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
我亲眼目睹父母和未婚夫被人杀害
在跌跌撞撞跑去衙门的过程中
我知道了凶手的身份
已知求救无门
而我手无寸铁
绝望之下我晕倒在暴雨里
一个女人救了我
她告诉我
当最强大的刺客厌倦了杀人后
等待他的
只有死亡
1
救救我！求你！我死死的抓住男人的衣角,哭喊着,身体瑟缩着躲闪乞丐的毒打。
我祈求地看着他,泪水不断地流,配上鼻青脸肿的脸,滑稽极了。
男人一脸冷漠,低头瞥了我一眼,并不言语。
臭娘们儿,给老子滚过来！乞丐瞧着男人没有要帮助的意思,下手越发狠毒,一把攥住我杂乱的头发,使劲地要把我拉过去旁边的小巷子里。
一刻钟我趁他不注意抢了他碗里的包子,便被他追着打了许久。
我拼命摇头,不肯放手,被打的头晕眼花,只知道嘟囔着救我,救救我。
在我锲而不舍的恳求下,男人终于开口。
放手。
不！我不放手！我痛的大喊,他要打死我了,要打死我了,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嘿,你这小娘们儿少特么在这儿倒打一耙。乞丐啪地给了我一耳光,露出青黄的牙齿,似乎要让男人评评理,她偷吃了我今天的饭,你说,我该不该揍她一顿！
说着,又补了一句,打死她也是活该！臭傻子！
我一边脸高肿起来,嘴里涌上腥味,是血的味道。
艰难地说,没有,没有偷,是锦鲤饿了,是锦鲤饿了！
男人面无表情,对我和乞丐之间的纠纷毫不感兴趣。
看着衣角的脏污,微微皱眉,下一秒,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握住我的手腕,剧痛袭来,我颤抖着松开手。
他转身走了。
我眼睁睁望着,死死握紧还在抖动的手。
失败了。
2
他直接走了。
第一步就夭折了。
他看到了我的脸。
我没有机会了。
我瞪大眼睛,没了痴傻的神情,眼神不甘而怨毒地盯着男人走远的身影。
啪！
一巴掌再次落在脸上,我被打的翻倒在地,余光里充盈着男人冷漠的影子,忍不住悲痛地哭叫起来,尖锐刺耳。
乞丐踢了我一脚,臭娘们,吓老子一跳！
我蜷缩着,抱住身子,任由他拳打脚踢。
只一心想着,没希望了,要是就这样死了……
不！
我立马否定这个懦弱的想法,抬头望着越走越远的男人。
就算结局注定失败,我也要拼尽这一条命和他斗一次！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尝试！
不然,我苟延残喘活着的这一年,算什么
我发狠地盯着,准备掀开乞丐,冲上去和男人殊死搏斗。
空气被尖锐物体划破的声音倏然响起。
一颗鸟蛋大小的石头飞过去,从耳朵一侧,嵌进乞丐头里。
砰！
乞丐应声倒下,血从他头上冒出来,他睁着眼,就这样没了呼吸。
男人回来了
我愣住,忙收敛住外泄的杀意,抬头看去。
黎妄,你就这么放任不管
一个女人背对着我,冲男人不悦地质问。
与我无关。男人,也就是黎妄淡淡道。
的确,与你无关。女人笑了,意味深长道：毕竟,你黎妄以前干得可都是些杀人越货的事,救人不是你的指责。
黎妄没再回她,走了。
女人这才转身,看着我这副凄惨模样幽幽叹了口气,冷酷道：我早就说了,你这招行不通,黎妄见多了向他求饶的人,你不会成功的。
我肿着脸,咧开嘴笑了,这次是我贸然了,但是,我还有机会。
谢谢师父。我说。
只此一次。她说。
我知道。我吐出一口血,坐起身来。
3
师父和那个叫黎妄的男人一样,都是刺客。
一年前,我十七岁,待嫁。
父母择了一个吉日,为我办了婚礼。
新郎是我的竹马。
我爱慕他,他亦心悦我。
父亲是当地的富商,我大婚那天,镇上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人都来捧场,从头到尾,我牵着红绸的一边,新郎在另一边,拜天地地我们互相偷看,夫妻对拜时我逗趣地撞了撞他的头。
别闹,菱菱
他低声用宠溺的声线说。
于是我安静了。
酒席摆了一天,夜晚,人才渐渐散去。
我静静等待着新郎回来。
两个钟头过去,他没有过来。
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耳边似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没太在意。
有点担心他喝多了,不好好走路出什么事。
便掀开盖头,打开门准备去看看。
啊！我被躺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菱菱……快走……
他抓住我的腿,推我。
我看清,他是谁。
他是我今晚的新郎。
我赶紧蹲下来要扶他起来,闻启！你怎么了！
他阻止我,侧过身给我看前身。
一条致命的伤口,很长,在不停往外渗血。
是谁伤的你我不敢动他,看着那条可怕的伤口,哭了起来。
黎妄,他说他叫黎妄。闻启告诉我,他的声音很微弱,菱菱,你的父母已经……
父母我僵住,没太懂他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你快从后门出去,找官府,菱菱你快去！他推我,催促我。
