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二(3)班的教室里嗡嗡作响,暑假归来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着假期的见闻和最新八卦。
萧屿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那是全班公认的学霸专属区。他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支黑色水笔,眉头微蹙,盯着面前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即使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依然能够保持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喂,萧屿,听说这学期要来个转学生前桌的赵明辉转过头,用笔帽戳了戳他的习题集。
萧屿头也不抬:不知道。
你这人真是没劲。赵明辉撇撇嘴,据说是从南方来的,成绩不错,长得也挺漂亮——
他的话被教室前门推开的声音打断。班主任李老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萧屿终于抬起头,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落在那个新来的女生身上。她站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不算特别漂亮,但有一种干净的气质,像夏日清晨的第一缕风。
安静!李老师拍了拍讲台,这是从S市转学来的向漫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希望大家友好相处。
向漫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大家好,我是向漫。希望以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一点点南方人特有的柔软尾音。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夹杂着几个男生刻意的欢呼。萧屿注意到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含着一汪清水,在看向教室后方时,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萧屿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迅速低下头,假装继续研究那道其实已经解出来的物理题。
向漫,你就坐那里吧。李老师指向教室后排,萧屿旁边。他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向漫点点头,拎着书包穿过教室。萧屿感觉到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尤其是那几个平时爱闹的男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他绷着脸,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冷淡表情。
你好,我是向漫。她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轻声说道。
萧屿。他简短地回答,没有看她,只是稍微往窗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空间。
向漫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萧屿用余光观察着她——她的手指纤细,动作利落,课本和笔记本排列得整整齐齐。当她拿出物理书时,萧屿注意到她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字迹小而工整。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函数题时,向漫微微皱起眉头,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着。萧屿看到她采用了一种不同于老师讲解的解法,虽然绕了点弯路,但思路很独特。
这里,他突然开口,指向她演算过程中的一步,如果用反函数法会更简单。
向漫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啊,对!她迅速修改了步骤,很快得出了正确答案。抬头对萧屿笑了笑:谢谢。
萧屿只是点点头,却感到耳根有些发热。他从未在意过同桌是否听懂课程,更不会主动提供帮助。但不知为何,看到向漫困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开了口。
下课铃响,几个女生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向漫提问。
你从S市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为什么转学呀
你家住哪个小区
向漫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声音依然轻柔。萧屿坐在一旁,看似专注地预习下节课的内容,实际上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原来她的父母因为工作调动来到A市,她不得不跟着转学过来,住在学校附近的阳光花园小区。
萧大学霸,对新同桌还满意吗赵明辉转过身,挤眉弄眼地问道。
萧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无聊。
向漫听到这句话,转头看了萧屿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萧屿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善意的微笑,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担心她会误会自己的冷淡是针对她的。
向漫,别介意,他对谁都这样。赵明辉笑嘻嘻地说,我们班的高岭之花,多少女生递情书都被冻伤了。
赵明辉!萧屿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向漫轻笑出声:没关系,我很感谢萧同学的帮助。她的目光在萧屿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和女生们聊天。
萧屿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他重新打开那本物理题集,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那些熟悉的公式和符号仿佛都变成了无意义的涂鸦,而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的眼睛。
2.
物理课上,向漫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迟迟未能落下。老师正在讲解电磁感应,黑板上的公式和图示密密麻麻,而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根据楞次定律,感应电流的方向总是阻碍引起感应电流的磁通量变化……
向漫咬了咬下唇。S市和A市的物理教材版本不同,教学进度差了整整一章。她昨晚预习到凌晨,还是跟不上课堂节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萧屿。
他坐姿端正,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工整的公式和推导过程,偶尔抬头看一眼黑板,又迅速低头补充几个要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
向漫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继续听课。就在这时,一本笔记本被推到了她的课桌中央。
她惊讶地转头,萧屿却没有看她,依然专注地盯着黑板,只是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本笔记。
向漫小心翼翼地翻开,发现是前一章的完整笔记,字迹清晰,重点用不同颜色标注,旁边还有详细的例题解析。她抬头看向萧屿,对方依然面无表情,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谢谢。她小声说道,声音几乎淹没在老师的讲课声中。
萧屿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向漫将笔记本还给萧屿。你的笔记真的很详细,帮了我大忙。她真诚地说,我们之前的教材版本不一样,我落下了一整章内容。
萧屿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向漫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没关系。他顿了顿,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向来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学习的时候。
真的吗那太感谢了!向漫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阳光突然照进了一潭清水,我物理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电磁学这部分。
萧屿看着她闪亮的眼睛,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迅速收拾好书本离开了座位。
向漫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嘿,新同学!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向漫的思绪。一个扎着高马尾、眼睛大大的女生站在她桌前,笑容灿烂。我是林妙妙,班上的文艺委员。中午要一起去食堂吗我可以带你熟悉一下校园。
向漫感激地笑了:好啊,谢谢。
去食堂的路上,林妙妙像个导游一样介绍着学校的各个角落。那边是实验楼,化学实验室在四楼,生物在三楼……图书馆在行政楼旁边,藏书量是我们市高中里最大的……
你和萧屿是同桌啊,林妙妙突然话题一转,眨了眨眼,感觉怎么样
他……挺安静的。向漫谨慎地回答。
林妙妙咯咯笑起来:'安静'你可真会说话。我们都叫他'冰山',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尤其是对女生。
向漫想起那本被推过来的笔记本:但他好像没那么冷淡。
哇哦,林妙妙夸张地睁大眼睛,才一天就发现我们萧大学霸不为人知的一面了他该不会主动跟你说话了吧
只是学习上的事。向漫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不管怎样,你运气不错。林妙妙挽起向漫的手臂,萧屿虽然冷,但成绩稳居年级第一,有他帮忙,你的物理肯定能突飞猛进。对了,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想跟他坐一起吗
向漫摇摇头。
至少半个年级的女生!林妙妙压低声音,不过他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收到的情书据说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向漫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方向,虽然萧屿早已不在那里。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林妙妙带着向漫排队打饭,一边继续介绍学校的各种八卦。
向漫是新转学来的向漫吗
一个高大的男生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他穿着篮球服,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显然是刚从球场过来。
我是陈浩,高二(3)班篮球队长。他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欢迎来到我们班!
你好。向漫礼貌地点头。
下周我们班和四班有场友谊赛,陈浩热情地说,你一定要来看啊!我们班啦啦队正缺人呢。
林妙妙翻了白眼:陈浩,你又来拉壮丁了。
这怎么能叫拉壮丁呢陈浩笑嘻嘻地说,这是班级荣誉感。向漫,就这么说定了
面对陈浩期待的眼神,向漫不好意思拒绝:好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太棒了!陈浩打了个响指,比赛下周三下午四点,体育馆。对了,你喜欢喝什么饮料比赛完我请你。
不用了,谢谢。向漫婉拒道。
那到时候见!陈浩挥挥手,大步走开了。
林妙妙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陈浩这家伙,见到漂亮女生就走不动路。不过人还不错,是校篮球队主力,成绩也还可以。
向漫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萧屿独自坐在食堂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书,一边吃饭一边阅读。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与他无关。
萧屿总是一个人吃饭吗向漫问道。
林妙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基本上都是。有时候赵明辉会去找他,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独处。听说他钢琴弹得特别好,拿过省里的奖。
向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向漫收拾好书包,发现萧屿已经离开了。她独自走出校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阳光花园小区离学校只有十五分钟步行路程。父母因为工作经常出差,这套房子是临时租的,装修简单但很干净。
向漫打开门,空荡荡的公寓迎接她。冰箱上贴着妈妈的留言:漫漫,妈妈临时要去B市出差,明天晚上回来。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热一下就能吃。钱放在老地方,记得锁好门窗。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热好饭菜,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完,然后开始写作业。物理作业有了萧屿的笔记,比预想的顺利很多。完成所有功课后,时间还早,她拿出日记本,开始写今天的记录。
9月3日,晴
转学第二天,渐渐适应了新环境。同学们都很友善,尤其是林妙妙,主动带我熟悉校园。同桌萧屿是个很特别的人,外表冷漠但似乎内心并非如此。今天物理课他主动借我笔记,让我很意外。他的笔记非常工整,像是艺术品一样……
写到这里,向漫停下笔,想起食堂里看到萧屿独自阅读的身影。那种与周围世界的疏离感,她太熟悉了。
她继续写道:也许我们都习惯了一个人,但今天他递过来的笔记本,让我感到不那么孤单了。
合上日记本,向漫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她不禁想象此刻萧屿在做什么。是在学习,还是在弹钢琴想到明天又能见到他,心里竟生出一丝期待。
3.
周三下午,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向漫站在啦啦队的最边上,手里举着林妙妙硬塞给她的加油牌,上面用荧光颜料写着三班必胜几个大字。
向漫,再举高一点!林妙妙在她耳边喊道,声音几乎盖过了周围的欢呼声。
向漫无奈地把加油牌举过头顶。她本不想参加这种活动,但陈浩每天都会在课间提醒她别忘了来看比赛,林妙妙又坚持啦啦队人手不足,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
场上,陈浩带领的三班队员和四班打得难分难解。比分咬得很紧,每次进球都会引发一阵欢呼或叹息。
萧屿居然也来了。林妙妙突然凑到向漫耳边说。
向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萧屿独自坐在观众席的角落,手里捧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一眼比赛。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不是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吗向漫问道。
林妙妙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班主任要求的吧。李老师最看重班级荣誉了。
比赛进入最后五分钟,三班落后两分。陈浩持球突破,一个漂亮的上篮得分,将比分追平。全场沸腾,啦啦队疯狂地挥舞着加油牌。
加油!三班!加油!三班!林妙妙带头喊起了口号。
向漫被气氛感染,也跟着喊了起来,用力挥舞手中的牌子。就在这时,加油牌的木质手柄突然断裂,整个牌子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砰!
