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答应你,去陪苏枕翃一晚。
商枝意阖上眼,任由泪水滑过右脸狰狞的疤痕。
这道疤,是四年前她冲进火场救陆砚川时,留下的印记。
陆砚川脸上闪过一抹兴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却在动作间刻意偏头避开她毁容的右脸。
枝意,你向来最懂事。信我,只要把苏枕翃哄好了,这笔订单就十拿九稳,往后我肯定能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商枝意别过脸,不愿再看他。
曾经,她也是商家捧在手心里的娇贵千金,为了一个
爱
字,义无反顾地与家族决裂,心甘情愿下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可如今,她爱到骨子里的这个男人,却为了攀上高枝,要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的床榻。
陆砚川又凑了过来,在她完好的左脸上轻轻一啄,力道却突然加重。
直到商枝意怀中的孩子被惊醒,啼哭出声,他才意犹未尽地起身,踱步进了浴室。
商枝意厌恶地狠狠擦掉脸上残留的口水,望向浴室的眼神冰冷得仿佛结了冰,眼底满是失望。
十分钟前,她收到了一条匿名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陆砚川正和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纠缠,那女人年轻、漂亮,眉眼间竟与她毁容前有几分相似。
陆砚川早已意乱情迷,嘴里不停地呢喃:清清,你好美。
就在这时,浴室里突然传来压抑的闷哼。
商枝意心头一跳,颤抖着将浴室门推开一道细缝。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紧缩
——
陆砚川赤身对着手机,正与白焕清视频。
他的手在身下快速动作,语气极尽温柔:再往下一点,清清,让我好好看看你。
对面的白焕清娇笑着,十分配合。
二人隔着手机屏幕,沉溺在对彼此身体的痴迷中,不堪入目。
商枝意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恶心与痛苦,轻轻关上门,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等陆砚川裹着浴巾出来,她已经恢复平静,坐在床边,轻轻拍着睡梦中的孩子。
对不起,枝意,最近工作太累了,暂时没那个兴致。
陆砚川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这时,商枝意才注意到自己睡裙的肩带有些滑落,而陆砚川显然误会了。
她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服,在陆砚川迈出卧室前出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苏枕翃
一周后,到时候商家大公子生日宴,不少名门贵族都会去,是个好机会。
说完,陆砚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商枝意攥着被角的手一点点收紧。
商家大公子,商明律,那个曾经最宠爱她的亲哥哥。
当初她执意下嫁陆砚川,商明律气得两天滴水未进,可最后,还是红着眼眶,忍痛送她离开。
至于苏枕翃……
商枝意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年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婚约对象,如今自己却要想尽办法爬他的床。
何其讽刺!
2.
陆砚川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杯水。
他挨着商枝意坐下,枝意,我也不想让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拉拢生意,可听说那个苏枕翃有些特殊癖好,尤其喜欢结了婚的女人,我这才……
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握住商枝意的手。
总之我答应你,只此一次,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给你和儿子更好的生活。
又是更好的生活。
这样的话,陆砚川早已说过无数次。
可分明他们眼下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陆家虽不是商业龙头,但陆砚川身为商业新贵,几千万的资产还是有的。
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本就是他们恋爱时最渴望的,可陆砚川却永远想要更多。
生意如此,女人亦是如此。
商枝意突然想起手机里白焕清扭动的腰肢,鬼使神差地开口:陆砚川,你就不怕我和你离婚吗
这话一出,陆砚川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枝意,我说过,不要提离婚。
他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不耐,你一个孤儿,结过婚生过孩子,离开我你能过什么好日子
这句带着刺的羞辱,让商枝意想起婚礼那天,陆砚川在神父面前哽咽着说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如今,这个男人却用最恶毒的话,将她钉死在这段婚姻里。
她突然很想大笑——明明她曾是商家捧在掌心的明珠,是本该被众人仰望的商枝意,却被眼前这个男人踩进了泥里。
陆砚川许是察觉到话说得太重,突然抬手抚上她脸上的疤痕,眼中装出深情。
你为我毁容,只凭这个,我也爱你一辈子。
这几天,我会在家里好好陪你的。
说着,便将她推倒在床上,带着熟悉的侵略性。
从前,他们之间总是陆砚川更主动。他说最喜欢商枝意在床上羞涩的模样,每一次亲热都像第一次般让他心动紧张。
可这一次,在两人意乱情迷之际,陆砚川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闪躲,兴致缺缺地从商枝意身上起来,语气里带着嫌弃。
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做出这副小女孩的样子……也太没劲了。
陆砚川扯过衬衫胡乱套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你喝点水早点休息吧。
他将端进来的水递给商枝意,然后急匆匆地出了门。
商枝意盯着镜子里自己毁容的半张脸,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痕,心里一阵发寒。
她知道,陆砚川是不小心吻上了她的伤疤,才会忽然没了兴致。
她冷笑一声,一把陆砚川递来的那杯水,狠狠泼在了镜子上。
接下来几天,陆砚川信守承诺,在家陪着商枝意和孩子。
厨房里总是飘着甜腻腻的味道,陆砚川系着围裙在厨房又是打奶油又是烤蛋糕。
商枝意看着直犯恶心。
这个男人,以前明明记得她最讨厌吃甜的。
今天是家庭医生上门为商枝意做检查的日子。
自商枝意从火场救出陆砚川后,不仅毁了半张脸,还因浓烟感染了呼吸道。一连几日的高烧过后,她的体质便一日不如一日。只能隔几天就输两瓶营养液,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年。
最初,每次她扎针,陆砚川都要在旁边守着,还几度因为心疼而红了眼眶。
可现在,他却窝在沙发另一端,说自己晕针。
等医生一走,他突然凑过来,把笔记本怼到商枝意眼前。
这条项链怎么样有个客户老婆喜欢这牌子。
商枝意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这钻石手链,和她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白焕清戴的一模一样。
陆砚川根本没注意她脸色变了,往后一躺,直接压在了输液管上。
砚川。
商枝意轻声叫他。
等陆砚川低头一看,她手背上已经青了一大块。
反应过来的陆砚川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是摸着鼻子笑了笑。
瞧我这脑子!我该死,我太粗心了。
商枝意笑而不语。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3.
电话那头话音未落,陆砚川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攥着手机的指节泛青,人怎么样了
尾音都在发颤,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套上外套就往门口冲。
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
商枝意点点头,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门刚关上,她立刻解锁手机。
白焕清昨天半夜加她好友时发的消息,此刻还躺在对话框里。
敢不敢赌一把看他是守着你,还是奔向我。
此刻朋友圈新动态刺得她眼睛生疼。
照片里,白焕清打着吊瓶躺在病床上,配文写着
爱你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
刷新的瞬间,陆砚川的评论像把淬毒的刀。
别怕,我来了。
紧接着白焕清的消息弹出来,短短三个字
我赢了,后面跟着个得意的猫咪表情。
商枝意浑身发抖,一把扯掉手背的输液针,血珠顺着胳膊滴在地毯上,晕开暗红的花。
她跌跌撞撞冲出门,追着陆砚川的车尾灯往医院狂奔。
站在病房外,透过磨砂玻璃,商枝意第一次看清白焕清的脸。
那蹙起的眉毛,弯成月牙的眼睛,分明是她四年前没被大火毁掉的模样。
陆砚川正捧着碗粥,小心翼翼吹散热气:清清,试试温度
勺子递到嘴边时,他的手腕还虚虚护着碗沿,生怕烫着人。
白焕清突然娇嗔:胳膊疼。
陆砚川立刻起身去调输液速度,动作熟稔得让商枝意恍惚。饭粒沾到嘴角,他弯腰用纸巾轻轻擦掉,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和在家总说
我笨手笨脚的
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商枝意苦笑着转身准备离开,病房里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她回头,正撞见白焕清含着泪的眼睛
——
对方明明在对着陆砚川哽咽,嘴角却朝门外的她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白焕清的消息。
看够了吗我还能让他做的更多。
商枝意盯着屏幕,病房里传来的哭声越来越大。
白焕清趴在陆砚川肩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其实我不是感冒……
我流产了,医生说我以后……
可能都怀不上了。
陆砚川浑身僵住,喉结剧烈滚动。
白焕清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砚川,我想要个孩子,我现在就想要……
沉默在空气里凝滞。
商枝意看着陆砚川慢慢握紧白焕清的手,眼神坚定。
我给你。
意识到陆砚川要做什么,商枝意惊慌失措地赶回家。
一进家门,她就开始收拾孩子的东西,抱着孩子准备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回来的陆砚川。
4.
