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瑶,一个普通的历史系学生,对西汉名将霍去病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宿舍墙上贴满他的画像,书架上全是关于他的著作,甚至连手机壁纸都是后人想象中的霍去病形象。
(1)
穿越时空的邂逅
雨水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轻轻叩击。我缩在古籍阅览室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汉武名将轶事》散发着淡淡的樟脑香气。这是今天刚从特藏库调出的珍本,据说收录了不少正史未载的秘闻。
霍去病,元狩六年卒,谥景桓侯...我的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纸页上那些熟悉的字句,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两千年前的尘埃。书页上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名字。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我贴在笔记本上的便利贴——骠骑将军去病凡六出击匈奴,斩捕首虏十一万余级。这是《史记》中关于他的记载,我几乎能倒背如流。
二十四岁就陨落的将星...我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描摹着书中霍去病的木刻画像。画中的少年将军眉目如剑,铠甲凛然,却掩不住眼角那一丝稚气。十九岁封冠军侯,二十一岁拜骠骑将军,这样的传奇,后世再难寻觅。
雨声渐急,阅览室里只剩我一个人。管理员早已下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台灯为我照明。我翻开《汉武名将轶事》的最后一章,一张从未见过的薄纸从中飘落。
这是...我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近乎透明的纸。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霍去病,元狩六年卒,其死因非天定,乃人为。欲知详情,可往...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模糊不清。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什么正史从未记载过霍去病死因有疑点啊!我急忙翻看书脊,想找出版信息,却发现这本古籍既无出版社也无版权页,装帧风格也与馆藏其他古籍迥异。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轻声呢喃,手指描摹着画像中霍去病坚毅的唇线。画像的眼睛似乎突然变得生动起来,直直望进我的心底。
你想改变历史吗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惊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环顾四周,阅览室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在书架上摇曳。
幻觉吗...我揉了揉太阳穴,一定是最近赶论文太累了。可当我再次低头时,书页上的墨迹竟如活物般流动起来,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
啊——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我拽向书页,台灯的光亮在眼前急速缩小。最后的意识里,我闻到一股混合着铁锈、皮革与青草的气息——那是我想象中的,古战场的味道。
寒冷。这是我恢复知觉后的第一感受。
脸颊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拍打着,我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近在咫尺,剑眉下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眯起打量着我。
总算醒了。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是何人为何昏倒在我军营外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张脸...这张我临摹过无数次的脸...
霍...霍去病我的声音细如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青年将军眉头一皱,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认得我他一把将我拽起,力道大得惊人,说!是不是匈奴派来的探子
我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简陋的军帐,地上铺着兽皮,角落里堆放着弓矢和长矛。帐外传来马蹄声和士兵的吆喝,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的烟火气。
这不是梦。我真的穿越了!而且直接落在了霍去病的军营里!
我...我叫沈默,我急中生智,想起自己为了方便研究女扮男装时用的化名,是个游学的士子,途中遭遇匈奴散兵...
霍去病松开我的衣领,却仍用那种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我:士子他嗤笑一声,突然抓起我的手腕,这茧子倒像是常年握笔的。你读过哪些书
《孙子兵法》、《吴子》、《六韬》...我报出一串汉代常见的兵书,暗自庆幸自己的专业素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意思。他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向帐中的矮几,我军正缺通晓兵法的谋士。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留下为我效力
我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去病,那个传说中的少年战神,竟然邀请我——一个冒牌谋士——加入他的幕僚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看我,阳光从帐门缝隙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不!我愿意!我急忙回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霍去病满意地点点头,从案几上拿起一个酒囊扔给我:喝了它,暖暖身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行军参谋了。
我接过酒囊,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全身。仰头饮酒时,我瞥见他正凝视着我,目光深邃难测。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我却尝不出滋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荡:我真的见到霍去病了!那个活在两千年前的传奇,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呼吸可闻!
帐外传来号角声,霍去病大步走向门口,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回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气风发的笑:走吧,沈先生。带你看看真正的汉军铁骑。
我跟着他走出军帐,刺目的阳光让我眯起眼。眼前是连绵不绝的军营,旌旗猎猎,战马嘶鸣。远处,祁连山的雪峰在蓝天下熠熠生辉。
公元前123年的河西走廊,霍去病第一次独立领兵的战场。而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系学生,竟然成了这段历史的亲历者。
霍去病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松。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若神祇。我突然想起史书中对他的评价:骠骑将军去病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任...
真实的他,比任何史书描述都要耀眼。
沈默!他回头唤我,声音里带着少年将领特有的朝气,发什么呆快来!
我小跑着跟上,心跳如鼓。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只有一个身份——霍去病的谋士沈默。而我内心深处那个更大的秘密——我来自未来,我知道他的命运——将永远埋藏在心底。
至少现在,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注定早逝的少年将军,更不知道改变历史这个命题,于我于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2)
军营秘闻
晨光熹微时,军营的号角声将我惊醒。我蜷缩在分配给谋士的小帐篷里,身上盖着粗糙的羊毛毯,耳边是帐外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金属声。三天了,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真的身处两千年前的汉军大营。
沈先生!帐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将军召您去大帐议事。
我急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束好头发,裹紧那件过于宽大的深衣。镜子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我只能就着一盆清水检查自己的装扮是否足够像个男子。水面上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晒黑了些,眼神却比在现代时明亮许多。
走出帐篷,河西走廊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远处,祁连山脉的雪顶在朝阳下泛着金光,美得令人屏息。
霍去病的大帐前站着两名持戟卫士,见到我时略一颔首。这三天里,我已经成了军营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将军亲自带回的年轻谋士,虽无军功却备受礼遇。
进来。里面传来霍去病清朗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大帐内光线充足,霍去病正俯身在沙盘前,身旁站着几位副将。他今日未着铠甲,只穿一件深青色窄袖战袍,腰间革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晨光透过帐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沈默,过来。他头也不抬地招手,看看这个地形。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盘前,发现上面精细地塑着一处山谷地形。这是...匈奴左贤王部的驻地
霍去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斥候刚送回的情报。他指向沙盘上一处隘口,你觉得我军该如何进攻
几位副将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带着明显的怀疑。我咽了口唾沫,历史知识在脑海中飞速翻页。这是元朔六年的河西之战,历史上霍去病将在此大败匈奴...