牌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正从场边走过的萧屿头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屿身上。他站在原地,一只手捂着额头,书本掉在了地上。
向漫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推开人群,冲到萧屿面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因惊慌而颤抖。
萧屿缓缓放下手,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眉头微微皱起。
我没事。他弯腰捡起书,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起来很疼...向漫内疚得眼眶发热。
裁判吹响了比赛继续的哨声,但没人关注场上的情况了,所有人都在看这场意外。
真的没事。萧屿重复道,但向漫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必须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她坚持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萧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平时温顺的向漫会有这样的一面。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向漫回头对林妙妙喊了声我送他去医务室,就拉着萧屿离开了体育馆。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向漫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萧屿的手腕,连忙松开。
对不起...她又道了一次歉,那个加油牌的手柄可能本来就有点裂了,我不该那么用力挥...
没关系。萧屿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只是有点疼,不会脑震荡的。
向漫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竟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萧屿接近微笑的表情。
医务室的门锁着,校医不在。向漫懊恼地叹了口气:怎么办
真的不用...
你在这等着。向漫打断他,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片刻后,她拿着打湿的纸巾回来。
先用这个冷敷一下。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湿纸巾贴在萧屿额头的红肿处。
萧屿僵在原地。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向漫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是茉莉花的味道。他的耳根悄悄红了。
应该不会肿。向漫专注地检查着伤处,没注意到萧屿的异样,但还是涂点药比较好。你知道校医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萧屿的声音有些干涩,不过我家有药。
那我送你回家。向漫不假思索地说。
萧屿看着她坚决的表情,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好书包,默默走出校门。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家在哪个方向向漫问道。
枫林小区。萧屿说,和阳光花园顺路。
啊,那我们住得很近。向漫惊讶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在路上碰到过你
我通常走得比较晚。萧屿回答,放学后我会在琴房待一会儿。
琴房你会弹钢琴向漫好奇地问。
萧屿点点头:从小开始学的。
难怪你的手指那么修长。话一出口,向漫就后悔了,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萧屿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今天...谢谢你。萧屿突然开口,虽然是你砸的我。
向漫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谢啊。
萧屿也轻轻笑了。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一贯冷峻的轮廓。向漫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平时被眼镜挡着几乎看不见。
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看比赛的。萧屿说,但李老师说班干部应该到场。
你是班干部
学习委员。萧屿解释道,挂名的,我很少参与班级事务。
那今天怎么...
不知道。萧屿停顿了一下,可能...觉得应该露个面。
向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转过一个街角,枫林小区的标志出现在眼前。
我家到了。萧屿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
你确定不用我陪你到家门口吗向漫不放心地问。
真的不用。萧屿说,明天见。
明天见。向漫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头痛或者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萧屿点点头,转身走进小区。向漫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向漫早早到了教室,在萧屿的座位上放了一盒从家里带来的进口巧克力,下面压了张纸条:再次为昨天的事道歉。——向漫
萧屿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东西,愣了一下。他拿起纸条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小心地把巧克力和纸条都收进了书包。
课间操时间,向漫被林妙妙拉住追问昨天的事。
所以你真的送萧屿回家了林妙妙瞪大眼睛,天啊,你知道有多少女生羡慕你吗
那只是个意外...向漫无奈地说。
不管怎样,你和'冰山'的关系突飞猛进啊。林妙妙促狭地眨眨眼,昨天你走后,陈浩可失望了,他本来还想赛后请你喝饮料呢。
向漫摇摇头:别胡说,萧屿只是...比较内向而已。
内向林妙妙夸张地挑眉,你知不知道去年有个女生每天给他带早餐,坚持了一个月,他连一句话都没跟人家说过
向漫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萧屿正朝她们走来。他在向漫面前停下,递给她一个U盘。
物理复习资料。他简短地说,期中考试用得上。
向漫惊讶地接过U盘:谢谢。
萧屿点点头,转身离开。林妙妙在一旁张大嘴巴,活像见了鬼。
我收回刚才的话,她喃喃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内向'。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向漫慢吞吞地整理着书本,余光看到萧屿起身准备走。
萧屿,她突然开口,我能...去看看你弹钢琴吗
萧屿明显愣了一下,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你昨天提到放学后会去琴房。向漫解释道,声音因紧张而略微发颤,我...我很喜欢听钢琴曲。
萧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琴房在艺术楼三楼。
那...待会儿见向漫试探性地问。
嗯。萧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向漫长舒一口气,心跳如鼓。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提出这个请求,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艺术楼位于校园的西北角,平时人迹罕至。向漫循着琴声来到三楼,站在最里面那间琴房门外。门没有完全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她悄悄从门缝中望去。萧屿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舞动。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琴声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像在讲述一个无名的故事。向漫不懂音乐,但她能感受到旋律中流淌的情感——那是一种她从未在萧屿平日表现中见过的热烈与深沉。
一曲终了,萧屿的手悬在琴键上方,久久没有放下。向漫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进来吧。萧屿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向漫吓了一跳,红着脸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听到脚步声了。萧屿转过身,而且门缝里有影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
没关系。萧屿从琴凳上站起来,想听什么
向漫眨了眨眼:你...你要弹给我听
不然你来琴房做什么萧屿反问,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真诚的疑问。
我...我不知道曲名。向漫局促地说,你刚才弹的那首就很好听。
《梦中的婚礼》。萧屿说,法国作曲家保罗·德·塞内维尔的曲子。
他重新坐下,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这一次,向漫大胆地走到钢琴旁站着听。近距离看萧屿弹琴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他整个人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平日里克制的情感在琴声中完全释放。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萧屿抬起头:怎么样
太美了。向漫由衷地说,我从没听过这么动人的演奏。
萧屿的耳根又红了:过奖了。只是业余水平。
你学琴多久了
六岁开始,十年了。萧屿轻轻抚过琴键,以前想走专业路线,后来...他顿了顿,还是决定以学业为主。
向漫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中的一丝落寞,但没有追问。
期中考试后就是文艺汇演,萧屿突然说,你可以考虑报名。
我向漫瞪大眼睛,我不会任何乐器。
但你会唱歌。萧屿说,我听过你哼歌,音准很好。
向漫这才想起自己有时思考问题会不自觉地哼唱,没想到萧屿竟然注意到了。那只是随便哼哼...
考虑一下。萧屿合上琴盖,站起身,不早了,该回去了。
两人一起走出艺术楼。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秋风吹落几片黄叶,在他们脚边打转。
你每天都会来弹琴吗向漫问。
嗯。萧屿点头,大概一小时。
那...以后我能偶尔来听吗向漫鼓起勇气问,当然不会每天打扰你...
萧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随你。
就这样,向漫开始偶遇萧屿一起回家。每周两三次,她会去艺术楼听他弹琴,然后两人一起走出校门。路上他们聊学习,聊书籍,偶尔也聊些琐事。萧屿的话依然不多,但比起初识时已经开朗了许多。
期中考试前一周,萧屿在物理课后叫住了向漫。
你晚上有时间吗他问,我可以帮你复习一下物理。
向漫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
你的电磁学还是有点弱。萧屿推了推眼镜,如果期中想考好...
有时间!向漫连忙说,去哪里
图书馆吧,放学后。萧屿说。
那天下午,他们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萧屿是个出人意料的好老师,讲解清晰,耐心十足。向漫发现他讲题时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原来你懂这么多教学技巧。休息时,向漫忍不住说。
萧屿笑了笑:我妈妈是大学老师,可能遗传了一点。
这是向漫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人。她想多问几句,但萧屿已经翻开书继续讲解了。
离开图书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下,萧屿的侧脸显得格外清晰。
谢谢你今天帮我补习。向漫真诚地说。
不客气。萧屿犹豫了一下,明天继续
向漫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期中考试的压力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有萧屿在身边。
4.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在班级里传阅着,引起一阵阵欢呼或叹息。向漫捏着自己那张薄薄的纸,手指微微发抖。物理一栏赫然写着87,比她预期的足足高了十分。
怎么样林妙妙凑过来,瞥了一眼她的成绩单,哇,物理进步这么大!萧学霸的补习效果显著啊。
向漫抿嘴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空座位。萧屿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讨论竞赛事宜,还没回来。
总分排多少林妙妙继续追问。
年级二十八。向漫小声回答,对这个成绩既惊喜又忐忑。
厉害啊!转学生杀入年级前三十,这下你要出名了。林妙妙拍拍她的肩膀,尤其是物理,从及格边缘冲到87,萧屿肯定功不可没。
正说着,教室门开了,萧屿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把资料塞进抽屉。
萧屿,向漫鼓起勇气开口,期中成绩出来了。
嗯。萧屿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好奇自己的成绩——他稳坐年级第一早已不是新闻。
我物理考了87分。向漫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谢谢你帮我补习。
萧屿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进步很大。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向漫心头一暖。她知道,从萧屿口中说出的很大相当于别人的太棒了。
我...我做了些曲奇饼干,想谢谢你。向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食...
萧屿看着那个印着花纹的盒子,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心形的黄油曲奇,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自己做的萧屿问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向漫点点头:昨天放学后烤的。不太好看,但味道应该还行...
萧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的饼干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很好吃。他认真地说,然后又补充道,真的。
向漫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整理书本,掩饰自己的喜悦:你喜欢就好。
上课铃响了,萧屿小心地盖上盒子,收进书包。整整一节课,向漫都能闻到从萧屿那边飘来的淡淡黄油香气,让她忍不住微笑。
放学后,向漫被林妙妙拉去参加啦啦队的排练。等她回到教室拿书包时,发现萧屿已经不在了,但她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曲奇很好吃。明天放学后图书馆继续补习——萧屿
纸条背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线条简单却生动。向漫把纸条夹进日记本里,心跳加速。这是萧屿第一次给她留纸条,还画了表情——原来冰山学霸也有这样的一面。
回到家,向漫在日记本上写道:
10月25日,晴
今天萧屿吃了我做的曲奇,他说很好吃。他还给我留了纸条,上面画了个笑脸,可爱得不像他的风格。物理考了87分,他看起来比我还高兴,虽然表现得很克制...