陆砚川沉默着走到沙发坐下,打火机反复响了三次才点燃烟。
一片烟雾缭绕中,他看向商枝意,我爸妈说想孩子了,把孩子送去让他们照顾几天吧,你也能歇歇。
你撒谎!
商枝意后退半步,把孩子襁褓往上拉了拉,盖住孩子的脸,隔绝了难闻的烟味。
陆砚川没有立刻否认,只是又狠狠吸了一大口烟。
商枝意太了解他,这个平时不抽烟的男人,每次说谎就会一根接一根地抽。
半年前,两人欢爱过后,她靠在陆砚川怀里,拉着他的手摸上自己脸上那道疤,问他:你爱我吗会嫌弃我吗
陆砚川当时说出的话满含深情。
我爱你,也爱你这道疤。
可等她去洗手间,却看见阳台上满地烟头,那时他皱眉的样子,和现在如出一辙。
想到这儿,商枝意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红着眼质问: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把孩子送去哪儿是你爸妈那儿,还是白焕清那儿
听到白焕清这三个字,陆砚川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眼神慌乱。
他没问商枝意是怎么知道的,只是掐灭了烟头,然后大步朝商枝意走过来,伸手就要抱孩子。
枝意,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陆砚川,你混蛋!
商枝意咬着牙,恨得牙痒痒,可又怕吓着孩子,只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她双眸猩红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痛地难以复加。
就因为白焕清一句话,掉几滴眼泪,陆砚川连她话里的真假都不去考证,就要抢走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陆砚川伸手来抢,孩子在两人中间被扯得哇哇大哭。
商枝意听着孩子的哭声,实在不忍心让孩子受罪,手一松,孩子就到了陆砚川怀里。
陆砚川抱着孩子,转身就要走。
商枝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陆砚川的裤脚,狼狈哀求:求你,砚川,别带走我的孩子!
他是我的骨肉,你忘了我怀孕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陆砚川却不为所动。
商枝意一咬牙,冲到阳台打开窗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砚川!你要是敢出门,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她在赌。
赌自己在陆砚川心里还有多少分量。
当初为了嫁给他,她也曾这般决绝,爬上自家窗台。
父母和哥哥吓得脸色煞白。她那叱诧商场、骄傲一生的父亲甚至给她下跪,心痛地做出了妥协。
爸爸答应了,你嫁,你嫁。
她用自己的生命和家人的尊严,换来了这场婚姻。可如今,却又要用同样的方式,只为留住自己的孩子。
陆砚川的脚步猛地停住,回头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白焕清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无辜又委屈的模样……
5.
砚川……
白焕清扯着陆砚川的西装下摆,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本就瓷白的脸蛋泛着病态的青,活像从聊斋里飘出来的狐妖。
这副模样看得陆砚川眉头直皱。
商枝意恍惚想起四年前自己发着高烧,也是这般蜷在他怀里,当时他说
我的小意最让人心疼。
你来干什么!商枝意警惕地瞪着白焕清。
她太清楚,只要白焕清出现,自己方才那些以命相逼的话,就全变成了笑话。
曾经,她对陆砚川的爱坚信不疑,可如今,却输给了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白焕清压根没看商枝意,只是抽着鼻子,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子,直勾勾地看着陆砚川。
我又问了医生,他说我以后真的不能生了……
话音未落,陆砚川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塞进了白焕清怀里。
还我孩子!
商枝意疯了一般扑过去,却被陆砚川死死拦住。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那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
陆砚川冷着脸吼道:商枝意,你没听见她说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吗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商枝意气得浑身发抖,抬手
啪
地扇了陆砚川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炸开,空气瞬间凝固。
陆砚川舌头顶了顶腮帮,缓缓转头,脸上挤出一个牵强的笑,然后拉过商枝意的手,轻声问:疼不疼枝意,你冷静一下,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这心虚后的愧疚示好,这些年来玩得炉火纯青。
要是平常,商枝意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委屈咽下去了。
可今天,无论是身为一个被夺走孩子的母亲,还是被小三登堂入室的妻子,她都不可能妥协!
商枝意猛地把手抽出来,又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力道大得让陆砚川脚步一晃。
可他还是强忍着怒火,只是静静地看着商枝意,眼神复杂。
白焕清见状,上前狠狠推了商枝意一把。
你的心怎么和脸一样恶心
你没有爱心吗你不知道我失去孩子有多痛苦吗
说完,她又立刻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看向陆砚川:砚川,她的脸……
你何必这么心软,守着一个没爱心的丑八怪过日子。
一直没说话的陆砚川却忽然暴怒,瞪着白焕清吼道:她的脸怎么了你说谁丑八怪!
滚!给我滚出去!
白焕清吓得脸色煞白,抱着孩子匆匆跑了。
商枝意想追,却被陆砚川死死抱住腰。不知过了多久,她脱力瘫在地上。
陆砚川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吻掉她脸上的眼泪。
商枝意心里刚燃起一丝希望,却听陆砚川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那你答应我的,去陪苏枕翃睡觉这件事,还算数吧
商枝意怔怔地看着陆砚川。
忽然笑出声来……
6.
陆砚川,你还是人吗
商枝意眼角坠下一滴泪,像颗淬了毒的冰珠砸在陆砚川手背上。
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她豁出命也要守护的良人,如今却陌生得像淬了砒霜的匕首,每一眼都剜得她心肝生疼。
陆砚川避开她的眼神,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小声说道:
枝意,只要你陪苏枕翃睡一晚,项目一签就是八位数。到时候我们换大别墅,生三个孩子,好不好
他声音发颤,带着哄三岁孩童的假惺惺温柔,把商枝意紧紧搂在怀里。
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无力地倚在陆砚川的肩头。
她听着男人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眸光突然变得狠厉。她猛地张开嘴,死死地咬在陆砚川的肩头。
血腥味在齿间炸开,陆砚川闷哼都没出一声,反而将她勒得更紧。
等她松口时,陆砚川白衬衫已经洇开大片猩红,像朵腐烂的玫瑰。
可她依旧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若说他心中有爱,那他为何会出轨,还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
若说他心中无爱,可他此刻却又丝毫不顾肩头的伤,只满眼愧疚且心疼地看着自己。
不哭了,枝意,不哭了。
陆砚川小心翼翼地擦掉商枝意的眼泪,和她嘴角的血迹。
看着他眼底挤出的疼惜,商枝意恍惚间竟生出一丝错觉,以为他后悔了。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的时候,陆砚川又突然开口道:商家少爷的生日宴快到了,请柬我已经拿到了。
到时候我带着焕清去,你就在角落等……
为什么带她
商枝意总算说了第一句话。
可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了然的寂静。
陆砚川欲言又止,轻轻抚上商枝意脸上的疤。
枝意,你知道的,圈内的脸面和名声有多重要,你这样……
没说完的话比耳光还响,商枝意突然想笑
——
原来自己这张毁容的脸,连陪他演戏都不配。
作为补偿,我这次真的在家里好好陪你,任何工作我都不管了,枝意,上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说完,他凑近商枝意,在她侧脸的伤疤上落下一吻。
冰冷的唇贴在商枝意凸起的疤痕上,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曾经梦里求了千百遍的温柔,原来这么恶心。
就在她想要推开陆砚川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二人都看到了来电显示。
单独一个清字。
是谁打来的,不言而喻。
陆砚川看了商枝意一眼,默默将电话挂断。
一连五通,他都没有接。
第六次响起的时候,商枝意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道:接吧。
陆砚川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白焕清着急的声音:砚川,你快来!孩子好像没气了。
陆砚川心头一跳,强行压下内心的慌乱,匆匆挂了电话。
为了不让商枝意知道孩子出事了,他故作淡定地换着衣服,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抱歉枝意,我——
滚!
