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狼王与魔王 > 第一章


慕青云,你他妈再追,老子就脱衣服了!

我拉满弓弦,冷笑:脱,本王倒要看看,你这狼崽子有几两肉。

箭离弦的刹那,那混蛋真扯了腰带——

月光下白花花一片晃了眼,我手一抖,箭射偏了。

他趁机扑来,犬齿抵住我喉结:王爷,箭法不行啊。

妈的,这哪是狼分明是狐狸精!

1、

嗖——

羽箭破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时,我正仰头看着那只苍鹰坠落。

王,是只成年苍鹰。

侍卫捧着猎物跪在我马前,声音里带着讨好的颤抖。

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随手把重弓甩到背上。

草原上的风夹杂着青草和血腥味,吹得人莫名烦躁。

远处城池的轮廓在夕阳下像头蛰伏的巨兽,而我是它唯一的主人。

回城。

马蹄声在草原上踏出沉闷的节奏,身后侍卫们马背上挂满的猎物随着颠簸晃荡。

每次狩猎归来都是这样,城里那些贱民会像见了瘟神似的缩在路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今天不太对劲。

城门近在咫尺时,我猛地勒住缰绳。

那只鹿——

通体雪白,角如珊瑚的灵鹿,正站在护城河对岸冲我歪头。

它眼睛里闪烁的狡黠光芒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毒杀我娘亲的夜晚,宫灯映照下,父王眼底也是这般诡谲的光。

追!

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灵鹿转身就跑,四蹄在草地上踏出银线般的轨迹。

箭囊在腰间叮当作响,我抽箭搭弓的瞬间,那畜生突然一个急转,径直扎进了那片被称作雁不归的禁林。

王!去不得!

侍卫长脸色煞白地拦住我,那林子里有吃人的狼群,还有...

我一鞭子抽在他脸上:滚开。

树影如鬼爪般扑面而来时,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这片林子叫雁不归。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潮湿。

靴子踩断枯枝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拔出匕首在最近的树干上刻下记号。

出来啊,小东西。

我压低声音,剑刃在鞘中微微震颤。

那只白鹿肯定不是普通猎物,它引我来此的意图简直写在脸上。

狼嚎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先是左边,接着右边,最后四面八方都是绿莹莹的眼睛。

我后背抵上一棵古树,剑已出鞘三寸。

这些畜生居然懂得战术配合,呈扇形缓缓逼近。

啧,还挺热闹。

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我差点一剑捅上去。

树杈上蹲着个穿虎皮坎肩的野人,乱蓬蓬的头发里别着根骨簪。

最气人的是他怀里抱着那只白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鹿耳朵。

你的

他冲我扬了扬下巴,鹿角随着动作轻晃,现在是我的了。

我剑尖直指他咽喉:找死

野人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

他抱着鹿轻盈落地,衣摆扫过枯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距离足够我看清他眼角有道疤,像被什么猛兽抓出来的。

想要鹿行啊。

他单手把鹿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手突然拍上我胸口,拿你自己来换。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的瞬间,突然变了脸色。

这招云手摘星是逍遥派入门十二式里的变招,我娘亲独创的起手式。

你是谁

我剑已完全出鞘,寒光映亮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野人猛地后撤三步,白鹿趁机蹿进灌木丛。

他右手按在腰刀上,左手指节无意识地敲击——

这习惯性动作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八岁那年,娘亲教我认穴位时总爱这样敲我手背。

凌睿。

他歪头打量我,突然吹了声呼哨,你呢

狼群随着哨声退入阴影,但我分明看见有只灰狼叼走了我的箭囊。

这混蛋是故意的,他知道弓箭对我意味着什么。

慕青云。

我剑尖在地上划出深痕,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你会死在我手里。

凌睿突然大笑,笑声惊起一群夜枭。

他转身跃上树枝的动作行云流水,虎皮坎肩在暮色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省省吧小王爷,

