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又看见了他。
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外套,连手腕上那串檀木珠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1---
第一次是在我妹妹走丢的那一天……
那天爸妈带妹妹上街,我在家突然心慌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
奶奶看我脸色惨白,催我赶紧去找他们。
我刚跑到街口,就听见电话铃响,妈妈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喊。
小蕊不见了!
我浑身发冷,正想冲进人群里找,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向巷子深处。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檀木珠——和我的一模一样,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我的名字林远,但其中一颗裂了一道细缝,像是被什么利器劈过。
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不见了我鬼使神差地往巷子里跑,果然看见妹妹被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牵着。
老太太回头冲我笑,嘴里一颗牙都没有。
我把妹妹拽回来时,她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这件事过去很久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劲——那串珠子是去年爷爷临终前才给我的,上面刻的名字也是他亲手写的。
可那个男人怎么会有
2---
直到去年冬天,我在肉铺帮忙切骨头,电锯突然失控朝我手腕劈来,是那串珠子挡了一下。
珠子崩飞了一颗,裂开的纹路和那天巷子里男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今晚,他又出现了。
我死死盯着街角,他的脸终于从阴影里露出来——是我的脸,只是眼角多了一道疤,像是被电锯划伤的。
他慢慢抬起手,腕上的珠子少了一颗。
而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珠子也少了一颗。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缓缓勾起嘴角,那道疤像蜈蚣般扭曲起来。
路灯突然闪烁,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三个,每个都做着不同的动作——一个在擦血,一个在数珠子,最后一个正举起电锯。
你终于发现了
三个影子同时开口,声音却来自我背后。
3---
我猛地转身,冰冷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上。
那个我不知何时已经贴在我身后,缺失的檀木珠位置正在渗出暗红的液体。
每少一颗珠子,就会多一个你
他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腕,我惊恐地发现第三颗珠子正在慢慢变透明。
远处传来电锯的轰鸣声,街角又走出两个身影——一个捂着流血的眼角,一个手腕上只剩五颗珠子。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小远,你什么时候把妹妹接走的
配图是妹妹站在游乐园门口,牵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今天,可妹妹明明已经...
低头再看手腕时,第四颗珠子裂开了。
这次我清楚地听见了爷爷临终时的声音。
记住,这串珠子不能少...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路灯全部熄灭,黑暗中无数双和我一样的眼睛同时睁开。
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4---
黑暗中那些眼睛越靠越近,我能闻到他们身上混合着血腥与檀香的气味。
最可怕的是,每个我手腕上的珠子都在以不同速度消失——有个只剩三颗的,整条手臂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后面的砖墙。
现在你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最初出现的那个我轻声说。他举起只剩两颗珠子的手腕,小指已经开始消散。
这不是护身符,是计数器
手机又震动起来,妹妹发来语音消息。
点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从未发出过的诡异笑声。
哥哥,这个叔叔说要带我去找奶奶...
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电锯的嗡鸣。照片里那个鸭舌帽男人此刻就站在我面前,他摘掉帽子——右眼位置是个血窟窿,正不断往外渗着木屑。
路灯突然恢复,刺目的白光中,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
新的影子没有五官,只有手腕处浮现出模糊的珠串轮廓。
而最初那个我已经消散到胸口,他最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最后一颗珠子消失...
我疯狂地数着自己的珠子,却发现根本数不清——每次眨眼,数量都在变化。
最靠近我的那个透明人影突然扑来,在相触的瞬间,我们手腕上的珠子同时发出脆响。
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脑海:电锯失控的瞬间、妹妹失踪的下午、奶奶临终时诡异的微笑...每个场景里都站着不同数量的我。
5---
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我低头看见第五颗珠子正在融化,暗红色液体顺着掌纹蔓延。
液体流过的地方,皮肤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刻痕——是爷爷的字迹,但写的是别人的名字。
此刻我才惊觉,那些透明人影手腕上残缺的珠串,刻着的都是林远。
当第六颗珠子出现裂痕时,整条街道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我同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那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手里牵着个戴鸭舌帽的小女孩。
老太太咧开没有牙齿的嘴,递过来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我颤抖着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无法移动——不知何时,地面渗出的暗红液体已经凝固成胶状,将我的鞋底牢牢黏住。
老太太枯枝般的手指捏着桂花糕,糕点上霉斑的纹路竟组成我妹妹的脸。
小女孩摘下鸭舌帽,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右眼位置嵌着半颗檀木珠。
吃吧!