商枝意看都没看陆砚川一眼。
陆砚川的选择,
早就在她的意料之内。
毕竟,陆砚川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白焕清丢下她一个人了。
原来上一秒的承诺,下一秒就可以不作数。
亏她当初还真的信过陆砚川口中的一辈子。
就在陆砚川踏出门的那一刻,商枝意突然叫住了他:宴会的事,我答应了。
门
砰
地关上,商枝意摸着脸上的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砚川,你不是嫌我拿不出手吗
等见到我哥,你就知道,到底是谁高攀不起谁!
7.
陆砚川赶到白焕清家里时,孩子正安静地在卧室的床上,睡得香甜。
而白焕清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白焕清!
陆砚川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走到白焕清面前。
拿孩子的命骗我你是不是疯了!
这一路上,他幻想过各种可能。
要是孩子真的没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笑得出来。
白焕清却跟没听见似的,扭着腰就贴上来,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晃悠:砚川,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嘛。
她眨巴着那双和商枝意七分像的桃花眼,尾音拖得比撒娇的猫咪还黏人。
现在看来是真的,毕竟这种时候你都愿意撇下家里那个丑八怪来看我。
陆砚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白焕清甩在沙发上。
我警告你!再敢这么说她,小心我……
话没说完,就被白焕清眼眶里打转的泪花烫得心里一抽。
那双眼睛红得像刚哭过的兔子,他鬼使神差想起商枝意委屈时的模样,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白焕清瞅准时机,立刻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假哭起来。
我就是太想你了嘛……
这招百试百灵,陆砚川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把人搂进怀里,手在她发顶揉了又揉。
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转眼到了商明律的生日宴,陆砚川为了这次宴会,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他为白焕清定制了高级礼服,让白焕清以女伴的身份陪同自己出席。
今天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商业贵胄,陆砚川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中,嘴角谄媚的笑就没下来过。
就连白焕清也是满面春风。
而商枝意则静静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幕。
片刻后,会场忽然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台上。
只见商明律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高台。
原本面无表情的商枝意,在看到商明律的那一刻,身体微微一震,压下自己冲上去叫哥哥的冲动。
她只眼含热泪地站在台下,看向商明律的目光中满是思念和后悔。
多年未见,哥哥变得更挺拔了。
似乎还瘦了些。
身上的少年气几乎褪尽了,眉眼间多了一丝杀伐果断。
可商枝意还是能想象出来哥哥盯着自己,宠溺地刮着她鼻子的画面。
商明律的发言简单而干脆,短暂地感谢了众人后,他忽然顿住,目光开始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
他目光所过之处,众人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就连陆砚川也不例外。
他挺直了腰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商明律的目光直到落在他身侧的白焕清身上,才停了下来。
白焕清有些紧张地侧过脸,没有直视台上的人。
她本就长得与商枝意相像,如今又只能窥见一点侧脸,商明律便将她认做了商枝意。
见妹妹还愿意来自己的生日宴,商明律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最后,借着今天的好日子,我作为寿星,许愿我的妹妹一世健康幸福。
话音一落,台下一阵哗然。
商家还有个千金
之前没听说过啊,看来是备受宠爱了,保护的这么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陆砚川逐渐心不在焉起来。
商家的势力虽说与苏家不相上下,可商家手中的资源对陆砚川来说却是更难能可贵一些。
若能和他的妹妹认识一番,说不定就能借此机会搭上商家这条大船,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心怀鬼胎的陆砚川举着酒杯走到方才攀谈过的人身侧,连迂回寒暄都没有,直白地问道:
宋兄,你知道商少的妹妹是谁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被唤作宋兄的人前些年和商家一直有着商业往来,也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对陆砚川颇有几分欣赏,便没有隐瞒地说道:是有个妹妹,说起来和你身边这位长得还有点像。
叫……
商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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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包厢里。
身上带着酒气的苏枕翃倚在沙发上,神情淡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商枝意。
屋内灯光昏暗,在商枝意的脚前打下淡淡的光圈。苏枕翃看不清商枝意的脸,却也能感觉出来她此刻的状态并不算好。
二人之间有着长久的沉默。
须臾,苏枕翃缓缓起身,摸出一支烟点着。
火光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他嗤笑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老公让你来陪我睡觉
是。
商枝意点头。
从她一进门,便和苏枕翃摊牌了一切。
商枝意,你凭什么以为我苏枕翃看得上一个和别人睡过的男人
苏枕翃虽然出言嘲讽,和话中却并没有几分看不起的意味,反而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
商枝意刚准备开口,就被烟雾呛得咳了两声。
苏枕翃没说话,默默将烟按灭。
你不是喜欢人妻吗商枝意问道。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前,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苏枕翃与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从小就明白苏枕翃对自己的心思,若后来没有遇到陆砚川,她大概也会嫁进苏家,可偏偏一切都没有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
她嫁给了陆砚川。
而从成年起就和自己的兄弟们吹嘘会在二十四岁前结婚的苏枕翃,也至今未娶。
商枝意记得自己结婚那晚,苏枕翃给她发了十六条消息。
每一条都是同样的内容。
为什么
苏枕翃问了她十六遍为什么,可她一条都没有回复。
打那之后,圈子里就传出苏枕翃喜欢人妻的说法。可商枝意知道,那不过是他酒后的醉话罢了。
在酒桌上,有人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他说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嫁人了。
苏枕翃又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商枝意的话,只是起身走到开关处,抬手将灯打开。
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包厢,也照亮了商枝意那张满是伤疤的脸。
让我看看你商枝意现在是以什么表情问出这句话——
苏枕翃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看着商枝意脸上的伤疤。
凹凸不平,几乎爬满了整个侧脸。
他比谁都清楚商枝意有多爱美。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商枝意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她顺势侧过脸,不想让苏枕翃看。
苏枕翃沉默了许久,忽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商枝意,你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
商枝意对上苏枕翃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犹如赤身裸体般,比进门时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的时候还要无地自容。
她慌乱的拨了拨头发,将侧脸盖住,转身就往外走。
不用你管。
包厢门被重重关上,商枝意小跑着逃离了宴会。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眨眼的功夫,商枝意的浑身就已经被雨淋透。
刺骨的寒意沁入每一个骨缝,倒是让商枝意的心平静了不少。
宴会尚未结束,走到门口时,商枝意还隐隐听得到里面的音乐声和交谈声。
望着明亮的灯光,商枝意小声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哥哥,生日快乐。
说完后,她转身朝着街道走去。
路上车来车往,她的裙摆上被溅起的水染脏,商枝意没有在意,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忽然身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
商枝意回头一看,苏枕翃的车横在路边,车窗摇下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探了出来。
我有说我拒绝你了吗
9.
听到这句话,商枝意脸上并没有几分喜色。
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陪苏枕翃睡觉,以此来为陆砚川拉拢生意。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想和苏枕翃见一面。
或许是在陆家受尽委屈后,渴望从曾经的温暖里汲取一丝慰藉;又或许是想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梅竹马面前,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愣着干嘛上车。
苏枕翃蹙着眉,将车门打开。
商枝意只犹豫了一瞬,便钻进了车里。刚一坐稳,身上就多出了一条毛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那是苏枕翃身上独有的味道。
擦干净,我有洁癖。
苏枕翃淡淡地说道,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商枝意被雨水打湿的脸庞。
商枝意轻轻的哦了一声,开始缓缓擦着自己的头发。
去哪儿
啊
商枝意被苏枕翃问得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苦笑了两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陆家没了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当初那个爱自己的丈夫。
曾经那个她付出一切的家,早已变得陌生,她肯定是没法儿回去了。
苏枕翃又问道:哪个酒店
商枝意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忽然红了一下。
我……我现在不想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慌乱与羞涩。
不知是不是商枝意的错觉,她居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苏枕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枕翃朝着司机说了一句去商家。
话音落下,他将挡板拉起,后排的空间忽然变得隐秘而暧昧起来。
商枝意避开苏枕翃的视线,有些扭捏且紧张的说道:我也没说我要回家。
回家二字从商枝意口中说出来,变得很轻。
若不是白焕清的出现,她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养育她的商家。
你爸妈都很想你。
苏枕翃目光复杂的看着商枝意,轻声说道。
这句话让商枝意的浑身顿时软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没有再拒绝苏枕翃送自己回去,而是紧张的捏着裙摆,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四年未曾回家,她不敢去揣测如今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也害怕看到她们变老的容颜。
十多分钟后,苏枕翃的车稳稳的停在了商家院子里。
下车前,商枝意还在紧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一路上都没说话的苏枕翃忽然握上了商枝意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倒是真的让商枝意冷静了几分。
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看着灯火通明的商家,商枝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院子里,她幼时种下的花此时开的正艳。
而商明律为她做的秋千此刻虽然被雨洗刷的明亮,却从干枯开裂的绳子也不难看出这些年没人再坐过这个秋千。
每往大厅走上一步,商枝意的心就跳的快上一分。
到了门口,商枝意忽然不敢走了。
她将苏枕翃往前推了推,自己则躲在了苏枕翃的身后。
苏枕翃没说话,推开门进去。
伯父伯母。
他站在门口,朝着商父商母打了个招呼。
见到苏枕翃,商父商母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四年来,他们每一次见到苏枕翃都是如此。
若商枝意没有任性嫁给陆砚川,或许每一次苏枕翃的到来,身侧都该跟着商枝意才对。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雨,快来坐。商母起身招呼。
见苏枕翃不动,商家夫妻二人疑惑的站起来看着苏枕翃,下一刻,苏枕翃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爸、妈。
10.
