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却道桑榆晚 > 第一章

我的未婚夫桑宁已经失踪1个月了。我寻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仍旧不见一丝踪迹。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直到那天,我去医院取体检报告,在自助取报告机前,与桑宁擦肩而过。他显然没认出我,取了胶片就奔向远处的女孩儿。她穿着一条纯棉连衣裙,小腹高高隆起,脸上笑意盈盈:阿宁,我在这儿。
我如遭雷击,愣在当场,我想喊住桑宁,声音却哽在喉头,化成了两行泪。在和女孩眼神要交汇那一刻,我狼狈转身。
祁莫,我找到桑宁了。
1
暗夜蔷薇
我父亲是A市最大帮会的龙头,我是他的独女。因这层身份,我从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而危机也如影随形。
暴雨夜的金樽会所,舞台上,歌手卖力弹着电吉他,舞池的人们忘我地摇晃着身体
,暧昧的灯光照得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突然失了兴致,要走。只是不见祁莫,祁莫是我父亲为我找的保镖,自我十岁起就跟着我了。
林小姐,恐怕得劳您走一趟了。
本以为这只是我人生中司空见惯的一次寻仇,却不知就是这一天命运早就对我们有了安排。
冲突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大家只以为是哪个喝多酒的客人闹事,不以为意,仍旧醉生梦死。
直到我的蝴蝶刀削下了一人的小拇指,那截小拇指飞到了一位客人的mojito里,血的红混在青檬的绿中,让他发出尖锐的爆鸣,人群开始失控……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嗒~嗒~嗒~
台上歌手换了一首《蓝莲花》。
祁莫不在,我独木难支。
但我知道,此刻不成功便成仁,不能逃出生天
,被带回去也是个死。于是拼尽了全力。
音乐戛然而止,尖叫声不绝于耳。
突然寒光一现,一把刀要刺向我。台上的歌手跳下台,取下电吉他,砸向了他的头,突然袭击打乱了包围的队形,他们瞬间方寸大乱,不知先解决哪一个。
歌手取下他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就勒住了靠我最近那个人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他目光狠厉,不带一丝迟疑。
火力被成功吸引了。
他身手不错,别人轻易近不了他的身。
微卷蓬松的刘海下,是一双不羁的眼。
我知道一个小门,我带你走。
在这糜烂的暗夜里,犹如撒旦的低语。
大小姐,你没事吧
祁莫适时带人来了。
局面很快反转。
收尾时,一人负隅顽抗,掏出一把弹簧刀刺向了我。我本来是可以躲开的
,谁知那歌手却挡在我前面。
祁莫控制住了行凶者。
刀留在歌手的小腹,暗红色浸透衣衫。他穿着印着骷髅图案的T恤,看着像骷髅在嗜血
,又像暗夜里盛放的蔷薇。
我叫桑宁。
2
毒刺荆棘
你们会杀了这些人吗
桑宁晕倒前这样问我。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怎么会我们又不是黑社会!他们袭击的我!祁莫,报警。
桑宁的背景很干净,一个孤儿,从小无依无靠,备受欺凌地长起来了,没什么念书的天分,到初中就辍学了。后来,什么赚钱做什么,像一粒蒲公英,飘到哪里便长在哪里。
他很特别,像纯黑拼图里的白色,像不朝太阳的向日葵,像白日里的星星。
我送了桑宁一把吉他,他唱民谣也不错。
他想留在父亲身边做事。
父亲并不轻易相信人。但最近确实有一批特殊货物要运。
桑宁主动请缨。
在我的极力游说下,父亲终于松了口。
废弃的码头,集装箱在月光泛着幽蓝。
等船一到就离开。
砰!
枪声骤起,子弹顺着我的脸颊划过,桑宁护着我躲闪不及。
子弹擦过他的肩胛骨,硝烟伴随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顾不上多言
,一把拉过他,用集装箱作掩体。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攻击集装箱。
这是什么人
桑宁面色苍白,强忍疼痛问。
他的血染了半个肩膀,我扯开了他染血的领口,看到一朵荆棘花刺青,我的指尖抚过花瓣,有一瞬的失神。
当然是抢宝贝。放心,有祁莫。
此时无线电里响起祁莫的声音。
大小姐,货不要了。走!