此处。我指向沙盘上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看似险要,实则防守薄弱。将军可派轻骑兵趁夜色从此绕后,主力则正面佯攻吸引注意。
帐内一片寂静。霍去病盯着我指的位置,眉头微蹙。我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妙计。他突然拍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合我意!李敢,你率三千轻骑今夜出发;赵破奴,你带主力明日黎明发起进攻。
副将们领命而去,大帐内很快只剩下我和霍去病两人。他绕到我跟前,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铁器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沈默,他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游学士子怎会对军事地形有如此见识
我的后背沁出冷汗。家父曾任边关小吏,自幼耳濡目染...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打量我,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我的脸庞、脖颈,最后停在我过于纤细的手腕上。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看穿了我的伪装。
不管你是谁,他最终转身走向案几,你的建议救了至少千名汉军性命。从今日起,你搬到我大帐旁的营帐住,方便随时议事。
谢将军!我低头行礼,暗自松了口气。
搬入新营帐的那天傍晚,霍去病派人送来一套合身的深衣和一件轻便皮甲。穿上这个,传话的士兵说,将军说您那身衣服不适合随军行动。
我抚摸着皮甲上精细的纹路,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这份体贴显得尤为珍贵。
夜幕降临后,军营中央燃起篝火。胜利的喜悦让士兵们放松了纪律,有人开始击筑唱歌。我坐在角落,看着火光中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中的许多人,在真实的历史中可能早已马革裹尸。
怎么独自在此霍去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手持两个酒囊,在我身旁坐下,递给我一个。尝尝,从匈奴人那里缴获的马奶酒。
我小心地抿了一口,浓烈的奶香和酒气冲得我咳嗽起来。霍去病大笑,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像个普通的少年。
沈默,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言谈举止不像我见过的任何士子,有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却又能在关键时刻提出连老将都想不到的妙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将军过誉了...
叫我去病吧,他突然说,私下里。我父亲生前也这么叫我。
史书记载霍去病是私生子,自幼不知生父是谁。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个敏感话题。你父亲...
一个小吏,他望着篝火,眼神飘远,在我十岁那年战死了。后来舅父卫青把我带入军中...他的声音渐低,又猛地抬头,不说这个。沈默,给我讲讲你的家乡吧。
我绞尽脑汁编造着一个虚构的江南小镇,描述那里的水乡风光。霍去病听得出神,眼中闪烁着向往。
等平定匈奴,我一定要去看看这样的地方,他轻声说,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这一刻的他,与史书中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形象相去甚远,只是一个背负着太多期望的年轻人。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到他肩膀时猛地收回。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动作。
没什么,我勉强笑道,只是...想起家乡的一句老话:'英雄也有落泪时'。
霍去病怔了怔,突然放声大笑:好一个'英雄也有落泪时'!沈默,你总是能说出这么有趣的话。他举起酒囊,为这句话,干!
酒过三巡,霍去病的眼神开始迷离。他忽然凑近我,近得我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沈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的呼吸一滞。
你的眼睛,他喃喃道,在火光下像是透明的,能看穿一切...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眼角,那一触如电流般窜过全身。
将军醉了。我慌忙后退。
也许吧。他仰面躺倒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沈默,你说天上的星星会不会也是另一个世界那里的霍去病会不会比这个更称职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脏。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我的世界——他早已成为传奇,成为后世无数人敬仰却再也触碰不到的历史剪影。
你已经是最好的将军了。我轻声说。
他没有回答,均匀的呼吸声表明他已经睡着。我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一件外袍,借着星光凝视他安静的睡颜。这一刻,什么历史、什么使命都被抛到脑后,我只想守护这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霍去病。
然而,命运从不仁慈。
三日后,我们拔营继续向西北推进。行军途中,霍去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将军!我急忙递上水囊。
他摆摆手表示无碍,但我分明看到他掌心有一抹刺目的鲜红。史书记载,霍去病死于元狩六年,死因是暴病...难道这病症早已潜伏
沈默,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依然坚定,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我们必须在下月前抵达祁连山。
可是你的身体...
这是军令。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一瞬间,我又看到了那个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骠骑将军。
我咬紧嘴唇,点头领命。转身时,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历史正在按照它既定的轨迹前进,而我,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却无力改变哪怕最微小的细节。
那夜,我在营帐中辗转难眠。帐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我警觉地坐起。
帐帘被掀开,霍去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中。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睡不着,他径自走到我榻边坐下,想到一些战术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急忙披衣起身,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下,霍去病展开竹简,上面绘着祁连山一带的地形图。我们头碰头地研究着进军路线,他的发丝偶尔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讨论结束时,东方已现鱼肚白。霍去病卷起竹简,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凝视着我,眼神复杂难明。
沈默,他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样
我的心猛地揪紧。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回答我。他出奇地固执。
我会...我的声音哽咽,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对待一个孩子:那就够了。起身走向帐门时,他停顿了一下,对了,明日你随先锋部队先行,我处理完后续补给就赶上。
我点头应下,却在他离开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拼命回想史书中的记载,突然浑身冰凉——元朔六年,霍去病分兵两路,亲自率轻骑追击匈奴残部,创造了孤军深入的经典战例。
历史正在重演,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那个既定的辉煌——和早逝的命运。
次日黎明,我随先锋部队出发前,霍去病亲自来送行。他身着全套铠甲,英姿勃发,丝毫看不出昨夜的虚弱。
保重。他简短地说,却紧紧握了握我的肩膀。
你也是。我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笑了笑,转身跃上战马,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宛如神祇。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史书会如此记载他——骠骑将军去病,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任。武帝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真实的霍去病,比史书的记载更加耀眼,也更加令人心碎。
先锋部队行进至三十里外的一处高地时,我回头望去,只见霍去病率领的那支轻骑兵已经化作天边的一线烟尘,向着祁连山方向疾驰而去。
将军一定能大胜而归。身旁的年轻士兵兴奋地说。
我握紧缰绳,没有说话。只有我知道,这场胜利将付出怎样的代价——霍去病的健康将在此战后开始走下坡路,最终走向那个无法改变的悲剧结局。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我没有擦拭。在这个时空里,我的泪水是为那个尚未发生的悲剧而流,为一个明知结局却依然奋勇向前的灵魂而流。
走吧,我对士兵们说,将军还等着我们完成部署。
马队继续向前,而我的思绪却飘向那个独自率军深入的少年将军。此刻的他可曾知道,在两千年后的史书中,他将永远年轻,永远辉煌可曾知道,有一个来自未来的女子,正为他的命运而心碎
祁连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霍去病眼中的光芒。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而我只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连涟漪都无法激起。
(3)
星空下的誓言
祁连山的雪,比我想象中还要冷。
我站在先锋部队的营地里,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峰,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又消散。十天了,自从霍去病率领轻骑深入敌境,就再没有消息传回。
沈先生!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进营地,大捷!将军大破匈奴,斩首三万!
