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杰米
九月的蝉鸣在窗外无休止地聒噪,明德大学302教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出风口的冷气裹着淡淡的霉味。
伊芙琳趴在课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前排空座椅边缘残留的修正液痕迹——那里本该坐着杰米,她认识三年的挚友。
那个总爱把彩虹色徽章别在帆布包上的男生,笑起来会露出虎牙,能把枯燥的量子物理课讲得像科幻小说,甚至能用洛伦兹变换公式推导《三体》里的降维打击。
早啊伊芙琳。丹尼尔抱着笔记本从她身边经过,深灰色卫衣帽子上还沾着没拍净的晨露,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拓扑学导论》,又在想心事
伊芙琳猛地抬头,马尾辫扫过课桌上摊开的《社会学概论》,书页间还夹着上周杰米给她画的思维导图。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杰米怎么还没来他从来不会迟到的。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后排,那里本该摆着杰米那台贴满乐队贴纸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却只空着一张堆满粉笔灰的课桌。
丹尼尔疑惑地扶了扶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他翻开自己的日程本,指节敲了敲空白的9月12日栏：伊芙琳,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班根本没有这个人。整个学期的花名册我都核对过三遍,学号20230715的空位一直空着。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频率,和往常讲解数学题时一模一样。
上课铃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教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在伊芙琳听来格外刺耳。她的心脏随着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剧烈跳动,死死盯着点名册上那页纸,喉咙发紧得几乎无法呼吸。
当教授翻完整本册子都没念出杰米这个名字时,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置顶对话框——那个存着1387条聊天记录,备注为宇宙最酷的杰米的窗口,此刻只剩空白。
那些关于梦想的探讨、互相分享的日常趣事,还有杰米发的搞怪表情包,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课后,伊芙琳像疯了般冲向教务处。玻璃柜台后的管理员王阿姨正用彩色毛线织着围巾,金属针碰撞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同学,你确定没弄错王阿姨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电脑屏幕蓝光映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系统里2023级根本没有叫杰米的学生。
要不你去心理咨询室看看最近很多新生压力大,容易产生......
不可能！伊芙琳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消防栓,口袋里的玻璃独角兽摆件硌得生疼——那是去年杰米送她的生日礼物,说每个角都藏着不同宇宙的秘密。
那时候,杰米还神秘兮兮地说,要是哪天这个独角兽少了,就代表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想到如今竟一语成谶。她清楚地记得,杰米当时用彩色马克笔在包装盒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空,说这是通往平行世界的钥匙。
当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公告栏前时,一张A4纸突然被风吹到脚边。寻人启事上的照片让她血液凝固——照片里抱着吉他微笑的女孩,是三天前还和她在图书馆分享诗集的艾米丽。
照片下方,艾米丽亲手写的诗稿复印件还残留着咖啡渍：我是游走在银河缝隙的星屑,在性别光谱的暗区闪烁。而启事下方用红笔圈出的备注刺痛了她的眼睛：彩虹联盟成员,性别认知障碍者。
她清楚地记得,艾米丽当时兴奋地给她看自己新写的诗,诗里满是对自我身份的探索和对自由的向往,可现在,艾米丽就这么消失了,仿佛从未在校园里出现过。
2
消失的轨迹
接下来的三周,伊芙琳像个偏执的侦探。她的黑色硬皮笔记本早已从记录选修课笔记的本子,变成了塞满谜团的证物。
粗糙的纸张边缘起毛,封面上磨损的品牌logo几乎难以辨认,扉页上还残留着几滴干涸的血迹——那是她在图书馆档案室翻阅旧报纸时,被泛黄的纸页划破手指留下的。
深夜的图书馆里,伊芙琳蜷缩在角落的长桌前,头顶的老式吊灯洒下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的指尖被油墨染成黑色,正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十年前的剪报。
泛黄的纸张发出脆弱的沙沙声,一篇报道边缘缺失的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模糊的照片中,一个穿着彩虹条纹衫的少年站在领奖台上,右下角的日期被人为撕去。
她迅速抓起笔,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记录：2013年疑似案例,获奖者信息被抹除,档案编号XJ
-
207,字迹因为激动而歪歪扭扭,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洇开。
在论坛潜水时,她发现了一个名为记忆碎片回收站的神秘小组。组长的ID是一串乱码,签名写着：