为什么
就几箱车厘子,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桑宁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叹了一口气,父亲果然谨慎。
桑宁没听到无线电里的话。他嘴唇上血色全无:
林晚,你待会儿先走。
别人都唤我大小姐,只有他叫我林晚。
桑宁,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划破了集装箱,车厘子滚落一地,被划伤了的冒出猩红的汁液,像桑宁肩头的血。
车厘子
桑宁疑惑。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
我故作轻松笑道,
他们也是,为了几箱水果闹出这么大动静……
桑宁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帮派之间抢夺货物是常有的事,祁莫很快带人来接应,我们安全脱身。
桑宁本就如浮萍,他的一腔赤诚并不可笑。但是父亲这种不分对象的谨慎,令我有些伤心,仿佛我也只是他的部下,一次交易中的一个物件。
桑宁休养了半个月,所幸他通过了父亲的试炼,父亲也真正派他走了一趟货。
3
镜像迷宫
凌晨三点,我百无聊赖地玩着国民游戏——斗地主。
对方一个王炸把我炸得晕头转向时——
滴滴滴——
我的手机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手机连着我的电脑。
我连忙打开监控查看。
是桑宁,他正在窥探我的电脑。
而走廊另一头
,父亲带着人正要过去。
显然,他也收到了警报,只是,他并没有我办公室的监控。
我穿着睡衣就赶去了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里。
我的蝴蝶刀一路向下
,抵住桑宁的后心:歌手不该对女士的日记感兴趣。
很近。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停在花上的蝶。不知是紧张还是惊讶,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也跟着颤动
,好一只待宰的小羊……
蝴蝶刀下滑至腰际时,我吻上了他颤抖的唇:
这个姿势更适合偷心。
他起初有些惊讶,片刻便回吻我,我的眼睛未闭,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若这一瞬的沉迷是假,那他真是一个高明的演员。
吱呀——
晚晚。
父亲进来了。
我脸颊微烫
,离开桑宁。转过身去,
怎么了,父亲
父亲眼里的怀疑并未消散,目光在我和桑宁身上逡巡。
我从房间直接跑过来的,身上只着了一件真丝吊带睡衣。
桑宁倒是衣冠楚楚。
估计是接收到父亲的信号,桑宁立马解了外套,给我披上。
父亲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
电脑怎么回事
我故作惊讶地看了一眼:
哦,可能是刚刚误触了。
是吗可由不得你瞎胡闹。
父亲声量不变,语气却变严肃了。
我挑起桑宁的下巴,刚刚被吻过的唇,现在娇艳欲滴,像一枝含苞待放的卡罗拉。
帅哥是全人类的财富。
我漫不经心道。
父亲看了我们几秒,再没有说什么,退了出去,临了,带上了门。
我把距离拉远了些,
有没有要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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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尽,耳朵也连带烧成红色,如同傍晚的火烧云,三分旖旎,七分热烈。长长的睫羽垂了下去,似在思考措辞,又似有些委屈。
沉默,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一把扯下我身上的外套,往桌子上一扔: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你救了我两次,这次当我还你。但是,我奉劝你,我父亲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上一个背叛他的人,至今还在海上飘着呢。
桑宁拾起衣服,郑重披在我肩膀上。
谢谢你。
4
失而复得
桑宁并没有听我的劝告,他没走。他成了父亲的得力干将,一时风头无两。
他送我一条铃兰花手链,银灰钛钢勾勒极简枝蔓,透明珐琅铃兰悬坠钻石星芒,散发冷冽光影。
我很喜欢,时常戴着。
这次有了个大生意。
父亲属意桑宁去办,破天荒来问我意见。
我一反常态,
祁莫去就行了,桑宁资历尚浅,怕误了父亲的大事。
父亲神色还算轻松,但我知道,这不代表他好说话,果然,他云淡风轻道,
能力倒是还行,人也机灵,就是……
他思忖片刻,
你们结婚。
这是一个陈述句。
我摸了摸腕间的铃兰花手链,笑道,
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父亲看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那么,他似乎知道的有些多了。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父亲说结婚后,那个生意就让桑宁参与进来。
便宜你了,桑宁。
我拉过他的衣领,吻上他花瓣般的唇。
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他回吻我,突然触到我的右手,
手链怎么不戴,不喜欢
我嫌他扫兴,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
婚礼前夕,在一次生意中出了一点小意外,走货时,不慎被一个刚下班的交警发现端倪,那个交警也是倔,拿身体去拦车,为绝后患,我们的人直接轧了过去。而后刹车失灵,人车一起冲到了海里。而那个刚下班交警头都被轧扁了。
事情闹得有点大,警察局那边不依不饶,父亲被请过去喝了好几次茶,但车毁人亡,货也被海水洗涮干净,找不到证据,也只能拘留48小时后放人。
父亲的正常生意都受了波及,别的生意也只能暂时搁置。
桑宁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起初,我只当他去找朋友,我去了很多次金樽会所,一无所获。
时间一长,我开始胡思乱想,是父亲如今处境让他觉得无利可图,所以背弃了我吗
直到那天我到医院看到了他。
我心有不甘。我立马要祁莫去查。
女孩名叫江雪吟,未婚,怀孕8个月。
我与桑宁认识只有6个月。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这么想。
我告诉自己,我不爱桑宁,只是我从小就没输过,我不甘心而已。