他在树梢间腾挪,声音忽远忽近,你那套剑法我六岁就会拆招了。

最后一句话飘下来时,他人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想要箭囊明晚子时,狼牙湖畔见。

我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

树干上的刻痕不知何时被蹭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箭头标记,指向丛林更深处。

有意思。

我踢开脚边的枯枝败叶,循着标记往前走。

这么多年来,终于遇到个不怕死的。

2、

狼牙湖比想象中好找——

循着狼嚎声就行。

月光下的湖面像块摔碎的镜子,凌睿盘腿坐在最大那块碎片上,我的箭囊就搁在他手边。

迟到了半刻钟。

他头也不抬,正用匕首削着一根木棍,你们城里人都这么不守时

我甩手把剑鞘掷向他面门。

凌睿手腕一翻,木棍精准点中鞘尾。

叮的一声脆响,剑鞘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落回我手里。

逍遥派'回风拂柳'。

我眯起眼睛,你跟林轻尘什么关系

凌睿削木棍的动作顿了顿。

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那道疤突然显得格外狰狞。

他慢条斯理地把匕首插回靴筒,突然甩手把木棍朝我掷来。

打赢我就告诉你。

木棍破空的瞬间,我侧身避让,剑锋贴着棍身划过。

凌睿却已经鬼魅般贴到我背后,一掌拍向我后心。

这招推窗望月本该是剑招,被他化用在掌法上,威力居然不减反增。

我们俩从湖畔打到浅滩,又从浅滩打到树顶。

他腰刀始终没出鞘,单凭掌法就接住我七十六招杀招。

打到后来,两人都气喘吁吁地挂在同一棵歪脖子树上,中间隔着三根颤巍巍的树枝。

你娘没教过你尊师重道

凌睿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按辈分你得叫我师兄。

我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树枝承受不住突然加重的力道,咔嚓一声断裂。

两人同时落地,溅起的泥水糊了满脸。

放屁!

我揪住他衣领按进泥里,我娘十年前就死了!

凌睿没反抗,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显得那道疤更长了。

他忽然抬手按在我左胸,指尖正中心脏位置。

逍遥派心法,气走璇玑。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每次出剑前都会无意识运转周天,这个习惯...

是你娘亲纠正了许久都没改掉的毛病。

我松开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你怎么会知道

凌睿从泥水里爬起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草。

他解下腰间酒囊灌了一口,随手抛给我。

劣质烧刀子的味道冲得人眼睛发酸,但莫名让人想起娘亲药圃里的当归。

因为最后那三年,

他指了指我胸口,是我在帮她纠正你的招式。

酒囊掉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我盯着湖面破碎的倒影。

恍惚看见八岁那年的自己站在悬崖边,看着父王的靴子把娘亲踢下深渊。

带我去见她。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

凌睿弯腰捡起酒囊,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走向密林深处时,狼群不知从哪钻出来,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跟紧了,

他没回头,迷路可没人给你指方向。

3、

酒囊里的劣酒烧得喉咙发痛,我盯着凌睿的背影,靴底碾碎了几颗石子。

这家伙走路像猫,半点声响都没有,活像个孤魂野鬼。

再走慢点,我保证你后脑勺能多个箭孔。

我拇指顶开剑鞘三寸。

凌睿头也不回地吹了声口哨,树丛里立刻蹿出两只灰狼,一左一右跟在我身后。

畜生们龇着牙,喉咙里滚着低吼,活像在押送犯人。

怕你迷路。

他终于回头,月光下那道疤像条蜈蚣在笑,上次有个猎人在林子里转了三天,最后...

最后怎样

最后成了狼粪。

他咧嘴露出犬齿,不过你放心,我让它们今天都吃饱了。

我差点拔剑砍了那两颗碍眼的犬齿。

这家伙说话时总爱歪着头,活像在逗弄什么宠物。

树影越来越密,月光被撕成碎片洒在地上,我靴子突然踢到个硬物。

是块墓碑。

到了。

凌睿突然正经起来,手指拂过青苔覆盖的石碑。

我凑近看,上面刻着林氏轻尘四个字,右下角还有行小字——

不孝徒凌睿立。

我膝盖砸在泥地里时,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十年了,我根本不知道娘的遗体在哪,现在这野人告诉我...