写到这里,向漫停下笔,咬了咬嘴唇,继续写道:
我想我可能有点喜欢上他了。不只是因为他帮我补习,也不只是因为他弹钢琴时的样子...而是因为在他身边,我感到很安心。但高三就要来了,这种感情会不会影响学习而且,他可能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与此同时,萧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前摊开着竞赛题集,却久久没有翻页。他的目光落在书桌角落的曲奇饼干盒上——已经空了,但他没有扔掉。盒盖上还残留着一点黄油香气。
手机屏幕亮起,他点开备忘录,输入一段文字:
10.25
向漫做的曲奇。形状:心形。味道:甜度刚好,有香草味,边缘微焦脆,中心软。她说这是第一次做曲奇给同学。备注:查一下香草精的品牌。
保存备忘录后,萧屿继续做题,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向漫递给他饼干盒时期待又紧张的表情。他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第二天中午,向漫和林妙妙在食堂排队时,陈浩突然插到她们前面。
向漫,听说你期中考试进步神速啊。他笑嘻嘻地说,不愧是萧大学霸亲自辅导。
你怎么知道的向漫惊讶地问。
全班都知道啊。陈浩夸张地摊手,林妙妙这个大嘴巴...
喂!林妙妙捶了他一拳,明明是你自己到处打听向漫的事。
陈浩不以为意,继续对向漫说:对了,下个月市里有场音乐会,我叔叔是主办方,给了我两张票。有兴趣一起去吗
向漫一时语塞,余光瞥见萧屿正从旁边经过,手里端着餐盘。他似乎听到了陈浩的话,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继续向前走去。
我...我对古典音乐不太了解。向漫婉拒道。
不是古典的,是爵士乐,很轻松的。陈浩不死心,就当是拓展下视野嘛。
向漫可能更想去听萧屿弹钢琴。林妙妙突然插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陈浩挑眉:哦萧屿还会弹钢琴
艺术楼307,每天放学后。林妙妙不顾向漫警告的眼神,继续说道,弹得可好了。
有意思。陈浩摸摸下巴,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听向漫,今天放学后怎么样
向漫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应。她不想和陈浩一起去听萧屿弹琴,那感觉像是侵犯了某种私密空间。
我...我今天要去图书馆还书。她最终说道,下次吧。
陈浩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就说定了,音乐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他挥挥手离开了。向漫松了口气,转头瞪了林妙妙一眼:你干嘛告诉他萧屿弹琴的事
怎么了林妙妙无辜地眨眨眼,萧屿又没说不让人听。再说,我看陈浩追你追得这么紧,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才子也不错。
你别乱说...向漫的脸又红了,我和萧屿只是朋友。
是吗林妙妙意味深长地笑笑,那他为什么只给你补习,不接受其他女生的请教
向漫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萧屿独自坐在远处的餐桌旁,面前摊开一本书,安静地吃着饭。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走过去和他一起坐,但最终还是跟着林妙妙找了另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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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文艺委员,这事交给你了。
林妙妙立刻站起来:李老师,我正想提议呢!咱们班可以出两个节目,一个合唱,一个独唱。独唱的人选我都想好了——她转向向漫,向漫声音特别好听,我推荐她代表我们班独唱!
向漫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让她如坐针毡。
我...我不行的...她小声推辞。
向漫同学,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作为新同学,参加集体活动是融入班级的好机会。就这么定了,你和林妙妙负责组织。
班会结束后,向漫拉住林妙妙:你疯了吗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
但你唱歌真的很好听啊。林妙妙理直气壮,上次班级KTV活动,你虽然只唱了一首,但大家都说惊艳。
那不一样...向漫急得直跺脚,站在舞台上面对全校师生,我会紧张死的。
你会唱好的。林妙妙拍拍她的肩膀,突然压低声音,再说,萧屿肯定会去看的。
向漫愣住了:你怎么...
全班都看得出来好吗林妙妙翻了个白眼,你们俩那点小心思...
我们只是同桌...向漫无力地辩解。
随便你怎么说。林妙妙挥挥手,总之节目报上去了,不能改了。加油!
放学后,向漫心事重重地来到图书馆。萧屿已经坐在老位置等她,面前摊着几本参考书。
怎么了他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
向漫叹了口气,把文艺汇演的事告诉了他:我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过...万一忘词了,或者跑调了...
萧屿静静地听完,推了推眼镜:你平时哼的那些歌,都很好听。
向漫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萧屿居然记得她哼歌的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哼过歌。
真的她小声问。
嗯。萧屿点头,你的音准很好,音色也很特别。
这大概是萧屿说过的最长的赞美了。向漫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那...你觉得我该唱什么歌她问道。
选你最有把握的。萧屿想了想,不要太难的,能表现你音色的就好。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曲目,最终选定了一首旋律优美的民谣。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图书馆要关门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带着丝丝凉意。向漫把围巾裹紧了些。
萧屿,她突然问,你会来看演出吗
萧屿的脚步顿了一下:嗯。
那...如果我紧张了,可以看你吗向漫鼓起勇气问。
萧屿转头看她,夜色中他的眼神格外柔和: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向漫突然觉得,站在舞台上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回到家,向漫打开日记本:
11月2日,阴
被林妙妙坑了,要代表班级在文艺汇演上独唱。我紧张得要死,但萧屿说他会来看,还说我唱歌好听...他居然记得我平时哼的歌。每次和他说话,心跳都会加速,这种感觉既甜蜜又可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把我当朋友,但我会把这次演出唱给他听,就当是...一个秘密的告白吧。
而此刻,萧屿的手机备忘录里又多了一条记录:
11.2
向漫要参加文艺汇演。选曲:《夜空中最亮的星》。原因:适合她的音域。状态:紧张但决心很大。备注:查一下防紧张的方法。
5.
文艺汇演当天,向漫站在后台的镜子前,反复检查自己的着装。她穿了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只有耳边别了一枚小小的星星发卡——这是她特意为今天选的,与她演唱的歌曲《夜空中最亮的星》相呼应。
别紧张,你看起来美极了。林妙妙拍拍她的肩膀,节目单上你是第七个,还有二十分钟。
向漫的指尖冰凉,心里像是有一群蝴蝶在扑腾。她偷偷拉开侧幕的一条缝,望向观众席。学校礼堂几乎坐满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等待演出开始。她的目光搜寻着高二(3)班的位置,很快找到了萧屿。他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依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似乎比平时坐得更直一些。
找你的萧学霸呢林妙妙凑过来,促狭地笑道。
向漫赶紧放下帘子:我只是看看观众多不多...
放心,你只要盯着萧屿看,就不会紧张了。林妙妙眨眨眼,我打听过了,他今天本来有物理竞赛辅导,特意请假来看演出。
向漫的心跳漏了一拍。萧屿放弃了竞赛辅导来看她表演这个念头既让她感动,又增加了压力——如果搞砸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期待
主持人宣布演出开始,前几个节目陆续登场。有班级合唱,有乐器独奏,还有一个相声表演,引得全场大笑。向漫却几乎没听进去,她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歌词和旋律,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有请高二(3)班的向漫同学,为我们带来独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掌声响起,向漫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立刻打在她身上,刺眼得让她一时看不清观众。音乐前奏响起,她微微闭上眼睛,寻找着节奏。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第一句唱出来,声音有些发抖。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试图在观众席中找到萧屿。但灯光太强,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唱到第二段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下一句歌词是什么旋律在继续,但她的嗓子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有人轻笑。向漫感到一阵眩晕,手指紧紧抓住裙摆。
就在这时,观众席中一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是萧屿。他没有说话,只是开始鼓掌,掌声在安静的礼堂中格外清晰。他的目光穿过刺眼的灯光,坚定地落在向漫身上。
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向漫的呼吸平稳下来。歌词突然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挺直脊背,继续唱下去,声音比之前更加清亮有力。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萧屿一直站着,直到她唱完最后一句。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向漫深深鞠躬,眼眶发热。下台时,她最后看了一眼萧屿的方向,他已经坐下了,但嘴角带着一丝罕见的微笑。
太棒了!林妙妙在后台一把抱住她,虽然中间有点小意外,但你救场救得太漂亮了!
向漫的腿还在发抖:要不是萧屿...
我看到了!林妙妙兴奋地说,他居然站起来为你鼓掌!天啊,这简直比得奖还难得,萧屿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引人注目的。
向漫没有回答,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萧屿那个举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打破一贯的克制和低调,只为给她支持。
演出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礼堂。向漫换回校服,走出后台,发现萧屿站在走廊等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给你。他递过水瓶,嗓子该渴了。
谢谢。向漫接过水,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两人同时缩回手,假装若无其事。
还有...谢谢你刚才...向漫小声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萧屿推了推眼镜:唱得很好。
我忘词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向漫坦白道,要不是你...
