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星一族,每隔百年都会诞生一名自带异能的人,有男有女。
异能或大或小,既有人可点石成金、凌空飞行,也有人力大如牛,双眼透视。
他们会被视为族中希望,受族人的晨昏朝拜供奉——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苍启百年的最后一天,南星一族同时有三名孕妇临产在即。
为了抢到这一殊荣,有人连夜吃草药延缓产期。有人请来名医施针——让产妇先昏睡过去,等到过了午夜,再催醒产子。
只有我娘例外。
听说临近生产那几日,她照常吃吃喝喝,很是悠闲。
炎篆一年的第一日,那名吃了草药的孕妇难产,孩子久久不落地,破晓时分,母子俱亡。
两日后,那名被扎针的孕妇昏睡不醒,无力生产。家里人直接剖腹取子,可惜下手太重,伤到了孩子,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三日后,我便出生了。
除了那两家,全族人都格外高兴。
我满月时,族长亲自抱我去了祠堂,在供桌上写下了沈南星三个大字。
南星一族,只有异能者才会被称为南星。
我爹姓沈,所以,我被取名为——沈南星。
十五岁时,我再次踏入祠堂。一堆物件摆成了一个圆圈,有武器、珠宝、水盆、衣物、蜡烛……都是之前异能者能感应到的东西。
我连着转了两圈,毫无感应。
族长命人取来天灵珠,一靠近我,珠子便发出了蓝色的光芒。
我确实身有异能,可没人能猜出来,我有何异能。
若是不知,便是无用。
族人们从最开始的崇敬,变成了厌弃。
送给我家的东西都被拿了回去,有人家中不顺,还故意来我家找事,说我是个灾星,连累他们。
我娘不愿一家人胆战心惊的活着,炎篆十七年的一个深夜,我们全家离开了这里。
2
十九岁那年,我终于发现了我的异能是什么——我的爱意,可以让一个人消除病痛,恢复康健,容颜不老。但若是没有了我的爱,他便会加速衰老,重病缠身,直至死亡。
与爹娘离开南星一族之后,我便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学堂里有个与我同岁的学生,名叫高放。
我是从外地而来,平时也很少主动与同窗交谈,他们便觉得我性情冷漠,也不爱搭理我。
高放的祖父去世一年,他跟随家中长辈前来祭拜。
祖母见了高放很是喜欢,便将高放留在了身边。
我们同是外地移居,不过,他出生在大户人家,又见多识广,很是健谈。
所以,他有了许多好友。
我仍是孤身一人。
一日,老师抽人背诵文章,他背到最后一段却卡住了。
若是不能整篇背诵,便要手抄十遍。
他的座位在我前面,我下意识悄声提醒了他两句。
还好,在老师注意到之前,他顺利背完了。
第二日放了学,他刻意在门口等着我,送了我一盒云片糕。
我心中有些欢喜,稳稳接过。
除了爹娘,他还是第一个送我东西的人。
城东有一片草地,时常有人在此处放风筝。
我写了字条,约高放同去。
赴约那日,我来得早了一些,将手中的风筝细细展开,蝴蝶周围簇拥着鲜花,格外鲜艳。
可我没想到,除了周放,还有四五个同窗一起过来了。
他们抢了我的风筝,周放却视而不见,我冲上去与他们争夺,风筝却被扯烂了。
周放将字条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小气鬼!我才不愿跟你一起玩呢!
