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禁脔少主闯江湖 > 第一章

第一章·血染金鳞
江无涯蜷缩在玉髓池底数到第九千八百次呼吸时,水面突然炸开千万片金箔。
十六年来每逢月圆便被锁在此处的少年仰起头,束发的银链坠着寒玉珠叮当作响。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正在剧烈震颤,细碎的金粉从雕着蟠龙纹的藻井簌簌飘落——那是父亲设在池底的机关被触动的征兆。
少主!
哑仆阿九破门而入时右臂已经齐根断裂,血水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赤蛇。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此刻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铁钳般的手掌攥住少年脚踝就往池外拖。江无涯踉跄着栽进血泊,看到对方用牙齿撕开的衣襟里露出半截玄铁钥匙。
池边朱雀铜灯应声倾倒,禁锢十六年的寒铁锁链终于哗啦啦坠地。江无涯颤抖着扶住池沿站起身,常年浸泡药水的肌肤在夜风里泛起珍珠般的冷光。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踏出这座暖玉砌成的囚笼,直到阿九将染血的惊鸿剑塞进他掌心。
喊杀声裹着焦糊味从回廊尽头扑面而来。江无涯赤足踩过满地琉璃碎片,看到月光下飞舞的不仅有中秋宴的彩绸,还有断肢与残破的旌旗。他认出血泊里那个抱着古琴的尸体是总爱偷塞桂花糕给他的琴师,而倒在假山旁的紫衣女子正是上月刚及笄的七姨娘。
逆子!
惊雷般的怒吼震得檐角铜铃齐鸣。江无涯循声望去,父亲江震岳正拄着断剑跪在摘星楼前,玄色锦袍浸透鲜血。这位叱咤武林三十载的金鳞庄主此刻胸口插着三支透骨钉,却仍用身躯死死挡住身后密室石门。
七名戴着青铜鬼面的刺客正在结阵。为首之人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刀柄镶嵌的骷髅头随着招式发出凄厉尖啸。江无涯本能地横剑格挡,惊鸿剑触到刀锋的刹那竟爆出刺目火花——他这才惊觉自己从未真正学过一招半式。
跑!
江震岳突然暴起,断剑化作流光直取鬼面人咽喉。江无涯被父亲袖中甩出的铁索缠住腰身,整个人如纸鸢般抛向院墙之外。最后的视线里,父亲将某样东西掷来时被弯刀贯穿胸膛,血雾中飘来半块温热的龙凤玉佩。
阿九接住少年的瞬间,三支淬毒的袖箭已钉入他后背。这个沉默的哑仆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残缺的身躯爆发出骇人内力,扛着江无涯撞破西墙箭垛纵身跃下。猎猎风中,江无涯望着迅速变小的山庄,看到燃烧的楼阁在夜幕下宛如坠落的星辰。
悬崖底部的寒潭救了他们。
江无涯从刺骨的水中挣扎起身时,发现阿九的身体已经凉透。这个陪伴他十六年的哑仆至死都保持着托举的姿势,浑浊的眼瞳倒映着崖顶飘落的火星。少年攥紧玉佩跪在潭边,直到听见枯枝断裂的脆响。
好俊的轻功,可惜带着个死人。
清泠女声自林间飘来,江无涯猛然转身。月色描摹出女子窈窕轮廓,雪色鲛绡裙裾拂过满地白露,腕间银铃随着莲步轻移发出蛊惑人心的清响。待看清对方面容时,少年呼吸一滞——这女子眉眼竟与密室壁画上的九天玄女有八分相似。
苏挽月指尖银光忽闪,三枚金针已没入江无涯周身大穴。少年僵立原地,感受到某种灼热气流在经脉间横冲直撞,仿佛要撕开蛰伏十六年的囚笼。女子带着药香的衣袖拂过他后颈:江家竟用九转封脉术?倒是暴殄天物了。
你究竟......
质问戛然而止。江无涯突然剧烈颤抖,裸露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苏挽月轻咦一声,玉指搭上他腕脉的刹那,林中惊起漫天栖鸟。十丈外的老槐树上,三具戴着鬼面的尸体正被银丝吊在枝头,咽喉处插着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看来追兵比我想的快。苏挽月旋身将少年甩上肩头,足尖点过潭面时漾开圈圈涟漪,忍着点,我要给你疏通任督二脉。
剧痛袭来的瞬间,江无涯咬破了舌尖。他看见女子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线,精准刺入自己周身要穴。寒潭倒影里,苏挽月眉心浮现的朱砂纹竟与龙凤玉佩上的凤首图腾一模一样。汹涌的内力如决堤洪水冲开桎梏,少年最后听见的是自己骨骼爆响的声音。
第二章·江湖初见
江无涯在颠簸中醒来时,满嘴都是铁锈味。身下硬木板随着水浪起伏,舱外传来丝竹管弦与女子媚笑交织的声响。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右手正按在某人腰间的软玉上——昨夜替他疏通经脉的女子此刻侧卧在旁,雪色裙裾与他的衣袍缠作一团。
醒了?苏挽月指尖弹出一道气劲,头顶的菱花窗应声而开。波光粼粼的河面顿时泼进来半船朝阳,照见少年慌忙缩回的手掌,三个时辰前你在官道吐血昏厥,我只好把你塞进运粮船。
江无涯耳尖发烫地望向窗外,临安城码头的喧嚣扑面而来。挑着鲜鱼的货郎与佩刀剑的江湖客摩肩接踵,茶楼酒肆的幌子在晨风里招摇,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糕与桐油的混合气味。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看见山庄外的世界。
拿着。苏挽月抛来个粗布包裹,里头除了几个硬馍馍,还有张盖着红印的路引,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岸上传来马匹嘶鸣,七八个戴血色抹额的汉子正挨个查验渡客。江无涯瞥见为首之人腰间令牌的骷髅纹样,下意识摸向怀中玉佩——这动作却引得那伙人齐刷刷转头!