商父商母登时愣在原地。
接着,眼含热泪的商枝意从苏枕翃身后默默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可遏制的大声哭了起来。
爸妈,我回来了,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商母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水果应声落地,接着慌张地跑到商枝意面前,浑身瘫软的往地上一跪,紧紧的抱着商枝意哭喊道:
我的女儿,枝意啊,枝意……
商父也跟着过来,开始抹眼泪。
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商枝意心里的委屈彻底决堤,她一把攥住商妈的手,哭得抽抽搭搭。
妈!快救救孩子,我的孩子让人抢走了!
你的孩子!商妈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年商枝意铁了心的不和商家联系,嫁给陆砚川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为人母了。
商枝意长话短说,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如实告知。
商父一听,当场就火冒三丈,一拳重重地捶在桌子上,怒喝道:反了他们了!敢动我商家的人!
说着,他摸出手机就开始安排人去找孩子。
商枝意这才有空好好看母亲。
四年未见,母亲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生出了不少白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那红通通的眼睛一看就是哭了无数回。
妈,对不起……
话没说完,商枝意又嚎啕起来。
三人抱作一团,哭得停不下来。
苏枕翃掏出手机,把这一幕录成视频,发给了商明律。
那边正陪着宾客的商明律,手机刚震了一下就脸色大变,连外套都顾不上拿,撒腿就往家跑。
宴会上的人面面相觑,没了东道主,大家三三两两地都散了。
陆砚川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火急火燎往家赶。
路上,他给自己的助理打去了电话:去查查,那个商家千金和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商家受宠的千金与商枝意的名字居然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更何况,他分明记得当初二人结婚时,商枝意的户籍上只有她一个人。
就连商枝意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孤儿。
那为什么商家……
挂了电话后,陆砚川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夹杂着碎雨的晚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陆砚川打了个喷嚏。
白焕清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反应过来又尴尬地笑:怕传染给宝宝。
陆砚川没接话,盯着窗外发呆。
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自己发高烧那回,商枝意顶着被传染的风险,硬是守了他三天三夜。
把白焕清送回家后,陆砚川独自回了陆家。
刚一进门,他就大声喊着商枝意的名字:枝意,我回来了!
可屋内一片漆黑,就连平日商枝意最爱开着的小夜灯,此刻也没亮。
枝意,我回来了。
陆砚川又叫了一声,依旧是没有回应。
陆砚川摸黑换了鞋,把客厅的灯全打开。
算着时间,商枝意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可偏偏屋内静的可怕。
陆砚川掏出手机给商枝意打去电话,一连几通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陆砚川觉得奇怪的同时,心情也烦闷起来。
毕竟,从前的商枝意从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回应他,就像一颗温暖的太阳,时刻围绕在他身边。
他不甘心地又拨了过去。
这次商枝意接了起来。
枝意,你怎么还没回来电话刚一接通,陆砚川就抢先说道。
电话那边安静的可怕,须臾,商枝意带着鼻音,闷闷地说:陆砚川,我按照你说的见了苏枕翃,你能把孩子还给我了吗
虽然得到了父母的承诺,但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你在哪儿陆砚川问道。
商枝意回答得很快:孩子还我。
枝意,我说过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
陆砚川的话没说话,电话便被商枝意挂断了。
听着那边传来的忙音,陆砚川暗自叹了口气,没再打过去,毕竟商枝意只要还愿意接电话,那就是愿意回家。
这些年,她从来都是这么好哄。
可一想到商枝意真的和苏枕翃有牵扯,陆砚川又莫名觉得有些烦闷。
他打开酒柜,抓起一瓶红酒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忽然想起从前每次偷喝酒,都会被枝意揪着耳朵唠叨。
半瓶酒下肚,陆砚川晕乎乎地起身,脚下一绊,啪嗒
一声,有个东西从茶几上掉下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张碟片。
11.
陆砚川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清醒不少后,他将碟片插进光驱开始播放。
画面里,最先出现的是商枝意的脸。
一张满是青春活力、美丽、且毫无瑕疵的脸。
只一眼,陆砚川就愣住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准备和商枝意求婚的那天。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这场求婚仪式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梦幻薄纱。
可他万万没想到,商枝意也在计划着跟他求婚,这才有了这个视频。
那时的商枝意明眸皓齿,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画面清晰得甚至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绒毛。
砚川,我爱你。
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直到生老病死,直到容颜老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接着,二人携手,在朋友的见证下说出誓言。
陆砚川的鼻头忽然一酸,他狼狈的将视频关上,脑海中却不断地回荡着自己承诺过的那句话——
直到容颜老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是他食言了。
再次回过神来的陆砚川拿出手机,给商枝意发去了一条短信:枝意,我想你了。
这次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陆砚川以为是商枝意回来了,急忙起身跑去开门。
可门打开后,他看到的却是白焕清的脸,对上白焕清含笑的眸子,陆砚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等他反应,白焕清便从门缝里跻身进来。
我见你状态不好,不放心你,就来看看。说完,她朝着卧室的方向探了探脑袋,商枝意居然不在家
陆砚川没说话,关上门后再次坐在了沙发上。
白焕清挨着陆砚川坐下,神神秘秘的拉过他的手说道:我听说,有人看见商枝意上了苏家少爷的车,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包厢出来的。
闻言,陆砚川猛地看向白焕清。
他只安排了商枝意去包厢陪苏枕翃,却从未说过让她跟着苏枕翃走。
陆砚川的表现到了白焕清眼中,就成了是在为商枝意的出轨表示愤怒。
于是她趁热打铁的说道:既然她都出轨了,不如……
你就和她离婚吧。
砚川,这两年我都陪在你身边,你一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商枝意少,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背叛你。
白焕清说着,大半的身子都倚在了陆砚川身上。
就在她以为陆砚川不会拒绝自己的时候,男人却忽然一把推开了她。
你说得对,她既然跟着苏枕翃走了,那苏枕翃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陆砚川自说自话的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从未打过的电话。
彼时的苏枕翃正在商家喝着茶,时不时地再安慰几句还没哭够的商母。
看到陌生的号码,他本能的想要挂断,可见一旁的商枝意的眼神忽然不对劲起来,他又笑着起身。
伯父伯母,我出去接个电话。说完,他走到院中,接通了电话。
苏少,我是陆砚川,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想问——
我知道你。
苏枕翃不耐烦的打断了陆砚川的话。
对面的男人哑然,苏枕翃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
苏少果然聪明过人,那我老婆他……
老婆二字落在苏枕翃的耳中,变得尤为刺耳。
他不悦地拧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我从未听说过,陆氏已经沦落到需要靠女人出来陪睡拉拢生意的地步了,不过你老婆姿色不错,我有几分兴趣,至于合作,我需要考虑一下。
说完,苏枕翃不给陆砚川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戳破商枝意的身份,是因为他尊重商枝意。
有些话,还是得她自己来说比较好。
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忙音,陆砚川烦躁的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摔。
他苏枕翃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枝意怎么样!