他们走了。
我哭着回了家。
阿娘问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我不想让阿娘担心,只能摇摇头说没有。
再去学堂之前,我特意用小刀削尖了一根木棍,若是他们再欺负我,我就拿木棍反击。
进了学堂,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无人在意我。
我坐下之后才发现,周放的位置空了。
3
一连两日,他都没来。
我不知是何原因,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第二日下课前,老师才说起了原因。
原来,抢风筝那天,周放回家时突然昏厥,一头栽进了水中,被路人救起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今日清晨,周府挂上了白灯笼,周放就这么没了。
老师叮嘱我们回家时要结伴而行,多加注意。
我本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可后来又听人说,周放的死状格外恐怖——满脸皱纹,像是老死之相,很是渗人。
我突然有些愧疚,虽然周放欺负过我,可我并不想害他的性命。
最开始,我还以为我的异能是让不喜欢的动物、花草消亡。
因为——
我家中养过一只猫,我很喜欢,有一次,它突然发狂一般挠破了我的手腕,我便躲它远远的。
后来,它便死了。
阿娘在家中养了一盆杏玲花,听闻此花每三年才会开花,每当开花时,便会洒下金色的花粉。我日夜等候,想见识见识。等到终于开花那日——确实好看,但这花粉却让我脸上长满了红疹,我便厌恶了它。
后来,花也枯死了。
可是,后院池塘的大黑鱼我一直都不喜欢,因为一到夏日便会散出腥臭味,所以我也很少靠近池塘。但是,它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
有一回,和阿娘一同去买菜时,正巧遇见了隔壁邻居,邻居赞阿娘四十多岁,但脸上却连一丝细纹都没有,与我出门,像极了亲姐妹。
我开始细心观察,爹娘的样貌确实比同龄人都要年轻许多,自我记事起,他们便没有患过病,即便是爹外出时偶感风寒,一回家,便好了。
后来的一件事,便更让我确信了我的异能。
4
一年之后,我离开学堂,在药铺当起了学徒。
我话少,做事干净利落,也不抱怨,掌柜的很是满意。
一日,有人上门求医,掌柜的一见,便让我将他们赶了出去。还交代说,以后也不让他们进门。
原来,这人是城中富户王满,独子患病,到处寻医。可城中的大夫都找遍了,均说无能为力。
王满之前与掌柜的有些矛盾,但是为了孩子,终是抛下了面子,登门求人。
我将王满赶走后,掌柜的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并非无情之人,便问了起来。
真的是疑难杂症吗
我是这么听说的。
掌柜的虽然不说,但我能看出来,他有些心软了。
医者父母心,掌柜的可要再斟酌斟酌
掌柜的不说话了。
两日后,掌柜的便带我去了王府。
我遇见了王堂邑。
他瘦瘦小小的一个,总是笑着看人。
掌柜的每三日便会去为他扎针,我每次都背着药箱同去。
扎了针要服药,每次也都是由我来煎药。
王堂邑时不时找我聊天,他没怎么出过门,很好奇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我开始与他分享。
会带一些好吃的点心给他,也会讲一些城中的新鲜事给他听。
半年后,他的病情逐渐有了好转。
不再瘦弱,面色红润,人也变得高大了许多。
他可以出门了,我们一同逛灯会,猜字谜,放河灯,许心愿。
我送了个荷包给他,他答应我会好好保管。
他将家传玉佩回赠给我,说不久后,便会迎娶我。
掌柜的教了我许多,从抓药煎药,到把脉问诊,我也学会了许多。
一日,我在药铺诊脉时。
王堂邑的父亲王满登门。
我还没说话,他便开口来向我要回腰间的玉佩。
堂邑不知这玉有多贵重,随便送人,我今日特来讨回。
我愣住了。
掌柜的从柜台疾步而来,指着王满的鼻子,嘲讽了起来。
这玉有多贵重你们王家倒是个不要脸的,送了人还好意思再要回去换了谁都不能开这个口!
王满白了掌柜的一眼,也没说话,倒是盯着我。
我觉得心口有些闷。
王满如此行事,看来是不同意我和王堂邑的婚事了。
我强装镇定着开了口。
既然这玉贵重,那我便亲手交给他吧,省得旁人以假换真,再泼我一身脏水。
也罢,就叫他自己来取吧!