血衣楼的眼线比官府还灵。苏挽月冷笑着一脚踹开舱底暗门,拽起少年跃入浑浊河水。江无涯入水瞬间听到头顶箭矢破空声,三支透骨钉擦着他后颈钉入船板,正是昨夜杀入山庄的暗器。
两人从下游芦苇荡冒头时,临安城已响起急促的梆子声。苏挽月拧着湿透的衣袖,突然将少年按在青石上。微凉的指尖划过他锁骨下方,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红的凤凰纹印:九转封脉术解除后,你如今便是活生生的千年雪参。不想被炼成药人,就藏好这个。
江无涯怔怔看着女子将香灰混着药汁涂满他脖颈,远处钟楼恰传来巳时的报时声。他正要开口询问玉佩之事,苏挽月却已消失在对街人群里,唯余一缕药香萦绕鼻尖。
晌午的西子湖畔,江无涯攥着半块玉佩走进当铺。柜台后的独眼掌柜见到龙凤纹样,手中烟斗险些跌落:客官这...这可是前朝宫里的物件?
您认错了。少年抓起玉佩转身要走,门外忽地飘来甜腻香风。绯色软轿在当铺前落下,缠金丝的帘帐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这位公子,可否借玉佩一观?
江无涯倒退半步,看着轿中美人云鬓间的金步摇在阳光下漾出光晕。女子葱白指尖抚过玉佩纹路,朱唇轻启:妾身柳如烟,今夜画舫有鲛绡纱现世。公子若肯携玉佩赴会,或能解身世之谜。
暮色初临时,江无涯已站在缀满琉璃灯的画舫甲板上。他特意换了件灰扑扑的短打,玉佩却如同烫手山芋般在掌心发烫。舫内传来的血腥气被浓烈脂粉味掩盖,但他分明看见龟奴抬出去的三个木箱边缘渗着暗红。
江公子果然守信。柳如烟裹着孔雀翎大氅现身,眼尾金粉衬得眸中秋水愈发深邃。她引着少年穿过重重纱帐,十指蔻丹有意无意拂过他腕间命门:这鲛绡纱乃南海至宝,今夜武林各路豪杰...
话音戛然而止。江无涯突然被推进檀木屏风后的暗格,后背撞上某人温软身躯。熟悉的药香涌入鼻腔,苏挽月的声音带着杀气在耳畔响起:蠢货,看不出这是人肉宴席?
透过雕花孔洞,江无涯看见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刀客突然七窍流血。大厅中央的琉璃匣中哪有什么鲛绡纱,分明是条正在吐信的碧瞳蛇王!柳如烟倚在二楼栏杆轻笑,发间金簪不知何时变成淬毒短剑:诸位既然喝了我的胭脂醉,不妨试试幽冥阁新研制的三更蛊?
惨叫声此起彼伏间,画舫突然剧烈倾斜。江无涯在惯性作用下将苏挽月压上墙壁,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暗格狭小,他清晰感受到女子腰间硬物硌在胸口——那轮廓分明是另外半块龙凤佩!