你以为忘记就能抹杀存在吗伊芙琳将这个线索记在笔记本上,特意用红笔圈了起来,还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她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消失者的信息：
艾米丽,跨性别女性,失踪前正在筹备校园骄傲游行；
周明远,非二元性别者,最后出现时拿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说要证明性别理论和量子纠缠的关联；
林小雨,性别酷儿,消失当天穿着自己亲手改造的彩虹色牛仔外套,在食堂里和她分享新发现的小众歌手。
为了获取更多线索,伊芙琳甚至冒险潜入保安室。老旧的监控屏幕闪烁着雪花,画面模糊不清。
她连续47个小时盯着屏幕,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艾米丽失踪前的录像里,她注意到凌晨三点,一个戴着兜帽的人经过监控盲区时,空气中泛起涟漪般的扭曲,就像热浪中的海市蜃楼。
她立刻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9月5日,3:02,行政楼东侧走廊,空间异常波动,疑似传送装置启动,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此刻,第八只独角兽正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伊芙琳的手指抚过它残缺的角——那是杰米不小心摔断后,用502胶水笨拙修补的痕迹。
她的笔记本上,关于杰米的那页被反复涂改,最新的记录旁还贴着从教室座椅上撕下的修正液残片。
伊芙琳清冷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身,看到丽莎站在书架阴影里,短发红得像凝固的血,眉骨处的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丽莎的目光落在伊芙琳膝头摊开的笔记本上,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我叫丽莎。她摘下手套,露出虎口处褪色的彩虹纹身,
上周三,你的目光在艾米丽的寻人启事上停留了17分23秒。
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泰勒的泛黄笔记本,扉页上被反复描摹的泰勒二字已经模糊成团。
而伊芙琳的笔记本上,关于泰勒失踪的记录旁,还粘着半张被海水浸泡过的电影票根复印件——那是她托校外打印店复原的珍贵线索。
两人在学校后巷的破旧咖啡馆里交换情报。丽莎调出手机里一段模糊的视频,伊芙琳立刻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画面晃动中,一群戴兜帽的人搬运黑色行李箱,箱子缝隙渗出淡蓝色液体。这是在旧礼堂拍到的,丽莎压低声音,
视频的EXIF信息被篡改过七次,但我在元数据里发现了残留的定位——就在学校地下三层。
伊芙琳在笔记本上用红笔重重圈出地下三层,又在旁边画了个向下的箭头,笔记本上的纸张几乎被划破。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伊芙琳看着雨珠在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笑脸。
她的笔记本上,最新一页被雨水洇湿,字迹晕染开来,但她毫不在意,继续补充着线索。
当目光落在丽莎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痕时,她忽然想起杰米消失那天发来的神秘消息,立刻在笔记本上单独开辟一栏,用荧光笔标注：第七排书架,未解暗号。
这本承载着无数秘密的笔记本,此刻已经成为伊芙琳和丽莎手中最珍贵的武器,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她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什么,但她们清楚,必须沿着这些线索走下去,哪怕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3
礼堂的秘密
周四深夜,暴雨如注。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路灯扭曲的光影。
伊芙琳和丽莎裹着雨衣,翻墙进入荒废的旧礼堂。生锈的铁丝网划破了伊芙琳的手背,血珠混着雨水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色的痕迹。
霉味混合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褪色的彩虹旗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某种诡异的祭旗。
礼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偶尔透过窗户的闪电,才能短暂照亮周围的环境,照见墙角堆积的蛛网和破碎的奖杯。
有人吗丽莎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惊起一阵蝙蝠。伊芙琳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地灰尘,突然定格在舞台中央——那里整齐排列着十二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那些消失的人。
照片里的他们笑容灿烂,充满生机,与此刻礼堂的阴森氛围形成鲜明对比。艾米丽抱着吉他的照片背面,还留着她用铅笔写的歌词片段：当世界拒绝我的形状,我就在裂缝里生长。
当她们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照片时,伊芙琳的手电筒差点掉落。
照片里的杰米穿着熟悉的星空衬衫,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编织手绳,可背景却是一片扭曲的灰白,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