王满冷哼一声,甩袖出门。
我等到药铺关门,王堂邑仍没有来。
第二日,我去了趟王府,在正门瞧见了王满和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有说有笑。
王满见我来了,脸上有些不悦,许是碍于面子,扯了一堆谎话。
哟,这不是沈大夫吗堂邑就在东厢房呢,又到了扎针的时间了,你快去吧!——周员外,犬子的病已经大好了,这位大夫是来扎最后一针的,你放心!来来来,我送您上马车!
我无视了王满的一脸假笑,踏过了门槛。
去找王堂邑的这段路,我已经格外熟悉了。
不知怎么,此时的脚步却十分沉重,整个人都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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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看着王堂邑正在耐心教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写字。
两人格外亲密,脸上都挂着微笑。
我的心像是被针刺中一般,格外难受。
许是察觉到门口有人,王堂邑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向我。
那女子也跟着看向我。
我将他赠我的那枚玉佩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王堂邑追了上来,将我拉到花园一角。
我爹与周员外谈妥了,他家女儿嫁进来做正妻,你做侍妾,周员外一家一向和善,定不会委屈了你。
你让我做侍妾
我不敢相信,王堂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让你做侍妾已经算是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姿色平庸,出身普通,难道还想做我王家的正妻
听到王堂邑的话,我震惊地后退了两步。
以前为何没有发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我跑着离开了王府。
5
王堂邑的婚事办得格外热闹,请了城中不少的达官显贵。
掌柜的收到喜帖,直接扔在了地上,边踩边骂。
就知道这王满老东西不做人!这么忘恩负义之事也做得出来!祖坟早晚有一天被人刨开!
我给掌柜的冲了壶清火的热茶,劝他不要再气了。
随后,拿了背篓便出门了。
我去山里采药,一来一回,五天便过去了。
一回来便直奔药铺,却发现关了门,我只好先回了家。
阿娘说掌柜的来过,让我这几日先别回药铺,开门时会来通知我。
后来,我才知道——
我走的第二天,王堂邑便吐血了。
听说成亲之前,他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王满只当是近日来准备婚事疲乏,也没当回事。
却不料病症愈发严重,王满遣人来叫掌柜的去诊脉。
掌柜的直接将药铺的大门一关,置之不理。
王满只好去求周员外帮忙寻名医。
可王堂邑这病太急、太重。病症更是蹊跷,名医也束手无策。
我回来的第三日,王堂邑便病逝了。
周员外非说是王满隐瞒了王堂邑的病情,让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王满之前与周员外做生意,进了一大批货,如今周员外不认了,两人也没签订契约,王满只能自认倒霉。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满此前以周员外亲家的身份赊了不少账,此事传出去之后,大家都来上门要账。
王满手上并无周转的银两,只能先将宅院抵了出去。
王满说是去找人借钱,可一去不归。
家里的小妾都跑了,就剩一个夫人等着她,后来,也病死了。
掌柜的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说是庆祝药铺开门大吉,可却故意将鞭炮的尾部,摆向了王府的方向。
6
南星一族,每满二十岁,便要开情根,若是情根开花,便是有缘,可相伴一生。若是情根不变,便是无缘。即便是强行在一起,最后,也会分开。
经历过王堂邑一事之后,阿娘取了鸳鸯苗,决定给我开情根。
