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我家又没人着急看病。
我去喊一下他们,就说你快不行了。
”“你欠揍呢,在这咒我?”方之燕朝他吐吐舌头,翻过篱笆,朝自家门厅里去了。
远远地就听见里边聊得热火朝天,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东西早备齐了。
方之燕一头雾水,不着急给自个儿子看病,在这聊啥呢?“什么东西备齐了呀?”方之燕一脚踩进厅里。
“回来啦?你娘说饭菜备齐了,快来吃饭,啊。
”江逢的爹娘果然也在这,见了她来,立马露出慈祥的微笑,看样子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又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才带着郎中回了隔壁。
吃过晚饭,夜已深了。
为了防止被爹娘盘问露馅,方之燕早早便回房歇息。
她缩在被窝里,凝视着低矮的房梁——自从出门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农家院子简陋而舒适,窗外偶尔传来虫鸣,还有父母在外间夜话的朦胧声音。
方之燕的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了,这次终于一点梦都没有作,沉沉地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艳阳高升的时候,方之燕才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想着待会还得跟爹妈解释出门的事情,也不敢再继续赖床下去。
于是朝天伸了个懒腰,精神百倍地起床,边洗漱边打腹稿,计划待会就去前面说服他们,放自己和江逢出门。
没想到,刚掀开帘子,一肚子准备好的话就给惊得吃了回去。
外头张灯结彩的、四处挂着大红纱幔。
院子里放着几只大木箱子,上头缠着红布花,俨然一副要办喜事的样子。
月芙爹娘正在桌前涂红鸡蛋,见她起床,露出两脸慈祥的微笑:“醒啦闺女?”方之燕看着那些红鸡蛋傻眼,强笑着问:“爹,娘,这是干嘛呢,谁要成亲啊?”“你傻啦?肯定是你啊!”月芙娘亲的脸好像也染上了鸡蛋的红,“你和江逢死里逃生,我和你爹跟江家商量过了,干脆今天就给你俩操办婚事,冲冲霉运。
”“今天?!”“是啊!”月芙老爹把手里的鸡蛋塞给她,拍了拍她的手,“赶紧把你俩凑成一对,叫那地主老爷死了心!”方之燕急眼了:“哎呀,我不成亲!你们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还能有什么意见?昨天大家都看到了,你俩在江家情意绵绵的样子。
”“我没有!”方之燕的脸颊烧起来,谁情意绵绵了,不就是滚个鸡蛋吗?再说了,谁要嫁给粗鲁的长毛秃驴啊?她还在期待某天会有才子英雄对她一见钟情至死方休呢!“真没有?”姚老爹丢给她一个过来人的眼神,大手一挥拍上她肩膀:“甭怵,爹娘给你做主了!下午拜堂,晚上摆酒入洞房!”“我不要啊!”方之燕惊恐,拉住月芙老爹的胳膊,“江逢肯定也不想这么快成亲的!”“谁说的?我这么漂亮一闺女,他心里巴不得快点讨走呢!”月芙老爹冷哼一声。
方之燕转而看向月芙娘亲:“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害臊什么?不喜欢人家,干嘛和他一起逃走呢?你的心意娘都清楚——娘也舍不得你出嫁,好在夫家就是邻居,不是那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的高门大户……”她娘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伤心事,一脸泫然若泣。
方之燕看着月芙娘亲的眼泪,满肚子的反驳,一下子又给噎了回去。
虽说他俩都很清楚,自己不是江家姚家亲生的孩子,可这身体是啊,他俩有权利替月芙和江逢对父母说不吗?方之燕脑袋都快冒烟了,看看时间,已近午时。
也不知道了然到底在干嘛,说好了午后出发,现在都快给人押着成亲了,这货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当即拔腿,说要去隔壁找江逢,又给月芙老爹拦下:“出嫁之前不能见面,再急也得等拜堂!”方之燕和午饭一起被押送回房间,月芙娘亲啪一声锁了房门,说晚些给她梳洗打扮,等到傍晚才行礼拜堂。
这么点锁根本拦不住金水寨的小小姐,方之燕从窗户翻出去,溜到后院,朝隔壁悄悄喊道:“大师!了然大师!该死的你干嘛去了!”隔壁没有回音,她又跳起来看了几眼——这家伙居然还在睡觉,她拿泥巴砸了好几下窗户,也没能成功吵醒他。
正要爬墙过去,月芙娘亲及时出现,把她给拦了下来。
方之燕欲哭无泪,这回连窗子都给人闩上,只能关在房里头待出嫁了。
常言道,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黄昏的时候,锣鼓唢呐齐齐作响,鞭炮声炸得太阳都快重新升上来了。