好,我去,你要等我！你们要等我！我擦干净眼泪,快速往后门跑去。
成功跑出去后,我没敢歇气,朝着衙门的方向狂奔。
你知道黎妄隶属哪个组织吗,说出来吓你一跳。
一道闲谈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4
黎妄
闻启口里那个凶手！
我在一边角落躲起来,想听他们说什么。
京城最大的刺杀组织,据说这个组织只看银票,谁给的钱多,就为谁办事,连官府都没办法！
轰的一声,电闪雷鸣。
我眼前一花,不省人事。
再睁开眼时,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醒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收回四下察看的眼睛,忙门口看去。
是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穿着花绿的衣衫,很有风情的味道。
你救了我我迟疑着问。
当然。她走进来,你晕倒在路旁,我碰巧路过,就顺手把你捡了回来。
谢谢。我说,随后意识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几下爬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就想往外面跑。
你不用去了,你拿黎妄没办法。女人说。
我转过头,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她慢悠悠倒了杯茶,把热气吹散,抿了口,因为,我和他是一个组织的。
听她这样说,我反而什么都不怕了,直起身,毫不畏惧地问她,那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小姑娘,你很不怕死啊。她瞥向我。
漫不经心地道：这么镇静,怕是还不知道程府上下无一人生还,血流成河吧。
什么我脑子轰的一片空白,跌坐在地板上。
怎么可能……不会的……我不信。
还真是天真啊,你还没见过死人吧。她说,不会以为黎妄到你家,只是把你父母打一顿吧……哦,还有你那可怜的新郎,你不会以为他胸口中了那么深的伤口,还能活着等到你到官府叫人回去吧
你住口！我大吼,抱住头不想听。
程菱,别自欺欺人了。一只手扳正我的头,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近之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把你逼到这个悲惨境遇的人。
她凑近我,轻声说,是黎妄。
我崩溃地扭掉她的手,不！不！
我不知道什么黎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在这一刻死去,死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的父母和新郎惨死,你的反应就是退缩女人笑出声,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她的话为崩溃的我找了一个出路,我放下手,问她,怎么报仇
崩溃到极致,我反而诡异地冷静下来,我笑起来,反问她,他那么强大,我怎么报仇,你说啊
别急,我帮你。她爱怜地摸我的头发。
就这样,我认她做了师父,在她手下学了一年武功。
我已经十七岁,不算好苗子,悟性也不高,唯一的优点就是努力。
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在师父手下怎么都过不了三招。
师父很强,可是和黎妄比,也不过尔尔。
这是师父亲口对我说的,让我深度认识到我和黎妄之间的差距,
我无比颓丧,一边咬着牙训练,一边心灰意冷。
报仇。
我真的能报仇吗
我无数次怀疑自己,凭我的资质,哪怕练一辈子,也不是黎妄的对手。
师父说,他十六岁时就已经是组织里最优秀的刺客,近几年,只能是越发精进,谁知道他的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呢。
我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师父或许看出我的消极,在训练过程中,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狠狠打了我一顿。
起来。她叫我。
我自暴自弃丢掉剑,仰躺在地上,师父,我不打了,你干脆杀了我吧！
她没有接话,在石凳上坐下来,说,锦鲤,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在黎妄手里活下来的人。
我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黎妄厌倦了当刺客,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杀人。你们程家,是他离开组织的最后一个任务。