看够了就松手。苏挽月曲膝顶开少年,指尖金线已穿透三个破门而入的黑衣人眉心。江无涯趁机扯开她束腰丝绦,在玉佩即将坠地的刹那伸手捞住。两半玉契合的瞬间,舱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落。
柳如烟的娇笑混在雷声中飘来:原来苏姐姐也来抢食?难怪今早血衣楼十七个探子都成了运河浮尸。毒蛇吐信般的剑气刺破屏风,苏挽月揽住江无涯的腰破窗而出。少年在滂沱大雨中回头,看见柳如烟正用染血的帕子擦拭剑锋,脚边躺着个被剥去面皮的尸体。
两人跌落某艘货船时,追兵的火把已如星河点亮整条运河。苏挽月撕开少年肩头衣物,对着开始溃烂的箭伤皱眉:你碰过柳如烟的孔雀氅?不待回答,突然俯身用唇堵住伤口。
江无涯疼得闷哼,却感觉剧痛随着毒血被吸出渐渐消退。女子发间雪色发带垂落在他胸膛,与渐渐浮现的凤凰纹印纠缠不清。当苏挽月抬起头时,嘴角血渍竟泛着妖异的金:记住,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
远处传来官船巡夜的梆子声,混着雨声将这句低语吹散在潮湿的夜风里。货船顺着水流漂向未知的黑暗,而临安城的灯火正在他们身后渐次熄灭,如同坠落的星子沉入墨色河底。
第三章·迷雾重重
江无涯在第七次摸向腰间玉佩时,被苏挽月用银针钉住了袖口。两人此刻蜷缩在武林盟藏书阁的横梁上,下方巡逻守卫的灯笼正掠过密密麻麻的书架,在青砖地面拖出摇晃的光斑。
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喂机关兽。苏挽月传音入密的声音裹着寒意,她雪色面纱随呼吸轻轻起伏,昨夜吸吮毒血的唇瓣还泛着不正常的嫣红。江无涯嗅着近在咫尺的药草香,忽然想起货船里那个混着血腥气的吻,耳尖猛地发烫。
三更梆子响过,苏挽月扬手撒出把磷粉。幽蓝光点落在地面机关枢纽上,显出纵横交错的银丝网。她扯着少年衣领跃下横梁,足尖点过《南华经》书脊借力,落地时绣鞋刚好踩住阵眼石。
东南第三排。苏挽月指尖金线缠住江无涯手腕,将他甩向积灰的木架,我要找永隆二十三年的江湖纪要。
江无涯踉跄着扑到书架前,突然被卷宗封面的烫金小字刺痛眼睛——《天机图失窃案》。翻开泛黄纸页,二十年前的记录赫然在目:中秋夜,姑苏慕容氏遭蒙面人血洗,唯一活口称凶手所用透骨钉刻有骷髅纹......
苏姑娘!少年压低声音惊呼,身后却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他猛然回头,看见苏挽月正站在《山河志》书架前,手中卷宗哗啦啦自动翻页,最终停在那幅绘制着龙脉走向的插画。
寒光乍现的瞬间,江无涯本能地扑过去。三支弩箭擦着他后背钉入书架,箭簇没入的位置正是他方才站立之处。苏挽月被他压在身下,手中金针已没入突然活动的机关木人眉心。
这是墨家失传的活字机关术。苏挽月推开少年起身,染血的裙裾扫过满地木屑,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天机图的秘密。
五更天时,两人从排水渠钻出武林盟。江无涯攥着临摹的龙脉图刚要开口,咽喉突然被冰凉剑锋抵住。晨雾中徐徐走来的红裙女子笑靥如花,柳如烟剑尖挑开少年衣襟,露出他心口浮现的凤凰纹印:小郎君这守宫砂,倒是比姑娘家的还艳丽。
苏挽月的金线缠上柳如烟脖颈:幽冥阁的狗鼻子果然灵。
姐姐可知昨夜你们闯的机关,是用人血喂养的?柳如烟指尖弹在剑身,发出蛊惑人心的嗡鸣,青萝巷醉红楼有故人相候,午时三刻不见不散。

江无涯追着那抹红影冲出三步,怀中突然滚落个瓷瓶。柳如烟的笑声自屋脊飘来:三更蛊的滋味,小郎君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夜暴雨倾盆,江无涯按着绞痛的心口撞开醉红楼后门。苏挽月白日为他施针封穴时说过,三更蛊发作时如万蚁噬心。此刻他滚在泥水里,看着青楼后院的古井旁,那柄插在石缝中的剑正在闪电下泛着青光——正是父亲江震岳的贴身佩剑惊鸿!
你也看见了?酥骨香风袭来,柳如烟赤足踏过水洼,脚踝银铃与雷声共鸣。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剑穗上干涸的血迹:三更前取来武林盟主印信,我就告诉你剑是谁送来的。
江无涯的剑锋抵上女子咽喉时,后颈突然袭来寒意。二十余个瞳孔泛绿的毒尸从地底爬出,腐烂的手掌抓向他腰间玉佩。柳如烟旋身退至廊下,看着少年被尸群逼向墙角:这些湘西赶尸人炼的宝贝,最爱活人生气呢。
惊雷炸响的刹那,剑气劈开雨幕。苏挽月执伞自天而降,伞骨中迸射的金针将毒尸钉成筛子。她甩出袖中天蚕丝缠住江无涯手腕,声音比雨水更冷:城西义庄有你要的答案。
义庄停尸房内,江无涯掀开第七具尸体白布时,终于呕吐出声。这些死者后背皆纹着血衣楼骷髅纹,心口却插着武林盟特有的梅花镖。苏挽月用金针挑开尸体的齿关,露出里面漆黑的舌苔:灭门前夜,他们刚服过七日断魂散。
所以血衣楼也是棋子?江无涯用剑尖挑起尸体手中的半截密信,泛黄的纸片上残留着天机现,龙脉...的字样。房梁突然传来异响,十余个毒尸破窗而入,这次它们的指甲泛着幽蓝,竟是被人喂了剧毒。
苏挽月将少年护在身后,金线织成密网:是冲着你身上的凤凰蛊来的。
混战中江无涯被逼至墙角,后背突然撞开暗门。腐朽的棺木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八具幼童尸首,天灵盖皆被钉入透骨钉。他认出其中一具女童手腕的银镯,正是七姨娘失踪女儿之物——那镯子还是他亲手编的红绳!