你会想起来的。萧屿打断她,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为什么选这首歌萧屿突然问。
向漫的心跳加速了。真正的答案太私密——因为每次听到这首歌,她都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听他弹钢琴的傍晚,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像一颗最亮的星。
就是...喜欢它的歌词。她含糊地回答,关于希望和坚持的那些。
萧屿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很适合你的声音。
李老师说下周要组织秋游,向漫转移话题,你去吗
嗯。萧屿应了一声,你去吗
当然。向漫微笑,听说要去青峰山我还没去过呢。
风景不错。萧屿说,山腰有片野栗林,这个季节应该结果了。
向漫惊讶地看着他:你去过
小时候常去。萧屿的声音柔和了些,我爷爷喜欢那里。
这是萧屿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向漫想多问几句,但已经到了分岔路口。
明天见。萧屿说。
明天见。向漫挥挥手,看着他走远,心里装满了今天的种种画面——舞台上那道站起来的身影,递水时短暂的触碰,还有他谈论爷爷时柔和的眼神。
秋游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高二(3)班的学生们在校门口集合,分成几个小组上车。向漫、萧屿、林妙妙和另外五个同学被分在一组,由班主任李老师带队。
我查过了,青峰山有个传说。林妙妙在车上神秘兮兮地说,如果情侣一起找到山里的'心形石',就会永远在一起。
又是你那些不靠谱的八卦。赵明辉翻了个白眼。
真的!林妙妙坚持道,我表姐和她男朋友就是找到那块石头后结婚的。
向漫偷瞄了一眼萧屿,他坐在窗边,似乎对这番谈话充耳不闻,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到达青峰山后,李老师宣布了活动安排:上午集体爬山,中午在山顶平台野餐,下午自由活动,但必须至少三人一组,四点准时在停车场集合。
爬山途中,林妙妙一直拉着向漫拍照,萧屿则走在队伍前端,偶尔停下来等后面的人跟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看那边!林妙妙突然指着一条岔路,那条小径通向野栗林,我们下午去探险吧!
向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伸向树林深处,确实很诱人。但李老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要擅自离队!跟上大部队!
中午野餐时,向漫发现自己忘了带水。萧屿默默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就像演出那天一样。
你总是准备得很周全。向漫感激地说。
萧屿耸耸肩:习惯而已。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林妙妙迫不及待地拉着向漫和另外两个女生去野栗林。萧屿和赵明辉等几个男生也决定同行。
听说这林子里有野兔。赵明辉兴奋地说,说不定能抓到一只。
别做梦了。林妙妙嗤笑道,不过据说真的有'心形石'哦。
一行人沿着小径进入树林,阳光被茂密的树冠过滤,只剩下斑驳的光点。地上铺满了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很快,他们发现了一条几乎被灌木掩盖的小溪。
好清澈的水!林妙妙蹲下来,用手拨弄着溪水,我们沿着溪流走怎么样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大家一致同意,开始沿着溪流上行。向漫走在萧屿前面,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保他没有落下。萧屿似乎对周围的植物很感兴趣,偶尔停下来观察一些向漫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你们看!林妙妙突然指着前方,那是什么
溪流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形状确实隐约像一颗心。
心形石!林妙妙欢呼起来,传说是真的!
大家兴奋地围过去,轮流在石头前拍照。向漫站在一旁微笑,突然注意到萧屿没有加入拍照的队伍,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另一侧的树林。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萧屿指向树林深处:那边好像有条小路,可能是护林员走的。
要过去看看吗
萧屿犹豫了一下:可能会迷路。
就看一下嘛。向漫突然生出探险的冲动,我们不走远,就看看小路通向哪里。
萧屿点点头,两人悄悄离开队伍,走向那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小径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两边的树枝低垂,不时扫过他们的肩膀。
这路好像很久没人走了。向漫说,心里开始有些打鼓。
再走五分钟,如果没什么发现就回去。萧屿提议。
他们继续前行,小径逐渐上升,树木也变得稀疏。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坡,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好美...向漫惊叹道。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山坡上,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松林的清香。山谷里层林尽染,红黄绿交错,像打翻了的调色板。
萧屿站在她身边,也静静欣赏着这意外的美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这份宁静。
我们该回去了。萧屿最终说道,其他人该担心了。
向漫点点头,但当她转身时,却发现来时的路在茂密的灌木丛中不那么明显了。
是...这边吗她不确定地指向一条看似小径的痕迹。
萧屿皱眉:我不确定...
他们尝试着往回走,但越走树林越密,小径完全消失了。向漫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渗出冷汗。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她小声问,声音有些发抖。
萧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可能是。
怎么办向漫的声音提高了,手机在这里没信号!
冷静。萧屿的声音异常平稳,我们是从溪流边过来的,只要能找到溪流,就能回到心形石那里。
他的镇定感染了向漫。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我们该怎么找溪流
萧屿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我们刚才是从西边过来的,溪流应该在那个方向。他指了一个方向,但树林太密,直线穿行可能有困难。
那怎么办
先上高处看看。萧屿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如果能爬上去,也许能看到溪流。
那棵树树干粗壮,枝杈低垂,确实适合攀爬。萧屿走过去,轻松地爬上了第一个大树杈。
能看到什么吗向漫在树下问。
萧屿又往上爬了一段:东面有反光,可能是溪流。我们得往那个方向走。
他敏捷地爬下树,落地时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向漫下意识伸手去扶,结果两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向漫急忙问。
没事。萧屿扶正眼镜,突然笑了,我们这样子要是被赵明辉看到,肯定会被笑死。
向漫也忍不住笑起来。坐在地上,肩膀相靠,刚才的紧张感奇迹般地消散了。
你知道吗,向漫说,我小时候经常在乡下外婆家迷路。每次都是外婆家的大黄狗找到我,把我领回家。
我小时候迷路是在博物馆。萧屿出人意料地分享道,我太专注看恐龙化石,跟丢了爷爷。最后在保安室睡着了。
真的向漫惊讶地看着他,难以想象你也会跟丢大人。
那时我六岁。萧屿站起身,顺手拉了她一把,爷爷后来告诉我,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我会在原地等他,或者在最有意思的展品前。
你和你爷爷很亲
萧屿的表情柔和下来:嗯。他带大的我。父母工作忙,经常出差。
向漫突然理解了萧屿性格中的独立和克制:我爸妈也经常出差,所以我住校。但我不像你那么独立,我总是...害怕一个人。
萧屿看着她,眼神中有种新的理解:每个人表达孤独的方式不同。
这个意外的分享让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连接。他们开始向东面行进,萧屿走在前面,不时拨开挡路的树枝,为向漫开路。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向漫听到了潺潺水声。
溪流!她激动地抓住萧屿的手臂,我们找到了!
确实,那条熟悉的小溪就在不远处。他们沿着溪流下行,很快回到了心形石附近。林妙妙和赵明辉等人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你们跑哪去了林妙妙冲过来,又惊又喜,我们差点要报警了!
对不起,向漫内疚地说,我们走岔了路,迷了一会儿。
幸好萧屿知道怎么找回来。她补充道,偷偷看了萧屿一眼。
回程的大巴上,林妙妙非要拉着向漫坐一起,追问迷路时的细节。
所以你们单独相处了将近一小时她眨眨眼,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能有什么事向漫假装不懂,我们就是找路回来而已。
无聊。林妙妙撇撇嘴,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知道吗,今天其实是萧屿的生日。
什么向漫惊讶地转头,真的
赵明辉告诉我的。他们男生宿舍昨晚偷偷给萧屿过了个小派对,但他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向漫陷入沉思。萧屿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她也没有准备任何礼物。但也许...还不算太晚。
回到家,向漫立刻打开电脑搜索起来。她记得一个月前的一次闲聊中,萧屿提到过一本绝版的科幻小说,他一直想买但找不到。经过一番搜寻,她终于在二手书网站上找到了那本书,价格不菲,但卖家就在本市,可以当面交易。
第二天一早,向漫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校,把那本包装精美的书放进萧屿的课桌抽屉。附上的卡片只简单写着:生日快乐。——向漫
当萧屿发现这份礼物时,他的表情让向漫永生难忘——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睁大了,嘴唇微微张开,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书脊,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上次提过一次。向漫微笑着说,我记得。
萧屿看着她,眼神中有种向漫从未见过的柔软和感激:谢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那一刻,向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她知道,有些感情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萧屿在她忘词时站起来的掌声,就像这本她记在心里的书——它们本身就是最真实的表达。
6.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一,李老师在早读时宣布了一个消息:恭喜萧屿同学入选物理竞赛省队,将代表我省参加全国决赛。明天开始,他将前往省城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集训。
全班响起热烈的掌声。向漫跟着鼓掌,转头看向萧屿。他依然保持着那副平静的表情,但向漫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紧张或兴奋时的小动作。
什么时候回来向漫小声问。
一月六号。萧屿同样低声回答,决赛在一月十号。
那...期末考试呢
可以补考。
下课铃响,同学们纷纷围过来祝贺萧屿。陈浩挤在最前面,拍着萧屿的肩膀:兄弟,给咱们校长脸了!听说进了全国决赛就有保送清华北大的机会
萧屿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避开陈浩的手:只是有机会。
那你这一个月不在,赵明辉插嘴道,向漫的物理怎么办
向漫感到脸上一热:我自己能行...