作为刺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保证斩草除根。而黎妄,是所有刺客里,做得最好的。
如果是以前的他,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他的追杀。
我坐起来,所以呢
你是他无视的意外,有一天,这个不被重视的意外竟然杀了他,你不兴奋吗不激动吗
我当然兴奋,当然激动。
听师父这样一说,我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样的我,杀了黎妄,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5
有劲了,就起来继续。师父说。
我挥动着短剑,好奇地问师父,师父,你和这个黎妄有仇吗
想多了。师父说。
那你为什么鼓励我报仇啊我试探她。
因为……师父盯着院子里那株桃花,缓缓开口。当最强大的刺客厌倦了杀人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而这个出手的人,是你,或者是谁,都没差。
我没听懂,只好装作听懂的模样点点头。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着,直到一年后,经过一年的深思熟虑,我决定换一种方法,来完成自己的复仇。
师父不同意,但耐不住我决心已定,只能任由我去了。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复仇,为何就是不愿意等武艺再精进呢。师父说。
连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得等到何年何月呢,还是很感谢师父这一年的教诲。我从地上站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被虐打很久的人,没有这一年,我可能就被乞丐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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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后续打算怎么做师父问我。
跟着他。我说,向师父寻求帮助,劳烦师父给我一个机会。
跟上来。师父丢下这句话率先往前走,是黎妄消失的方向。
一个钟头后,我跟在师父身后,来到一条河流附近。
这里有一间小木屋,师父大摇大摆带着我进去,里面没人。
师父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丢给我。自己处理下伤口。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药包。
我谢过师父,在角落就地坐下来,开始胡乱上药。
等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黎妄走进来,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师父说,不要再跟着我。
谁想跟着你,真当你是什么香饽饽师父没好气白他一眼,招手让我过去,这傻子伤得太重,我带她过来养养伤。
我怯生生地过去,拿眼神偷偷瞧黎妄,做出一副好奇但又怕被他发现我偷看他的模样。
黎妄没看我,听了师父的话,脸色明显沉下来。
却也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于是,我和师父便在这间小屋住下,说是住下,其实不然。
一到晚上,师父就不见踪影。
小屋里只剩下我和黎妄。
他睡床,我缩在地上,偶尔假装看他,除此外,我们之间互不打扰。
两天后,我身上的伤口好了不少,脸上也消肿了,五官相貌清晰不少。
5
下午,黎妄在木屋前的河流里捞鱼。
我瞅准时机,跑出去,站在岸边,傻笑着说,你在捉鱼吗,锦鲤也会,锦鲤帮你！
语气明快,全然忘了那天因为男人见死不救,差点被打死的事。
说着,我就淌下水靠近他。
刚巧,他抓到一条鱼。
我立马围在他身边,边拍手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厉害！好厉害！抓到大鱼了！
上去。他随手把鱼往岸上一扔去,鱼就进了桶。
我不,我要帮你捉大鱼！我五官皱起来,转瞬又伸展开,整个人都在表达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傻气。
他不再理睬我,仿佛刚刚说的两个字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一个劲儿地热脸贴冷屁股,不敢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在他捞起鱼时用力鼓掌并大声夸赞,如此反复着。