尸毒发作的眩晕感突然袭来,江无涯踉跄着扶住棺木。柳如烟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畔响起:小郎君现在信了?你父亲可不止是个正人君子。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少年脖颈,子时前拿不到印信,这些孩子的冤魂...
苏挽月的金针穿透雨幕而来,柳如烟却已化作红烟消散。江无涯跪在满地尸水中攥紧玉佩,听到身后女子冷声道:凤凰蛊与三更蛊相生相克,你还有两个时辰。
四更的更鼓传来时,江无涯正倒挂在武林盟主殿的飞檐下。怀中盟主印信烫得惊人,上面沾着守卫喉头的血。他望着远处苏挽月与十二影卫缠斗的身影,忽然读懂了她面纱下那个口型:走!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江无涯在暗巷被柳如烟截住。女子接过印信时,指尖划过他渗血的掌心:小郎君可知,当年你父亲用禁术将你制成药人,就是为了喂养...话未说完,她突然旋身劈开疾射而来的金针。
苏挽月白裙染血,掌心血线操纵着漫天金丝:幽冥阁想要的无非是龙脉,何必拿个傻子作筏。
江无涯在剑光交织中摸向心口,那里除了凤凰纹印,还有道昨夜浮现的龙形暗纹。当柳如烟的剑锋刺入苏挽月肩头时,他体内的蛊毒突然化作烈火,惊鸿剑竟自主出鞘,在雨中划出惊世骇俗的弧光。
第四章·红颜劫
江无涯的剑锋挑开第七个对手的束发冠时,观战席突然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他收势不及,惊鸿剑挽出的残影在日光下凝成凤凰展翅的轮廓,正是金鳞山庄独门剑法的最后一式长天惊鸿。
少侠好俊的功夫!主座上的武林盟主陆天擎抚掌大笑,鎏金护腕与玄铁指虎相撞发出金石之音。这位以铁掌震九州闻名的高手起身时,江无涯清晰看见他颈侧筋肉不自然地抽搐——与那夜在义庄看到的毒尸反应如出一辙。
苏挽月传音入密的警告混在喝彩声中:陆天擎的暗卫已封住所有出口。她今日扮作医女坐在东南角,面纱外只余双秋水明眸,却让江无涯想起昨夜替她包扎肩伤时,那截在烛火下泛着月色的脖颈。
擂台突然震颤,使双戟的漠北汉子咆哮着冲来。江无涯旋身避让时,瞥见陆天擎正与身旁的青衣文士耳语,口型分明是药人二字。惊怒之下剑招骤变,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手的右臂已随血雨飞上旌旗。
满场哗然中,江无涯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这招断玉分金本需三十年内力催动,他却像呼吸般信手拈来。昨夜苏挽月为他压制蛊毒时说过的话在耳畔炸响:凤凰蛊正在蚕食你的神智,月圆前若找不到龙血......
铜锣声救了他。裁判高喊着点到为止,眼神却躲闪着不敢与少年对视。江无涯浑浑噩噩走下擂台,发现自己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拖出诡异的双首轮廓。
子时的梆子声淹没在庆功宴的喧嚣里。江无涯捏碎第三个前来试探的江湖客腕骨,闪身躲进假山后的阴影。苏挽月约定的信号迟迟未现,怀中的龙凤佩却突然变得滚烫。
盟主书房的方向传来瓦片碎裂声。
江无涯踹开雕花木窗时,正看见苏挽月撞碎博古架的场景。女子素白衣袂绽开血梅,落地瓷瓶涌出的黑雾瞬间腐蚀了她的面纱。江无涯揽住她腰身急退,后背撞上墙壁的刹那,三道铁栅轰然落下。
陆天擎在《山河志》里藏了化骨散。苏挽月喘息着扯开肩头衣物,伤口流出的血竟泛着荧绿,替我吸出来,快!