所有透明人影突然齐声开口,声音像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到桂花糕的瞬间,整条街道突然扭曲旋转。
霉斑里妹妹的脸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无数个正在消散的我。
手腕传来剧痛,第六颗珠子彻底碎裂。裂纹中渗出黑色雾气,在空中凝结成爷爷佝偻的身影。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肤。
你以为当年挡住电锯的是珠子
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黑雾从七窍涌出。
是我们啊!
老太太的笑声突然变成妹妹的啜泣声。
6---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林远,但笔迹各不相同。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歪歪扭扭刻着妹妹的名字林蕊,墨迹新鲜得像是刚用血写上去的。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突然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妈妈血肉模糊的面容。她机械地重复着。
小远,你什么时候把妹妹接走的
每问一次,我手腕上就有一颗珠子变成蛆虫,扭动着钻入血管。
当第七颗珠子开始变色时,整条街道的墙壁突然渗出鲜血。
血珠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还剩三十秒
所有透明人影同时开始倒计时,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我耳膜出血。
最恐怖的是,倒计时的速度越来越不一致——有人数到15时,其他人刚数到23。
妹妹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她冰凉的小手按在我正在消失的胸口。
哥哥,我们该去陪奶奶了
她掀开裙摆,大腿内侧刻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檀木珠纹身,只是所有珠子都已经裂开,里面蜷缩着微型的人偶,全是不同年龄段的我。
当倒计时数到1时,世界突然静止。
6---
我最后看见的,是无数双从血泊中伸出的手,每只手腕都戴着残缺的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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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同时抓住我的瞬间,我听见爷爷的声音在颅骨内回荡。
现在轮到你来当珠子了!
最后的意识里,我发现自己正被串在一根红线上,身旁是其他正在刻字的林远。
握着刻刀的手我很熟悉——那是去年冬天,被电锯劈开的、我自己的手。
刻刀落下时,我竟感觉不到疼痛。木屑簌簌掉落的声音里,我逐渐看清红线另一端拴着的景象——奶奶的梳妆台前,妈妈正用染血的木梳给妹妹编辫子。
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我的脸,右眼嵌着半颗珠子,左脸爬满霉斑状的刻痕。
第三十七个!
爷爷的声音从刻刀里传来。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在分裂,左眼看到的是此刻的工作台,右眼却看见妹妹踮脚把珠串戴在鸭舌帽男人手上。
那个瞬间我终于明白,每个我消散时看到的最后一幕都不相同——有人看见电锯劈开童年的房门,有人看见奶奶在煮一锅会蠕动的桂花糕。
刻完最后一笔时,我的手腕突然能动了。可还没等庆幸,就看见皮肤下浮现出妹妹的掌纹。
现在这具身体里装着两个意识,每当妹妹在记忆里尖叫,我的指尖就会渗出檀香味的血珠。
工作台对面坐着第七个正在雕刻的我,他手里的木胚已经长出我的睫毛。
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我不受控制地跑到门口,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摔在血泊里,手腕珠串正在疯狂旋转。
当他抬头时,脖颈发出檀木开裂的声响——那下面藏着二十年后我的脸,正透过少年撕裂的皮肤朝我微笑。
该去接妹妹了
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可当我转身,只看见砧板上摆着颗布满牙印的檀木珠,珠芯里困着个透明人影,正用我的笔迹在血管上刻林蕊。
冰箱突然自动打开,每层隔板都站着个戴不同数量珠串的我,他们同时举起流血的手腕,拼出妹妹失踪那天的日期。
最顶层的冷冻柜里,蜷缩着穿蓝布衫的奶奶。
7---
她青紫的手指捏着半块冻僵的桂花糕,糕体裂开的纹路组成我此刻惊恐的表情。
当我想后退时,发现地板变成了串巨大的珠串,每个木珠都在渗出暗红液体,倒映着不同时间线的我消散的瞬间。
阁楼传来电锯启动的声音。
我冲上楼时,正撞见十八岁的自己在锯工作台——每个木屑溅落的位置,都凭空出现个戴珠串的透明人影。
而被锯开的木头断面里,密密麻麻嵌着妹妹不同年龄段的牙齿。
哥哥帮我数珠子!