营地瞬间沸腾,士兵们欢呼雀跃。而我却只抓住传令兵的手臂:将军人呢他可有受伤
将军无恙,正率军返回。传令兵脸上洋溢着崇敬,将军亲斩匈奴左贤王,缴获祭天金人!
我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这与史书记载完全一致——元朔六年夏,霍去病大破匈奴,获祭天金人,武帝大喜,益封五千户。
三日后,当霍去病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我站在人群最前方,看着那支凯旋的队伍渐渐清晰。霍去病骑在最前面,黑马铁甲,英姿勃发,但当我看清他的面容时,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却依然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傲然微笑。
恭迎将军凯旋!士兵们齐声高呼。
霍去病利落地翻身下马,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我箭步上前,假装行礼实则扶住他的手臂。隔着铠甲,我能感受到他身体不正常的发热。
沈默,他低声唤我,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做到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插入我的心脏。是的,他做到了,创造了历史书写的辉煌战绩,却也加速了自己走向那个无法改变的终点。
你需要休息。我咬牙道,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
霍去病轻轻摇头,转向欢呼的士兵们,高举缴获的匈奴王旗。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天神下凡。没人会想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刻正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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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霍去病因武帝使者的到来而不得不强打精神。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次次举杯痛饮,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看着他背脊挺得笔直却微微发抖的手指。
将军该休息了。趁着使者离席的空档,我低声劝道。
霍去病闭了闭眼:再等等...使者带回长安的奏报,关系全军封赏...
可你的身体——
无妨。他打断我,眼神锐利如常,这点小病奈何不了霍去病。
我咬住嘴唇不再言语。这就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个霍去病——骄傲、倔强、不肯示弱。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创造奇迹,也将他推向深渊。
宴会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名宾客离开,霍去病终于允许自己松懈下来。他踉跄了一下,我急忙上前扶住,却被他的体重带得一起跌坐在地。
将军!我慌乱地摸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霍去病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却还强撑着想要站起来: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别动!我厉声喝止,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道,求你...让我帮你。
他怔了怔,竟低笑起来:沈默...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奋力将他扶到榻上,解开他厚重的铠甲。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肌肉分明的身躯。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他的病情。
我去叫军医。我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不必,他声音虚弱却坚定,老毛病了,休息便好。军中疫病刚过,医官们已经很辛苦了。
但你烧得这么厉害——
沈默,他打断我,眼神异常清明,你懂得比军医多,不是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了什么
霍去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案几下的暗格里有药...帮我拿来。
我依言找到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几包草药。按照他的指示,我将草药煎成浓黑的汤汁,小心地喂他服下。
这是什么药我嗅了嗅残留的药渣。
舅父给的,他含糊地说,每次...征战回来...都会这样...
卫青给的药我心头一震。史书中确有记载,卫青晚年多病,难道霍去病的症状与他相似这是某种家族遗传病吗
霍去病的高烧持续了整整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榻前,用湿布为他降温,喂他喝药和稀粥。期间副将们多次求见,都被我以将军染恙为由挡在门外。
你这样...会得罪很多人...第四天清晨,霍去病的烧终于退了些,他虚弱地调侃我。
让他们恨去。我正拧着湿布,头也不抬地回答。
霍去病突然笑出声,随即引发一阵咳嗽。我急忙扶起他,轻拍他的背部。咳喘平息后,他靠在我肩上,轻声道:沈默...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轻抚他的背脊。他的体温依然偏高,但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特有的沙哑,我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照顾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母亲。史书记载霍去病是私生子,母亲卫少儿是平阳侯府的女奴,后来因弟弟卫青显贵而改变命运。
她...很爱你。我小心翼翼地说。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却将头靠得更近了些,沈默,唱首歌给我听吧...就像母亲当年那样...
我僵住了。在这个性别分明的时代,一个男子为另一个男子唱摇篮曲是多么怪异的事情。但霍去病此刻虚弱的样子让我无法拒绝。
我轻声哼起一首现代歌曲,将它改编成简单的旋律。霍去病闭着眼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什么曲子从没听过...
我家乡的...童谣。我含糊其辞。
他没有追问,呼吸渐渐平稳。我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扶他躺下,他却突然开口:沈默,等回长安...我带你去见母亲吧。
我的手停在半空,心脏狂跳。这意味着什么汉代高门大户怎会随便见一个来历不明的谋士除非...
将军,这不合适...
叫我去病。他纠正道,睁开眼直视我,私下里。
去病...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过,带着难以言喻的亲昵与痛楚,我们...不能...
为什么他追问,眼神锐利如常,因为你是女子吗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血液冲上耳膜,轰鸣如雷。他知道了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霍去病却笑了,那笑容虚弱却带着胜利的意味:果然。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女子再怎么伪装,总有些细节不同。
那你为何...
为何不说破他轻咳两声,因为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因为...他的声音低下去,因为我喜欢有你在身边的感觉...