他往深水区走去,我也跟着游过去,河水才到他的腰间,却已经没上我的胸口,我站不稳地跟着他。
脚下踩到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子,我惊呼一声倒进水中。
我在水中脑海里迸发出一个灵感。
这也是一个拉近我和黎妄之间关系的机会。
我特意在水下憋了十几秒,然后才猛地游出水面。
兴致冲冲地转头告诉黎妄,下面看到好多鱼鱼啊！都好肥的！
黎妄一如既往不理我。
我急了,你等着,我下去给你抓,我给你抓最大最肥的那条！比你抓的还要好！
随即我没入水中,四下抓着,却没抓到一条鱼,它们都太灵活,我在水下憋不了太久气,赶紧出水换气。
我忿忿地看了黎妄一眼,又潜下去,这一回,终于抓到一条鱼,我开心地浮出水面,扭头就要炫耀。
你看！
河面上空无一人,我捧着鱼转了一圈。
黎妄早就上岸了,正在拧衣服上的水。
我不肯放弃,大声叫他,你快看！我抓到了！大鱼！
他纡尊降贵给了我一眼。
我捧着鱼给他看,向岸上游去,脚刚一动就抽了。
啊！我痛的叫了一声,抱着鱼在水里挣扎,救命！我腿好痛！咳咳！好痛！要死了！咳咳！锦鲤要死了……咕噜咕噜……咳咳……
挣扎间,水进了眼睛,我望着黎妄的方向,向他呼救。
他站在岸边,不拧水了,皱着眉看我。
救救我,求求你！我坚持不懈地咕噜着。
良久,他动了。
身影一动,一两息的功夫,我就被他从水里提出来。
咳咳咳咳咳……
我脱力的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咳嗽,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等感觉好一些,我忙拿出藏在怀里的鱼,记吃不记打的递给他,给你鱼。
他的眼神落到鱼上,转身把桶里的鱼全倒入河里,转身走了。
我跑到岸边手在水里打转,企图把那些鱼再捞上来,不能放鱼！不能放！
捞着捞着,怀里的鱼也跑了下去,一溜烟就不见踪迹了。
大鱼跑了……我沮丧地看着。
黎妄也已经不知去向。
河边还燃着黎妄烧的火堆,我坐着把湿掉的衣裳烤干,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黎妄回来。
我有点着急,正准备出去找他,他就回来了。
我坐在角落,目光直勾勾地跟着他移动。
黎妄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
我安心地抱着膝盖睡去。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
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
数了四个来回,床那边有了动静。
我立刻看去,惊喜道：你终于醒啦！
黎妄照旧视我于无物,收拾好出门就走了。
我这回紧紧跟着他,在他身后三步远坠着。
他果然打算离开木屋,去往下一个地方。
一整个上午,黎妄都没有停留。
我腿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还安然无恙地走着。
蓦地,他停住。
不要再跟着我。
声音里满是警告,我知道,他没耐心了。
我不。我倔强地嘀咕。
就要跟着！
他重新迈步,走了五六步远后,使轻功飞走了。
我叫着追了五六步,等看不到人影后,就不追了。
我学过轻功,没他那么好,但能辨别出起步方向。
况且,在我展开行动前,就算有师父的为我提供黎妄的行踪,我还是把他经常停留的地方图纸记得清清楚楚。
这条路虽然有很多岔路,但几乎都是去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一条路去向镇上,而黎妄近几个月来,极少去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往小里山那边,我只要顺着路走,就能找到他。
确定方向后,我一刻不敢停地赶上去,天彻底暗下来之前,前方若隐若现的焰火令我松了口气。
我兴高采烈地跑上去,原来你也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啊！嘿嘿嘿！
我凑到黎妄身边,一屁股坐下伸出手放在火焰上取暖,摇头晃脑,走了好远的路,锦鲤好冷啊！
说完,我想起什么,献宝似的,手伸进怀里掏着。
猝不及防的,我的脖子被人一把掐住。
6
你听不懂话吗黎妄往日冷淡的眼睛凶狠起来。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一句话都说不出,骨头咔嚓的声音在我灵魂里叫嚣。
我要死了吗
我费力地举起手,摊开,把手掌的东西递到黎妄眼前。
嘴唇急促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一个声。