不知愤怒、还是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我制造了一次偶遇。
商场里,桑宁和江雪吟正在挑选新生儿的衣服。
我演技拙劣,装作不经意:
好巧,桑宁,这位是
江雪吟看看我,又看看桑宁,大大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桑宁倒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位是林晚,我的朋友。
这位是江雪吟,我的朋友。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但还是克制住了。
江雪吟很坦然,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宛如初夏的茉莉,显然,她被保护得很好,她大方伸出右手:
林晚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我伸手与她交握。目光却定格在她肚子上: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呀
江雪吟一脸幸福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还有4周。
我被这幸福刺伤了,从包包里拿出那铃兰花手链:
桑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手链送你,祝你母子平安。
江雪吟感到有些莫名,只好不确定地看向桑宁。
桑宁目光复杂,望着我,
给你,你就收下吧。
我亲手把手链戴在江雪吟腕间,她虽然到了孕晚期,四肢却仍旧纤细,手链很合适。
我手有些抖,扣了好几次才扣上。
第二天,桑宁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他抱着我,细细地吻我,有久别重逢的雀跃。
在我看来,这都是虚与委蛇。
我是逢场作戏,他何尝不是
他认真地替我重新戴上那手链

下次不要弄丢了。
现在看那花蕊处的星芒也觉得万分讽刺。
一回去,我就把手链收进抽屉的最角落。
有一瞬,我觉得自己像强占百花羞公主的黄袍怪。
婚期不变。
5
空山雨后
婚期越来越近。我想去给母亲扫扫墓。
母亲没有葬在陵园,而是遵照她的遗愿,葬在她出生的山上。
桑宁和我同去。
车子只能停在山脚,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还攀岩了一小段。
我们终于看到了母亲的墓,父亲鲜少来。
已经是初夏,墓前的杂草长得很高了。
桑宁对着母亲鞠了三躬,估计也是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于是不言语,蹲下默默清理杂草。
这一簇草好像营养不良。
桑宁见我也无话,想找些话说。
突然一些画面像剧情回放一样,在我脑海里闪回——
这一处的草似乎一直矮一些!
我和桑宁对视一眼,拿起旁边的瓦片开始挖起来。
不多时,便触到坚硬的物体,是一个铁盒子,已经开始生锈了。
我迫不及待拨开上面的泥土,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64式手枪。我把手枪收进包里,把铁盒子埋了回去。
桑宁盯着那枪看了良久,没有多问。
这山并没有开发,我们要赶在天黑前下山。
行至一半,突然狂风大作,大树被风卷得剧烈摇动,呜咽不止。
才12点
,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像一场灾难电影。
现在骑虎难下,上山下山都很困难。
不躲起来树会被吹断,会砸到人。
桑宁护住我的头。
这附近有山洞的。
我凭借记忆,找到了一处山洞。山洞不大,我俩蜷缩着堪堪躲进去,只能维持着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他的脸对着我,呼出的热气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我默默把脸别向了另外一边。
却听见一阵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仿佛能盖过外面的狂风暴雨,我分不清是桑宁还是我自己的心跳。
桑宁打开手机手电筒,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递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块,
不吃了。
他也不劝,顺着我吃的地方,也咬下一小块。我的心像大雨将至,一片潮湿。
你为什么不走总不可能是为了和我白头到老吧
我问桑宁。
他笑了:
为什么不能是呢
我可以放你走。过了今天,你想走也没办法了。
我们一起等雨停吧。
桑宁摸了摸我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雨停了,初夏的风将这一刻凝固,用阳光镶上金边,永永远远嵌在我心底。
6
血色圆舞曲
那铃兰花手链以后不要戴了,我会给你买个更好的。
婚期前一天,桑宁对我说。
教堂里,《婚礼进行曲》中,桑宁手持白玫瑰捧花,在尽头等我。
我挽着父亲的手走向他。
你问问他,当年卧底在白虎帮的宁警官是他什么人
走到一半,父亲突然说道。
我面色如常,
好的,父亲。
教堂的彩窗折射出好看的光,桑宁一袭白衣站在那里,仿佛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一样。
桑宁,你太沉不住气了。
父亲没等我开口,冷笑着望向桑宁。
你以为就凭你,蚍蜉也想撼树
父亲的枪对准了桑宁的脑袋。
父亲,你这是何意
我横在他俩中间,企图隔开他们。
林晚,你还是太天真了。
父亲不动声色拨开我。
桑宁冲我笑了一下,把捧花递给我,我拿到花之际,他抽出了捧花下的手枪。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冲锋枪扫射将彩窗击得粉碎。
我们纷纷侧目:
林朝,你的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座位上的人迅速分为两拨。这段时间的麻烦,恐怕让有些人生出了异心。
父亲似乎早料到有这一遭,他岿然不动,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
彩色气球在空中爆开。
空气中硝烟伴随着血腥味弥漫。
如人间炼狱。
父亲扣下扳机,试图先解决桑宁。
他失算了,他的弹匣是空的。
父亲有一瞬间的错愕。
很快他回过味来,
林晚,你向着他
是的,父亲的枪是我换的。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桑宁突然揽过我的肩膀避开了一枚流弹。他无视父亲的怒火,拉着我的手。
走!