我可以发邮件。萧屿突然说,有问题可以问我。
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向漫听清。她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放学后,萧屿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交代集训事宜。向漫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故意拖延时间。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冬日的夕阳早早西沉,给课桌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
还没走
萧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向漫抬头,看到他背着书包站在那里,镜片后的眼睛在夕阳映照下呈现出琥珀色。
在等你。向漫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赶紧补充,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收拾的吗
萧屿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下:不用,都准备好了。他顿了顿,其实...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向漫。盒子是深蓝色的,上面有烫金的星星图案。
这是什么向漫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金属书签,顶端挂着一颗小小的星星吊坠。书签上刻着一行小字:求知若渴,虚怀若愚。
看你经常折书角。萧屿解释道,这样对书不好。
向漫拿起书签,发现背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等你一起上大学。——萧屿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行字迹。这是...承诺吗暗示吗还是仅仅一句鼓励
谢谢。她轻声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会好好用的。
萧屿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推了推眼镜:嗯。有问题随时联系。
两人一起走出校门。十二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向漫把围巾裹紧了些。
明天不用来送我。萧屿突然说,很早,而且...没必要。
向漫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他们在分岔路口停下。
祝你比赛顺利。向漫说,我会...等你回来。
萧屿看着她,眼神中有种向漫读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一个月很快。
回到家,向漫立刻把书签夹在了正在读的小说里。她拿出日记本,想写些什么,却不知从何下笔。最终,她只是简单地写道:
12月3日,阴
萧屿明天要去省城集训一个月。他送我一个书签,背面写着等你一起上大学。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希望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第二天早上,向漫还是早早起床,冒着寒风来到学校门口。远远地,她看到萧屿和几位老师站在校车前,正在往行李舱放箱子。她躲在拐角处,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
萧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她藏身的方向。向漫赶紧缩回墙后,心跳如鼓。等她再次探头时,萧屿已经上了车。校车缓缓启动,驶向远方。
没有萧屿的教室显得异常空旷。向漫旁边的座位空着,她时不时会不自觉地看向那里,仿佛他随时会推门而入。课间,她习惯性地想转身分享什么,却发现无人可讲。
第一天晚上,她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已安顿好。宿舍有网络。这个号码可以联系我。——萧屿
向漫立刻把号码存下来,回复道:
太好了!第一天训练怎么样室友是谁
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热情。但萧屿很快回复:
强度很大。室友是二中的,话不多。你的物理作业有困难吗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远距离的联系。每天睡前,向漫都会给萧屿发短信,有时是请教物理题,有时只是简单分享当天的趣事。萧屿的回复总是简明扼要,但从不间断。
一周后的周六,向漫收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萧屿手写的物理笔记复印件,重点处还用红笔做了额外标注。信封里还有一张便条:这些可能对你有帮助。图书馆还安静吗
向漫把笔记紧紧抱在胸前,心里暖暖的。她立刻拍了一张图书馆自习室的照片发给他:一如既往的安静。你的座位我一直帮你占着。
发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但萧屿只回了一个嗯字,让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十二月中旬,学校开始为期末考试紧张复习。向漫每天泡在图书馆,按照萧屿的笔记自学他错过的课程内容。有时遇到实在不懂的地方,她会发邮件请教,萧屿总能在当天回复详细的解答。
平安夜那天,向漫收到了一条特别的短信:
今晚训练营组织观星活动。记得你说过喜欢星星。节日快乐。——萧屿
向漫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回复道:
我们这里能看到几颗星星。希望你那边星空璀璨。平安夜快乐!
她多想再加一句想你,但最终还是删掉了。这种感情太过强烈,她不敢轻易说出口。
圣诞节早晨,向漫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妈妈的电话。
漫漫,吵醒你了吗妈妈的声音有些疲惫。
没有,我已经醒了。向漫坐起身,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父母这次出差已经持续了两周,原本说好圣诞节回来。
宝贝,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妈妈顿了顿,奶奶的关节炎又犯了,这次比较严重,需要人照顾。我和你爸爸商量,想让你寒假回去陪陪奶奶,顺便...考虑一下高三转回S市一中的事。
向漫的呼吸一滞:转学为什么
我们可能要延长在A市的项目时间,至少两年。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不方便。如果你回S市读高三,可以住在家里,照顾奶奶,而且S市一中的升学率也很不错...
向漫的大脑一片空白。离开A市离开这所学校离开...萧屿
但我...我在这里很好。她艰难地说,朋友、老师都很熟悉...
我们知道这个决定不容易。妈妈的声音充满歉意,只是考虑奶奶的情况...而且你迟早要回S市的,大学我们更希望你在家乡上。
让我想想...向漫低声说。
挂断电话,向漫呆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明媚,街道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而她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拿出手机,想给萧屿发短信,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她只是简单地发了一句:
圣诞快乐。今天天气真好。
萧屿的回复比平时慢了许多:
同乐。这边下雪了。有什么心事吗
向漫惊讶于他的敏锐。她犹豫了很久,回复:
家里有些事要处理。你专心训练,回来再说。
元旦前一天,萧屿发来消息:
决赛提前到一月八号。我五号直接从这里去B市参赛,结束后回A市。大概十号能到学校。
这意味着他们见面的时间比预期早了近一周。向漫既高兴又忐忑:
太好了!比赛加油!我会...等你回来。
发完这条消息,向漫突然意识到,等他回来时,她可能就要告诉他那个艰难的决定——关于离开,关于转学,关于他们或许无法一起上大学的现实。
元旦这天,父母终于回家了。晚餐时,他们详细讨论了转学的事。爸爸拿出S市一中的资料和录取条件:你的成绩没问题,随时可以转学。但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奶奶知道这件事吗向漫问。
她知道,但不想影响你。妈妈叹了口气,她说自己能行,但我们不放心。
向漫想起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奶奶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即使关节炎发作也坚持给她做早餐。现在奶奶需要她,她怎么能拒绝
我需要...和朋友们道别。向漫低声说,至少把这个学期上完。
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当然。我们安排寒假后转学,这样你有时间准备。
那晚,向漫在日记本上写满了杂乱无章的文字,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她翻到萧屿送她的书签,轻轻抚摸那行等你一起上大学的字迹,胸口一阵刺痛。
一月四号,萧屿发来最后一条训练期间的短信:
明天出发去B市。比赛后见。
向漫回复:
祝你一切顺利。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发完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在他比赛前说这个但消息已经无法撤回。萧屿没有回复,可能已经上交了手机。
一月十号下午,向漫在教室里坐立不安。据萧屿之前的消息,他应该今天返校。她时不时看向门口,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放学铃响了,萧屿依然没有来。向漫失望地收拾书包,突然听到林妙妙在走廊上喊:向漫!萧屿回来了,在办公室呢!
向漫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放下书包,快步走向教师办公室。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萧屿正和李老师交谈,桌上放着一个奖杯。他看起来瘦了些,头发也长了,但依然是那个让她心动的样子。
萧屿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向漫。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对李老师说了什么,然后走了出来。
比赛...怎么样向漫轻声问,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银牌。萧屿说,差三分金牌。
那也很厉害了!向漫真诚地说,恭喜你。
萧屿点点头:谢谢。他顿了顿,你说有重要的事
向漫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会在走廊上谈论这个。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说吗
他们来到校园角落的一张长椅。一月的风很冷,但阳光还算温暖。向漫深吸一口气,把转学的事告诉了萧屿。
所以,寒假后我就不在这所学校了。她最终说道,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萧屿沉默了很久。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发白。
决定了他终于开口。
向漫点点头:奶奶需要我。而且...父母希望我回S市读大学。
什么时候走
期末考试后。大概二月三号。
又是一阵沉默。向漫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发现萧屿正盯着远处的操场,眼神空洞。
那个书签...他忽然说。
我会一直带着。向漫急忙说,无论在哪里上学...
我明白了。萧屿站起身,祝你一切顺利。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天气。向漫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就这样接受了没有挽留,没有疑问
萧屿...她叫住转身要走的他,我...
她想说什么说她不想走说她舍不得他说那行等你一起上大学的字迹曾让她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
嗯萧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没什么。向漫最终说,祝你...期末考试顺利。
萧屿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向漫望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7.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周,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向漫和萧屿之间的交流变得极少,仿佛那天关于转学的谈话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向漫依然坐在萧屿旁边,但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埋头复习,偶尔的目光接触也迅速避开。她偷偷观察萧屿,发现他比集训前更加沉默,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在拼命学习。
你们俩怎么了林妙妙在课间把向漫拉到走廊上,压低声音问,吵架了
向漫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寒假后要转学回S市了。
什么林妙妙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么突然
奶奶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向漫低声解释,父母工作忙,只能我回去。
林妙妙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理解,最后变成遗憾:萧屿知道吗
嗯。向漫点点头,告诉他了。
所以他这副样子...林妙妙若有所思地看向教室里的萧屿,难怪这几天像座活火山,随时可能爆发似的。
向漫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林妙妙惊讶地说,他这几天脾气特别差。昨天赵明辉只是问他一道题,就被他冷言冷语怼回去了。这完全不像他。
向漫再次看向萧屿。他正低头做题,侧脸线条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确实,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冷峻,甚至有些...愤怒
我以为他不在乎。向漫喃喃自语。
哈!林妙妙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他要是真不在乎,就不会是这副德行了。相信我,萧屿这人越是表现得冷漠,说明他越是在意。
向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判断。那天他听到她要转学的消息后,反应平静得近乎冷酷。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向漫全力以赴,希望能给这所学校留下一个好成绩。考物理那天,她格外紧张,因为这是萧屿最擅长的科目。答题时,她仿佛能听到他在旁边轻声提醒:先做有把握的题,难题留到最后。
最后一科考完,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寒假如约而至,但对于向漫来说,这意味着离别的临近。她收拾着课桌里的东西,动作缓慢而留恋。
向漫。萧屿突然开口,这是他一周来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向漫的心跳骤然加速:嗯
你...什么时候走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
二月三号。向漫回答,开学前一周。
萧屿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向漫鼓起勇气:你呢寒假有什么计划
准备保送考试。萧屿简短地说,清华的面试在三月。
那...祝你成功。向漫真诚地说,你一定能行的。
萧屿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谢谢。
放学铃响了,同学们欢呼着冲出教室。向漫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希望萧屿能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她先离开。
那...下学期见向漫试探性地问,虽然她知道下学期自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教室里。
萧屿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直视着她:S市一中是个好学校。
嗯。向漫点点头,我查过了,升学率很高。
保持联系。萧屿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向漫鼻子一酸:一定。
寒假开始后,向漫忙着准备转学手续和搬家事宜。父母已经先回S市安排奶奶的医疗事宜和她的转学。她一个人留在A市处理剩下的东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除夕夜,她独自在公寓里看春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萧屿的短信:
新年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向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擦干眼泪,回复道:
新年快乐!祝你心想事成。
她多想再加一句我会想你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发送。萧屿也没有再回复。
春节过后,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二月。向漫的行李大部分已经寄回S市,只剩下随身物品。临走前一天,她回到学校办理最后的转学手续。
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高三的学生提前返校补课。向漫办完手续后,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高二(3)班的教室。从后门的小窗望进去,她看到萧屿坐在老位置上,身旁的座位空着。他正专注地做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熟悉的轮廓。
向漫的胸口一阵刺痛。她多想推门进去,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问他寒假过得怎么样,听他讲解难题...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她悄悄离开,走向艺术楼。307琴房的门关着,但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琴声。向漫靠在门外的墙上,闭上眼睛聆听。那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激烈而悲伤,仿佛在诉说无法言说的痛苦。
琴声戛然而止。向漫惊慌地站直身体,怕被萧屿发现自己在门外。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心跳如鼓。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向漫开始写最后一篇在A市的日记:
2月2日,晴
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回学校办手续,远远地看到了萧屿。他看起来很好,依然那么专注。听到他弹了一首新曲子,很悲伤但很美。我想我会永远记得他弹琴时的样子,记得他教我物理题时的耐心,记得他送我书签时眼中的期待...