我不受控制地翻着眼白,眼前一阵阵发黑,预感到或许再过两秒,我就会死去。
我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也看不清黎妄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我要死了。
可是脖子上的手骤然松了,我得以呼吸。
我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黎妄偏过头捡起地上的糖炒栗子,盯着看了许久,问我,哪里来的。
他的脸色很正常。
我如常回,语气特别委屈。找你的时候,遇到砍柴的老伯伯,锦鲤帮老伯伯捡柴,老伯伯给我的！
说完,我捂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他,老伯伯说很甜的,你想尝尝吗
我说着咽了口口水。
黎妄把栗子丢给我,不喜欢。
我手忙脚乱接住,哦,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留着！
黎妄没回。
我也不在意,宝贝似地剥开栗子,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咬着,满足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这之后,黎妄就许我跟着他了。
但仅仅是允许,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会因为我脚痛而停留,也不会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儿,只能步步紧跟着他。
这期间,我们还遇上了师父一回。
师父逗小孩似的给我买了串糖人,糖人照她的要求画成黎妄模样。
看着我爱惜地含着糖人舍不得一口吃掉,师父笑了。
对黎珂说,黎妄,看来这傻子喜欢你啊,真有意思,一个傻子,喜欢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师父只要和黎珂在同一空间,就变得跟刺猬一样,不肯好好讲话,总要讽刺黎珂一两句。
黎珂总是将师父忽视掉,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好像完全没当回事。
两日后,黎妄上了船。
晚上,夜色十分好,漫天繁星,我跑到船板上,仰头静静看着夜空。
幻想着,有个人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辨认天上的繁星分别叫什么。
然而,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我的幻想。
7
我挤在船板的角落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来人有三四个左右,边往船板这边来,边小声密谋着什么。
你们看到了吗,黎妄竟然带着一个傻子上船。
屁话,谁没看到,我们兄弟几个聚集在这里不就是要取他狗命的吗。
是是是,我们是要这么做,你小声点,被他听到,我们所有人都会丧命的！
这么怕他做什么,等他喝了毒酒,丧失武功后,我们就冲进去,把他乱刀砍死。
我心里一惊,他们竟然要杀黎妄。
他们只有四个人,走路的样子也不像武功高强的样子,而且,还没发现我在这儿。
他们怎么可能是黎妄的对手。
毒酒更是行不通,因着刺客的关系。黎妄对大部分毒都很熟悉,而且,他警惕心很强,不会轻易喝外面的东西。
这样想着,我不小心碰到木箱,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谁！
他们警觉起来,快步靠近过来。
我跳起来,低头着向他们冲过去,撞开他们跑了。
是黎妄身边那个傻子！有人大叫。
快！不能让她跑了！他们抽出配剑追上来。
要是让他告诉黎妄,我们就全完了！
我闷头跑着,大嚷大叫,引起船上一阵骚动。
越跑越闭塞,我被他们逼到角落,颤抖着身体,别杀我！别杀我！
不杀你是不可能的,今天晚上我们哥几个干的是大事,只能牺牲你这个傻子了,而且,死在我们剑下,你也不算冤枉,谁叫你是黎妄身边的人！说着,一剑刺来。
我惊恐地用手一挡,原本应该插进心脏的剑划破手臂,留下深深的痕迹。
我听到黎妄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杀锦鲤！锦鲤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闭嘴！其中一个男人喝止道,剑在我身前比划着,再嚷我就杀了你！
我已经看到黎妄的身影,朝他呼喊,黎妄！黎妄！锦鲤好痛！他们拿刀戳我！好痛好痛！
可恶！这些人往后一看,顿时色变,把配剑丢下,友好地冲黎妄笑,原来是黎大侠的人啊,误会误会。
他们边伏低做小,边往外边退。
站住。黎妄轻轻道：误会什么
我跑到他身后。揪着他的衣服,狐假虎威地伸出头指着那些人,他们拿刀戳锦鲤,还说要杀了黎妄！坏人！