我们跳下高台。
林晚,你可别后悔!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扯下碍事的白纱,没有回头。
门口有一辆越野车接应。
桑宁坐副驾,我坐在后面。
没走多远,后面便有一辆车追了上来。
甩开他。
桑宁目光坚毅,语气决绝。司机一踩油门,距离拉远了些。
突然,他手机亮了一下。桑宁点开消息,只看了一眼。
停车!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7
反方向的钟
你带林晚走。
桑宁跳下车,吩咐司机。
我不!
我试着拉开车门,才发现已经被锁死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拼命拍打着车窗。
桑宁深深看了我一眼,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建立新的秩序;如果不可以,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活。
不!不!我不行!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突然我想起什么,是腕间的铃兰花手链。
我取下它。隔着车窗,举起来给桑宁看。
开门。
终于,桑宁有了一丝动容。
我连忙去扣开车门下去,和桑宁站在一起。
车追上来了。
是祁莫,他押着一个女人下车了。
是江雪吟。
阿宁!怎么回事
江雪吟满脸是泪,显然是吓得不轻。
大小姐,林先生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该回家了。
祁莫的语气和平时无异,但我听着却如坠冰窖。
我再望向桑宁,他虽然努力克制,但仍能感受出他心急如焚。
你放了她,我们跟你回去。
这种情况,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负隅顽抗也是以卵击石。
可以。
祁莫答应得很快。
越野车带走了江雪吟。
我们上了祁莫的车。
一路无话,祁莫的车越开越偏,转眼到了郊区。
突然他猛地一转方向盘,车子撞向了一棵大树。
我们只撞向了座椅,头有些发晕。而祁莫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他艰难地坐起,掏出枪。
砰——
他一枪打在自己的左臂上,瞬间鲜血淋漓。
桑宁,你带小姐走。
祁莫强忍痛意,缓缓说道。
祁莫十岁就跟着我了,他替我挡下了无数次的伤害,这次也不例外。我本来以为我已经习以为常,可到了这一刻,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一直挡在我前面的男孩儿。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小姐,就当我死在了十一岁那一年。
我不!
我倔强地摇头,下车,要把祁莫拖出来。放跑了我们,就算是无心之失,父亲也不可能留他一条命的。
事情办砸了和背叛的下场一样。
我不愿拿祁莫的命换我的命。
可是桑宁呢
桑宁下来拉我,我解开祁莫的安全带,把他往副驾一推。
然后坐上主驾,用力带上车门。
我们终是要走不一样的路。
后视镜里看到桑宁的一个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父亲没有受伤。
这次动荡让他元气大伤,但终究是压制住了。
废物!