写到这里,她的眼泪打湿了纸页。她擦干眼泪,继续写道: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许我们会渐渐失去联系,也许会在某所大学重逢,就像他书签上写的那样。但无论如何,这段时光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向漫乘上了回S市的高铁。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就像她在这里的时光,转瞬即逝却又刻骨铭心。
S市的生活比想象中忙碌。向漫一边适应新学校,一边照顾奶奶。S市一中的学习氛围很浓,同学们都很友善,但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每天放学后,她会去医院陪奶奶,然后回家复习到深夜。
她给萧屿发过几次短信,简单询问他的保送考试情况。他的回复总是很简短,但从不缺席。三月底,他发来消息:
保送清华成功了。物理系。
向漫由衷地为他高兴:
太棒了!恭喜你!我就知道你能行。
萧屿回复:
谢谢。你那边怎么样
向漫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挺好的。奶奶恢复得不错。学习有点吃力,但跟得上。
她没有说的是,她每天都在想念A市,想念那个有他在的教室。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了六月。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向漫发挥出色,进入了年级前二十。班主任找她谈话,认为她有希望冲击S市的重点大学。
以你的成绩,复旦、交大都有可能。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当然,清华北大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只是难度较大。
向漫心里一动。清华...那是萧屿要去的地方。但以她的成绩,即使超常发挥,也几乎不可能达到清华的录取线。
高考如期而至。两天的考试结束后,向漫精疲力竭但也如释重负。同学们相约去庆祝,她却一个人回了家。手机里有一条萧屿的短信:
考完了。怎么样
向漫回复:
还行。数学有点难,其他正常发挥。你呢
正常。
简短的回复让向漫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
什么时候出成绩
月底。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向漫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
毕业典礼那天,S市一中的礼堂座无虚席。校长致辞,老师寄语,学生代表发言...一切井然有序却又索然无味。向漫忍不住想,此刻在A市,萧屿是否也正坐在毕业典礼上他会想起她吗
典礼结束后,同学们互相在纪念册上留言。向漫收到了一本空白的纪念册,她翻看着,突然很想要萧屿的留言。但相隔两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林妙妙的短信:
毕业快乐!我们今天拍毕业照了。萧屿问我要了你的地址,说想给你寄毕业纪念册。你不会介意吧
向漫的心跳漏了一拍:
当然不介意!能把他的地址也给我吗我也想寄一本给他。
几分钟后,林妙妙发来了萧屿的地址。向漫立刻去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认真地写下留言:
萧屿:
恭喜你毕业,也恭喜你保送清华!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度过高三这一年,但我会永远记得高二那段时光。谢谢你教我物理,谢谢你送我书签(我一直带着),谢谢你在我演出忘词时站起来为我鼓掌...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未来一定会更加耀眼。
祝一切顺利。
向漫
她写下了自己在S市的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然后寄出了纪念册。
一周后,向漫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A市高中的毕业纪念册。她迫不及待地翻到萧屿的留言页。他的字迹工整有力:
向漫:
祝你前程似锦。很高兴曾是你的同桌。
希望未来能再相遇。
萧屿
下面附着他的电话号码和清华大学的邮箱地址。向漫把这一页看了又看,试图从这些简洁的字句中读出更多含义。希望未来能再相遇—这是客套话,还是他的真心期待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向漫全家屏息守在电脑前。当她看到自己的分数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比预期要好,尤其是语文和英语超常发挥。
这个分数上复旦应该没问题!爸爸兴奋地说。
我想报新闻系。向漫突然说。
父母有些惊讶——她一直表现出的都是对理科的兴趣。
你确定吗妈妈问,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物理吗
物理只是...一个阶段的兴趣。向漫轻声说,我更想学新闻。
这半真半假。她确实对写作有兴趣,但选择文科更现实的原因是——以她的分数,理科几乎不可能进入好大学,而文科却有机会。
最终,她填报了复旦大学新闻系作为第一志愿。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她不时想起萧屿。他不需要担心录取问题,保送生早已确定。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起她
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短信告诉他自己高考的成绩和志愿,但又觉得这样做太过刻意。最终,她只是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高考结束,新生活即将开始。没有提及具体分数或志愿。
七月底,向漫收到了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为此庆祝了一番,奶奶甚至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那天晚上,向漫终于鼓起勇气给萧屿发了短信:
我被复旦录取了。新闻系。
萧屿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
恭喜。很好的学校。
紧接着又是一条:
我八月十号去北京。提前适应。
向漫咬了咬嘴唇,回复道:
一路顺风。清华会很适合你。
萧屿回复:
谢谢。保持联系。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向漫的心跳加速。保持联系—这是客套还是承诺她多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会不会回S市看看,但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谁都不敢跨出那一步。
八月匆匆而过。向漫忙着准备大学入学的事宜,偶尔会想起萧屿应该已经到清华了。她点开他的朋友圈,但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更新。
九月,复旦大学迎来了新生入学。向漫被分到一个四人寝室,室友们都很友善。大学生活比高中自由得多,课程安排也不那么紧张。她加入了文学社,偶尔给校报投稿,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十月初的一个周末,向漫在整理书桌时,无意中翻出了那本A市的毕业纪念册。她轻轻抚摸着萧屿的留言,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犹豫再三,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向漫放下手机,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他正在忙,也许他换了号码,也许...他根本不想接她的电话。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北京号码。向漫的心跳几乎停止。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发抖。
向漫萧屿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比记忆中更加低沉。
嗯,是我。她努力控制着语速,刚才...不小心拨错了。
谎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拨错了明明就是特意打给他的。
哦。萧屿应了一声,然后是一阵沉默。
大学生活怎么样向漫赶紧找了个话题。
忙。但有意思。萧屿说,你呢
挺好的。加入了文学社,还开始学摄影...
他们就这样聊了十几分钟,话题浮于表面但气氛还算轻松。最后,萧屿说:我有个实验要去做...
啊,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向漫连忙说。
没关系。萧屿顿了顿,下次...可以再聊。
好啊。向漫微笑着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保重。
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向漫坐在床边,心中五味杂陈。这次通话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偶尔会发短信问候,但频率越来越低。圣诞节时,向漫给萧屿寄了一张贺卡,他也回寄了一张,上面只有简单的祝福语。
大二那年,向漫认识了新闻系的学长徐志远。他阳光开朗,对向漫很好,常常帮她修改稿件。渐渐地,他们走到了一起。向漫没有在社交平台公布恋情,但也没有刻意隐瞒。
大三暑假,高中同学组织聚会。林妙妙特意打电话邀请向漫:你一定要来!大家都很想你。萧屿也会来,他保研了,可厉害了...
向漫犹豫了很久,最终婉拒了:暑假要在报社实习,可能没时间回去...
其实实习并不忙,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屿,尤其是现在有了男友的情况下。
研究生毕业后,向漫进入一家儿童出版社工作,徐志远则去了电视台。两人工作稳定后,在家人催促下结了婚。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亲近的亲友。向漫翻遍通讯录,最终没有给萧屿发请柬。
她偶尔会想起高中那段时光,想起那个弹钢琴的少年,想起他送她的书签,想起那句希望未来能再相遇...但生活总是向前,有些人注定成为回忆。
直到十年后的那个春天,高中同学微信群突然活跃起来,讨论着十周年聚会的安排。林妙妙私信向漫:
这次你一定要来!大家都十年没见了。听说萧屿也答应来了,他现在是人工智能专家,在硅谷工作过,刚回国不久...
向漫看着手机屏幕,心跳如十年前一样加速。十年了,他们还会认出彼此吗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否还如当年一样清晰
8.
S市儿童出版社的编辑部里,向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手中的稿件暂时放到一边。窗外春雨绵绵,打在玻璃上形成细密的水痕。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不停闪烁——高中同学群已经热闹了一整天。
向漫,这份稿子你看完了吗主编李姐敲了敲她的办公桌隔板。
啊,马上就好。向漫回过神来,赶紧点开文档,再给我半小时。
抓紧时间,明天要送印了。李姐说完,又压低声音,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没事吧
向漫摇摇头:没事,就是...高中同学在讨论聚会的事。
十年聚会李姐眼睛一亮,那得去啊!我当年十年聚会见到了初恋,那感觉...
向漫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李姐识趣地走开了,留下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堆积了99+。向漫点开,快速浏览着——讨论聚会日期、地点、流程...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突然停在一句话上:
萧屿说他会尽量从北京赶回来参加!
这条消息来自林妙妙,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惊叹号和表情符号。向漫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十年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萧屿,还是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之后他们上了不同的大学,生活在不同的城市,联系从偶尔的短信到节日的群发祝福,最终归于平静。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林妙妙来电。向漫拿起手机,走到走廊上才接听。
向大编辑!终于找到你了!林妙妙的声音依然活力十足,仿佛这十年的时光从未流逝,聚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全班就差你还没表态了!