这个墓碑是假的。

凌睿突然蹲下来跟我平视,你娘没死。

我揪住他衣领把他掼在树上,剑尖抵着他喉结:你最好有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

否则怎样

他居然在笑,杀了我那你永远见不到她了。

剑尖往前送了半寸,血珠顺着他的脖子滚进衣领。

凌睿眼睛都没眨,慢悠悠从怀里摸出块帕子。

素白绸缎上绣着朵青云,边角已经泛黄——

是我八岁那年,娘亲给我擦汗用的那块。

百晓生。

我松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年指点我武功的百晓生...

是你娘。

凌睿揉着脖子站起来,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包括你把你爹吊在城门上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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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那天我浑身是血站在城楼上,确实看见人群里有道白影似曾相识...

为什么不相认

我听见自己声音哑得可怕。

凌睿突然暴躁地踢飞一块石头:因为她快死了!所以让我立了碑,十年前你爹那杯毒酒...

他猛地刹住话头,扭头就往密林深处走,跟我来。

我追上他时,发现这混蛋眼眶红了。

狼群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我们俩在参天古木间穿行。

远处隐约有灯火,是间搭在树上的木屋。

她今天不在。

凌睿突然在树下停住,去采药了,每月十五都去。

我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木梯,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一直住这儿

嗯。

他挠挠头,算是...替她看着你。

我剑鞘砸在他肩上:所以那些年我练功时突然飞来的石子...

是我扔的。

他居然理直气壮,你马步扎得跟瘸腿蛤蟆似的,我看不下去。

我揪住他领子往树上撞时,不小心撞开了屋门。

月光漏进去的刹那,我看见墙上挂满小木牌——

每块都刻着日期和我干过的大事。

你娘做的。

凌睿挣开我,从你十三岁第一次杀人,到上月收服漠北十八部...

我喉咙发紧。

最近那块木牌还带着新木茬,上面写着:青云二十岁生辰,未饮醉。

她每年都给你煮长寿面。

凌睿声音突然轻下来,虽然...你一口都没吃着。

我拳头砸在树干上,震落几片叶子。

凌睿这个混蛋,偏偏在这时候递来块帕子——

又是白的,角上绣着朵青云。

擦擦。

他别过脸,你鼻涕快掉我鞋上了。

我抢过帕子时,指腹蹭到他掌心的茧子,厚得不像话。

这家伙到底扔过多少石子

带我去找她。

我把帕子塞回他怀里,现在,立刻,马上。

凌睿突然笑了:行啊,叫声师兄来听听。

我剑出鞘的瞬间,他猴子似的蹿上树梢。

月光下那道疤活了过来,随着他大笑的节奏扭动:来追我啊小师弟,追到就告诉你娘在哪~

狼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地方叫雁不归了——

因为追着这混蛋跑,神仙都得迷路!

4、

木屑簌簌落在我肩头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凌睿蹲在树杈上歪头看我,月光把他睫毛的阴影拉得老长,活像只好奇的乌鸦。

你娘采药的地方...

他随手掰断一截枯枝,就是你们王府后山。

我剑锋劈开他脚底的树枝,这混蛋轻飘飘跃到另一棵树上。

十年了,我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后山练剑,却从没发现...

因为她不想见你。

凌睿突然收起嬉皮笑脸,确切地说,是不敢。

他甩手扔来个东西,我接住才发现是半块铜镜。

镜面映出我扭曲的脸,背面刻着青云二字——

是我八岁那年打碎的那面。

娘亲当时笑着说要留着给我娶媳妇用,现在它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你爹放的火。

凌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热气喷在我耳根,她爬出悬崖时带着这个,还有...

我肘击落空的瞬间,他已经退到三步开外,手里晃着个眼熟的铁盒——

我埋在床底下那个!

还给我!

我扑过去时踢翻了火堆,火星溅在凌睿裤脚上烧出个洞。

他居然不躲,反而把铁盒举过头顶:来拿啊小瘸蛤蟆。

我拔剑的姿势肯定很狰狞,因为树梢的猫头鹰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凌睿突然把铁盒抛过来,我接住的瞬间听见咔嗒轻响。

盒子里空空如也。

秘籍呢

我掐住他脖子把他按在树上,树皮簌簌往下掉。

凌睿涨红着脸笑:你娘...咳咳...烧了...