他说着就要起身,在听完苏枕翃的话后,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笔生意了,而是商枝意的安危。
可他刚一起身,就被白焕清按了回去。
砚川!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要去把她找回来那我呢我算什么白焕清眼角溢出的泪让陆砚川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记忆中深爱的商枝意极度相似的脸,又想到商枝意脸上的那片疤。
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
12.
挂断电话后的苏枕翃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站在院中往外张望着什么。
雨已经停了,但风中还带着湿润的凉意。
过了一会儿,商枝意拿了件外套走出来,她将衣服递给苏枕翃,问道:外面冷,怎么不进去
苏枕翃接过衣服,却没有回答商枝意的话。
只是看着云后的月亮,冷不丁问道:枝意,你幸福吗
商枝意睫毛一颤。
若是再早上几个月,她或许会回答自己幸福,可如今,她却怎么都说不出这两个字来,过了许久她也只是笑了笑。
你想幸福吗苏枕翃追问道。
想。
这次商枝意回答的很是干脆。
她从小生活在幸福的家庭,没见过世情冷暖,没经历过人心险恶,便以为父母羽翼外的地方都是幸福的。
可如今看来,是她太过天真了。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相信世上有幸福的地方存在,并且始终追求幸福。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商枝意有些奇怪地看着苏枕翃。
以她对苏枕翃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会问出这么煽情问题的人。
苏枕翃笑了笑,扬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刚才陆砚川给我打电话了。
你想和他离婚吗
你今天的问题又多又奇怪。
商枝意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回答了苏枕翃的话。
她自然是想离婚的,在陆砚川每一个不归家的夜晚,在她每一次收到匿名照片和视频的时刻。
在陆砚川假装不经意间躲开她脸上的伤疤的时候,还有他将孩子送走,将她送到苏枕翃床上的时候。
她都想离婚。
得到商枝意的回答后,苏枕翃忽然笑了,他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眉宇间那经年累月的威严与冷漠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化尽。
下一刻,院外忽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
一堆苏家的人从车上下来,开始一箱一箱的往外搬东西。
屋内的商父商母和商明律也被这动静吸引,一一走了出来。
枕翃啊,你这是……
商母看着很快堆了大半个院子的东西,不禁有些疑惑。
就算是庆祝商枝意回来,也不至于买这么多东西吧。
伯母,今天我想趁着大家都在,枝意也回来了,正式向商家提亲。
苏枕翃的一句话,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商母最先反应过来,她认可的看着苏枕翃,微红的眼眶中再次蓄满泪水。
她是看着苏枕翃长大的,自然对他成为商家女婿这件事没有异议。
商明律也笑着在苏枕翃的肩膀处锤了一拳。
你小子,但是枝意还没离婚……
这一句话让众人又有了短暂的沉默。
须臾,商枝意率先开了口:在我的孩子找回来前,我暂且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再一次提到孩子时,商父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反应激烈,反而有些避开商枝意的目光。
父女连心,商枝意一下就看出了父亲的不对劲。
爸,是有孩子的下落了吗
商父本也就没打算瞒,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商枝意,如今她问了,他便只好如实相告。
我的人去查了,没有具体的线索,只知道孩子现在是安全的。
你说的那个白焕清,似乎背后有些势力。
听到孩子是安全的,商枝意略微松了一口气。
见商枝意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苏枕翃直直的看着商枝意的眼睛,问道:枝意,你愿意吗
商枝意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愿意,可她看着抹着眼泪的父母,和忍不住笑的哥哥,以及苏枕翃认真坚定的目光,在这一刻,她似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追寻的幸福。
见商枝意没有拒绝,苏枕翃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和合同递到商枝意面前。
这卡里的五千万是我给的彩礼,还有这个合同。
枝意,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上字,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将会在三天内转到你名下,枝意,我决不让你受委屈。
苏枕翃的态度让商父商母感动,商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商父拦住,他将商母与商明律拽进了屋里,将空间留给苏枕翃和商枝意。
二人短暂的沉默过后,商枝意说道:我没离婚。
只要你想离,我就有办法。
还有我的脸……
商枝意有些不自信地抚上自己脸上的疤。
她记得,陆砚川说,在商圈中混的人,妻子的样貌也是老公脸面的一种。
苏枕翃抬手,毫不犹豫地抚上了商枝意的脸,他用指腹小心翼翼的在商枝意的疤痕上摩挲着,温度逐渐传播的同时,商枝意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如果你自己不喜欢,我会带你去国外治疗。
商枝意怔怔地看着苏枕翃,忍不住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与此同时,陆家别墅的浴室蒸腾着热气。
白焕清正在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让陆砚川觉得莫名地烦躁。
此刻,电脑屏幕忽然亮起,是助理发来了一封邮件。
陆砚川忙不迭地打开。
里面是商枝意的全部信息。
陆砚川握着鼠标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一页页看过去,最终猛地瘫软在沙发上。
原来,商枝意真的是商家未曾露面的千金。
13.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砚川抬手往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商枝意为了他,宁愿和商家人断绝关系,从温室飞到外面的天地,而他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痛苦和懊恼一并涌来,陆砚川摊开手掌,在自己的脸上使劲儿的揉搓着,直到双眸红肿时,他才缓缓停下动作。
浴室的水声也戛然而止。
片刻后,白焕清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她看到陆砚川的样子先是一愣,接着走到他跟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陆砚川不搭理她,她便往亮着的电脑屏幕上看。
只见上面赫然显示着商枝意的身份资料。
白焕清能留在陆砚川身边两年,自然也不是傻的。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一切。
没事的,砚川,没了商枝意,我们一样可以过好的生活不是吗白焕清俯身想要去抱陆砚川,却被他猛地甩开。
在这一刻,白焕清的那张脸似乎对陆砚川来说,失去了吸引力。
说起他和白焕清的相识,也像是一场玩笑一般。
那时,商枝意刚刚怀孕。
脸也刚毁容。
为了给商枝意和孩子更好的生活,陆砚川几乎每日都在外面谈生意。
即便商枝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旁人见了陆砚川会恭恭敬敬叫上一声陆总,他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别墅,她身为妻子,已经很满足了。
可陆砚川不愿意。
他依旧每日在外面奔波。
直到有一天,商枝意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陆砚川。
砚川,你究竟是为了工作,还是在躲着我
陆砚川呼吸一下子重了起来,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如禽兽般让人恶心。
可当他转过身看见商枝意的脸的那一刻,还是落荒而逃。
而他就是在那天的酒局上,见到了白焕清。
白焕清是合作公司的小助理,刚毕业的她青涩、害羞,为他倒酒时不经意间红了的脸,让陆砚川不可遏制的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于是他和准备签字的合作方闹翻了脸。
只为了要一个白焕清。
这两年来,他早出晚归,甚至不归,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给商枝意更好的生活,差点连自己都骗了。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变了。
砚川
被推到在沙发上的白焕清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砚川。
自打二人在一起,陆砚川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倾尽温柔。
可今天他居然推她
孩子呢孩子还给我。陆砚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攥住白焕清的肩膀,他睫毛颤抖,声音仓皇而狼狈。
商枝意现在不愿意见他,但只要带着孩子去,就还有机会。
白焕清猜到了陆砚川的打算,她心痛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想去追回商枝意那个丑八怪是不是为什么!明明我这么爱你,那个丑八怪除了出身比我好外,还有什么比我好
闭嘴!你闭嘴!
陆砚川怒吼一声,继续道:孩子!我和枝意的孩子还给我!
陆砚川!你说过你永远爱我的你现在又爱上商枝意了是吗!
白焕清也尖叫起来。
她本就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
轻而易举的相信了陆砚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也无法接受爱毫无预防的消失。
说话!你说啊!
白焕清捶打着陆砚川的胸膛,宽大松泛的浴巾在动作间滑落,露出一半裸露的身体,这具平时让陆砚川爱不释手的、年轻的身体,此刻他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是!我就是爱她!
陆砚川的情绪也逐渐崩溃。
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爱商枝意,他只是在白焕清的那张脸中迷失了自我而已。
14.
你骗人!