江无涯的唇贴上冰凉肌肤时,尝到的是混着药香的腥甜。齿间撕开溃烂皮肉的瞬间,怀中人剧烈颤抖,十指几乎掐进他肩胛。当第五口毒血吐在地上开始腐蚀青砖时,他终于看见苏挽月后腰那抹振翅欲飞的金红——与密室壁画完全一致的凤凰刺青。
看够了就继续。苏挽月的声音虚弱却冷厉,指尖金线正沿着地缝探查机关。江无涯鬼使神差抚过刺青边缘,突然被反手扣住咽喉按在书架上:再动不该动的心思,就把你眼珠子喂蛊虫。
暗格就在这时弹开。江无涯后脑勺撞到的《南华经》突然凹陷,整面书墙轰然翻转。密室烛火自燃的刹那,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墙上悬挂的密信字迹,与金鳞山庄灭门夜刺客留书一模一样。
陆盟主与家父往来书信?江无涯抓起落款永隆二十三年的信笺,手指几乎戳破天机图分而藏之的字样。苏挽月突然甩出金针击灭烛火,密室瞬间被黑暗吞噬。
有人来了。她将少年推进紫檀木案底,自己却迎向破风而来的淬毒袖箭。江无涯在狭小空间里听见皮肉撕裂的闷响,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体内蛊毒突然暴动。等他从失控中清醒时,苏挽月正用染血的金线勒住陆天擎暗卫的脖子,而他的惊鸿剑已贯穿三名黑衣人的心脏。
五更天的打更声里,江无涯抱着苏挽月跌进破庙。怀中的女子因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后背凤凰刺青在月光下栩栩如生。他颤抖着拆开那封抢来的密信,父亲熟悉的笔迹写着:龙脉现世之日,江苏两姓血祭之时。
庙门突然被剑气劈开,陆天擎的声音裹挟内力震得梁柱簌簌落灰:江贤侄既然学了令尊的剑法,可认得这招'大漠孤烟'?玄铁指虎映着残月寒光,招式却分明是惊鸿剑法的起手式。
江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陆天擎转身时的步法,与中秋夜血洗山庄的鬼面人首领完全重合。
第五章·情丝绕
江无涯在第七次调整腰封时,铜镜里突然伸出支描金烟杆。柳如烟倚着妆台吐了个烟圈,猩红蔻丹划过他裸露的脊背:小郎君这身孔雀翎织锦,倒比醉红楼的头牌还勾人。
你确定解药在曹公公身上?江无涯拍开女子不安分的手,腰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镜中倒映的少年薄施脂粉,眼尾特意描了飞红,原本凌厉的轮廓在烛火下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艳色。
柳如烟笑着将鎏金请帖拍在他胸口:东厂督主曹秉忠最爱娈童,今日寿宴连塞外狼族都来贺喜。她指尖突然发力扣住少年脉门,丑时若取不到冰蟾蜍,你那苏姐姐可要化作一滩血水了。
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江无涯踩着龟奴的脊背登上马车。镶着东厂徽记的琉璃灯在雨中摇晃,映出车内三个同样装扮的少年——他们脖颈皆系着缀铃银圈,腕间隐隐浮着青紫针孔。
新来的?紫衣少年突然贴过来,指尖沾着药膏抚上江无涯锁骨,督主最爱这里的朱砂痣...话音未落,马车猛然颠簸。江无涯袖中惊鸿剑嗡鸣的刹那,车外传来狼嚎。
曹府后门的石狮瞳孔泛着幽绿,江无涯低眉顺眼地跟着龟奴穿过长廊。暗处传来兵器相撞的闷响,空气里浮着西域迷迭香与血腥气的混合味道。领路太监突然驻足,尖细的嗓音刺破雨夜:更衣——
六个小太监捧着鎏金浴桶围上来时,江无涯按住了剑柄。蒸腾的水雾里浮着层诡异的蓝,这分明是化骨散的药浴。屏风后传来曹公公阴柔的笑声:狼王送来的货倒是水灵。
江无涯浸入浴桶的瞬间,袖中冰蚕丝已缠上房梁。药水灼得皮肤刺痛,他却注意到屏风缝隙外闪过狼族特有的弯刀纹饰。当曹公公枯枝般的手掌抚上他肩头时,窗外突然炸开烟花。
有刺客!
混乱中江无涯翻身跃起,湿漉漉的锦衣在空中绽开孔雀尾翎。曹公公喉间喷出的血染红纱帐,藏在浴桶夹层的密函还沾着水渍——东厂与狼族交易三千弩机的契约赫然在目。
小郎君好身手。柳如烟的软剑缠住追兵咽喉,拽着江无涯撞破雕花窗。两人跌进后花园假山时,追兵的箭雨已钉满他们方才立足之处。江无涯正要撕毁密函,手腕突然被银针钉在石壁上。
林清瑶收起药箱从阴影里走出,杏色裙裾扫过满地血污:三年不见,无涯哥哥竟学会扮作兔儿爷了?她指尖银光连闪,追进洞的东厂番子喉间顿时绽开红梅。
瑶儿?江无涯怔怔望着少女眉心那点朱砂,记忆突然闪回金鳞山庄的夏夜。彼时他尚被锁在玉髓池,只有这个寄居的医女会偷塞给他薄荷糖。
柳如烟突然将两人推进密道:叙旧等见了阎王再说!石门在箭矢撞击中轰然闭合,江无涯踉跄着扶住林清瑶的腰,却发现她后背插着半截淬毒弩箭。
幽暗的地宫甬道里,三人喘息声格外清晰。林清瑶就着夜明珠的光吞下药丸,突然扯开江无涯衣襟:你心口的龙纹何时显现的?冰凉指尖触到肌肤的刹那,壁画上的荧光纹路突然大亮。
江无涯望着穹顶残缺的星图,怀中密函突然发烫。那些用朱砂勾勒的弩机编号,竟与壁画角落的符咒完全吻合。柳如烟抚摸着墙壁剑痕轻笑:原来天机图缺的那角,刻在曹公公祖坟里。
小心!林清瑶突然推开江无涯。十二支毒箭从机关孔射出,擦着柳如烟云鬓钉入石壁。江无涯抱着医女滚进凹槽,却发现她袖中滑落的药瓶上印着金鳞山庄徽记。
柳如烟的软剑抵住林清瑶咽喉:说,江夫人是不是在苗疆?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上层传来狼族巫师的吟唱。林清瑶反手洒出药粉,在紫色烟雾中拽着江无涯坠入暗河:想知道真相,就护住心脉!