杰米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恐惧和疑惑,让人不寒而栗。照片边缘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像是被某种高温瞬间炙烤过。
你们终于来了。沙哑的男声从阴影中传来。戴着银色鹿头面具的人缓步走出,黑色斗篷下摆拖过地面,在灰尘中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回响。欢迎加入'记忆拾荒者',或者说......最后的清醒者。
面具人摘下手套,露出布满针孔的手背,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血管纹路。
这个世界存在着'遗忘系统',他按下墙上的隐蔽开关,投影仪亮起刺目的白光,专门清除那些'不符合规则'的人。
每当有人接近真相,他们的存在就会被从所有人记忆中抹去,连同所有影像、文字、电子数据。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骇人的画面：杰米的身影正在被像素块吞噬,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他的表情充满惊恐和绝望,他似乎在努力挣扎,却无法摆脱被抹去的命运。
而在画面角落,一个戴银色徽章的人正在操作着某种仪器,那枚徽章的纹路和丹尼尔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突然,地下室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座礼堂开始摇晃,天花板的灰泥簌簌掉落。面具人脸色大变：他们来了！快走！
混乱中,伊芙琳被人撞得跌倒在地。等她爬起来时,丽莎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半枚破碎的彩虹徽章,边缘还沾着丽莎特有的薄荷味唇膏。
远处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她躲进帷幕后,看到几个穿黑色防化服的人抬着昏迷的丽莎经过,对方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用血写着：去找法拉第。
防化服的材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们的动作机械而冷酷,仿佛只是执行任务的机器,其中一人腰间别着的电击枪,和丹尼尔平时放在书包里的款式完全相同。
4
最后的独角兽
化学系实验室的门禁在凌晨三点发出刺耳的警报。伊芙琳攥着从丽莎身上捡到的门禁卡,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穿过摆满试管的操作台时,她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烧杯,淡绿色的液体在地面上迅速腐蚀出一个小洞。
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面切割成锋利的刀影,照见中央实验台上翻倒的烧杯,淡紫色液体正顺着桌角滴落在昏迷的法拉第教授身上。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各种仪器和试剂摆放得杂乱无章,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墙上的白板写满了被划掉又重写的公式,其中一个用红笔圈出的方程式旁,贴着杰米和泰勒的合影。
教授！她摇晃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肩膀,注意到对方手里紧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那是杰米和泰勒的合影,两人举着彩虹旗站在海边,笑容灿烂。
照片边缘被烧焦的部分卷曲着,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经历的危险,背面用铅笔写着：我们终将成为照亮彼此的光。
记忆......篡改器......教授在昏迷中呓语,手指向保险箱,
蓝色试剂......对抗......教授的声音微弱而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淡紫色的液体。
当伊芙琳打开保险箱时,里面整排贴着彩虹标签的试管正在发出幽蓝的光。
她的目光被最底层的牛皮纸袋吸引,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研究报告,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异常记忆清除计划的可行性研究——致校董事会。
报告的纸张已经有些脆弱,边缘微微卷起,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这个可怕计划的种种细节。
其中一页用红笔批注：清除对象应扩大至所有性别认知障碍者,以维护社会'纯粹性'。落款处的签名被刻意涂抹,但依稀能辨认出丹尼尔·怀特的字样。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丹尼尔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伊芙琳失踪的玻璃独角兽,镜片后的眼神冰冷得像换了个人。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伊芙琳的惊慌失措。我早就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
他身后,十几个戴兜帽的人举着闪烁蓝光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
那些仪器发出的蓝光在黑暗中闪烁,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仪器表面刻着和礼堂照片中相同的符号。
伊芙琳抓起一瓶试剂砸向对方,在混乱中冲向通风管道。
她的耳边回响着丹尼尔最后的话：你以为那些消失的人真的存在过不过是系统出现的错误代码罢了......