白焕清的眼眶倏然发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砚川,语气中满是失望与心痛。
那我算什么砚川,你爱的应该是我才对啊,是我……
忽然,她一把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
我知道了,你就喜欢丑八怪对不对是不是只要我把这张脸刮花了,你就爱我了
白焕清的目光将近癫狂。
刀刃反射出寒光,衬得白焕清的脸更加的狰狞。
看到白焕清要伤害自己的脸,陆砚川下意识地就想要拦着,可他清楚自己此刻应该想办法见到商枝意才对。
眼见着陆砚川对自己的威胁不管不顾,白焕清彻底寒了心。
她闭上眼,抬起手中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脸划了下去。
巨大的疼痛让白焕清忍不住失声尖叫。
陆砚川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白焕清能疯魔至此。
在一片鲜红的血液中,白焕清那双痛苦的脸无限的放大。
陆砚川仿佛突然想起来当初那场大火里,他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的也是商枝意一双茫然又痛苦的眼睛。
和白焕清此时此刻的神态如出一辙。
他又心软了。
清清,清清。陆砚川冲过去一把抱住白焕清,他先是用手按在白焕清的脸上,看到血液从指缝溢出,他又急忙将人抱起来就往门外冲。
我带你去医院。
临走前,他还不忘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白焕清身上。
看着陆砚川紧张的神色,白焕清仿佛又一次找回了安心的感觉,她就这样在陆砚川的怀中悄然晕过去。
医院里。
白焕清的脸被缝了好几针,她醒来时先是一阵莫名的心慌,直到看到陆砚川就在病床的不远处坐着才静下心来。
只见此刻的陆砚川正蹙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手机,他的目光震惊中又带着点庆幸,仿佛看到了什么消息般。
白焕清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商枝意有关。
毕竟如今能牵动陆砚川情绪的,也只有商枝意了。
砚川。
白焕清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陆砚川的名字。
见白焕清醒了,陆砚川短暂的放下手机,走上前来。
我的脸……
白焕清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拿起匕首时她没怕,用匕首划破自己的脸时她没怕,可在指腹触摸到厚重的纱布的那一刻,她忽然开始觉得害怕。
她无法接受自己毁容,更加无法接受陆砚川不爱自己。
白焕清默默扬起脸盯着陆砚川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目光中找到一丝怜悯和爱意,可是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甚至夹杂着一点点嫌弃。
只见陆砚川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这里面有两百万,算是对你的补偿。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陆砚川说完这句话后,便将银行卡轻飘飘地往病床上一扔,没有再去看白焕清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砚川!不,不要。
反应过来的白焕清掀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床,她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想要拉住陆砚川。
输液的管子被她大力地扯掉,针头猛地抽出,手背开始往外冒血。
为什么我已经为你毁了这张脸,变得和丑八怪一模一样,为什么你还是要丢下我
浑身脱力的白焕清狼狈的趴在地上,望着陆砚川的背影。
曾几何时,在二人彻夜缠绵的瞬间,她是真的性格陆砚川会永远爱自己。
虽说她从来都知道男人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她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陆砚川被这巨大的动静绊住了脚步。
他扭头看向白焕清,发现她的手背上的斑驳血迹。
染红了一大片地板,看上去触目惊心。
难得的,他走过去和白焕清解释道:我的人查到枝意的消息了,我现在要去找她,你拿着这笔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我有我的家庭。
凭什么
白焕清瞪着猩红的双眼,看着陆砚川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凭什么你想来招惹我的时候就来现在想走就走陆砚川我告诉你,你别想全身而退!
风水轮流转,你今日这么对我,你也不会好过的!
即便她的前方如今只剩泥潭了,她也要拉着陆砚川一同跌落。
白焕清说着就要去拉陆砚川的裤脚。
血迹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被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看的人心中发毛。
值班的护士路过看到这一幕慌忙冲了进来,几个人抬着白焕清就往病床上去。
陆砚川则趁机溜了出去。
15.
根据助理发来的消息,陆砚川定了最近一班出国的航班。
临走前,他紧赶慢赶的回了趟家,将那张满是他与商枝意回忆的碟片带上。
一路上,他都在攥着这张碟片,幻想着商枝意回心转意,与自己和好的画面。
落地后,陆砚川第一时间给商枝意发去了消息。
枝意,我来接你回家。
陆砚川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的点着,他和商枝意的会话框里,放眼望去满满的都是他单方面的消息,没有任何一条得到回复,这条自然也不例外。
从前,都是商枝意给他发消息。
叮嘱他少喝酒,早点回家。
有事也会说上几句想他。
陆砚川总是不回复或者敷衍的回复两句话。
陆砚川忽然想起了白焕清的那一句风水轮流转,看来,如今是转到他身上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商枝意回消息,陆砚川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意料之内的叹了口气,又给自己的助理打去了电话。
帮我弄一张邀请函。
据他所了解的,今晚这里有一场华人举办的商业性质的宴会,不出意外的话,苏枕翃一定是会去的。
如果真的见不到商枝意,即便是能见到苏枕翃也是好的。
另一边,商枝意将手机推到苏枕翃面前,给他看上面的消息。
苏枕翃只瞥了一眼,就默默的点了删除键。
不看,不回。
他有些不乐意的看了商枝意一眼,就连切牛排的动作都狠戾了几分。
商枝意被他这副样子逗笑。
她从前倒是未曾发现,苏枕翃原来这么容易吃醋。
那陆砚川呢他真的找不到我们吗一口红酒下肚,商枝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她没有做好和陆砚川纠缠的准备,也不想和陆砚川再有什么关系。
苏枕翃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让他来。
说起来,他倒是没怎么和陆砚川打过交道。
商枝意与陆砚川结婚后,他调查过陆砚川的资料,他承认陆砚川在生意上有一定的手段,可每次能够见面的场所,他都恨不得将陆砚川千刀万剐,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这么做,他自然是避着陆砚川走。
商枝意不明就里的看着苏枕翃。
苏枕翃无奈,只好进一步解释道:不让他来亲眼看看现在的你,又怎么能让他彻彻底底的感受到心痛与绝望呢
话音落下,商枝意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苏枕翃为自己找的是什么医生,总之,几次治疗下来,她脸上的疤已经淡了不少。
化了淡妆后,甚至都有些看不出来了。
可是,这里这么大,该怎么让他找到我们呢
商枝意忽然恶趣味的笑了笑。
既然要做猎人,就应该先想法设法的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二人四目相对,苏枕翃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商枝意的意思,他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今晚的宴会我忽然又想去了,请柬给我拿过来吧。
挂了电话后,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继续开始吃饭。
如今陆砚川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定然不会这么盲目的寻找,依照商枝意对陆砚川的了解,他一定会选择去宴会碰碰运气。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主动走到陆砚川跟前。
商枝意倒是很想看看,再次见面,陆砚川会是什么态度。
16.