这句话像一把火,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与防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他的脸上。
别哭...他抬手擦去我的泪水,在军中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怎么现在反倒像个女子了
我破涕为笑,却又被更大的悲伤淹没。他知道我是女子,却不知道我来自两千年后,不知道他的命运早已被书写在历史的长卷中。
去病,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会去哪里他敏锐地反问。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他斩钉截铁地打断我,我不会让你离开。等这次回长安,我就向陛下举荐你...以你的才华,定能...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我急忙扶他坐起,却惊恐地发现他手帕上的鲜红血迹。
没事...他迅速收起手帕,老毛病了...
但我已经看到了。那刺目的红色印证了我最深的恐惧——历史正在按照既定轨迹前进,霍去病的暴病已经开始。
七日后,霍去病勉强恢复了些气色,便坚持启程回长安。一路上,我时刻关注着他的健康状况,暗自记录每一次咳嗽、每一丝疲惫。史书记载霍去病死于元狩六年,而现在只是元朔六年,还有四年时间...也许,也许我能做些什么
长安城比我想象中还要宏伟。高大的城墙,熙攘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和食物的气味。霍去病一入城就被召入宫中,而我被安置在他府邸的客院。
霍府不大却精致,处处彰显主人简朴务实的性格。管家是个严肃的中年男子,对我这个将军亲信礼遇有加,安排了两个侍女照顾我的起居。
将军何时回府我忍不住问。
管家摇头:说不准。陛下对将军此次大捷极为欣喜,听说要在未央宫设宴三日...
三日。我望着窗外长安城的落日,心中莫名不安。霍去病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连番宴饮...
果然,第三日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沈先生!快!将军回来了,情况不妙!
我披上外衣就往外冲。霍去病的寝殿里灯火通明,几名御医围在榻前,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又发起了高烧。
让开!我顾不上礼节,挤到榻前。一名御医不悦地瞪我:你是何人
我的谋士。霍去病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让他...留下...
御医们交换了个眼神,最终让步。诊断结果是劳伤过度,风寒入体,开了些常见的草药便告辞了。我检查了药方,确认无害才让人去煎煮。
一群庸医...霍去病在所有人离开后苦笑,每次都这一套...
我拧了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你知道自己的病根吗
他沉默片刻:舅父说...我们卫家的男子...大多如此。早年征战落下的病根,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重。
我心头一震。这是史书中从未记载的信息!霍去病的早逝,竟与卫青家族的遗传病有关
去病,我鼓起勇气,如果...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缓解你的症状,但...但可能改变一些事情,你愿意尝试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试:我家乡...有一种特殊的医术。与中原不同,但很有效。
霍去病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沈默...不,我该叫你什么你的真名
沈...沈瑶。我低声回答。
沈瑶...我的名字在他唇间流转,带着奇异的温柔,你到底从何处来有时我觉得你懂得太多...多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猜到了多少
我...
不必回答。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信你。若你有办法...尽管试吧。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他给予的信任如此纯粹,如此沉重。而我,一个知道历史结局的穿越者,真的有权干预吗
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取出这几日偷偷准备的简易药物——用我在现代学到的中医药知识,结合当时能找到的材料配制的方剂。这不是现代医学,但比当时的疗法先进许多。
会有些苦。我扶他起来喝药。
霍去病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比起你眼中的悲伤,这点苦算什么
我怔住了。原来我的痛苦如此明显吗
药效出乎意料地好。第二天清晨,霍去病的烧退了,气色也好转许多。御医们来复查时都啧啧称奇,追问我是用了什么方子。我含糊其辞,只说是家乡土方。
沈先生医术高明啊。管家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确实暂时缓解了他的症状,但能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吗而且,这样的干预会带来什么后果
霍去病恢复得很快,十日后已能上朝议事。武帝龙颜大悦,不仅厚加赏赐,还特意召见了我这个功臣谋士。
未央宫的金碧辉煌令人目眩。我跪在大殿上,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抬起头来。武帝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好奇。
我缓缓抬头,只见高座上的汉武帝比想象中更加英武,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你就是霍去病口中的奇才武帝打量着我,果然年轻有为。去病说此次大捷,多赖你的谋划
臣不敢当。全是将军神武...我伏地叩首。
不必谦虚。武帝笑道,朕最喜少年英才。这样吧,封你为郎中,随侍霍去病左右,如何
谢陛下隆恩!我再次叩首,心中却五味杂陈。郎中虽是低阶官职,却意味着我正式成为汉朝官僚体系中的一员。这对一个穿越者来说,是福是祸
离开未央宫时,霍去病在宫门外等我。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见我出来,他迎上前,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恭喜沈郎中。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将军举荐。
怎么不高兴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
不是...只是...我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矛盾。
霍去病突然凑近,低声道:今晚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我瞬间红了脸颊。
夜幕降临后,霍去病换上一身便装,带着我悄悄离开府邸。长安城的夜市热闹非凡,各色灯笼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他带我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高台。
这是...
观星台。霍去病拉着我登上台阶,小时候舅父常带我来这里。
高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满天繁星璀璨夺目。霍去病指着北方的一颗亮星:那是北辰,永远不动,众星皆绕其运转。
我仰头望着这片两千年前的星空,比现代见过的任何夜空都要清晰明亮。
沈瑶,霍去病突然转向我,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无论你来自何处,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我都感谢上苍将你送到我身边。
星光落在他眼中,化作一片温柔的海洋。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进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紧紧环住我,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强而有力。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让我们永远停留在这星空下,远离历史的洪流,远离那个注定的结局。
瑶儿,他轻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柔,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因为我知道,这个承诺,我可能无法兑现。
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而我只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霍去病的命运早已被书写,我的干预或许能暂缓,却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星光下,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至少今夜,让我们暂时忘却一切,只做一对普通的恋人,仰望这片亘古不变的星空。
(4)
宫廷阴谋
夏日的长安,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我站在霍府后院的药圃里,小心地采摘着新长出的黄芩。这半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如何用当时的药材配制更有效的药物,以控制霍去病的症状。
沈郎中又在钻研医术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霍去病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一袭月白色深衣,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练完武沐浴完毕。
将军今日气色不错。我微笑着将草药放入篮中。自从我开始用改良的方剂为他调理,他的咳血症状已经三个月未发了。
多亏你的'秘方'。他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篮子,母亲想见你,明日随我回平阳侯府一趟如何
我的手一抖,几片黄芩叶飘落在地。见卫少儿霍去病的母亲这...
