纽扣的粉色连衣裙,左手没有小拇指。
许愿吧宝贝。金女士轻声说。
莹莹吹灭了蜡烛。
黑暗笼罩房间的瞬间,郑源听见楼下铁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有人吗我是来看房的...
新的租客来了。
又一个轮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