宴会上。
商枝意带着一顶帽子,大大的帽檐处有一片薄薄的面纱垂下,做了装饰品的同时又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商枝意脸上若隐若现的疤痕,不少认识苏枕翃的人都前来攀谈。
目光从商枝意脸上掠过时,无一不笑着赞叹道:您的女伴很漂亮。
是未婚妻。
苏枕翃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一开始商枝意还会娇嗔着拍他一下,可见他越说越开心,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直到又一次碰杯声响起,还伴随着一句:苏少,好久不见。
苏枕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砚川,手上虽然回应着捧杯的动作,可勾起的唇角却是嘲讽的弧度。
我不记得我们见过,又何来的好久不见
有些下不来台的陆砚川没有生气,只是堂而皇之地将目光落在苏枕翃身后的人身上。
既然已经查清了商枝意的真实身份,陆砚川自然也就知道了苏枕翃与商枝意的关系。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处心积虑的,将自己的老婆送到她青梅竹马的床上,原以为是成全自己,没想到倒是成全了别人。
枝意,不和我碰一杯吗
以商小姐的身份。
陆砚川说这话时,虽然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那细微的颤抖还是被苏枕翃与商枝意捕捉到了。
商枝意见他直接认出了自己,也不再隐瞒,随手从路过的侍者手上拿过高脚杯,笑着走到苏枕翃身前,她微微倾斜杯子碰上了陆砚川的。
清脆的一声响,仿佛将陆砚川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击溃了。
这一路上,他想象过自己再次见到商枝意会是什么样子。
他或许会诚恳的道歉,挽留,甚至会落泪。
再或许,会发疯般的想要将人带回去。
可此刻真的见到人了,他倒是比想象中的平静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只是想看看商枝意,毕竟二人从相恋以来,从来没有超过三天不见面过。
他想她。
见二人碰完了杯,苏枕翃又不着痕迹的往前半步,将商枝意护在身后,接着明知故问道:陆总是来谈生意的
我来接我的老婆回家。
陆砚川的灼灼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商枝意身上。
这老婆二字和陆砚川宣示主权般的语气让苏枕翃黑了脸,商枝意察觉到了苏枕翃的情绪变化,在他开口前便按住了他的胳膊,自己再次上前,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起这个,我想我们还是抽空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孩子的抚养权归我,回国后你最好第一时间把孩子还给我。
离婚
陆砚川这次再也装不了冷静了。
他震惊的看着商枝意,声调不受控制的倏然拔高。
他从未想过和商枝意离婚,更没想过离婚二字会从爱他入骨的商枝意口中说出来。
周围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陆砚川感受到别人打量的目光,又立刻压低声线问道:枝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陆砚川,就是因为我很清醒,没有忘记你做过的那些事,才要和你离婚。
提起这些,商枝意的脑海中就都是那些陆砚川和别人痴缠在一起的画面,她有些生理性的反胃,看向陆砚川的眼神也厌恶起来,她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我不同意。
陆砚川果决的回答道。
商枝意还想再和陆砚川争执,这次换成是苏枕翃握住了商枝意的手。
过段时间,你会同意的。
留下这句话后,苏枕翃带着商枝意就走出了会所。
毕竟他们今日来的目的,也只是见一见陆砚川,所以并不打算久留。
二人出了大门后,身后的陆砚川也追了上来。
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枕翃停下脚步,看着气急败坏的陆砚川,心情莫名畅快了一些,于是他将商枝意的手握的更紧了。
你们这是出轨,苏少,你不至于知三当三吧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商枝意与苏枕翃相握的手上,他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商枝意笑了笑,抢先回应道:出轨的定义你应该最清楚了,毕竟你都和白焕清上床了还只说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我们可没上床。
说完,她不再去看陆砚川,和苏枕翃一同扬长而去。
17.
回到车上。
商枝意的情绪才开始表露出来。
她取下宽大的帽子,露出一双疲惫而哀伤的眼睛。
他不同意离婚怎么办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商枝意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人,当初为了嫁给陆砚川,她在家里闹着绝食,闹着自杀,已经是她此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之一了。
如今,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不再年轻,不再任性。
也实在是不想再抛开脸面与谁死缠烂打了。
问题问出去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商枝意看向苏枕翃,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是兴奋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看着我做什么商枝意忍不住问道。
苏枕翃抿了抿唇:如果你想那样出轨,我也同意。
商枝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苏枕翃是在说什么,她的脸登时一红,急忙将头别到窗外,我糊弄陆砚川的,你当什么真。
苏枕翃见商枝意实在是羞的厉害,便也不再说了,而是正色道:你的脸再做一次治疗就可以回国了,离婚的事情你放心,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的签字。
商枝意相信苏枕翃的手段,也知道他不会说没把握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此后的几天,陆砚川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商枝意的行程,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但商枝意被苏枕翃的人保护的很好,他几乎一次都没有和商枝意说上话。
直到商枝意从医院做完最后一次治疗出来,外面下了大雨,而苏枕翃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在车里进行远程会议,陆砚川才短暂的找到了机会。
商枝意今日没有戴帽子,脸上毫无遮挡。
他能清晰的看到商枝意脸上的肌肤,雪白细嫩,当初他嫌弃至极的疤痕几乎看不到了,商枝意又变成了他喜欢的模样,他怔怔地看着商枝意的脸,思绪仿佛也回到了几年前。
枝意。
他冒着雨冲过来,伸出手想要为商枝意挡着雨。
就像他们曾经恋爱时那样。
可现在回想,分明是一滴雨都没有挡到。
如同他们的婚姻一般,遍地潮湿。
商枝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看向陆砚川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你不回国
据她所知,这几天苏枕翃垄断了不少陆家的生意,陆氏集团的员工大批量的跳槽,合作也毁了不少,资金周转的很是困难,若陆砚川不抓紧时间回去主持大局,怕是陆氏就要撑不过去了。
我想带你回家。
陆砚川的眼神深情至极。
若是再早两年,商枝意怕是早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选择了原谅。
可惜,眼下早已不似当初。
家你说的是你那个冰冷的,出轨的,没有我的孩子的家商枝意说着说着就笑了。
这段时间,孩子被抢走的场景每一夜都出现在她梦里。
她的绝望哭喊,陆砚川的冷漠淡然,还有白焕清的得意嘲讽。
她全都记得。
提起孩子,陆砚川有一瞬的哑然,他伸出手要发誓:我一定会把孩子给你抱回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这句话音刚落,天边就传来了打雷声。
陆砚川当即带愣在原地,商枝意嘴角的笑容却是更加苦涩了。
这时,忽然一双温热的手覆盖在她的肩头。
走吧。苏枕翃的语气温柔,至于陆砚川,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路过陆砚川时,他特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晚上的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二人走后,陆砚川像想起什么似的,也急忙掏出手机,为自己定了票。
18.
陆氏的情况比陆砚川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及时回来处理,就能度过这次难关,可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公司几乎快被瓦解成一个空壳了。
回到家后,陆砚川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头发都快要揪掉完了,也依旧没能找到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办法。
能帮得到他的合作伙伴都仿佛是授了谁的意般,对他的电话避之不及。
陆砚川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流动资产,可对于眼下的公司来说,无益于杯水车薪。
正当他绝望之际,忽然接到了苏枕翃的电话。
陆总,我想你此刻应该很需要帮忙吧
陆砚川猜得到苏枕翃的来意,可面对公司的存亡,他无法拒绝。
二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后,陆砚川便起身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二人相对而坐。
苏枕翃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下后,陆砚川下意识的朝周围张望着。
别找了,她不在。
苏枕翃毫不客气的戳穿了陆砚川的心思。
得到回答的陆砚川悻悻的收回目光,他看向苏枕翃的眼神不再有从前那般的恭敬,而是带上了一丝冷漠:从前没听说过苏少还有夺人所爱的喜好。
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到夺人所爱四个字,苏枕翃忽然笑了。
他与商枝意从小一起长大,若他们之间真有一个人夺人所爱,那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他。
但这些话苏枕翃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掏出了两份文件展开摆在陆砚川面前。
这一份只要你在上面签了字,我保你陆氏难关得过。苏枕翃的手指在其中一份上敲了敲。
陆砚川狐疑的看着苏枕翃,下一刻,苏枕翃又将另一份文档放在最上面,但前提是你要先在这个上面签字。
陆砚川打开文档,眼前赫然出现了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最下方是商枝意早已签好的名字。
工整娟秀的字迹将陆砚川的思绪拉回到二人大学时期,他第一次收到商枝意写的情书时候,那封情书他到现在还保留着,上面的字迹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商枝意很少写东西,他见到商枝意字迹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以为下次见到,会是新的一封情书,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隔几年再次相见,却是在签离婚协议时。
我不会签的,我说过我不会离婚。
公司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劳你操心了。
陆砚川说完起身就要离开,苏枕翃不急不慌的往座椅上一靠,双手抱膝,朝着陆砚川的背影挑眉笑道:当真
下一刻陆砚川口袋中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接起来,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现在只怕是你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吧
苏枕翃做出早已知晓一切的了然神情。
陆砚川愤愤回身,目光中带着些怨怼与恨意的看向苏枕翃:你搞得鬼
苏枕翃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还以为苏少会是个正人君子。
苏枕翃坐直身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贴心的打开递到陆砚川面前,他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难不成陆总忘了我还喜欢人妻呢。
这句话让陆砚川噎了一下,他没在再回应,而是怔愣的看着面前摆着的文件,他固然爱商枝意,可又无法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苏枕翃也没有催他,而是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一杯茶水下肚,陆砚川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可苏枕翃却从他颤抖的指尖猜到了他的答案。
我签。
陆砚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着快速地拿起钢笔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苏枕翃将文档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合作愉快,款项会在三天内打到贵公司的账户,希望贵司可以渡过难关。
苏枕翃说完客气的话后看像狼狈不堪的陆砚川,忽然嗤笑了一声。
陆砚川,你的爱不过如此。
19.