刺骨河水中,江无涯望见沉浮的壁画残片正发出莹蓝幽光。那些断裂的龙脉走向,与他怀中天机图的纹路渐渐拼合成完整的山川。林清瑶渡来的气息带着薄荷香,恍惚间与记忆中喂他吃糖的小女孩重合。
当三人从瀑布冲进寒潭时,追兵的火把正在崖顶连成星河。柳如烟拧着湿发冷笑:你的小青梅可不简单,苗疆巫医都解不开的三更蛊...话音未落,林清瑶突然呕出口黑血,掌心躺着只挣扎的金蝉。
江无涯扯开衣襟,心口龙纹不知何时已缠上凤羽。他想起苏挽月昏迷前那句呢喃,突然明白了天机图真正的秘密——那根本不是地图,而是药人炼制的秘方。
第六章·凤凰涅磐
江无涯在佛前第七次添灯油时,听见了檐角铜铃的呜咽。
苏挽月蜷在蒲团上的身影被长明灯拉得很长,素白中衣下透出的凤凰刺青正在渗血——那是三日前为护他被毒人抓伤的痕迹。自寒潭洞窟找到昏迷的林清瑶后,这个总冷若冰霜的女子便再没睁开过眼。
施主,藏经阁亥时闭门。小沙弥合十行礼,手中扫帚却在地上划出三道刻痕。江无涯瞳孔骤缩,这是三日前林清瑶昏迷前教他的暗号,意为子时三刻,毒雾至。
当夜暴雨如注,江无涯捏碎第三枚解毒丹时,终于摸到了藏经阁顶层的《迦叶秘录》。泛黄的贝叶经上,梵文绘成的龙凤交颈图竟与他怀中玉佩纹路完全重合。经卷夹页突然飘落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抚琴女子眉心血痣,与苏挽月昏迷时浮现的朱砂纹如出一辙。
沈星移...江无涯摩挲着画底小楷,突然听见阁楼传来林清瑶的尖叫。
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熄灭,月光透过格窗将经书架割裂成黑白两色。血衣楼主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经卷,骷髅面具下传来金石摩擦般的笑声:少主要找的《药人志》,不就在令尊书房暗格里?
林清瑶被铁链悬在梁下,腕间伤口滴落的血正汇入地面凹槽。江无涯惊觉那些沟壑组成的图案,正是贝叶经上缺失的龙尾纹!血衣楼主袖中飞出七枚透骨钉,钉入的位置恰是当年金鳞山庄灭门时江震岳中招的穴位。
当年沈皇后抱着襁褓跳崖,倒便宜了江震岳这个伪君子。楼主指尖勾起林清瑶下颌,你说是不是啊,沈星移的...
剑气破空而至,苏挽月执伞踏月而来,伞面十二骨竟是用人骨拼接。她眉心朱砂纹艳得滴血,袖中金丝缠住江无涯腰间玉佩:愣着作甚?真当少林十八罗汉是吃素的?
地面突然震颤,百余毒人冲破山门。这些怪物瞳仁泛金,正是用迦叶秘录记载的古法炼制。江无涯挥剑斩断林清瑶锁链,却被她背后浮现的凤凰虚影惊得倒退半步——那图腾竟与苏挽月的一模一样!
小心!林清瑶突然旋身将江无涯扑倒。血衣楼主袖中射出的金蚕蛊穿透她肩胛,毒血溅在贝叶经上竟显出隐藏的梵文。苏挽月挥伞击碎琉璃窗,暴雨泼进来时,经书上的血色梵文开始蠕动重组。
走!林清瑶呕着黑血将江无涯推向密道,掌心金针封住自己心脉,去苗疆...你娘...炼蛊池...话音未落,毒人利爪已穿透她腹腔。
江无涯体内龙纹突然暴涨,惊鸿剑自主劈开毒人头颅。他在血雨中看见苏挽月伞骨刺入血衣楼主肩井穴,那人面具碎裂的瞬间,露出的眉眼竟与金鳞山庄祠堂供奉的江氏先祖有七分相似!
快...合佩...苏挽月咳着血将半块玉佩拍在江无涯掌心。两玉相撞的刹那,藏经阁地面浮现完整的天机图纹,七十二尊罗汉像同时睁眼。
江无涯抱着气若游丝的林清瑶坠入密道时,最后看见的是苏挽月散开的长发。那些青丝在月光下寸寸成雪,背后展开的凤凰虚影笼罩整个少室山,恍如二十年前传闻中沈皇后殉国时的场景。
暗河水流裹着三人冲向下游,江无涯腕间银铃突然炸裂。怀中林清瑶艰难地睁开眼,沾血指尖在他心口画了个蛇形符号:你身上的龙纹...是江夫人用命换的...她等了你...