紧张他挑眉看我,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有点。我老实承认。虽然这半年来我以男子身份在长安活动自如,但面对霍去病最亲近的家人,仍担心露出破绽。
霍去病突然凑近,在我耳边低语:放心,母亲早就知道了。
什么我惊得后退一步。
你以为我瞒得过母亲他大笑,第一次见你她就看出来了,还夸我眼光好。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原来卫少儿早知道我的性别,那这次见面岂不是...
别想太多,霍去病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只是寻常家宴。
话虽如此,当晚我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有余,我早已习惯了沈默这个身份,甚至开始享受作为霍去病谋士的生活。但明日之行,却让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越来越难以将自己视为一个过客。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幻想永远留在这里的可能性。
次日清晨,我换上一件崭新的深青色深衣,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霍去病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帮我整了整衣领,不过还是太素,回头让人给你做几件鲜亮些的衣裳。
这样就很好。我小声抗议。作为男子,我的服饰已经比普通士子精致许多了。
平阳侯府比霍府气派得多,处处彰显着卫氏一族的显赫。卫少儿在花厅接待我们,她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卫青的相似,但气质更为柔和。
这位就是沈先生吧她亲切地招呼我,去病常在信中提起你。
我恭敬行礼,心跳如鼓。卫少儿却直接拉起我的手:来,坐我旁边。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她的手掌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我偷偷抬眼,发现她正慈爱地端详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看儿子的心上人。
母亲,你别吓着她。霍去病在一旁笑道。
我哪有!卫少儿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我,沈姑娘别介意,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我浑身一僵。她...她刚才叫我什么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霍去病咳嗽一声:母亲...
哎呀,这儿又没外人。卫少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以为我真老糊涂了沈姑娘女扮男装的事,你舅舅都看出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卫青也知道了那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舅父他...霍去病也显得很惊讶。
你舅舅说了,卫少儿模仿着卫青严肃的语气,'去病那小子身边的小谋士,举止气度不像男子,但才华是真,忠心也是真,就随他们去吧。'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霍去病却突然大笑起来:果然瞒不过舅父的眼睛。
所以,卫少儿拍拍我的手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事定下来
母亲!霍去病罕见地红了脸,瑶儿她...我们...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语塞,不禁莞尔。卫少儿却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嫁娶事宜,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离开平阳侯府时,我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状态。霍去病骑马走在我身侧,时不时偷瞄我的表情。
生气了他最终忍不住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不愿意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我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骠骑将军,只是一个担心被心上人拒绝的普通青年。
不是不愿意...我轻声说,只是...只是我知道历史终将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这句话哽在喉头,无法说出口。
霍去病误解了我的犹豫,神色黯淡下来:我明白。你是担心身份问题。放心,我会想办法...
不是的!我急忙打断他,我只是...需要时间。
他审视着我的表情,最终点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但沈瑶,记住一点——我霍去病认定的事,从不改变。
这句承诺像一把双刃剑,既甜蜜又残忍。他认定的事不改变,可命运呢历史呢
回到霍府后,我开始更加疯狂地研究医书,试图找到能根治霍去病症状的方法。史书记载他死于暴病,但具体病因众说纷纭。通过这半年观察,我怀疑是某种肺部疾病,可能与遗传有关。
我的努力似乎有了回报。那年秋天,霍去病的状态出奇地好,甚至能参加武帝组织的狩猎活动。每次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我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也许,也许我能改变那个结局。
然而,历史总有它自我修正的方式。
元狩元年冬,长安城下了第一场雪。我正在书房整理医案,突然听到前院一阵骚动。
快请沈郎中!将军晕倒了!
我手中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冲到前院时,只见霍去病被几名亲兵抬着,面色惨白如纸,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怎么回事我厉声问道,一边指挥人将他抬进内室。
早朝时还好好的,一名亲兵焦急地解释,突然就咳血晕厥...
我迅速检查霍去病的状况:高热、脉搏微弱而不规则、呼吸急促伴有杂音。这不是普通的旧疾复发,更像是...中毒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那本神秘古籍上提到的人为二字突然浮现在脑海。难道霍去病的死,并非单纯的病逝
去请太医令!我对仆役喊道,随即又改口,不,先请平阳侯府的医官!快!
我取出自制的解毒药丸,小心地喂霍去病服下。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却没有醒来。
卫少儿和卫青闻讯赶来时,我已经在霍去病榻前守了整整一天。卫青一进门就直奔床前,看到外甥的样子,这位铁血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查!他对随从咬牙道,查清楚今天早朝后去病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卫少儿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默默垂泪。我站在一旁,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如果真是中毒,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
沈姑娘,卫青突然转向我,听说你精通医术,可知去病因何如此
我斟酌着词句:回大将军,症状似有中毒之嫌,但还需进一步确认。
卫青的眼神变得锐利:中毒你有何依据
脉搏紊乱、瞳孔变化、突发性内脏出血...这些都非寻常病症表现。我谨慎地回答,不敢透露太多现代医学知识。
卫青沉思片刻,突然压低声音:你可是怀疑...有人蓄意谋害
我的心跳加速。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但说出来意味着什么牵涉到朝廷阴谋,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末将不敢妄言。只是...将军平日用药饮食皆由我经手,今日早朝后...
我明白了。卫青抬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事我会秘密调查。你专心救治去病。
太医令姗姗来迟,诊断结果却是劳伤内损,风寒入体,开的方子与我之前的并无二致。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要确认中毒几乎是不可能的。
霍去病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尝试各种解毒和调理的方法。卫青派人送来几味珍贵药材,据说有解毒奇效。我小心地加入药方,祈祷能起作用。
第三天深夜,我正在打盹,突然感觉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头发。
瑶儿...