背后传来妹妹的童声。
我转身时,她脖子上的珠串突然崩断,木珠滚落满地变成活蛆。
这些蛆虫疯狂啃食我的影子,每吃掉一块,就有新的我从阴影里爬出来。
他们手腕上的珠串刻着倒计时,而所有数字加起来正是我的年龄。
地下室的木门突然洞开。
在无数悬吊的珠串中央,我看见最初的我正被红线缠绕成茧。
他胸口嵌着的木珠突然转动,露出妹妹的右眼——那瞳孔里映出的,是正在雕刻第三十八个木偶的、我此刻沾满木屑的手。
阁楼的电锯声突然停了。
我听见水滴声,低头发现是手腕渗出的血珠在地板上组成妹妹的生日。
血珠突然全部立起来,变成微型墓碑,每块碑文都刻着林远之墓,死亡日期却是未来的某天。
冰箱里的我们开始同步眨眼,频率逐渐与我的心跳重合。
当心跳达到某个临界点时,所有冷冻的我突然转头,露出后脑勺——那里都嵌着半颗木珠,珠面浮现出奶奶临终前的画面:
她枯瘦的手指正把一颗带血的木珠塞进婴儿妹妹的嘴里。
8---
工作台的木屑突然悬浮起来,拼成妹妹失踪当天的校车时刻表。
最恐怖的是,表上所有时间数字都在缓慢蠕动,渐渐变成我手腕珠串的数量。
当最后一个数字变化完成时,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冲上楼,看见电锯切开的不是木头,而是无数层叠的我的皮肤。
每层皮肤下都藏着一张妹妹的素描,画纸边缘沾着檀木屑。
最底层的画突然开始渗血,画中的妹妹转过头,嘴唇开合着说。
哥哥,你找到我的珠子了吗
地下室的茧发出裂帛声。
红线寸断的瞬间,整个房子的灯全部熄灭。
黑暗中,所有我手腕的珠串同时发出绿光,照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手印——全是妹妹的,但每个掌纹都与我完美重合。
最上方的手印正在滴血,组成一行新字。
你才是第三十八颗。
厨房突然飘来桂花香。
砧板上的木珠滚到地上,裂开露出微型电锯,正在自动雕刻我的脸。
当它刻到右眼时,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镜子都映出同一个画面:妹妹站在停尸房,正把珠串戴在一具尸体手上——那具尸体穿着我今天的衣服。
震动停止时,我发现自己坐在奶奶的摇椅上。
怀表显示的时间是妹妹失踪那天的下午三点,表盖内侧刻着。
每个林远都会重复三十八次
窗外传来孩童笑声,我透过血红的玻璃看见——十二岁的我正牵着妹妹走进雾气里,而他们身后的柏油路上,躺着串正在融化的血珠。
摇椅突然开始自行摇晃,吱呀声中我摸到扶手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低头细看,那些划痕竟组成无数个正字,最后一个字的末笔还带着新鲜木屑。
怀表指针突然逆时针飞转,表盘玻璃映出我身后站着个人影——她穿着妹妹失踪时的蓝裙子,但裙摆下露出的是我穿着工装裤的腿。
梳妆台的镜子突然蒙上水汽,浮现出三十八个指纹重叠的掌印。
当我伸手擦拭时,整面镜子突然碎裂,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厨房:妈妈正在用染血的木梳搅拌汤锅,锅里浮沉着我的指甲。
最大的镜片突然翻转,背面用血画着家族树——所有林远的名字都被红线串联,终点连接着妹妹空荡荡的瞳孔。
阁楼传来弹珠落地的声响。
9---
我拾级而上时,发现楼梯扶手的木纹变成了缠绕的血管,随着我的脚步逐渐显现妹妹的脑部CT影像。
顶楼门缝里渗出檀香味,推开门看见电锯悬在半空,正在自动切割空气——每道虚划的轨迹都会掉落真实的人体组织,最新掉下的是我右耳的软骨。
地下室的茧完全裂开了。
红线散落成头发般的细丝,缠住我的脚踝开始往皮肤里钻。
丝线经过的血管纷纷凸起,在皮下组成妹妹的日记内容。
今天哥哥又刻了个自己
最长的红线突然绷直,指向墙角的旧皮箱——箱锁是我左眼的形状,而箱内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颗带血的眼球,每颗虹膜上都刻着当天的日期。