没有这回事,我们在讨论明天去哪里游玩,傻……这位姑娘听错了吧。其中一个强作镇定地说。
他一直在抹着额头上的汗。
既然是误会,你们走吧。黎妄说。
他们连连应声,转身往门口走。
瞬间,黎妄动了,他的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几个男人之间,很快,他又出现在我身边。
那边几个男人连挣扎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没了呼吸。
看着这一幕,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吓着了黎妄看着我。
他的身上一丝血腥味也没有。
我点头,嗯嗯,他们,好可怕！
锦鲤听到他们说要杀了黎妄,锦鲤就跑掉了,锦鲤要告诉黎妄！
黎妄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淡,转瞬即逝,他摸了摸我的头发,锦鲤很棒。
我愣住了,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了他问我,碰了碰我的手臂,手不疼吗
我回过神来,狠狠点头,疼！好疼！
我越界地把手伸到他眼前,要吹吹！
吹吹没用,要敷药才会好。他摇头。
我不走,就要吹吹！
我观察着他的神情,没有一丝不悦。
黎妄无奈地吹了吹,对我说,好了,可以了吗
我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可以了！真的不痛了！
我想,我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8
在船上做了两天,我们到了一处繁华的小镇。
一上岸,就碰上当地办喜事。
锦鲤要吃糖炒栗子,黎妄买！我央着黎妄,站在栗子摊那儿就不肯再挪步。
黎妄无情拒绝,你最近吃了太多,对牙齿不好。
才没有！我跺脚。
黎妄就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告诉我,不可以。
我皱起五官,眼看着就要哭闹起来,一阵热闹的唢呐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霎时间忘了糖炒栗子,两三步跑到前面去,手放在眼睛上方往远处张望,怎么都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忙跑回黎妄身边,拉他,黎妄！黎妄！这群穿红衣服的人在做什么啊
黎妄瞥了我一眼,迎亲。
我不解,什么是迎亲啊
黎妄言简意赅,就是一男一女成亲。
我歪头。什么是成亲啊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成亲。边上看热闹的人插了一嘴,笑着说。
我恍然大悟,拉拉黎妄,黎妄！那我们也成亲吧,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可以成亲！
黎妄明显愣住,你说什么
唢呐声越来越大,迎亲队伍从眼前走过,我凑到黎妄耳边,大声说,黎妄,和锦鲤,我们成亲！
等到迎亲队伍远去,凑热闹的人群散去,黎妄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我睁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他回过神来,看向我。
我冲他弯了弯眼睛,黎妄……
来包糖炒栗子。他对我后边的摊主说。
好嘞,您的糖炒栗子。老板把栗子递给我,和善地说,郎有情妾有意,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伯伯！什么是——唉唉！黎妄你做什么啊！黎妄拉着我的衣领,我话还没说完。
走了。黎妄说。
他不记事,转眼看到新鲜事物,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忘得干净。
黎妄！那边有糖人！我唰唰唰跑过去,阿爷,我要买糖人！
我手指向后面慢两步的黎妄,对阿爷说,黎妄有钱！黎妄付钱！
姑娘,要什么形状的啊阿爷笑吟吟地问我。
嗯……我想也不想地说,要黎妄！
阿爷没太懂,黎妄上前来,麻烦照着我的样子给她画一个,谢谢。
哦,是这样啊,没事！阿爷听完善意的笑了。
糖人拿到手,我就不喜欢糖炒栗子了,塞给黎妄,蹦蹦跳跳地穿过人群,在人群中间呼喊着黎妄快来。
黎妄这一天心情好像很开心,任由着我胡闹。
我冲他笑,招手,黎妄！
黎妄微微弯眸,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笑容消失了。
急迫地叫我,锦鲤！
我不明所以,转头看前方,一头撞上一堵厚实的墙。