拿到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后,苏枕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最贵的钻戒,一路奔到商家。
一切水到渠成,二人的婚期就这么仓促又完美的定了下来。
商枝意本想缓一缓,可苏枕翃却一刻也等不及的召开了发布会。
发布会上,他公布了自己和商枝意的婚期,面对周围的闪光灯,他贴心的抬手护住商枝意的眼睛。
这一幕被各大媒体拍了无数张照片,连续三天抢占头条。
与此同时,陆砚川也收到了款项。
他的公司保住了。
可他的爱人,却再也回不来。
陆砚川开始在家里日日买醉,每日都对着自己和商枝意为数不多的合照落泪。
直到有一天他的房门被敲响。
来的人是白焕清。
进了房间后,白焕清缓缓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你们离婚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结婚了
白焕清的眼中含着思念而疯狂的泪水。
这段时间她一次都没见过陆砚川,就这样独自在冰冷的病房度过了漫长的几日。
她一边疯狂怨恨,一边疯狂思念。
陆砚川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白焕清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已经是一个当父亲的人了,为何还把自己搞得像是失恋的小孩一般狼狈!
白焕清冲上前一把从陆砚川的手中夺过酒杯,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杯子破裂的声音响起,红酒四溅。
这刺耳的声音稍微唤回了陆砚川的意识,他怔怔的看着白焕清,开始思索她刚才的话。
忽然,他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目光开始变得兴奋。
对你说得对,我是一个父亲。
枝意是个母亲,她可以不爱我,但一定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陆砚川近乎癫狂的呢喃着,片刻后,他猛地看向白焕清大声喊道:孩子呢把孩子给我。
这一次为了防止白焕清再做什么事情,他率先把水果刀攥在手中,刀尖朝着白焕清。
白焕清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砚川,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昔日耳鬓厮磨的爱人,此刻却用刀尖对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孩子呢!把孩子还给我!
陆砚川见白焕清无动于衷,怒吼着又重复了一遍。
白焕清却只是望着他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陆砚川逐渐没了耐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狠狠的遏制住了白焕清的脖颈,他将刀尖对准白焕清的动脉,浑身青筋绷起。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孩子还给我,我们也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白焕清嗤笑一声,她抬起眼皮满是怨恨的瞪着陆砚川:陆砚川!我早就说过你别想全身而退。
陆砚川见她软硬不吃,心中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
于是他攥着匕首,朝着白焕清的脖颈插去。
锋利的刀尖挑破白焕清细嫩的肌肤,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
巨大的疼痛让白焕清意识到陆砚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陆砚川!你当真要这么对我你忘了我们过去的甜蜜吗
白焕清的泪水一颗颗砸在陆砚川的胳膊上,可着温热的触感并没有唤醒陆砚川的陆砚川对她的感情,他反而攥着刀柄用的力气更大了。
白焕清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带着哭腔喊道: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没办法把孩子还给你。
陆砚川一愣意识到白焕清话中有话。
什么意思
那个丑八怪生的孩子也配上我养我早就把它扔到孤儿院了。
白焕清说完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陆砚川手中的力度骤然一松,他有些绝望的望着白焕清声音颤抖的问道:哪个孤儿院
说!
20.
白焕清,别挑战我的底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陆砚川猩红肿胀的双眼实在骇人,白焕清一边流泪,一边发抖的说出了孩子的下落。
陆砚川没有任何犹豫的夺门而出,朝着白焕清说的地方冲过去。
此刻的陆砚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孩子。
这些年来他一直坚持给孤儿院捐款,也许是这份善举带来了一丝幸运,他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当他再次把孩子抱在怀中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
他急忙拿出手机,拍了张孩子的照片发给商枝意。
枝意,我带着孩子来找你,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可以吗
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我也不能没有你。
商枝意很快回复:你在哪儿找到的孩子
商家之前查了好久都没查到孩子的下落,只知道孩子不在白焕清身边,可陆砚川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商枝意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对陆砚川起了疑心。
陆砚川火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商枝意盯着他发来的那家孤儿院的名字,瞬间就明白了。
这家孤儿院是早些年几家企业捐赠建起来的,当时商家和那几家世家闹了些矛盾,所以没有参与捐赠。
后来孤儿院院长传出猥亵女童的丑闻,虽然消息被压了下去,但商圈里的人多少都有所耳闻。
商家为了避嫌,更是坚决和这家孤儿院划清了界限,也因此错过了找到孩子的线索。
商枝意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信了陆砚川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埋怨命运的捉弄。
她很快又发了个地址,催促道:孩子还给我。
看到这简短的五个字,陆砚川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抱着孩子,兴奋地驱车前往商枝意说的地方。
一路上,他满心欢喜,他甚至已经幻想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眼见着已经到了和商枝意约定好的餐厅门口,下一秒,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划破长空。
陆砚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剧痛袭来,等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他拼尽全身力气,想要爬到孩子身边,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围观的人在感叹: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真是太可惜了。
……
听到这些话,陆砚川如遭雷击,孩子没了
他的孩子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打击让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救护车的鸣笛声和商枝意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21.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陆砚川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身边,想要找到孩子,可摸到的只有冰冷的被褥。
忽然病房的灯被猛地拍开,陆砚川看过去,只见商枝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恨意。
枝意……枝意!你听我解释。
陆砚川紧张又狼狈地坐起来,想要和商枝意解释,可嘴巴嗫嚅了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砚川,现在你满意了吗
商枝意冷冷地看着他,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陆砚川这才注意到,商枝意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他瞬间明白了那里面装的是谁。
望着那小小的骨灰盒,他仿佛又看到了不久前孩子在自己怀中的温暖模样,心中一阵剧痛,捂着脸痛哭起来。
陆砚川,你本该杀人偿命的,你应该庆幸这次事故的过错方不是你。
可在我心里,你和杀人凶手没什么两样。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商枝意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陆砚川在身后哭着拦住她,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枝意,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早已给过你许多次机会,这一次,我只希望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留下这句话后,商枝意头也不回的离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人来看过陆砚川。
他就这么孤独的呆在医院里,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想起自己和商枝意过往的点点滴滴。
恋爱两年,结婚四年。
在他和商枝意六年的感情生活中,他从来都是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的那个,可分明,商枝意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主。
一个公主愿意为他屈膝。
他却因为这份爱,忘了照镜子,迷失了自己。
陆砚川开始频繁的做噩梦,梦中浑身失血的婴儿哭喊着问他为什么。
而商枝意则站在那场大祸中,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到了出院的日子时,陆砚川的精神已经有些许恍惚了。
白焕清来接她出院,在看清楚白焕清那张脸时,陆砚川的眼中迸发出激动的色彩。他一瘸一拐地冲上前,使劲地攥着白焕清的手,眼角很快一片晶莹:枝意,枝意,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我就知道……
说着他一把将白焕清揽进怀里。
白焕清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陆砚川将自己抱着,她的眼神木讷而空洞,已经没有了几分爱意,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和陆砚川此生都锁在一起。
是陆砚川毁了她,那么接下来的岁月里,就让他们互相折磨吧。
出院后白焕清带着陆砚川回了陆家。
日子久了,白焕清才意识到陆砚川的精神状态已经毁坏的很是严重了。一天的绝大数时间里,他都将白焕清认成商枝意,吃饭上厕所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更别提出门了。
白焕清觉得烦躁的同时,又从这极端的关系中获得了些许病态的快感与幸福。
直到有一天,陆砚川忽然从梦中惊醒,看着坐在床边正在看书的白焕清。
他惊叫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朝着白焕清刺去。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家庭!
我要你偿命!
下一刻,鲜红的血液飞溅。
白焕清甚至来不及叫喊就没了气息。
陆砚川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再次开始精神恍惚,手中的水果刀应声落地,他整个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客厅,电视上正在播放当地热点。
是商家与苏家两家的联姻。
画面里,新娘笑靥如花。
只一眼,陆砚川就看得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