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容峋左膀右臂之一的小河姑娘的举双手双脚赞成肯定之后,疏棠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大展身手。
这不,翌日一早她就开始在晚香苑中的小厨房里“叮叮咣咣”一通忙活,几个婢女想帮忙打下手都让她给摁了回去,声称今日的小厨房除了她以外谁都不准进。
对此,小玉私下里是这么对着小河偷摸蛐蛐的:“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秘方?我阿姐要是有这通天的本事,你看我还至于一点肉都不长吗?”小玉架着胳膊对小河扯扯自己的脸蛋又掐掐小臂上的软肉,向其展示一番自己的瘦小,“我阿姐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肯承认自个儿厨艺差,分明对厨事一窍不通手脚笨拙,却又不服气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特好面儿,这回是不想叫咱们看了笑话,索性关起门来自己潜心‘研究’呗。
”小河嘴巴大张,一副震惊的样子,又用手捂住嘴巴,同小玉头对着头,悄声道:“啊?可疏棠姐姐长得那么机灵,感觉不像你说的那样呀,那你们两个之前在原州是怎么吃饭的?”小玉老神在在地摇摇头:“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嘛,阿姐的机灵劲儿全在种花卖花上,分不出心思给别处了,刚同阿姐住在一起的时候,是阿姐天天自己弄饭,那时候我也是饿得狠了,管它好吃难吃的能吃就行,后来日子久了,便总是得央着阿姐隔三差五地上街买点小食解解馋才行,不然呀,定是撑不住的。
”小河揉揉她的小脑袋:“原来如此,哎,苦了你了,哎?不对,是苦了殿下了呀”比起小玉和小河那边的闲聊时光岁月静好,这厢小厨房内的疏棠可是忙碌得热火朝天站不住脚。
知晓了容峋喜食甜辣之物后,疏棠便琢磨着要么干脆做道栗粉糕并茱萸鱼,一甜一辣正相得宜。
早早地搜罗好要用的食材厨具等,便将发髻高高束起,系好围腰,缚起襻膊,一切准备就绪。
然,光是揉面这第一道工序她就折腾得头晕眼花:要么是水放多了面不成团,稀稀拉拉地糊了一胳膊;要么是使大劲儿揉了一通后面团比石头蛋子还硬更不要说之后的蒸煮工序,调节火候最是关键。
疏棠蹲在火槽口吹气吹得腿都麻了,小脸熏得通黑,可槽火就是跟她作对般不听指挥。
不过好在是有定型用的模具在手,不至于说千辛万苦做出来的栗粉糕无法入眼。
模样是有了,至于口感如何,疏棠悄悄捏了一块,吞咽时掐掐嗓子又拍拍胸口,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又自言自语道:“嗯除却口感稍干,旁的地方好像同小玉先前总在食肆里头买的也无甚区别。
”回忆了一番先前吃过的糕点味道,两相对比之下,疏棠自觉还算不错,遂摩拳擦掌,撸起袖子投入到下一道菜品的制作中去了。
鱼是今早上现捞上来的鲤鱼,又肥又大只,扑棱棱地在盆里直打挺,水花四处喷溅。
疏棠好不容易把滑溜溜的它从盆里抓到案板上,拿起刀比划来比划去却不知从何下手。
在心里默默模拟了好一番杀鱼的全过程,终于下定决心般咳嗽两声目露凶光,拿起刀唰唰几下刮光鱼鳞,大手一挥直接砍下鱼头鱼尾,小刀一剌丝滑剖开鱼腹,火速掏出鱼鳔内脏,最后用炊帚刷去脂腻腥血。
急头白脸一顿终于将这条腥腥的大胖鱼处理完毕,接着起锅烧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鲤鱼终于又回到了水中,畅游在热气腾腾的锅里。
估摸烫到有七八分熟,疏棠又将它捞起,放入另一边早已煸好茱萸番椒的油锅中。
“滋啦——”鱼下入油锅的一瞬间疏棠就感受到蒸气混着油点子的热气滋啦啦地直冲面门而来,烫得她连连后退,双眼也被油烟熏得只能勉强撑开条缝儿。
鱼还在热油锅里煎熬,疏棠这边也焦急着,奈何灶台周围萦绕着火烧的危险气息,遂三两下扒拉掉原本卷起利落的袖子,一手以袖遮面,一手拿着锅铲努力伸长胳膊去够锅里的一堆东西。
七手八脚一通下来,香香辣辣的鲤鱼总算出锅,再撒上些许芫荽,进了盘中端入食盒盖上盖子彻底寿终正寝。
疏棠用手背擦擦额角的汗水,两手叉腰巡视一番今个儿她为璟王容峋打下的江山,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战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屋换衣裳去了。
此时将近午时,重新梳洗整理好后,疏棠拎着她的江山噔噔快步拽上小玉小河,吩咐好婢女帮她告知家中,又唤来府中车夫驾车出府去向璟王府。
疏棠怕路上耽搁得久了,恐热气消散,遂催着车夫快马加鞭,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便抵达了璟王府门前,小河熟门熟路,忙跳下车蹦蹦跳跳地引着疏棠小玉进了府中。
相较于国公府的规模,璟王府不知比其大了几倍不止,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王府分了东中西三路,小河领着疏棠姐妹两个走的是中路。
将穿过内仪门,便走过来个同先前第一次见小河时与她装扮得一模一样的小侍卫,小侍卫对着疏棠行过礼后,恭敬说道:“殿下今日于玉荷榭设宴款待诸位,姑娘还请往这边走。
”又引来辆轿车,载着疏棠几人往东路走。