先将指尖血滴入萌芽的叶片之上,随着血液渗入泥土,将花盆转手捧起,随后,便会出现一根食指粗细的树根。
这便是我的情根。
若是你之后遇见一个心仪的男子,便让他放一滴血进去,情根开花,才是良缘。
从小到大,我没有出过远门,突然萌生了想要出去闯一闯的念头。
一个月后,我拜别爹娘和掌柜的,背上药箱,踏上路途。
许是随着年岁渐长,我的灵力也开始增强。
摘一株花,夸一句开得漂亮,无根也能活。
遇见一只飞蝇,喊一句快走快走,它便应声倒地。
不过,我从没有与人说过这样的话语,毕竟容易招来祸事。
但,袁泊君是个例外,也可以说是无心之言。
离家之后,我以游医的身份在赶路,偶尔也能给自己赚一些盘缠。
袁泊君被人打伤了腿,我为他接骨疗伤。
病愈之后,他没有银两付诊金,执意要跟着我,什么时候赚到钱,什么时候再还给我。
一日,他在我房里看到了情根。
我告诉他,这树种要以血滋养,才会开花。
袁泊君拿了根针,刺破手指,滴了上去。
情根毫无变化。
袁泊君只说我在诓骗他。
我只好坦言相告,这是我的情根。
袁泊君对此嗤之以鼻,还扬言要扔掉。
虽然我并不指望情根能为我找到未来的夫婿,但这是阿娘的心意,我定要妥善保管。
我拿起一根银针扎向他的手腕,趁着他手臂发麻,将情根夺了过来。
这可是我的缘分,不许胡闹。
袁泊君冷哼一声。
缘分难道它要你嫁一个糟老头子,你也心甘情愿的嫁
我假装思考,又点了点头。
许是见我对情根如此痴迷,袁泊君又接着问起来。
若是你有了意中人,它不同意,又该如何
这,我确实没想过。
见我哑然,袁泊君笑着又将情根拿在了手里。
我见势不妙,伸手去抢。
你这人胡搅蛮缠,真是讨厌。
袁泊君这才将情根还给了我。
待他出门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该怎么办
或许,如今的灵力只对花草鱼虫管用,对人,并无伤害。
我开始安慰自己,但却夜不能寐。
可是,倘若真的因为我一句话,让袁泊君命丧黄泉,该怎么办
7
入夜后,袁泊君照旧去柴房里打了地铺。
我手上的银两不多,不能多开一间房。
袁泊君倒是无所谓,他说自己在外游历,躺过草垛、睡过猪圈,问店家要了床被子,便去了柴房。
我偷偷在柴房外看着他闭上眼。
不知道,趁他睡着了说一声喜欢,能不能抵消白日里的那句讨厌。
不管了,人命关天,没有什么顾虑的。
我轻轻推开门,踮着脚,小碎步走了过去。
看着袁泊君熟睡的脸庞,我再次祈祷,千万要让他活下去。
我不讨厌你,我很喜欢你。忽然,袁泊君双眼睁开了。
吓得我后退几步。
你……你怎么还没睡
还好没睡,不然就错过了!
袁泊君一脸笑意,我感觉脸上泛红,夺门而出。
今日在街边摆摊时,恰巧遇见一武馆开业。
无论何人,只要能打败一位拳师,便能拿走一百两银子。
袁泊君第一个报了名。
拳脚无眼,我有些担心。
你会死的。
沈南星,你别小看我!
劝他不要以命换钱,可袁泊君却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上了擂台。
三个回合下来,袁泊君已是满身伤痕,唇边淌血。
他仍咬牙硬撑。
那拳师格外壮硕,毫发无损。
武馆也怕闹出人命,往他身上扔了十两银子,便赶他下台了。
袁泊君在床上躺了两日,我多付了三日的房钱,将他拼命换来的银两换成银票,塞进了他的怀中。
之后,我便悄悄离开了。
我担心袁泊君的伤势,更担心他为了换钱丢掉性命。
我本以为此举是救了他一命,没想到,我却被他记恨了。
8
京墨一族,擅长锻造灵器,吸纳天地灵力,反哺族人。
灵力可让人凝水成雨、变换万物、延长寿命、容貌不老……越厉害的能力,便需要越强大的灵力。
二十年前,有五人合力,用了近百人的活人骨血制造出了摄灵旗,吸食活人精气。
京墨一族因此猛然壮大,但因所用手段太过残忍,被道一门为首的众人联手围攻。
京墨一族伤亡惨重,到了白京墨这一带,全族不过百人。
白京墨的父亲以命祭器,锻造出了丈海笼——可以让族人们在海底生活,京墨一族这才逃过了一场灭族惨祸。
后来,白京墨为了钻研出更好的灵器,离开海底,踏上了求学之路。
我与白京墨相遇时,他离开海底不过一月。
浮灵草可以快速治疗咳疾,我这几日喉咙不适,正在寻药。
转了大半个山头,终于发现了四五株。
正准备采摘时,白京墨突然出现了。
他用聚灵珠收集了浮灵草的微弱灵力。
没了灵力的浮灵草,瞬间枯萎。
我捡了一颗石头,砸向了他的额头。
他吃痛的喊了一声。
啊!