我猛地抬头,对上霍去病疲惫却清明的眼睛。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感受那微弱的温度。
你...吓死我了...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他虚弱地笑了笑:阎王爷...嫌我脾气臭...不肯收...
我破涕为笑,却又忍不住抽泣起来。霍去病轻轻擦去我的泪水,眉头却突然皱起:你瘦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倒了杯温水扶他喝下,感觉如何哪里不适
像是...被十匹马踩过...他苦笑道,怎么回事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怀疑你中毒了。
霍去病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有何证据
没有确凿证据。我压低声音,但症状太突然,不符合你平日的病情发展。而且...我咬了咬唇,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史书记载你是'暴病'而亡吗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怀疑...我的死因不是病
那本带我来的古籍上写着'其死因非天定,乃人为'...我颤抖着说出这个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
霍去病沉默良久,突然挣扎着要起身:扶我起来。
你需要休息!
不,他固执地说,帮我拿纸笔来。
我只好依言。霍去病强撑着坐起,在绢帛上写下几行字,然后郑重地折好交给我。
这是我的奏疏,他严肃地说,若我...有不测,你立刻将此信呈交陛下。
我接过绢帛,感觉重若千钧:这是什么
弹劾丞相公孙弘与贰师将军李广利勾结匈奴,意图不轨。他平静地说出惊天动地的话。
我瞪大眼睛:你有证据
一直在查。他咳嗽几声,这次'发病'让我确定了...他们确实想除掉我。
我浑身发冷。史书中从未记载过这些!霍去病的死竟牵涉到如此复杂的政治阴谋
为什么不现在就上奏我急切地问。
证据不足。他摇头,况且...若历史真如你所说无法改变,那么无论如何防范,结局都会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脏。他接受了命运,甚至比我更坦然。
不!我抓住他的手臂,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既然知道有人要害你,我们可以——
瑶儿,他打断我,声音异常柔和,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我摇头,泪水再次涌上。
不是死亡,他轻抚我的脸颊,而是死后...无人记得真实的霍去病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有了你...即使我明日就死,也有人知道真相,记得真实的我...
我扑进他的怀抱,泣不成声。他的手臂紧紧环住我,心跳声在我耳边回响,强而有力,仿佛在证明他还活着,还在我身边。
别哭,他轻吻我的发顶,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那夜,我在他怀中入睡,梦中却是一片血红。我看见霍去病独自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上,身后是无数黑影,向他伸出利爪。我想呼喊,想奔跑去救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黑暗吞噬...
惊醒时,天已微亮。霍去病仍在安睡,呼吸平稳了许多。我轻轻起身,走到窗前。长安城笼罩在晨雾中,如梦似幻。
这一刻,我做出了决定。无论历史如何书写,无论命运如何安排,我都要尽我所能保护他。哪怕只能多留他一天,一小时,一刻...
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接下来的日子,霍去病恢复得很慢,但总算脱离了危险。我严格控制他的饮食和药物,亲自尝过每一道菜、每一碗药。卫青加派了亲信护卫,府中戒备森严。
元狩二年春,霍去病终于获准重返朝堂。武帝见他康复,龙颜大悦,命他主持春季大阅。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意味着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大阅当日,我站在观礼台上,看着霍去病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地检阅部队。阳光下,他挺拔如松,丝毫看不出几个月前曾奄奄一息。只有我知道,每晚回府后他都要靠药物缓解疼痛,有时甚至会咳出血丝。
沈郎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见是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却眼神锐利。
在下丞相长史张汤,他微微颔首,久闻沈郎中医术高明,今日得见,幸甚。
张汤汉武帝时期著名的酷吏我心头警铃大作,表面却恭敬回礼:张长史谬赞了。
霍将军能康复得如此之好,全赖沈郎中精心照料啊。他意有所指地说,只是...下官听闻沈郎中医术与众不同,用药颇为...奇特
我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是在暗示什么有人注意到我的超前医术了吗
不过是些乡野偏方,我谦虚道,不值一提。
张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吗那为何太医令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沈郎中却能妙手回春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阵嘹亮的号角声拯救了我。大阅正式开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校场。等我再回头时,张汤已经不见踪影,但那番对话却如鲠在喉。
当晚,我将此事告诉霍去病。他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张汤是公孙弘的心腹...他们开始怀疑你了。
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的身份,你的医术...甚至可能猜到你与我的关系。他握紧我的手,从现在起,你要格外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入口的东西都要检查。
看着他担忧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霍去病的软肋。历史上那个无牵无挂、所向披靡的少年战神,如今有了可以被攻击的弱点。
而我,可能就是加速他悲剧结局的催化剂。
这个念头让我彻夜难眠。夜深人静时,我悄悄起身,来到书房。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取出那封霍去病写好的奏疏,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
也许...也许离开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式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我掐灭。不,我不能走。不仅因为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更因为如果我突然消失,对霍去病的打击可能更大。
我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境:留下可能害了他,离开同样可能害了他。
睡不着霍去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披着外衣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
吵醒你了我勉强笑了笑。
他走过来,将我拉入怀中:别担心,瑶儿。我霍去病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内心深处,我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而我们,不过是试图逆流而上的蜉蝣。
(5)
生死别离
元狩二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才五月,长安城就已热得像蒸笼一般。我坐在霍府后院的凉亭里,翻检着刚晒干的药材,额上的汗珠不断滑落。
沈郎中,有您的信。管家恭敬地递上一卷竹简。
我擦了擦手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顿时浑身冰凉。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欲知霍将军病源真相,明日辰时,城南老槐树下见。勿告他人。
没有落款,字迹也陌生得很。我下意识地将竹简捏紧,指节泛白。这是个陷阱吗还是真有人知道霍去病的病因
怎么了霍去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没、没什么。我慌忙将竹简藏入袖中,只是一些药材的账目。
霍去病挑了挑眉,但没多问。他刚下朝回来,还穿着朝服,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平日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紫。
你不舒服我立刻起身,扶他坐下。
有点头晕。他闭了闭眼,早朝时大殿闷热,公孙弘那老家伙又长篇大论...