小河眉头一挑,打趣小侍卫:“小泽,几天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呆呆的,疏棠姐姐是殿下的好友,热情一点嘛。
”小泽目不斜视:“疏棠姑娘是殿下的友人,自然应以礼相待,我们身为殿下的侍卫,与之相交不可逾矩,你也勿要太过放纵。
”小河撇撇嘴,对着疏棠耸耸肩又悄悄做了个鬼脸,示意疏棠别将小泽的话放心上。
疏棠见这一幕颇觉新奇,小江、小河、小泽,容峋给侍卫们起的名字倒是蛮有意思,名字虽相似性情却各有各的特点,在皇室之人手下当差,尚且还能保持自身鲜明秉性的,倒是少见,璟王容峋果真是别具一格。
待行至玉荷榭,疏棠迅速收起方才的妙想,因着是眼前风光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思。
玉荷榭之所以称之玉荷榭,是因为此处有一小池塘,塘中荷花开得正盛,隐约可见连连荷叶间有红鱼游动,阳光洒在水面,碧水盈盈,又给荷花浮上一层亮色,堪称玉荷。
容峋在凉亭下一缀满通草花的秋千架旁支了个小桌,隐在摇曳垂杨影中静候疏棠几人的到来。
柳昏花暝,旖旎风光,疏棠伴着远处高阁传来的缥缈笛声缓缓踏上凉亭。
随着她一步步上前,微风将眼前人身上的檀香气传送至身旁,又缓缓拂过逐渐拉近距离的二人,如同一阵爱-抚似的,柔和又暧昧。
容峋见疏棠拎着食盒过来,忙上前去接:“今日晨起发现这里荷花又盛了许多,我估摸着阿棠你应当喜欢,便自作主张邀请你们来此处赏景。
”容峋接过红漆捧盒将其搁在桌上,先是凑近瞧了一圈:“嗯好香啊,昨日小河递消息过来说阿棠你今日要特地为我下厨,我很是期待了一晚上呢。
”随之又耸耸鼻子仔细嗅嗅,继续道,“光是闻味儿便知是美味珍馐,好饿,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容峋弯着腰,鼻子还贴在食盒边,又抬起头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盯着疏棠,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容峋如此期待,疏棠心情也跟着上扬了几分,点点头示意容峋快将食盒盖子掀开,好速速一品珍馐。
掀开厚重盒盖,美味珍馐的真面目终于展露在容峋面前。
容峋期待地睁大了双眼。
“哇——”“”下意识的赞叹声在辨清食盒里的内容后戛然而止。
只见那左边食盒里是一盘干到开裂的栗粉糕,右边食盒里则是没头没尾的半截鱼身子。
容峋怔愣两秒,回神及时反应过来开口找补:“这是我第一次见识阿棠的手艺,哎呀呀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一看我就爱吃!”“真的吗?那你快尝尝!先吃这鱼,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疏棠瞬间眼神一亮,说话时尾音都是上挑的,把茱萸鱼往前一推,巴巴地望着容峋等他动筷。
容峋深呼吸两下,动筷先夹起块鱼肉,放入口中,嚼嚼两下脸色遽然一变,又伸手去扒拉两筷,从那半拉鱼身中揪出一条鱼线出来。
难怪,鲤鱼本就味腥,虽有茱萸辛辣香气作掩,但若处理时不去除鱼线,腥气还是无法忽略。
容峋虽心里觉得难以下咽,但面上仍继续掩饰,又扒拉两口边吃边含糊:“太好吃了,不是我吹,阿棠你是真有天赋,但你可千万别再下厨了,不然满京都的肆厨都要没活计了!”“哪有这么夸张呀,真这么好吃?我尝尝。
”说罢疏棠伸手想去拿筷箸。
容峋眼疾手快护住眼前盘中餐,囫囵咽下嘴中鱼肉,忙道:“这不是专门给我做的吗?我爱吃得紧,你饿的话马上府中厨房就摆饭了,我听小河说你爱吃粉蒸肉,特意吩咐做了,你若想吃鱼今日还有莲房鱼包,刚摘的莲蓬新鲜得很,阿棠就别和我抢饭了吧!”疏棠无奈,没想到容峋还挺护食,但对此又颇为受用,摇摇头道:“行吧,那我不跟你抢,你慢点吃。
”容峋见终于糊弄过去了,忙催着厨房快点摆饭,好来拯救他的胃。
可今日厨房不知怎么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迟迟没人过来摆饭,容峋抬头看看周围一圈,发现貌似并没有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特别是小河,此刻竟还敢对着他嬉皮笑脸,回头他定要在小江那里告她一状,皮孩子还是得靠亲兄长来收拾。
容峋无奈只能把目光投到另一边的糕点盘子中,心想:糕点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容峋心下一横,伸手摸了块栗粉糕,咬下一口企图覆盖掉嘴中鱼腥。
话说这栗粉糕刚出锅时疏棠就尝了一块,那时她觉得口感微干,是因着刚出锅还带着些许水汽的缘故。
然而此刻水汽已然干透蒸发,糕点再入口早已不止微干。
容峋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终于在他嚼得腮帮子都泛酸时,口中糕点才得以下咽。
在受了接连两道菜惨绝人寰的折磨后,王府厨房终于发力,端上了真正的美味珍馐。
容峋望着面前真正的美味,眼神都发直发愣,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还饿着可就是食不下咽,只能巴巴望着席间其余人大快朵颐,呆愣愣在旁帮疏棠捧茶布菜。
偏偏疏棠还对此一无所知,压根没看出来他胃口欠佳,只觉自己今日发挥超常,扬言道期待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她定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