啊！我摇晃着站直,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黎妄快步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往后一拉,我就扎进了他的怀里。
我仰头看着他,黎妄,怎么了
黎妄没有理会我,看着和面前的人。
呦,小美人儿！一只油腻的手出现在我视野。
我转身把头埋进黎妄胸口,黎妄！
黎妄摸了摸我的肩膀,安抚我。
滚。他对前面体盘宽大,满脸肥肉的男人说。
你是哪里来的角色,敢这么跟我说话。胖男人吊着眼,不似好人。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崔闯是什么人物！
他身后站了一排拿着棍棒的跟班。
去,给爷好好教训教训他,让这小子知道,这个地方姓什么！他指挥着。
他的侍从听令围上来,黎妄把我护在怀里,反手把其中一个踢出去,杀鸡儆猴！
那个被踢出去数丈远的侍从一口血呕出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崔闯吓得连连叫停。
大侠,不好意思,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位……他看了我一眼,评估着说,这个丫鬟,是你的是你的！
他搓搓手,要是哪天,大侠你厌了,还请告诉我,我实在喜欢的紧。
我为了傻子的形象,一贯是怎么随性就怎么打扮,哪怕黎妄给我穿些大家闺秀的衣服,不到半天,都回变一个样。
这个崔闯因此把我认成黎妄的丫鬟,还真是不冤。
砰！
崔闯飞了出去,如同一块油腻的肥肉,落地后浑身的肉跟着上下抖动。
黎妄这次下脚没那么重,崔闯虽然咿呀咿呀地叫唤,在随从的帮助他,好好的站了起来。
嘴一张想骂,迫于黎妄的淫威,又闭上了。
黎妄……他的表情很不好,我切怯怯地小声喊他。
没事,吃你的糖人。黎妄把糖人塞到我嘴里。
回到住的地方,黎妄一直沉默不说话。
我无聊,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黎妄！你怎么了！
黎妄抬头,动了动唇,问我,你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
我用力点头,是我说的！锦鲤想永远跟黎妄在一起！永不分开！
黎妄笑了,拉过我的手包在手心里,柔声对我说,那我们明天就成亲好吗
我大声说好。
9
第二天,黎妄带着我上街,他说要采买成亲用的东西,都是一些衣服布料之类的,我不是很感兴趣,看到吃的我就走不动道。
锦鲤,听话,松手。
我死死扒拉着桌角,摇头。
嘴里嘟囔的,锦鲤要吃大猪蹄！不想走！
摊主是个大娘,见状好笑道：这位郎君,姑娘要吃就让她吃吧,不然回了家,你保准要被念叨几回。
我期待地望着他。
黎妄松口,行,你在这里一步也不许乱走,知道吗
嗯嗯嗯！我狂点头,嘿嘿一笑。
黎妄,你真好！
黎妄叹了口气,看我好好坐在长凳上等吃的,就安心进了街对面的成衣店铺。
等看不到他后,我看了眼藏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的小厮。
见我看过去,他立刻扬起手,手里两串糖葫芦,冲我左右晃了晃。
我趁着老板娘低头熬汤时,悄悄跑过去。
男人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追过去,等他回过身来,伸出手摊开,向他讨要,糖葫芦！
要糖葫芦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昨天那个崔闯从后面走出来。
我要糖葫芦！我大声重复。
好,你过来,我给你。崔闯说。
我走了过去。
抓住她！崔闯说,他的两个随从上来架住我,把我按在瓦墙上。
护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两根糖葫芦就哄到手。崔闯两手叉腰,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今天,我要把你这个傻子干死在这墙上！放完狠话,崔闯开始扒我的衣服,挂了三圈肉的脸挤进我的脖子,急色地舔着。
我嘴上惊叫着,四肢死命的挣扎。
眼神却毫无波动。
和对面二楼的女人对视着。
师父经常出现在我和黎妄面前,黎妄对她没有防备,也放任我接触。
我想起不久前和师父的谈话。
那时候,我已经确认黎妄爱上了我。
我告诉师父,我会给黎妄一场永世难忘的婚宴,以及,一个不干净的,被人轻浮过的我。
让他到死那一刻都在隔应！
师父听了我的话,当即冷笑起来,锦鲤,你会满盘皆输的。
不,我会赢！我坚定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黎妄吗师父转而问我。
我摇头。
我曾经向他求过爱。师父说,我是组织里唯一的女刺客,我的身体是我最大的武器,这么多年,我们并肩作战,我从来不曾轻视我的身体,在我心里,它是我的伙伴,也是记录我每一次任务的勋章。