他掰开我手指时,掌心全是汗,她说逍遥派...绝学...咳...不该留在世上...

我松开手,他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四周黑得只能听见他拉风箱似的呼吸声。

为什么

我嗓子眼发苦。

凌睿的答案伴随着夜枭的啼叫:因为练到第十重会走火入魔。

他揉着脖子站起来,你爹就是知道这点,才...

我踹断的树枝擦着他脸颊飞过,留下道血痕。

十年前那个雨夜在脑子里闪回——

娘亲被灌下毒酒时,父亲确实说过你们逍遥派的功夫...

后面的内容被雷声淹没了。

你娘改过心法。

凌睿突然凑近,血腥味混着松木香,所以你能活到现在。

他指尖点在我丹田时,我竟没躲,每月初一十五,她都在后山看着你练功。

我拍开他的手,剑鞘砸在他肩上:那你呢



他歪头的样子特别欠揍,我是她捡来试功的小白鼠啊。

说着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个火焰状的疤,

第十重改完那天,我这儿冒了三天青烟。

我笑出声时才发现眼泪糊了满脸。

凌睿这个混蛋,居然用沾血的手指给我擦脸,结果越擦越花。

带我去后山。

我打掉他的手,现在。

凌睿突然吹了声口哨,远处传来狼群的回应。

他转身时发梢扫过我鼻尖:追上我再说,小师弟~

我揪住他辫子往后拽时,这泥鳅似的家伙居然金蝉脱壳——

把外袍留在我手里,人已经蹿出三丈远。

月光下他中衣背后赫然绣着朵青云,针脚歪歪扭扭,像是我娘早期的手艺。

跑什么跑!

我施展轻功追上去,你衣服还在我手里!

凌睿的回话飘在夜风里:送你了!反正也是你娘做的——

我差点撞树。

这混蛋居然边跑边脱裤子!

那条破破烂烂的外裤飞过来罩住我脑袋时,我发誓要把他钉在王府大门上风干。

狼嚎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起。

等我把裤子从头上扯下来,凌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雪白的中衣在树梢间一闪而过。

王八蛋!

我剑气劈开挡路的灌木,你给老子等着!

远处传来他模糊的哼唱,调子居然是我们王府的摇篮曲。

我踩断第三根树枝时突然醒悟——

这混蛋是故意引我去后山!

月光突然大亮,我刹住脚步时,已经站在悬崖边上。

下方雾气缭绕中,隐约有个白衣人影正在采药。

心跳声大得吓人。

我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半块铜镜,却摸到个硬物——

凌睿那件破外袍口袋里,居然塞着把我小时候玩的木剑。

剑柄上刻着新字:丑时三刻,老地方。

雾气突然翻涌,白衣人影似乎抬头看了一眼。

我后退时踩到个东西,捡起来发现是凌睿的腰带——

这混账到底脱了多少件衣服!

树丛里传来窸窣声,我剑锋所指之处,钻出来只灰狼,嘴里叼着凌睿的靴子。

他人呢

我剑尖抖了抖。

灰狼放下靴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比划了个极其下流的手势,然后扭头就跑。

我追着狼影冲进密林时,听见悬崖下方传来声轻叹。

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我膝盖发软,差点跪进荆棘丛里。

凌睿说得对,我确实是个瘸蛤蟆——

连追只脱光的狼都能左脚绊右脚。

5、

丑时的露水打湿了我的剑鞘。

我蹲在后山老松树上,数着第七只路过的夜枭。

凌睿这个混蛋,说好的丑时三刻,现在月亮都快沉下去了——

看够了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我的剑已经刺穿了松枝。

凌睿倒挂在树梢上,发梢扫过我的鼻尖。

这厮居然换了身月白长衫,腰间还假模假式地别了管玉箫。

装什么文人雅士。

我揪着他领子把人拽下来,我娘呢

凌睿突然捂住我的嘴。

他的手掌有股药草苦香,指缝里还沾着新鲜泥土。

别出声,

他压低嗓音,你娘在崖下采夜交藤。

我掰开他的手指,舌尖尝到血腥味——

这混蛋掌心有道新伤。

你手怎么了

被狼啃了。

他漫不经心地甩甩手,比起这个...