血色在河面晕开时,江无涯摸到了林清瑶怀中的药瓶。琉璃瓶底刻着苗疆巫文,正是三日前曹府地宫壁画上缺失的符咒。苏挽月在漩涡中抓住他衣带,白发缠住两人手腕:活下去...你的命...连着前朝...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水面时,江无涯在岸边呕出大口黑血。怀中两枚玉佩完美契合,龙首衔着的正是苗疆十万大山的轮廓。林清瑶留下的药瓶滚落草丛,瓶中药丸竟与当年父亲逼他吞服的秘药气味相同。
第七章·修罗场
江无涯踏入蛊神洞时,腕间银铃突然炸成齑粉。
石壁上嵌着的萤石泛着幽绿,照见千万条蛊虫在血池中翻涌。他踩着林清瑶药瓶指引的七星步,却在第三步踏空——腐叶下赫然是具挂着江家玉牌的森森白骨。
那是你三叔公。柳如烟的声音自洞顶飘落,红裙掠过钟乳石,二十年前他送嫁江夫人到此,被炼成了守门尸蛊。她甩出软剑挑开白骨衣襟,露出心口漆黑的掌印,认得这化骨绵掌么?
江无涯攥紧的玉佩割破掌心,血珠滴入池水的刹那,万千蛊虫竟组成个女子轮廓。迷雾中传来环佩叮当,他看见母亲执伞立在彼岸,裙角金线绣的正是天机图纹样。
无涯...幻象开口的瞬间,洞外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陆天擎的狂笑混着东厂火铳声逼近:龙脉当归朝廷,尔等逆贼还不伏诛!
苏挽月白发如雪瀑翻飞,伞骨剑劈开坠落的钟乳石:带柳如烟进祭坛!她回眸时眉心朱砂纹裂开血痕,江无涯这才惊觉她背后凤凰刺青只剩半边翅膀。
三人跌进祭坛密室时,火药已引燃龙脉入口。柳如烟突然将江无涯按在祭台,撕开的衣襟下龙纹凤羽纠缠成炽焰图腾:当年你娘偷换婚书,用圣女血封了你的天命!她咬破舌尖吻上来,毕生功力混着血腥气渡入他经脉。
江无涯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母亲跪在幽冥阁大殿,膝行血痕染红三十六级台阶;苏挽月尚在襁褓就被钉入锁魂针,只为炼成镇守龙脉的活祭品;柳如烟七岁被烙上合欢印,在无数个日夜将毒蛊喂给所谓的药人...
惊鸿九式不是剑法,是祭舞!柳如烟七窍流血地嘶吼,将惊鸿剑刺入自己丹田,替我...杀尽天下负心人...
密道轰然坍塌的瞬间,苏挽月用白发缠住江无涯腰身:龙脉在昆仑之眼,那是你娘...巨石砸落截断话语,她最后推力将江无涯送上崖顶,自己却如折翼凤鸟坠向深渊。
江无涯在暴走的剑气中睁开眼,惊鸿剑竟幻作九道流光。陆天擎的化骨绵掌袭来时,他本能地旋身起舞,剑锋划过玄妙轨迹——这正是幼时母亲在玉髓池畔跳的祈福舞!
东厂番子爆成的血雾里,陆天擎面具碎裂:你果然继承了前朝余孽的...剑气绞碎他喉咙时,江无涯看清了那张脸——竟与金鳞山庄祠堂供奉的叔祖父一模一样!
龙脉入口彻底坍塌前,江无涯抢出半卷焦黑的《圣女志》。泛黄纸页记载着二十年前的偷天换日:江夫人用亲子替换了真正的皇室遗孤,将龙气封入惊鸿剑法。而祭坛壁画最后一块拼图显示,能重启龙脉的钥匙竟是...
暴雨冲刷着崖边血渍,江无涯从昏迷中醒来时,掌心握着柳如烟的合欢铃。铃铛内壁刻着生辰八字,竟与他手中的龙凤佩完全契合。远处传来林清瑶的呼唤,而他望着深渊下的浓雾,终于明白苏挽月临别时那个口型——
等我。
第八章·明月天涯
(正文开始)
江无涯在第七道石门落下前滚进地宫时,锁骨处的龙纹正在蚕食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怀中的天机图发出灼热红光,将甬道两侧的鲛人灯映得如同血洗——那些灯盏里晃动的,分明是尚未凝固的童子血。
贤侄来迟了。陆天擎的笑声震落穹顶碎雪,武林盟主褪去伪装的右臂爬满尸斑,掌心托着的头骨还缀着东厂璎珞。九根青铜锁链从四壁延伸至中央祭坛,每根都拴着个颈带银圈的孩童,正是曹公公寿宴失踪的贺礼。
江无涯剑锋扫过祭坛边缘,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凤凰形状:化骨绵掌需饮童男精血,难怪盟主这些年广收门徒。惊鸿剑嗡鸣着刺穿血雾,却在触及陆天擎心口时被腐肉吞没——那具躯壳里竟爬出无数金蚕蛊!
你娘当年若肯乖乖当药引,何至于被炼成蛊人?陆天擎震碎外袍,露出后背拼接的十八具婴孩骸骨。骸骨眼眶中突然射出毒针,江无涯旋身避让时,瞥见祭坛凹槽里嵌着的半块龙凤佩。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苏挽月执伞破开穹顶跃下。她满头白发已成墨色,伞面人骨缀成的星图正与天机图交相辉映:陆盟主可知,龙脉深处埋着前朝三千火雷?