但当我志得意满地告诉黎妄,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做一对神仙伴侣时。师父顿了顿,黎妄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说我太脏。
我注意到师父的指尖轻微颤抖起来,很微缩,但存在。
你说,他这么侮辱我,我又怎能放过他呢师父盯着我,语气里是无尽的杀意。
我看着师父,不肯错开眼神。
崔闯彻底扒开了我的衣服,露出里面浅绿色的心衣。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躯体上。
我看着师父,我要告诉她,和黎妄的较量,赢的是我！
噗嗤！崔闯的头滚落下去,就这样和他的身体分了家,剩下的随从跑光了。
没了掣肘,我顺着墙坐下去,泪眼朦胧地望着来人。
惊吓过度,以至根本说不出话。
黎妄冷着脸把我散开的衣服整理好,用力把我拉起来,冷声质问我,我让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是听不懂吗！你是傻子吗！
我这才哭出声来,呜呜呜地叫着,我就是傻子啊！锦鲤本来就是傻子！
你……黎妄冷硬的神色软和下来,抱住我,头抵在我肩膀上,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我吸着鼻子,抽噎着,委屈地埋首在黎妄肩膀。
二楼那个雅间,已经没了客人。
我倏然推开黎妄,把拉紧的衣衫又拉开,恍惚道,锦鲤不干净了,不干净了,有人会来抓锦鲤的,锦鲤会被沉塘的！
不会沉塘,不会沉塘,别怕,锦鲤别怕,他们瞎说的。黎妄抓住我的肩膀,对我说道。
他神色痛苦,却硬是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还在认真安慰我。
我心下一笑,面上求证似地问,真的吗你说,黎妄不骗锦鲤！
真的,黎妄不会骗锦鲤。
好,锦鲤信黎妄！我抬头冲他笑。
10
晚上,儒雅的院子焕然一新。
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黎妄打算过两天再说成亲的事,拗不过我,便顺着我的心意开始装饰。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换上嫁衣,嫁衣很漂亮,看得出,黎妄花了不少心思。
我们在空荡的院子里拜了天地,夫妻对拜,然后进入了洞房。
我坐在床上,难得端庄。
黎妄掀起盖头,望着盛装的我看呆了眼。
黎妄！我好看吗我抿唇一笑,傻子实在是很少害羞,有什么恨不得马上说出来。
有种坦率而天真的稚气。
好看。黎妄眉眼带着喜气,勾唇笑了。
那我们可以喝交杯酒了吗我兴冲冲地跑到桌子旁边,举起两杯酒,暧昧的气氛就这样被打断。
黎妄直起身,无奈而宠溺地看着我,可以,都听你的。
那我们喝交杯酒！我把其中一杯递给他,勾住他的臂弯,跟玩似的催促,开始吧,一二三！
说完,我仰头闷了,被辣的吐舌头,好难喝！
黎妄哂笑着拿过我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我看了一眼,两个杯子都空了。
接下来,就等毒发。
我们说了会小话,什么以后你要听我的,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的糖炒栗子和糖人之类的。
半刻钟就这样过去,黎妄的脸色渐渐不对劲起来。
他控制不住的从凳子上摔下去,血从他嘴角流下来,是黑色的。
这个药是师父组织新制作的,无色无味,没有接触过的人,根本试不出来。
所以哪怕黎妄有通天的本事,他也分辨不出。
锦鲤黎妄意识到什么,向我看来。
我一改傻子的情态,完好地坐在凳子上,黎妄,我不叫锦鲤。
他不解,眼眶霎那间通红。
还记得程家吗我蹲下身去,抽出藏在嫁衣里的匕首,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记得。黎妄很快回答。
我耸耸肩,装作轻松的模样,却发现,我根本装不出来,很简单,我是来复仇的。
想到闻启,父亲,母亲,我就心脏抽痛。
我倔强地不肯眨眼睛,泪水就这样凭空掉下去,那天你杀了我父亲,我母亲,还有——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还有我的新婚丈夫！
你害我家破人亡！
黎妄挣扎着握住我的手,抵在他胸口的匕首刺破了衣裳,他想以此谢罪,对不起。
我摇头,轻轻拿点他的手,别说对不起,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我的仇,我会自己亲手报！
话落,我用力把刀插进黎妄的心脏。
随后,不再看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师父就在门外。
她向我发出邀请。
要不要来我这里,为我做事
不了,这条路不适合我。我走进夜色中。
天地这么辽阔,我总能找到属于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