我赶紧为他倒了杯凉茶,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让他服下。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改良药方,试图清除他体内可能残留的毒素。表面上看,霍去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英姿,但我知道他的身体远不如从前。
好些了吗我轻声问,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跳动比正常速度快,还有些不规律。
霍去病抓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有你在,自然好多了。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让我想起那封神秘来信,心头又是一紧。如果真有人知道霍去病的病因...如果真有办法根治...
瑶儿,霍去病突然正色道,陛下命我下月出征河西。
我猛地抬头:什么可是你的身体——
已经痊愈了。他打断我,语气坚决,这次是配合舅父的大军,彻底肃清河西走廊的匈奴残部。
我咬住下唇,强忍反驳的冲动。史书记载,元狩二年夏,霍去病确实再次出征河西,并取得大捷。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让我随军同行。我最终只提出这个要求。
霍去病摇头:太危险。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朝中有人开始注意到你了。张汤最近频频向陛下进言,说你是'异人',懂'妖术'。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我的超前医术已经引起了怀疑。
我不在乎这些。我握紧他的手,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霍去病的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冒险。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答应我,留在长安,好好照顾自己。
我无法拒绝他眼中的恳求,只能点头。但内心深处,一个计划已经成形——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那封神秘信的来源,哪怕是个陷阱。
次日清晨,我借口去市集采购药材,独自来到城南的老槐树下。这里已是城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农妇在远处的田里劳作。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藏在袖中的匕首上——这是霍去病硬塞给我的,他坚持要我随身携带武器。
沈郎中果然守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缓缓走出。他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眼神锐利得不似常人。
你是谁我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霍将军中的毒,来自西域,名'断肠散'。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日积月累可致人死地,症状似寻常疾病。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竟真有实证
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强自镇定,你想要什么
老者诡秘一笑:老朽只求自保。公孙丞相与贰师将军欲除霍去病已久,老朽曾是他们的配药人,如今想金盆洗手,却怕被灭口。他递上布包,这里面有'断肠散'的样本和解药配方。沈郎中医术高明,当能辨真假。
我迟疑地接过布包,小心地打开一角,里面是几粒微黄的粉末和一块写满字的绢布。绢布上的字迹工整,详细记载了毒药的成分、用法及解药配方。
你为何信我我仍不敢轻信。
因为只有你能救霍将军。老者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沈瑶,或者说...来自未来的沈姑娘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知道我的真名知道我从未来而来这怎么可能!
你...你究竟是谁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后退几步:时间不多了。霍将军此次出征凶险异常,若不带解药,必死无疑。他顿了顿,但记住,改变历史必有代价。你救他一人,可能害死千万人。慎之,慎之...
说完,他竟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树丛中,任我怎么呼喊也不再现身。
我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布包重若千钧。他的话在我脑中回荡——来自未来的沈姑娘。难道除了我,还有别的穿越者或者...这一切都是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回到霍府,我立刻开始研究那份解药配方。大部分成分我都认识,有几味药比较罕见,但在长安的大药铺应该能找到。最奇怪的是配方最后注明:需以配药者鲜血为引,方可见效。
这听起来简直像巫术。但若真能救霍去病...
我咬了咬牙,决定一试。接下来的几天,我借口要研制新药,闭门不出,按照配方秘密配制解药。最难的是获取那几味稀有药材,我不得不动用霍去病的关系,还撒了几个谎。
终于,在霍去病出征前三天,解药制成了。一小瓶深红色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香气。按照配方所说,我滴入三滴自己的血,液体立刻变成了金色。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如何让霍去病服下这来历不明的解药而不起疑
机会在出征前夜降临。霍去病在书房整理兵书到很晚,我端着一壶他最爱喝的菊花茶进去。
还没休息我放下茶壶,为他斟了一杯。
霍去病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军务还需处理。他接过茶杯,却只是拿在手中把玩,瑶儿,这次出征...若我有不测...
别说这种话!我厉声打断他,心跳如鼓。难道他预感到了什么
我只是说如果。他拉我坐到身旁,我已经安排好了。府中上下会继续奉你为主,舅父和母亲也会照顾你。还有那封奏疏...
我不需要这些。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笑了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屏住呼吸,看着他将掺了解药的茶喝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配方上说解药会有些剧烈反应,但能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这茶...霍去病皱眉,味道有些怪...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慌忙扶住他,却见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去病!我惊恐地喊道,坚持住!这是...这是解毒的正常反应!
他困惑地看着我,随即痛苦地蜷缩起来,汗如雨下。我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住他,一遍遍说着会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的颤抖终于减轻。他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嘶哑:你给我...吃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无法再隐瞒。我颤抖着取出剩下的解药和那封神秘来信:有人给了我这些...说是能解你体内的毒...
霍去病勉强坐起,仔细阅读了绢布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字迹...我见过。
什么
张汤。他咬牙道,这是张汤的字迹。我见过他写的奏章。
我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张汤那个酷吏那么这一切都是...
陷阱。霍去病替我说出了心中所想,他们故意引你配制'解药',实则是另一种毒...或者...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血比之前更多。我惊恐地看着手中的药瓶,难道我亲手毒害了最爱的人
不...不!我翻箱倒柜找出自制的解毒丸,却被霍去病拦住。
来不及了...他喘息着,瑶儿,听我说...你必须立刻离开长安...
我不走!我泪如雨下,我要救你...一定有办法...
霍去病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沈瑶!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他们已经盯上你了,这次是利用你害我,下次就会直接对你下手!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的样子,一时怔住。
管家知道城南有处隐蔽的宅子,他继续道,你今晚就悄悄过去,等风声过了,舅父会安排你离开长安...