聚灵珠掉在了地上。
我指着他质问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霸道,一共就这么几株草药,你都拿了我拿什么
白京墨抚摸着额头,支支吾吾,略显尴尬。
我……
我摘下最后一株浮灵草。
白京墨上前朝我鞠了一躬,脸上很是羞愧。
聚灵珠就要空了,一旦失效,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抢了你的草药,还请见谅。
我见他表了歉意,也没再过多指责。
我打了他的头,他抢了我的药,也算是有来有回了。
我拿起掉落在地的聚灵珠,准备递给他。
聚灵珠并不重,摸起来十分光滑,我多瞧了两眼。
没想到,那聚灵珠却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很是耀眼。
晃得我睁不开眼,只好又放下了。
白京墨见到这一幕很是惊讶,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是怎么……怎么做到的
我有些不解。
白京墨告诉我,这个水晶球他们京墨一族的聚灵珠,会自动吸取灵力。每颗聚灵珠都有独特的灵力要求,比如这一颗,只能吸取花草的灵力。
白京墨弯下腰,将聚灵珠捧在手心,原本已经见底的灵力,如今却突然多了起来。
我自然不会告诉白京墨,我身有异能,谁晓得他会不会将我绑了,专供聚灵珠吸取灵力。
我想起脖子上挂着上月在市集上买的玉坠子,准备扯了个谎,说是家传宝物。
可话到嘴边,却又担心他上前抢夺。
我也不知。
话毕,我伸手去探袖间的银针,提防起来。
白京墨像是在自言自语。
难道说,它会吸食人的精气可……怎么到我手里就没反应了,实在是奇怪。
我怕他回过神来,怀疑到我身上,便与他搭起了话。
听说聚灵珠可以使人达成心愿,不知是真是假
白京墨点点头。
是真的,不过,与其灵力多少有关,若是想集满灵力,日夜不停歇,也得耗费数十年。
我听过京墨一族的故事,自然也知晓聚灵珠的使用方法。
让我没想到的是,白京墨居然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真不知他是涉世未深,还是暗藏心机。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我以打伤了他的额头为由,请白京墨吃了顿饭。
闲聊时,他将京墨一族的遭遇与他的经历尽数告知。
他太过坦诚,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你可曾对别人说起过这些事
白京墨摇摇头。
没有。
那你为何告诉我
因为你对我好啊,我出来这么久了,一直在山野,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请我吃饭呢!