月芙娘亲告诉她,因着准备时间紧迫,夫家又近,于是一切礼节从简,花轿这些也全都省了,新郎直接拿脚走过来接走媳妇。
方之燕被迫换上嫁衣、披上盖头,给她搀着进了前厅。
心里一片悲凉,想着待会要尴尬了,那长毛秃驴脾气那么坏,肯定是丢下她跑了的。
“新娘子来咯——”喊礼先生拖长了声音。
隔着红头纱,隐隐约约能见到外面的光景,小小的厅里挤满了来喝酒贺喜的乡人。
一派喜气洋洋里,了然身着喜服,立于正中。
方之燕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大师居然真的来接亲了!就是怎么一脸菜色,看上去比昨天还没精神。
听见她这边的动静,了然转头看了一眼,身形立马晃悠起来。
好在月芙老爹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正在进行时的女婿,这才没摔倒。
月芙老爹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帮忙扶一下。
方之燕两步冲过去接走大师,退开两步低声问:“喂,不是说吃过午饭就走吗?”了然抬手按住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鬼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鸡蛋,还是那蒙古大夫的药,中午起来更晕了。
”“那咋办,不跑了?”“……跑不动,先顺着他们的意思,拜完堂再走吧。
”末了又补充一句,“也算成人之美了。
”方之燕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鼓起脸颊:“好吧。
那先说好哦,是替月芙和江逢拜的,咱们俩个之间,清清白白!”了然斜她一眼:“这话该我先说,我可不想犯色戒,为你也不值得。
”方之燕用力踩他一脚:“我怎么了?别人排队还娶不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咳咳,新郎新妇,有什么甜蜜话,留着房里说。
吉时已到,赶紧拜过父母过门了。
”正窃窃私语着,喊礼先生开始催他们了,声音里带着笑意。
俩人抬头一看,原来满屋子的人都闭上聊天的嘴,在围观他们讲悄悄话,一下子全给闹个大红脸。
拜别姚月芙的父母之后,俩人一起回江家拜堂敬公婆。
方之燕怕了然身体不适,还是一路搀着他走。
来贺喜的乡人们见状,纷纷咬着耳朵讨论:“这小子看上去这么虚,能不能行啊?”了然耳力非凡,立马扭过头去瞪眼:“你说什么?”方之燕赶紧哄他:“好了好了,给人讲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再瞪又该头晕了,快点走啦。
”“……”了然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突然半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这么两步路,走过去不就得了?”“不行,这事关江逢的尊严,快上来。
”了然低着头,一脸正义凛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和江逢有了男人间的惺惺相惜。
方之燕在内心偷笑,依了然所言给他背了,凑近他耳边悄悄道:“你这么在意别人说你不行呀,大师?”“都说了是给江逢挽尊,贫僧出家之人,怎么可能在乎这些浮名。
”“知道了,不行大师。
”“住嘴,别逼我把你撂翻在这。
”了然的额头浮起青筋,咬着牙背起她,踉踉跄跄地进了江家。
敬了公婆酒,拜了三拜入了洞房,就算礼成了。
大师为了挽回江逢的面子,硬是逞能背着方之燕走了十几步,现在脸色越发难看,被江家父母一起送进洞房歇息着。
自从说定了是替姚月芙和江逢拜堂,方之燕心里一点负担也没有,权当做替以后熟悉流程。
此时四下研究起新房的布置来,但江逢的房间真叫一个徒有四壁,除了桌子板凳就剩一张床,唯一的装饰是桌上的红烛和喜被。
喜被上洒了好些花生枣子,了然直接一把扫走,接着栽在锦被上,彻底不动弹了。
方之燕也跟着坐到床边上,她从下午就开始饿了,为了保持妆容,月芙娘亲什么都不让她吃。
此时忍不住捡起几颗枣子啃了起来,边啃边问:“那么难受啊?”“嗯。
”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一声。
方之燕没再做声,了然也乐得耳根清净。
正闭着眼睛,对抗不断翻涌上来的眩晕,忽地感觉自己挪动了起来──方之燕把他连带着整个铺盖,给推进了床铺深处,接着自个翻身躺上了另外一边。
“干什么?”了然还记着那句清清白白,警惕地睁开双眼,就见方之燕一把扯掉红盖头,和他躺到同个枕头上。
精巧的脸蛋只略施粉黛,凑得离了然更近了些,笑意盈盈的,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有办法让你不难受。
”她道。
说完,猛地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