我...工作有点忙,还不确定...向漫含糊地回答。
少来这套!林妙妙毫不客气地拆穿,五月二号,周六,就在A市的老地方。你坐高铁一小时就到,别找借口。
向漫靠在窗边,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都有谁去
基本上都来!赵明辉从美国回来了,陈浩现在是自己公司的老板,王芳在银行...林妙妙如数家珍地报着同学们的近况,然后刻意停顿了一下,还有萧屿,他现在可厉害了,人工智能专家,刚回国不久。
哦...向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结婚了吗
据我所知,结了。林妙妙的话让向漫胸口一紧,好像是同事,有个四岁的女儿。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很少发朋友圈。
向漫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十年过去,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与徐志远结婚三年,虽然平淡但也安稳。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高中那段青涩的暗恋,但那就像一本尘封的日记,美好却不再翻开。
所以,你到底来不来林妙妙追问,萧屿都答应来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再看看安排...向漫依然无法下定决心。
漫漫,林妙妙突然换了语气,声音柔和下来,十年了,该放下了。就当是见见老同学,回忆青春。我们都老了。
向漫轻笑出声:你哪里老了
心理年龄啊!林妙妙夸张地叹气,所以,答应我你会考虑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向漫终于妥协。
挂断电话,向漫没有立即回到工位。她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思绪飘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萧屿送她的书签至今还夹在她最爱的那本书里,虽然已经很少翻阅。
下班时间,雨终于停了。向漫走出办公楼,发现徐志远在门口等她。
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向漫惊讶地问。
想给你个惊喜。徐志远接过她的包,今天不是结婚纪念日嘛,订了你喜欢的餐厅。
向漫愣了一下——她完全忘了这回事。愧疚感涌上心头: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没事,我记着就行。徐志远不以为意地笑笑,走吧,车停在那边。
晚餐在一家安静的西餐厅。徐志远兴致勃勃地讲着他正在制作的纪录片,向漫却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
...所以制片人很满意初剪,下周可能要去云南补拍一些镜头...徐志远突然停下来,漫漫,你没事吧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向漫放下叉子:高中同学组织十年聚会,在讨论要不要去。
去啊!徐志远毫不犹豫地说,难得的机会。什么时候
五月二号。
那天我可能还在云南...徐志远想了想,不过你可以自己去啊,A市又不远。
向漫搅动着盘中的食物:我在想...可能没什么必要。大家十年没见,早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但你不是很怀念高中时光吗徐志远疑惑地问,上次整理书柜时,你还给我看你珍藏的那本毕业纪念册。
那是萧屿寄给她的纪念册。向漫没有解释这一点,只是说:再考虑吧。
回到家,徐志远很快睡着了,向漫却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书房,从书柜最深处取出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纪念册。翻到萧屿留言的那一页,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字迹希望未来能再相遇。
十年过去,他们从未再相遇。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国家,甚至偶尔在同一个城市出差,命运的齿轮却从未将他们带到彼此面前。
向漫打开电脑,搜索萧屿
人工智能。立刻跳出几条新闻链接——《海归AI专家萧屿加盟深度科技》、《深度科技首席科学家萧屿谈人工智能伦理》...她点开一篇专访,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萧屿的照片。
三十岁的他比高中时更加成熟稳重,短发利落,依然戴着那副细框眼镜,只是眼神更加深邃自信。照片中他正在演讲,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曾经在钢琴键上舞动的手臂。
向漫关上电脑,回到床上。黑暗中,她想起林妙妙的话:他结婚了,有个四岁的女儿。这应该是好消息,她为他高兴。那么,为什么胸口会有这种隐隐的刺痛感
北京,深度科技大厦18楼。
萧屿关上办公室的门,揉了揉太阳穴。连续三天的会议让他精疲力尽,但项目总算有了突破性进展。他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家里应该刚吃完晚饭。
手机屏幕亮起,高中同学群的讨论还在继续。他很少参与,但会偶尔浏览。今天群里特别热闹,因为聚会的日期终于确定下来——五月二号,在A市。
萧博士,你到底来不来啊赵明辉@了他好几次。
萧屿犹豫了一下,回复:尽量安排。
立刻引来一堆回复和表情包。他关上群聊,点开与林妙妙的私聊窗口:
向漫会去吗
消息发出去他就后悔了,但已经无法撤回。林妙妙回复得很快:
我正劝她呢!她说工作忙,但我感觉她在犹豫。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十年了还这么别扭。
萧屿没有回答。他能说什么说他们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说他在清华的第一年还经常想起她,直到后来遇见了妻子说即使结婚生子,他偶尔弹钢琴时仍会想起那个躲在琴房门外偷听的女孩
没什么。只是老同学关心。他最终回复道。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前妻林玉雯正在哄女儿睡觉,见他回来,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今天怎么睡这么早萧屿轻声问,放下公文包。
幼儿园春游,玩累了。林玉雯关上儿童房的门,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在公司吃过了。萧屿松了松领带,有个事想跟你商量。高中同学组织十年聚会,五月二号在A市。
林玉雯点点头:想去就去啊。我那天带小雨去上舞蹈课就行。
我在犹豫...萧屿走到阳台,望着北京的夜景,十年了,大家变化都很大。
是因为那个向漫吗林玉雯突然问。
萧屿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林玉雯:你怎么...
你书桌抽屉里那本书签。林玉雯平静地说,我整理东西时看到过。背面写着'等你一起上大学',落款是'向漫'。
萧屿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个书签是他高中时代为数不多保存下来的纪念品,一直带在身边,即使他自己也很少拿出来看。
都过去了。他最终说道。
我知道。林玉雯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但有些过去值得好好告别。去吧,见见老同学,也见见她。
萧屿握住林玉雯的手,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他们结婚这些年,彼此尊重,互相理解,是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青涩的暗恋始终是他心底最纯净的角落,不曾被时间污染。
周末,萧屿带女儿去公园玩。四岁的小雨坐在秋千上,他轻轻推着。
爸爸,再高一点!小雨兴奋地喊道。
萧屿稍微用力,秋千荡得更高。女儿银铃般的笑声让他想起小时候爷爷带他去公园的情景。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但那些记忆依然清晰。
爸爸,你会弹钢琴对吗小雨突然问。
萧屿点点头:会一点。怎么了
妈妈说你弹得可好了。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萧屿微笑,等你再大一点。
我想学《小星星》!小雨晃着双腿,幼儿园老师弹过,好好听。
《小星星》。萧屿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的文艺汇演,向漫站在舞台上,因为紧张而忘词的样子。他当时不假思索地站起来为她鼓掌,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冲动时刻。
爸爸小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萧屿轻声说,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讲一个关于星星的故事。
五月一日,假期第一天。向漫收拾着去A市的行李,动作缓慢而犹豫。她已经告诉徐志远决定参加聚会,他全力支持,甚至帮她订好了酒店。
记得多拍照片。徐志远在厨房里边洗碗边说,我高中同学聚会可有意思了,大家喝多了什么糗事都往外抖。
我们可能不会那样...向漫心不在焉地折着一件衬衫。
对了,徐志远擦干手走过来,你那个学霸同桌叫什么来着就是保送清华的那个。
向漫的手指微微一顿:萧屿。
对,萧屿!他现在做什么
人工智能相关的研究,好像挺成功的。向漫尽量平静地回答。
那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徐志远毫无察觉地说,你不是一直对科技新闻感兴趣吗
向漫没有解释她对科技的兴趣源自高中时试图理解萧屿的世界。那本他送她的物理笔记,她珍藏至今,虽然早已看不懂上面的公式。
可能吧。她轻声说,合上行李箱。
晚上,向漫从书柜里取出那本夹着书签的小说。书签已经有些褪色,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求知若渴,虚怀若愚。而背面那行等你一起上大学的字迹,经过十年的摩挲,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翻开日记本,写下了十年来第一篇关于萧屿的文字:
5月1日,晴
明天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十年过去,不知道他变了多少。林妙妙说他结婚了,有个女儿。我也是有家庭的人了,这段青春往事早该放下。但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也许只是因为即将见到老同学的紧张吧...
合上日记本,向漫走到窗前。夜空中有几颗稀疏的星星,让她想起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想起那个站在舞台上紧张得忘词的自己,想起台下突然站起来的那道身影...
与此同时,北京某高档小区的阳台上,萧屿也在仰望同一片星空。他手里拿着明天去A市的高铁票,思绪飘回十年前。
手机里保存着向漫十年前寄给他的毕业纪念册照片。他很少翻看,但从未删除。那页留言上,她写下了S市的地址和电话,虽然那个号码早已停用。
爸爸!小雨从屋里跑出来,抱住他的腿,妈妈说你明天要出差
萧屿弯腰抱起女儿:嗯,去一天就回来。
给我带礼物吗
当然。萧屿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想要什么
星星!小雨指着夜空,最亮的那颗!
萧屿的心猛地一跳。他抬头看向夜空,寻找着最亮的那颗星,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最终决定去参加这次聚会。
十年了,是时候给这段青春一个正式的告别。不是为了重温旧梦,而是为了确认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情感,那些塑造了今日自己的瞬间。
明天,他们将再次相遇。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年,而是有了各自人生轨迹的成年人。那段未曾说出口的暗恋,会以怎样的方式被重新提起又将以怎样的方式被再次放下
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静静闪烁,见证着两个相隔千里的灵魂,为明天的重逢而难以入眠。
9.