厨房传来剁肉声。
我踉跄着跑去,看见砧板上堆着三十八个指节,每个断面上都有一圈木纹年轮。
冰箱门突然弹开,冷气凝成的白雾中浮现出妹妹的轮廓,她伸手按下我的左胸——心跳停止的瞬间,所有冷冻隔层里的我同时开始雕刻新的木偶,这次用的木料是我的腿骨。
怀表突然发出婴儿啼哭。
掀开表盖看见秒针是微型电锯,正在切割表盘上我的照片。
当锯到咽喉位置时,整栋房子所有的木制品开始渗血,窗框流下的血滴组成妹妹的课程表——周三下午的手工课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
第三十八次练习:如何雕刻哥哥。
10---
雾气中的童声越来越近。
摇椅的晃动频率突然与心跳同步,坐垫下伸出青紫的小手,掌心托着颗发霉的桂花糕。
糕体裂开的瞬间,我听见三十八个我在不同时空同时尖叫——而十二岁的我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滴血的鸭舌帽,帽檐下露出的是我现在惊恐万状的脸。
摇椅突然停止了晃动。
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木质化,皮肤下浮现出木纹般的血管。
指甲缝里渗出檀木屑,每一粒都带着妹妹的头发。
阁楼的电锯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像是从我的胸腔里发出的——肋骨间长出了锯齿,正在缓慢切割我的内脏。
厨房飘来的桂花香突然变得腥臭。
我踉跄着走去,看见冰箱门大敞着,里面挂满了用红线串起的牙齿。
最上层摆着个玻璃罐,浸泡着三十八个微型木偶,每个都穿着我不同年龄段的衣服。
当我触碰罐子时,水面突然映出妹妹的脸——她嘴角撕裂到耳根,正用我的声音说。
该换牙了
地下室的茧丝突然全部绷断。
11---
红线像活蛇般钻入地板缝隙,地面随即隆起三十八道血痕,组成巨大的家族树根系。
树根末端缠绕着我的脚踝,皮肤被勒出木纹般的印记。
墙角的皮箱自动打开,三十七颗眼球同时转向我,虹膜上的日期开始倒计时。
梳妆台的碎镜片突然悬浮起来,组成妹妹完整的笑脸。
她张开嘴,露出满口木质的牙齿——每颗牙面上都刻着林远的微型墓碑。
当我后退时,镜片又重组为奶奶的脸,她干枯的嘴唇蠕动着。
你数错珠子了
手腕的珠串突然收紧,木珠表面裂开小孔,钻出带倒刺的红线。
这些线头自动缝补着我开裂的皮肤,每针都穿过一块冷冻的我的组织。
最恐怖的是,缝线打结时总会形成妹妹的指纹。
阁楼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天花板渗出三十八个血手印,组成妹妹跳房子的图案。
最后一个方格中央,悬着滴凝固的血珠——透过它,我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正把木珠塞进婴儿妹妹的喉咙。
怀表的电锯秒针突然卡住。
表盘渗出木浆,渐渐凝固成妹妹的乳牙形状。
牙齿咬合时,整栋房子的门窗同时浮现出血色木纹,所有把手都变成了我在不同年龄段断指的形状。
地下室的茧丝突然全部绷直,指向我的太阳穴。
红线末端浮现出微型刻刀,开始在我头骨上雕刻第三十八道纹路。
随着雕刻深入,记忆像木屑般剥落——每片都显示着妹妹把木珠塞进我伤口的画面。
当最后一道刻痕完成时,整栋房子突然安静得可怕。
12---
我听见自己心跳声变成了木鱼敲击,而每一次敲击,都有个我在冷冻柜里完成新的木偶。
最底层的冷冻格里,穿蓝布衫的奶奶缓缓举起手,她掌心里躺着颗带血的木珠——珠面映出的,是我正在变成妹妹的脸。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前。
镜中的我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和妹妹一模一样的笑容。
更可怕的是,我的牙齿正在一颗颗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木珠声。