你……就没遇见过别人
遇见过,可是他们都躲我躲得远远的。
这么一听,他确实有些可怜。
但是我始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9
聚灵珠是集天地精华而成,很是稀有。
即便是昔日鼎盛时期的京墨一族,一共也只有五颗。
聚灵珠内的灵力一旦消耗殆尽,便不再能承载灵力,废弃的聚灵珠与石头无异。
如今,海底京墨一族的灵气越来越少,聚灵珠也仅剩两颗。白京墨此次远行,为的就是能制作出包含强大灵力的灵器,拯救族人。
使用聚灵珠时,必须格外专注,在心底想着你的愿望,便能实现。
但若是你想要的超过了聚灵珠的灵力范围之外,那便会遭到反噬。
听闻京墨一族有一本神书——聚灵宝典,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在灵力的范围之内,达成心愿。
白京墨说此书由现任族长保管,他从未翻阅过,只是临行前,族长才交代了一句:聚灵珠内有灵力超过一指宽,便能让人瞬移,若是遭遇危险,可凭此保命。
但是,族长也提醒白京墨,瞬移之地必须是曾去过的地方。
接连几日,我都在小心试探白京墨。
若是他真的本性纯善,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若他扮猪吃虎,那我就得避而远之了。
他听说青州有一灵脉,盛产矿石,想去寻寻有何宝物。
我下一站正好要去青州。
我俩结伴而行。
我曾问过他,如果他锻造出了顶级的灵器,会许什么愿
白京墨说,他会把灵器交给族长,因为他的父亲以死护下族人,他只想完成父亲交代的事情。
我想看看灵脉有何特别之处,便偷偷跟在了白京墨的身后。
灵器锻造并不简单,他忙活了大半日,拿了一堆五彩石,却连个最初级的灵器都没能锻造出来。
我开始觉得他或许是没有天分。
那,京墨一族为何会让这么一个傻小子出来拯救全族呢
他没跑累,我都看累了。
我准备偷偷离开时,却听到一声巨响。
猛然回头,发现白京墨身旁的火堆爆炸了。
白京墨不见了。
我赶紧跑过去。
我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白京墨!白京墨!
我看见了聚灵珠,突然一股邪恶的念头涌上来——如果白京墨真的被炸死了,那我拿走聚灵珠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的异能,它为我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若是聚灵珠能将我体内的灵力全部吸走,那我就会变成普通人。
于我来说,是件好事。
沉思时,白京墨的声音从身后的小溪传来。
南星!我在这儿!
我不敢向白京墨坦白心中所想,因为我确实识人不准,对他有些戒备。
或许是从小孤僻,渴望关爱,一遇见对自己好的人,就想把心掏给他。
后来,我也长大了,知道自己的毛病,也不敢再轻信于人。
回到客栈,我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我决定,还是不指望聚灵珠了。
或许,身有异能,这也算是我的命中一劫,只求爹娘平安,其他的,我也不敢再奢望。
白京墨问我下一站要去往何处。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之前都是拿出一枚划了一道的铜钱,抛向上空,刻痕朝哪个方向,我便去哪儿。
临行时,白京墨祝我一路平安。
还没转身,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之后,便没有知觉了。
10
沈南星今天被炼化了吗
她被炼化了吗
炼化了吗
……
眼前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这是何处,但是,能闻见海水的味道。
有个声音有些苍老的男子,每天都要来问上一句,我是否被炼化了。
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真想让他给我个痛快。
我饿极了,感觉全身发软,站也站不起来,只好躺着。
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只记得我睡了好久。
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沈南星!南星!快醒醒!