A市皇冠酒店的水晶宴会厅里,欢声笑语不断。向漫站在入口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边。她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没想到已经有二十多个同学先到了。
向漫!林妙妙一眼就发现了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天啊,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向漫被拉进一个热情的拥抱,闻到林妙妙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十年前她就爱用这款香水。
你倒是变了不少。向漫打量着老友精致的妆容和利落的短发,更时尚了。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时尚杂志编辑。林妙妙得意地甩甩头发,随即压低声音,萧屿还没到,不过他说一定会来。
向漫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没问这个...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林妙妙挽起她的手臂,来,先跟大家打个招呼。赵明辉特意从美国飞回来的,陈浩带了老婆孩子...
宴会厅里摆着五张大圆桌,已经坐了大半。向漫被拉到最热闹的一桌,立刻被老同学们围住。十年过去,大家的面容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但笑起来的神情依然熟悉。
向漫!听说你现在是大编辑了赵明辉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发际线后退了不少。
儿童文学编辑而已。向漫微笑着接过递来的饮料,你呢还在硅谷
去年回国了,自己创业。赵明辉掏出名片,有空联系。对了,你知道萧屿现在多厉害吗深度科技首席科学家,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专家...
向漫点点头,啜了一口杯中的果汁,努力保持平静:略有耳闻。
他今天肯定会来。赵明辉挤挤眼睛,我刚才还跟他发微信确认了。
宴会厅的门再次打开,一阵骚动传来。向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萧屿站在门口,一身深灰色西装,比高中时更加挺拔。那副细框眼镜还在,镜片后的眼睛依然清澈锐利,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他环视宴会厅,目光在扫到向漫时微微一顿,随即点头示意。
萧大学霸!陈浩第一个迎上去,还以为你要放我们鸽子呢!
萧屿嘴角微微上扬:路上堵车。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但那种克制的语调一点没变。向漫站在原地,看着同学们围上去寒暄。十年过去,萧屿依然是人群中的焦点,只是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刻意避开关注。
不去打个招呼林妙妙在她耳边问。
待会儿吧。向漫轻声说,人太多了。
宴会正式开始,班主任李老师发表了感人的讲话,大家共同举杯怀念青春岁月。座位是自由安排的,萧屿被拉到了男生多的那桌,向漫则和女生们坐在一起。他们隔着几张桌子,偶尔目光相遇,又迅速移开。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立刻得到响应。向漫本想推辞,但被林妙妙硬拉了过去。大家围坐成一个大圈,萧屿也被赵明辉拽来参加,恰好坐在了向漫对面。
规则很简单!陈浩举着空酒瓶宣布,瓶子转到谁,谁就得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拒绝的话罚酒三杯!
第一个被转到的是王芳,她选择了大冒险,被要求模仿高中时的班主任讲话,引得哄堂大笑。接下来几个同学有的选择坦白初恋,有的表演才艺,气氛越来越轻松。
瓶子再次旋转,缓缓停在了萧屿面前。
哇哦!赵明辉夸张地鼓掌,萧博士的选择是
萧屿推了推眼镜:真心话。
太保守了吧!陈浩起哄道,不过也行...我想想,问什么呢...
我来问!林妙妙突然举手,萧屿,高中时你有没有暗恋过我们班上的女生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屿身上,包括向漫——她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裙摆。
萧屿沉默了片刻,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大家都以为他要拒绝回答,他却放下杯子,直视提问的林妙妙:
有。
一个字,却像炸弹一样在人群中引爆。同学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追问是谁。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萧屿平静地说,但耳根已经泛红。
向漫盯着自己的酒杯,不敢抬头。她感觉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萧屿高中时暗恋过某个女生会是谁是她吗还是...
游戏继续,但向漫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偷偷抬眼看向萧屿,发现他也在看她,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几轮过后,瓶子转向了向漫。
真心话。她迅速选择,生怕被要求做什么尴尬的大冒险。
我来问!赵明辉坏笑着举手,向漫,高中时你有没有暗恋过我们班上的男生
同样的问题。向漫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看向萧屿,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有。向漫轻声回答。
这次的反应更加热烈。女生们尖叫着围上来,逼问细节。向漫借口去洗手间,逃也似地离开了宴会厅。
走廊尽头的露台空无一人。向漫靠在栏杆上,深深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A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灯火璀璨如繁星。十年了,这座城市变了这么多,而她的心跳却还为同一个人加速。
打扰一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漫转身,看到萧屿站在露台入口,手里拿着两杯饮料。
可以加入吗他问,声音轻柔。
向漫点点头。萧屿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饮料:茉莉花茶。记得你喜欢。
这个细节让向漫心头一颤——他还记得她喜欢喝什么。
谢谢。她接过杯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微小的电流窜过指尖,你怎么也出来了
需要透口气。萧屿靠在旁边的栏杆上,聚会比编程还累。
向漫轻笑出声:你还是那么不擅长社交。
好点了,但依然不喜欢。萧屿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看起来像是威士忌,你在S市过得好吗
挺好的。向漫点点头,在一家儿童出版社做编辑,工作很有意义。你呢
还不错。深度科技,做人工智能研究。
我听说了。很厉害。向漫真心实意地说。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宴会厅里的笑声和音乐声,更显得露台上的安静。
你丈夫没来萧屿突然问。
他工作忙。向漫回答,而且...我觉得一个人来可能更好。你呢妻子没一起来
女儿太小,她留在北京照顾。萧屿停顿了一下,我们...离婚了。去年的事。
向漫惊讶地抬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萧屿摇摇头,和平分手,还是朋友。共同抚养小雨。
小雨。他女儿的名字。向漫想象着一个有着萧屿眼睛的小女孩,一定很可爱。
你呢萧屿问,有孩子吗
还没有。向漫微笑,还在享受二人世界。
又一阵沉默。这次是萧屿先开口:刚才的游戏...
嗯
我说的是真的。萧屿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高中时,我暗恋过你。
向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和花香。
我也是。她最终回答,声音几乎被远处的音乐淹没,我指的是...我的回答也是真的。
萧屿转头看她,眼镜后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知道。
你知道向漫惊讶地问,怎么...
你每次偷看我,我都知道。萧屿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听我弹琴时,呼吸声很重。
向漫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我以为你没发现...
我也以为你没发现我在看你。萧屿轻声说。
两人相视一笑,十年前的青涩与笨拙仿佛就在昨日。
为什么不说向漫问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问题,毕业前,或者...任何时候。
萧屿沉默了片刻:怕影响你学习。后来你要回S市,我觉得...不该用感情绑架你的选择。
我也是。向漫叹息,怕影响你竞赛,后来你保送清华,我觉得...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我们真傻。萧屿摇摇头,喝了一口酒。
是啊,真傻。向漫也笑了,眼中却泛起泪光。
宴会厅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似乎是游戏进入了高潮。但在这个安静的露台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如果...萧屿开口,又停住了。
如果什么向漫轻声问。
没什么。萧屿摇摇头,不该问'如果'。我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向漫明白他的意思。即使萧屿已经离婚,她也有了婚姻的承诺。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有些路一旦错过交叉点,就再也无法重合。
我有时候会想,向漫望着远处的灯光,如果我们当时勇敢一点,现在会怎样
也许会在一起,也许不会。萧屿平静地说,但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是啊。向漫深吸一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萧屿突然转向她:那本书签,你还留着吗
向漫惊讶地看着他:留着。你呢
也留着。萧屿微笑,放在办公室抽屉里。
我夹在最喜欢的一本书里。向漫说,有时候还会拿出来看。
他们相视而笑,眼中都有种释然。十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那份感情既没有被夸大,也没有被贬低,只是被平静地承认——它存在过,美好过,也错过了。
该回去了。萧屿看了看手表,他们该找我们了。
向漫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回宴会厅,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
向漫,萧屿突然说,能再见到你真好。
向漫鼻子一酸:我也是,萧屿。
宴会持续到深夜。向漫和萧屿没有再单独交谈,但在人群中,他们的目光多次相遇,每一次都带着无声的理解和告别。
聚会结束时,同学们在酒店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别,约定下次聚会不要再等十年。萧屿走到向漫面前:
怎么回去
叫了车。向漫晃了晃手机,马上到。
那就好。萧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突然张开双臂,能...拥抱一下吗
向漫没有拒绝。他们轻轻拥抱,萧屿在她耳边低声说:要幸福。
向漫闭上眼睛,忍住泪水:你也是。
车来了。向漫最后看了萧屿一眼,转身上车。透过车窗,她看到萧屿站在酒店门口,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就像十年前那个弹钢琴的傍晚。
回到酒店房间,向漫坐在床边,翻看着今晚拍的照片。有一张是集体照,她站在女生堆里,萧屿在男生那边,中间隔着几个人,但他们的目光都看向镜头,嘴角带着相似的微笑。
手机震动起来,是徐志远的消息:聚会怎么样见到老同学开心吗
向漫回复:很开心。大家都变了不少,但聊起来还是老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通讯录,找到萧屿的名字——那是十年前存的号码,不知道是否还在用。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终按了下去。
确定删除联系人萧屿
确定。
与此同时,北京某酒店的房间里,萧屿也正看着手机屏幕。相册里有一张今晚拍的向漫的侧影,她站在露台上,月光洒在她的侧脸,美得不像真实。
萧屿长按图片,选择了删除。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向漫,同样按下了删除键。
十年了,是时候真正告别了。不是否认那段感情的存在,而是承认它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责任,新的承诺。
向漫回到S市后,将同学聚会的照片整理成册,放进了书柜。那本夹着萧屿书签的小说被重新放回最深处,不再经常翻阅。
萧屿回到北京,接女儿放学,开始了日常的工作和生活。偶尔弹钢琴时,他还会想起那个躲在琴房门外偷听的女孩,但心中不再有刺痛,只有淡淡的怀念。
青春的爱恋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即使相隔光年,依然能在仰望时带来温暖。不必拥有,不必重逢,只要知道它曾经照亮过彼此的生命,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