每颗牙齿滚到墙角时,都会自动嵌入墙面的凹槽——那里已经整齐排列着三十七颗木珠。
衣柜门突然自动打开,里面挂着的全是蓝布裙。
当我后退时,裙摆无风自动,每件裙子的下摆都渗出新鲜的血迹,在地板上汇成一行字。
还差最后一件
我的皮肤开始发痒,低头看见无数细小的红线正从毛孔中钻出,在体表编织着蓝布裙的纹路。
13---
天花板的吊灯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八盏摇曳的红色灯笼。
每盏灯笼上都用金粉画着妹妹的肖像,而灯笼穗竟是我的头发。
最中央的灯笼突然坠落,灯罩碎裂后滚出个沾满木屑的胎儿——它睁开的眼睛里,嵌着两粒刻有日期的木珠。
厨房传来磨刀声。
走进去时,我看见三十八把刻刀在砧板上自动打磨,每把刀的刃口都沾着不同时期的我的血液。
冰箱门上的水珠突然组成妹妹的课程表,今天的作业栏写着。
完成哥哥的最后一刀
地下室的皮箱发出婴儿啼哭。
打开后发现里面蜷缩着个木质人偶,它正在用我的声音重复。
姐姐,我疼
人偶的后脑勺有个锁孔,当我颤抖着插入钥匙时,整个头盖骨像八音盒般弹开——里面整齐排列着三十八片脑组织标本,每片都标注着林远记忆备份。
14---
阁楼的地板突然变成透明玻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竖井。
井壁上钉着三十八具木偶,全都保持着我在不同年龄段的睡姿。
最底层的木偶突然抬头,它手里举着的牌子上写着。
欢迎第三十八号实验品
怀表在这时完全木质化了。
表盘上的数字变成三十八个迷你墓碑,秒针变成刻刀,正在墓碑上刻下今天的日期。
当时针与分针重合时,整栋房子所有的木制品都开始剧烈震动,墙缝里渗出带着桂花香的鲜血。
我最后看见的,是十二岁的自己站在镜子前。
他手里拿着染血的刻刀,而镜中映出的,是穿着蓝布裙、满脸木纹的我。
在我们相视而笑的瞬间,整面镜子突然长出獠牙,将两个林远同时吞了进去。
地下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我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每一粒都映出妹妹扭曲的笑脸。
脚边的木珠开始自行滚动,在地板上拼出欢迎回家的字样,那些字母的笔画全是用我历年伤口结的痂拼成的。
墙壁上的霉斑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只小手在抓挠墙纸。
剥落的墙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家族相册,每张照片都在缓慢变化——所有人的脸都在逐渐变成妹妹的模样。
14---
当我惊恐地撕下照片时,相纸背面渗出粘稠的树汁,指纹按上去就会浮现出对应家庭成员的死亡证明。
厨房的水龙头自动拧开,流出的红色液体带着浓重的桂花香。
我伸手接住时,掌心的液体突然凝固成眼球状,瞳孔里倒映着十二岁的我正在后院埋木盒的场景。
更可怕的是,随着血泪不断流下,整个厨房的瓷砖缝隙里开始长出细小的木芽,那些嫩枝顶端都顶着微型人脸。
阁楼的楼梯突然多出半级。
当我踩上去时,整栋房子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儿笑声。
抬头看见天花板垂下的风铃,每串都是用乳牙和指骨串成的,碰撞时发出的竟是妹妹哼唱的摇篮曲。
最长的风铃末端挂着个透明胶囊,里面泡着片正在跳动的大脑皮层。
地下室突然传来锯木头的声音。
顺着声源找到的工具箱里,所有工具把手都裹着人皮,上面还保留着我的体温。
电锯启动时自动在墙上锯出妹妹的身高刻度,最新的一道痕迹旁写着。
哥哥,这次能长高吗
卧室的窗帘无风自动,掀起的瞬间露出窗外三十八个我。
他们整齐地站在暴雨中,每个人都捧着不同部位的内脏。
当闪电亮起时,我看见他们的脚踝都连着红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我的肚脐里。