那你呢我哽咽着问。
霍去病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会没事的。这点小毒奈何不了我。这明显是谎言,但我们谁都没有拆穿。
那晚,我被迫收拾简单行装,在管家安排下秘密转移到城南的一处小院。离开前,我最后一次为霍去病诊脉,开了最强劲的药方,并再三叮嘱亲信如何照料。
等我回来。霍去病在分别时紧紧拥抱我,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做傻事。
我点头,却说不出好字。因为我知道,若他真有不测,我绝不会独活。
城南的小院简陋但整洁,我像困兽般在屋内踱步,等待霍府的消息。第二天黄昏,管家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将军执意按原计划出征,他低声道,今早已率军出发了。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榻上。以他的身体状况,再加上新中的毒...这简直是自杀!
还有...管家犹豫了一下,今早晨会上,张汤向陛下进言,说沈郎中通晓妖术,意图不轨。陛下已下令搜捕...
我的心沉到谷底。果然,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先利用我毒害霍去病,再以妖术罪名除掉我,一箭双雕。
老奴已安排好了,管家继续道,明日天亮前会有马车来接您,送往平阳侯府暂避。
我机械地点头,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霍去病此去凶多吉少,我必须做点什么。
管家离开后,我悄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带上剩余的药材和那瓶可疑的解药。夜深人静时,我翻墙离开小院,向城外的军营潜行。
霍去病的军队驻扎在城西二十里的校场,明日才会正式开拔。我女扮男装,混入运送粮草的民夫队伍,顺利进入军营。
找到中军大帐并不难,但帐外戒备森严,我根本无法靠近。正当我一筹莫展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沈先生
我转身,看到霍去病的亲兵队长赵破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赵将军!我如见救星,我必须见霍将军!
赵破奴左右看了看,迅速将我拉到僻静处:沈先生,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您!您怎么——
霍将军有生命危险!我打断他,他昨晚服下的所谓'解药'其实是另一种毒!我必须见他!
赵破奴脸色大变:难怪...将军今早吐了很多血,却坚持出征...
我的心像被利刃刺穿:带我去见他!求你了!
赵破奴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跟我来。
他带我绕到大帐后方,支开守卫,让我悄悄进入。帐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霍去病半靠在榻上,正在查看地图。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说了不要打扰...
去病。我轻声唤道。
他猛地抬头,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如纸:瑶儿!他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愤怒,你疯了吗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赵破奴!
别怪他!我冲到榻前,是我逼他带我进来的。去病,那解药有问题,我必须——
我知道。他平静地打断我,今早毒发时我就猜到了。
那你还出征我抓住他的手,那温度高得吓人,你这是去送死!
霍去病苦笑:瑶儿,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历史有其轨迹,强行改变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我僵住了。他...他竟然在主动遵循历史的安排
不...我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一定有办法...我可以...
听我说,霍去病艰难地坐直身体,张汤他们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若我此次不去,他们就会把矛头指向你,说你是妖女,用巫术控制我...他咳嗽几声,我绝不能让你陷入那样的危险。
所以你就选择去死我几乎吼了出来。
霍去病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我不是去死,是去完成我的使命。瑶儿,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命运。
我跪在榻前,泣不成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但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知道他是对的——历史上霍去病确实在元狩六年病逝,任何改变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至少...至少让我给你解毒。我哽咽着取出准备好的药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霍去病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但答应我,解毒后你立刻离开,去找舅父。他会保护你。
我没有答应,只是专注地配药、煎药。这一次,我只用最基础、最安全的解毒方子,不敢再冒险。
霍去病服药后,脸色稍微好转。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瑶儿,无论结局如何,能遇见你,是我霍去病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靠在他肩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我也是...
我们就这样依偎着,谁都不愿打破这最后的宁静。帐外,士兵们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渐渐密集,黎明将至,出征的时刻到了。
该走了。霍去病最终轻声道。
我抬头,借着微弱的晨光凝视他的面容,想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他锋利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总是带着倔强弧度的嘴唇。
我爱你。我轻声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白地表露心迹。
霍去病的眼中闪过一丝震动,随即化为无尽的温柔。他俯身,轻轻吻上我的唇,那触感温暖而真实,带着药草的苦涩和我们共同的泪水。
走吧。分开后,他艰难地说,赵破奴会带你从后营离开。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站起身时,我的双腿仿佛有千斤重。走到帐门口,我忍不住回头,只见霍去病已经穿上铠甲,在晨光中挺拔如松,仿佛那个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从未改变。
去病...我哽咽着呼唤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我,嘴角勾起那抹我熟悉的、傲然的微笑:放心,阎王爷嫌我脾气臭,不肯收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笑,最后一次听他说话。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若再看一眼,我就会不顾一切地留下来。
三日后,我在平阳侯府收到了前线战报——霍去病大破匈奴,斩首三万,但自己也因旧伤复发而昏迷。卫青已派人将他紧急送回长安。
我立刻启程返京,却在城门口被拦下——张汤已说服武帝下旨,以妖言惑众、谋害重臣的罪名通缉我。平阳侯府的人不得不强行将我带离。
元狩二年秋,我在河东郡的一个小村庄里听闻了霍去病的死讯。据传他回长安后高烧不退,药石罔效,最终在元狩二年九月病逝,年仅二十三岁,比史书记载的还早了一年。
那一夜,我独自坐在河边,看着满天繁星,哭干了所有的泪水。我终究没能改变历史,反而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那个神秘老者的警告回响在耳边——救他一人,可能害死千万人。
我不知道霍去病的死是否改变了更大的历史轨迹,只知道我的世界随着他的离去而崩塌。
后来,我辗转回到了现代,带着无尽的思念和那本神秘的古籍。历史书上依然写着霍去病二十四岁病逝,仿佛我在那个时空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在两千年前的某个时空,曾有一个叫霍去病的少年将军,和一个来自未来的女子深深相爱。即使不能相守,即使生死相隔,那份爱依然真实存在过,如同祁连山巅永不消融的雪,如同历史长河中永恒的一颗星。
每当夜深人静,我仍会翻开那本古籍,轻抚霍去病的画像,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空,再次触碰那个骄傲又温柔的少年。
去病...我轻声呼唤,泪水滴落在书页上。
恍惚间,我似乎又听到了那个低哑的声音:你想改变历史吗
这一次,我的回答不同了:不,我只想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