突然拽着我滚进灌木丛。

松针扎进后颈的瞬间,我听见崖边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月光勾勒出一个佝偻的白影。

斗篷下露出半截银白长发,随着采药的动作轻轻摇晃。

我的剑穗突然缠住了凌睿的手指,两人同时僵住。

她每日子时来,

凌睿的呼吸喷在我耳畔,采够三株就回。

他忽然掰过我的下巴,敢喊出声我就把你踹下崖。

我咬破了他的虎口。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崖边的白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声音像钝刀刮着朽木,听得我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

这怎么会是娘亲的声音

凌睿突然塞了块东西到我嘴里。

甜腥的蜜饯在舌尖化开,是娘亲最拿手的金桔膏。

她嗓子被毒酒烧坏了。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睛也...

白影这时直起腰,月光正好照在掀开的斗篷下——

右眼的位置是个狰狞的空洞。

我挣开凌睿的手冲出灌木丛,却在崖边硬生生刹住脚步。

娘亲似乎察觉到动静,采药的银剪当啷掉在石头上。

是...睿儿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我跪在碎石上,喉咙里堵着团浸透蜜饯的棉花。

背后传来凌睿做作的咳嗽声:干娘,我带了只迷路的小狼崽来。

银剪突然被山风刮下悬崖。

娘亲踉跄着后退两步,枯瘦的手指紧攥住心口药囊。

云...儿

这个称呼击碎了我所有防备。

我扑过去时踢翻了药篓,夜交藤撒了一地。

娘亲的手比想象中更冷,像块裹着人皮的寒冰。

您明明活着...

我摸到她腕间逍遥派独有的青鸾刺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不见我

娘亲的左眼突然滚下泪来。

她颤抖的手摸到我腰间玉佩——

是八岁生辰时她送的那块。

娘这副模样...

她哽咽着摘下药囊,怎么配...

凌睿突然从后面踹了我一脚:愣着干嘛接着啊!

我接住药囊的瞬间,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里面除了药材,还有枚温热的铜钱——

正面刻着青云直上,背面是歪歪扭拙的长命百岁。

您每月...

我攥紧铜钱,都在我练功时...

娘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凌睿一个箭步冲上来,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干娘,该服药了。

我抢过瓷瓶时,凌睿这厮居然冲我挤眼睛。

瓶底刻着行小字:

子时三刻,温水送服——

正是我往常练完剑的时辰。

您每天...

我喉咙发紧,都算准了时间...

娘亲的咳嗽突然变成轻笑。

她摸索着捧住我的脸,掌心那道陈年剑伤正好贴在我颧骨上。

我的傻云儿...

她声音突然清明了些,你每次练错'青鸾回首',娘在崖下都急得跺脚。

凌睿突然插嘴:所以她让我每月初一十五去揍你。

我剑都拔出来了,娘亲却笑出声来。

那笑声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只是掺了太多风霜。

睿儿没告诉你

她歪头的模样和凌睿如出一辙

你十二岁那年偷喝花酒...

是你让狼群把我撵进河里的!

我剑尖转向凌睿,这混蛋居然躲到娘亲身后。

是为娘。

娘亲突然板起脸,逍遥派门规第三十六条...

未成年弟子不得饮酒。

我和凌睿异口同声。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娘亲的身子晃了晃,药囊从她指间滑落。

我接住她时才发现轻得吓人——

仿佛抱着一捆枯枝。

云儿,

她气若游丝地凑近我耳边,娘改的心法...在睿儿...

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凌睿掰开她紧握的左手,掌心露出半枚铜钱。

和我药囊里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个。

丑时过了。

凌睿突然背起娘亲,送干娘回去。

他转身时月光照亮侧脸——

这混蛋居然在哭。

我揪住他后领:心法怎么回事

他踢开块石头,露出底下新鲜的泥土,你娘改的最后一重...

石头下埋着本烧焦的册子,封皮依稀可见逍遥二字。

我捡起来时,灰烬里飘出张字条,上面是娘亲的字迹:第十重需二人同修。

凌睿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点火星:所以干娘捡了我这个小白鼠。

他突然把娘亲往我怀里一塞,抱好了,你的狼王妃要现原形了。

我接住娘亲的瞬间,这厮居然真的开始解腰带。

月光下他心口浮现出青色的纹路——

正是逍遥派内功运行图,只是多了几道诡异的红线。

看见没

他指着心口那道火焰疤,你娘改的第十重...