卫生间的镜子上突然浮现水雾,擦开后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在用刻刀修整面部骨骼。
真实的痛感从颧骨传来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脸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清晰可见的木纹里,流动着掺了骨粉的红色树浆。
最后听见的是怀表发出的报时声。
木质表盘裂开的缝隙里,三十八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同时眨动。
当它们齐声说出时辰到了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变成了会震动的木簧片。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指关节处正在长出细小的木刺。
每拔出一根,就会从伤口里渗出带着桂花香的树脂,滴落在地板上立刻长出微型的人形树苗。
那些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树冠渐渐形成三十八个不同年龄段的我的轮廓。
客厅的座钟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摩擦声,钟摆变成了正在滴血的手术刀。
随着每一次摆动,刀尖都会精准地削下我的一小片记忆。
被削落的记忆碎片像落叶般飘向壁炉,在火焰中化作灰烬时,我闻到了童年时妹妹常吃的止咳糖浆的味道。
15---
卧室的床单开始蠕动,掀开后发现床垫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
每个孔洞里都探出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埋在我皮肤下的木钉。
当我试图扯断这些线时,整张床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木偶加工厂——流水线上正在批量生产的,全是穿着蓝布裙的我。
餐厅的餐盘自动摆满食物,每道菜都是用我的器官雕刻而成的。
汤碗里漂浮着三十八片不同形状的脑组织,叉子插进去时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最可怕的是当我想逃离时,发现餐椅已经和我的大腿生长在一起,木质纤维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
书房的书架突然倒塌,所有书页都变成了我的皮肤标本。
每翻一页,对应的身体部位就会失去知觉。
当翻到记载着妹妹死亡真相的那页时,整本书突然渗出鲜血,书脊裂开露出里面正在跳动的心脏——上面刻着林远第三十八号备用件。
阳台的栏杆突然变成森森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妹妹的日记。
风吹过时,这些骨头发出凄厉的哨声,组成妹妹临终前的呓语。
哥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尾声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肋骨正在变形,逐渐呈现出同样的刻痕。
最后听见地下室传来电锯启动的声音。
顺着声音走去时,发现所有的台阶都变成了我的脊椎骨。
每下一级,就会有一段记忆被强制删除。
当走到最底层时,我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正拿着电锯,而手术台上捆着的——是正在木偶化的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