一见祁莫,父亲便一脚踹在祁莫膝盖上。祁莫被踹得跪倒在地,没有吭声。看来是真的动了怒。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我的枪被没收了,父亲把我关在12楼,不准我参与集团事务。
一个有夫之妇,值当你背叛父亲
父亲恨铁不成钢,我总觉得他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是桑宁,还是母亲亦或兼有之
桑宁没向我坦白身份。
车厘子那次,他的荆棘花刺青下面,掩盖的是弹痕,我一摸便知。
世上哪那么多巧合,多的是蓄谋已久罢了。
我能看破的事,当然瞒不过父亲。可父亲过于自负,他陪我们玩了一局猫鼠游戏。
这一出棒打鸳鸯,让桑宁有种对我情深似海的错觉。
6月12日凌晨,愚人码头。
手机上传来祁莫发的消息。
看来这批货,父亲要亲自运。帮会元气大伤,他需要一笔大生意稳定人心,巩固地位。
我随手按下了删除键。
拿出床底下的备用机。
8
渔人码头
12号11点。
父亲已经前往渔人码头。
窗外是祁莫给我准备的安全绳,监控也被他全部关掉了。
我飞快绑住自己,下到了一楼。
去往渔人码头。我很快找到了掩体。
祁莫跟在父亲身边,大部分白虎帮的心腹也在这里。他们严阵以待。
看来父亲很重视这次交易。
成败在此一举。
集装箱里是百香果,但有大部分被挖空了,混入了海洛因。
码头的风很大,父亲很有耐心,不慌不忙点燃一支烟,红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久久地望着海面,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终于,船来了。
卷起的浪,像吃人的巨兽。
船靠岸了,人出来了。
我的心脏突然漏了半拍。
微卷蓬松的刘海下,是一双不羁的眼。
是桑宁!
父亲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抚掌大笑,
桑宁,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以为你会子承父业,谁知道还是利字当头。
桑宁脸上浮起一丝笑,
岳父大人,您过奖了。货在哪里
父亲并不着急,他扫了一眼祁莫,拍了拍手,
林晚,来见见你未婚夫。
躲在暗处的我,只好现身。
你带他看。
父亲命令道。
我拿刀划破了其中一个箱子,找出特殊的百香果,掰开,
桑先生,您是亲自验货吗
桑宁接过百香果,拿到鼻尖闻了闻,并未放进嘴里,
白虎帮的货,还是信得过的。有多少
父亲划开一个箱子,
当然不会让女婿失望。
桑宁向后使了一个眼色,随行的人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皮箱,是金条。
我也一样。
砰!
枪声骤起。
束手就擒吧,林朝!
船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警察,把我们团团围住。
父亲微愣,
果然是宁警官的好儿子!
他不带丝毫犹疑地抓过我,把枪抵在我的太阳穴,
放我走,不然林晚也活不成!
我自觉好笑,
父亲,放了你,我就能活吗你觉得他心里有我
桑宁紧握着枪,眉头深锁。
那他为什么不开枪我的傻女儿,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父亲居然有些得意。
是吗谁说我不开枪了
桑宁的手放在扳机上,眼看就要扣下去。
你们都该死!
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桑宁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小雪,别做傻事!
是江雪吟。
抓住她!
父亲命令离她最近的祁莫。
祁莫扣住江雪吟。
她还是那一身白色棉布裙子,肚子很大了,但脸色很差,脸又小了一圈。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父亲嫌恶地把我推向桑宁,捉过江雪吟,
看来她更重要。放我走,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你们都退后!
桑宁把我掩在身后,又示意旁边的警察退后。到了安全距离后,父亲又道,
再退远些,给我一艘快艇!
别答应他!
江雪吟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怎么可能抓得到!抓到了也会让他跑掉!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审判他!
她带着十分的怨毒,
林晚,第一次见你,我就恨不得你下地狱,你们都该死!
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使劲拍了一下肚子。
别……!
砰!!!
火光漫天,桑宁的话淹没在硝烟里。
父亲处突然爆炸了。
他带来的人、包括祁莫全部隐于火光里。
源源不断的热源涌过来,照亮了桑宁的脸,终于,我看到他坚毅的脸上,浮出两行泪。
9
桑榆已晚
桑宁的父亲确实是当年卧底在白虎帮的宁警官,被父亲察觉后,尸骨无存。
江雪吟的孩子已经生了,所以她看上去才如此憔悴,她肚子里不是孩子,是炸弹,她偷看了桑宁的手机,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孩子不是桑宁的。
江雪吟只是从小和桑宁一起在孤儿院长大而已。
孩子的父亲,是那名头被轧扁的无辜交警。
早在十岁那年,我看到妈妈的日记,她是一名卧底警察,毕生所愿就是铲除白虎帮。可无奈身死道消,我顺着妈妈留下的线索,找到了接头人。
我电脑里有的是白虎帮作恶的罪证,我把它交给了警方,很快,苟延残喘的白虎帮覆灭了。
手链可以还我吗
桑宁问我。
我从口袋拿出铃兰花手链,吊坠依旧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可惜里面的氰化钾我无缘品尝了。
桑宁试图抱住我,解释什么,我退后两步,
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我从皮包里,掏出妈妈那把手枪递给他,
给你留着吧。
天色已晚,余晖流照,幻化成霞,绮丽满天。
是的,也该有新的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