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会烧死独练的人。

我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时,山路上突然传来狼嚎。

凌睿抹了把嘴角:你的侍卫们找来了。

他踉跄着站稳,带干娘回去,我...

我扯开他衣领查看伤势的动作太粗暴,直接撕破了半边袖子。

月光照在他右臂内侧——

那里刻着行小字:青云之鉴。

你...

我嗓子发干,什么时候...

凌睿突然凑近,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你猜我为什么总在你要走火入魔时出现

他退开的动作像在跳舞,因为我是你娘养的...

人形心法。

我接完他的话,突然发现山路上火把已经清晰可见。

怀里的娘亲轻得像片叶子,背后的凌睿重得像座山。

狼嚎声再次响起,这次近在咫尺。

凌睿突然推了我一把:走啊!

他转身时月白长衫被山风鼓起,像要乘风归去,初七我再来揍你。

6、

我抱着娘亲离开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凌睿这混蛋最好别死,否则我连鞭尸的地方都找不到。

崖底雾气浓得像粥,我落地时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块刻着睿字的木牌。

这厮居然连逃跑路线都做了标记

云儿...

怀里的娘亲突然轻唤,枯瘦的手指攥住我的衣襟,放我下来...

不行。

我收紧手臂,您这身子骨,再吹风就得散架。

娘亲突然笑了,沙哑的嗓音里透出几分狡黠:你当为娘...咳咳...这些年白练的

她突然挣开我的怀抱,轻飘飘落在地上,动作灵巧得像只猫。

我愣在原地。

这哪是刚才那个咳血的病秧子

装的

我声音陡然拔高。

娘亲勾唇:不装得像点,怎么骗你抱我下山

她突然伸手拧我耳朵,臭小子,轻功退步了!落地震得为娘脑仁疼!

我捂着耳朵,突然理解了凌睿为什么总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根儿在这儿呢!

远处传来狼嚎,娘亲脸色突然正经:睿儿撑不了多久。

她从袖中掏出个瓷瓶丢给我,去把你那狼王妃捞回来。

他不是我的——

我接住瓷瓶。

少废话。

娘亲突然一脚踹在我膝窝,再不去,他就真成狼粪了。

我转身就往回冲,身后传来娘亲的喊声:对了!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过三个月!

什么!

我差点崴了脚。

第十重心法反噬!

娘亲的声音飘在风里,你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骂了句脏话,轻功提到极致。

山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昏迷的侍卫——

这厮还真狠!

追到断崖边时,凌睿正被十几个侍卫围攻。

月白长衫染得血红,手里的腰刀都砍卷了刃。

慕青云!

他看见我,眼睛一亮,快来帮忙!

我抱臂冷笑:求我啊。

凌睿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侍卫们的长矛眼看就要捅穿他后背——

操!

我剑光如虹,扫飞一圈兵器。

凌睿趁机蹿到我背后,热烘烘的血气喷在我颈侧:就知道你舍不得。

闭嘴!

我反手一剑格开偷袭,你死了我也得陪葬

凌睿的笑声混着血腥气:干娘告诉你了

他突然贴着我后背站起来,下巴搁在我肩上,那还不保护好自己的...咳...狼后

我肘击落空,这厮泥鳅似的滑到我身前,夺过我手里的瓷瓶,仰头吞了药丸。

侍卫们再次围上来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第十重,青鸾回首。

他声音突然沉下来,跟着我的内力走。

我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心跳声震耳欲聋。

侍卫们的长矛刺到眼前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内力顺着经脉冲进我丹田——

轰!

气浪炸开的瞬间,我终于见到了第十重真正的威力——

凌睿喷出的血全变成了火,烧得侍卫们哭爹喊娘。

漂亮。

凌睿抹了把嘴角的血,冲我眨眼睛,第一次合招就这么默契。

我拎起他衣领:你他妈早算计好的

哪能啊。

他嬉皮笑脸地摸出半块铜钱,是你娘...咳咳...说咱俩命格相合...