我感觉到有一丝光亮出现。
我看到了白京墨的脸。
我浑身无力,他将我抱起,一路小跑。
我感觉到海风拍打在脸上,有些凉爽。
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白京墨将我带到了一个房间。
拿了一兜子苹果给我充饥。
我一连啃了六个,终于有了些力气。
白京墨给我倒了杯水,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关切。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白京墨捂住眼睛,叫了一声,又像是怕被人听见,咬着牙,跺起了脚。
我灌下一杯茶,用衣袖擦了擦嘴,指着白京墨说道。
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白京墨声音带着愧疚。
族长在我身上放了天启牌,我所见所闻,他全都知晓,也是他用聚灵珠将我们传送回来的。
族长说,你身有灵力,若能炼化,必能助京墨一族离开海底,再度鼎盛。
我……我是偷偷来找你的。
你走吧,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白京墨将聚灵珠递给我。
我有些怀疑,但还是接过了聚灵珠。
快走吧!被族长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我摸着聚灵珠,脑海中想起第一次与白京墨初见的地方。
一瞬间,我便出现在了这里。
白京墨真的没有骗我。
看来,这聚灵珠真是个好东西。
11
我走了,白京墨会不会被责罚
我想起走之前还打了他一拳,有些后悔,不知道他的眼睛伤得重不重。
他不是说要保护族人吗为什么要放我走呢
我开始想白京墨。
聚灵珠再次发出金色的光芒。
不知不觉,聚灵珠的灵力已经凝聚了一半。
我还在想,该怎么利用灵力时,眼前又是一黑。
又是熟悉的漆黑之地,又是熟悉的海水味……
不一样的是,我听到白京墨的声音。
族长也将我关进来了。
要是有盏灯就好了,我摸向怀中的聚灵珠心想。
一个烛台突然出现。
我这才发现,原来,四周都是黑色的铁皮,没有一处缝隙,怪不得毫无亮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丈海笼的中心,族长将此处打造成了炼器室,用来炼化灵力。
白京墨肯定没告诉族长,他将聚灵珠给了我,不然,早就被收走了。
你爹不是拯救了全族的人吗你的族长,该不会也要把你炼化吧
不会的,族长不会这么无情的!
一个时辰后——
我看着呼吸困难的白京墨问道。
你还嘴硬吗
白京墨半跪在了地上,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着他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我叹了口气。
摸着聚灵珠许愿,希望他不会被炼化。
很快,白京墨脸上没有了痛苦的表情。
你,想不想报个仇
白京墨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见过族长,便让白京墨许愿,让他与族长互换身份,至于我,就先变成了族长身边一个小跟班。
我和白京墨顶着族长的名义四处翻找,如果能拿回族长手里的聚灵珠,他就不能再将我们传送回来。
可谁知道,居然被我们发现了一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大秘密。
白京墨在族长房中翻找时,偶然发现了丈海笼的制作秘术。
原来,二十年前,白京墨的爹并不是自愿以命祭器,是族长故意将他炼化。
杀父之仇啊,白京墨气得拿了把剑就要去找他拼命。
还好被我拦了下来。
京墨一族肯定不只族长一个以人炼器,斩草除根才是最彻底的办法。
白京墨现在顶着族长的脸,挨个儿问话。
我每日都去炼器室问一句——沈南星今天被炼化了吗
但凡听到里面没有动静,便再以同样的办法,换一个人进去。
半月过后,名单众人全被炼化。
白京墨锁死了炼器室。
带我离开了海底。
12
白京墨陪我回到青州的客栈。
我将聚灵珠还给了他。
我正在检查物品有无丢失,袁泊君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多日不见,你还好吗沈南星。
我本以为他是来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没想到一转身,他脸上却满是怨恨。
挺好的,我还要赶路,先走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我想快点溜走。
可袁泊君却挡在了门外。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从何说起
你没有收下我的钱,还一声不说便走了,是不想与我扯上关系吗还是觉得我打不过那人,丢了你的脸
闻言,我只觉得头大。
这人又是抽的什么风
我有些生气了。
我要出门。
袁泊君仍是一动不动,我又想用针扎他。
他像是猜到了我的意图,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虽然打不过拳师,但制服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挣脱不开。
喊起了救命。
白京墨闻言赶来。
一拳打了过去。
正巧被袁泊君躲过,白京墨被他连踢了好几下。
我实在气愤,从包里翻出一堆东西砸向袁泊君。
可他还不停手,我瞥见从白京墨怀中掉落的聚灵珠。
赶紧捧在了手里。
片刻过后,袁泊君不见了。
我扶起白京墨,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沈南星今天要被炼化了!
我将袁泊君传送到了炼器室,准备过几天再把他放出来。
我矮个儿捡起地上的东西,却听到白京墨说了一句。
这树根,怎么突然开花了
我猛然回头,看到白京墨手里拿着我的情根。
原来,是白京墨嘴角流出的血,刚好掉在了花盆里。
情根开花,才是良缘。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