陆天擎瞳孔骤缩的刹那,江无涯已斩断三根青铜链。孩童哭喊声中,林清瑶掷出的药瓶在祭坛炸开紫雾——苗疆巫医的化蛊粉沾到金蚕,顿时燃起幽蓝火焰。苏挽月伞骨刺入地面,机括转动声里,十八尊镇墓兽口中吐出火舌。
带孩子们走!江无涯将天机图拍进苏挽月掌心,惊鸿剑硬接陆天擎的化骨掌。骨裂声清晰可闻时,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龙纹竟顺着剑身缠上陆天擎手臂:你可知江家药人血,正是蛊虫克星?
陆天擎嘶吼着震碎右臂,腐肉中钻出的蛊虫却开始反噬。苏挽月趁机转动伞柄,地宫四壁浮现的星图与天机图完全重合。当最后一块玉玦归位时,穹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二十年前沈皇后埋下的三千斤火药,终于见了天光。
抓住我!林清瑶在塌陷的地面抓住江无涯手腕,却被坠落的镇墓石砸中后心。苏挽月白发再度转白,伞面撑开血色结界:带她出去,龙脉在太湖底...
江无涯抱着昏迷的林清瑶跃出地缝时,最后看见的是苏挽月没入火海的裙角。她回眸一笑的模样,与二十年前沈皇后画像重合,惊鸿剑突然自主出鞘,斩落陆天擎头颅钉入祭坛——正中央的凹槽,恰是最后一块玉佩的形状。
三日后的太湖烟雨朦胧,江无涯将两瓣玉佩合拢。水波荡漾的倒影里,林清瑶簪着新采的野姜花走来:苏姐姐用自己补了阵眼,地宫余震才会停在三日前。
是七日。江无涯望着远处打捞沉船的官差,她说过七星连珠时,太湖底会现出前朝祭坛。掌心的龙凤佩突然发烫,湖水无风自动地分开,露出底下莹白如玉的祭台。
当玉佩沉入湖心漩涡时,林清瑶突然咳出带金粉的血。苗疆巫毒发作的刹那,江无涯腕间浮现的龙纹缠上她心口:柳如烟传功时说过,我的血能解百毒。
无涯哥哥...林清瑶指尖抚过他颈侧咬痕,那是三日前渡毒时留下的,其实江夫人一直在十万大山养蛊,她等你去...
话未说完,太湖突然掀起巨浪。漩涡中心浮出半截焦黑的伞骨,伞面星图竟与夜空七星遥相呼应。江无涯纵身跃入湖水时,惊见祭坛中央的玉石棺椁里,苏挽月面容安详如生,怀中抱着的正是完整的天机图。
快走!林清瑶甩出药粉击退涌来的东厂残党,七星移位,祭坛要塌了!
江无涯最后望了眼缓缓沉没的玉棺,将惊鸿剑投入漩涡。湖水合拢的刹那,他仿佛看见苏挽月睫毛微颤,但更可能只是折射的月光。
三个月后的苗疆竹楼,林清瑶拆开第99个药包时,窗外传来熟悉的银铃声。红衣女子赤足踏过月下花海,腕间金蛇缠着半枚梅花镖——正是陆天擎当年暗算江震岳的凶器。
死人复活的故事,小郎可爱听?柳如烟斜倚竹门,腰间新佩的幽冥令滴着血,十万大山的蛊池里,可泡着不少故人呢。
江无涯手中茶盏泛起涟漪,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响。林清瑶按住他握剑的手,轻轻摇头:江夫人昨日托人捎来口信,说等你带着孙儿回去尝新酿的蛇胆酒。
晨雾漫过吊脚楼时,红衣女子已不见踪影。江无涯摊开掌心,不知何时被塞入的玉坠正泛着幽光——那分明是苏挽月发间的雪玉簪头。远处山涧腾起白鹤,恍惚间似有素衣女子执伞而立,转眼又散作朝雾。
太湖烟波浩渺处,渔歌惊起一行白鹭。有老艄公醉后胡吣,说月圆夜见过湖底游过金鳞,鳞片上刻着惊鸿剑谱。更有人赌咒,曾在苗疆祭坛撞见白发女子训蛊,腕间银铃响处,千蝶绕着她跳祭舞。
林清瑶将晒干的蛊虫收入药囊,望着策马而来的江无涯轻笑:今日去采七星海棠可好?后山那片开得正艳,像极了...她忽然住口,因为江无涯衣襟里滑出的红绳上,正系着半枚带裂纹的龙凤佩。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长时,太湖底突然迸发七彩霞光。有胆大的水鬼潜下去瞧,上来后逢人便说见了龙宫,那水晶殿里挂着幅美人执伞图,案上香炉还燃着伽蓝香。
江湖终究换了天地,唯有惊鸿剑谱残页仍在黑市流传。说书先生最爱讲白发女侠与红衣妖女的故事,却总在结局处留白——或许在某个雨夜,你推开临安旧巷的酒肆,还能听见金铃脆响伴着句:小郎君,鲛绡纱还要不要?
(全文完结,感谢老铁支持,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