铜钱上刻着天作之合,边缘还留着牙印——

这分明是合卺礼用的压胜钱!

我剑都气抖了:你们师徒俩——

慕青云!

山路上突然传来娘亲的喊声,你要敢欺负睿儿,为娘就把你八岁尿床的事刻在城门上!

凌睿笑倒在我肩上:干娘威武!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犬齿,突然很想咬断他的喉咙——

或者亲上去。

这个念头吓了我一跳,手一抖,剑锋划破了他颈侧。

谋杀亲夫啊

凌睿捂着脖子,眼睛亮得吓人。

远处传来娘亲中气十足的喊声:初七记得带睿儿回门!为娘煮长寿面!

我瞪着凌睿颈侧的血线,突然笑了:行啊,我的狼王妃。

这次换凌睿僵住了。

凌睿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里渗出来,眼睛瞪得溜圆:你刚叫我什么

我慢条斯理地擦着剑上的血,冲他挑眉:狼王妃。

放屁!

他炸毛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狼

明明你才是——

我一把扣住他的后颈,把他拽到跟前,鼻尖几乎相抵:怎么不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犬齿闪着寒光:慕青云,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

喜欢我吧

我手一抖,差点真把他脖子拧断。

三日后,萧城王府。

凌睿翘着二郎腿坐在我书案上,手里把玩着我的玉玺。

笑得像个土匪:啧啧,当王爷就是好啊,连印泥都是香的。

我头也不抬地批奏折:放下,那是官印。

不放。

他故意用印泥在掌心按了个红戳,然后啪地拍在我刚批好的奏章上,喏,盖好了。

我盯着奏章上鲜红的爪印,额角青筋直跳:凌睿!

在呢~

他跳下书案,一个翻身坐到我腿上,手臂勾住我的脖子,王爷有何吩咐

我掐住他的腰,这厮居然不怕痒,反而凑得更近

呼吸喷在我耳畔:慕青云,你心跳好快。

闭嘴。

就不。

他得寸进尺地咬我耳朵,除非你承认我是狼王,你是王妃。

我冷笑一声,直接把他按在书案上,笔墨纸砚哗啦啦洒了一地。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紧张地问:王爷需要属下——

滚!

我和凌睿异口同声。

侍卫的脚步声慌慌张张远去。

凌睿趁机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我压住,得意洋洋:怎么样认不认输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了:行啊,狼王。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我趁机扣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身把他压回去

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今晚……你得叫本王夫君。

凌睿的耳尖瞬间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红。

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门外突然传来娘亲中气十足的喊声:

两个小兔崽子!老身的长寿面都要坨了!

我和凌睿同时僵住。

娘亲的声音继续穿透门板:再不出来,老身就把你俩的定情信物挂城门上!

定情信物

我皱眉。

凌睿突然捂住胸口,一脸惊恐:不会是那半块铜钱吧

我冷笑:你完了。

他哀嚎一声,被我拎着后领拖出书房。

院子里,娘亲拄着拐杖,面前摆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她那只完好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冲我俩招手:来来来,趁热吃。

我和凌睿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

娘亲煮的面,向来是能毒死狼的。

干娘……

凌睿试图撒娇,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狼群还没喂……

坐下!

娘亲一拐杖敲在他膝盖上。

凌睿扑通一声跪在面碗前,欲哭无泪。

我幸灾乐祸地坐下,结果娘亲转头就把最大的一碗推到我面前:云儿,你先吃。

……

凌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夹起一筷子面。

刚要送进嘴里,娘亲突然道:对了,你俩谁上谁下

噗——

凌睿一口面汤喷出来。

我手一抖,面条掉回碗里。

娘亲一脸无辜:老身得知道,以后抱孙子该找谁啊。

娘!

我额头青筋直跳,我俩都是男的!

哦。

娘亲淡定地喝了口茶,那你们加油。

凌睿已经笑得趴在地上捶地了。

我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拽起来,咬牙切齿:走,回房。

干嘛

他眨巴着眼睛装无辜。

算账。

娘亲在后面慢悠悠地补刀:记得轻点,别把床折腾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