通风管道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空间狭窄而压抑,伊芙琳在里面艰难地爬行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她的膝盖被金属支架划破,血滴在管道内壁上,形成暗红色的轨迹。
5
永不消失的记忆
暴雨冲刷着城市的霓虹灯,伊芙琳蜷缩在废弃的地铁站里,怀里紧紧抱着偷出的蓝色试剂。
地铁站里昏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水渍和涂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头顶的管道不时滴落污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手机在这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让她浑身发冷——照片里,丽莎被绑在手术台上,面前的屏幕显示着记忆清除进度100%。
丽莎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的身体被束缚着,无法动弹,手腕上的彩虹手链已经断裂,散落在地上。
想要救她,明晚十点,灯塔见。短信最后的署名是一个熟悉的彩虹图案。
这条短信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伊芙琳的心,她知道,这是一场生死较量,她不能退缩。
她咬了咬牙,在地铁墙壁上用蓝色试剂写下一个大大的彩虹符号,作为给自己的勇气标记。
当伊芙琳赶到海边灯塔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灯塔矗立在海边,孤独而神秘,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顶层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她透过门缝看到丹尼尔跪在地上,面前站着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正是在礼堂见过的记忆拾荒者。
够了！面具人扯下面具,露出满是伤疤的脸,左眼下方的疤痕像一道狰狞的闪电,
当年是你父亲主导了这个计划,现在连你也要成为刽子手那些孩子不是代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面具人的声音充满愤怒和悲痛,他的眼神中燃烧着对这个计划的强烈不满和反抗,脖子上的旧伤随着呼吸起伏。
伊芙琳趁机冲进房间,将蓝色试剂泼向正在运转的记忆清除仪。
刺耳的警报声中,仪器迸发出耀眼的蓝光,所有消失者的记忆碎片在空中飞舞——艾米丽弹着吉他的身影,泰勒在海边奔跑的脚印,杰米在实验室专注的侧脸......这些记忆碎片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曾经的存在。
每一个碎片里,都能看到他们鲜活的笑容和坚定的眼神。
伊芙琳！小心！丽莎的尖叫从身后传来。伊芙琳转身时,正看见丹尼尔举着电击枪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杰米的身影突然从记忆碎片中实体化,挡在她面前。
杰米的身体还带着一丝虚幻的感觉,但他的眼神坚定而勇敢,身上穿着的星空衬衫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不可能......丹尼尔的声音充满恐惧,你明明已经被清除了......
杰米的手掌还在半透明与实体间闪烁,他握紧伊芙琳的手,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有些记忆,是永远无法被抹去的。
杰米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却充满了力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伊芙琳熟悉的虎牙。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照亮海面时,记忆清除仪在爆炸声中化为灰烬。
伊芙琳看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同学们,泪水模糊了视线。
杰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完整的玻璃独角兽,角上的裂痕闪着奇异的光：这次,我们一起守护所有的记忆。
远处,丽莎和泰勒相拥而泣,彩虹旗在晨风中舒展。
伊芙琳知道,这场关于存在与遗忘的战争,他们终于赢了。可硝烟散去后,现实的创伤却如潮水般涌来。
幸存的记忆拾荒者们从阴影中走出,他们大多形容憔悴,有人脖颈处还留着电击的灼伤痕迹,有人走路时一瘸一拐,裤腿下隐约露出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
杰米的身体仍在虚实之间徘徊,他的手掌时而能稳稳握住伊芙琳的手,时而又会穿透而过。
这可能是记忆重构的副作用。法拉第教授在临时搭建的医疗站解释道。
老人的白大褂沾满污渍,胸前别着的彩虹徽章边缘磨损严重,蓝色试剂虽然阻断了清除程序,但他们的存在模式已经被彻底改写。
校园里逐渐恢复了生机,却又处处透着异样。公告栏上贴着崭新的彩虹联盟招新启事,可曾经消失者的名字依然无人知晓。
伊芙琳和丽莎发起了记忆博物馆项目,将收集到的照片、日记和视频藏在图书馆地下密室。
每次有人前来参观,她们都会观察对方瞳孔的细微变化——那些被篡改记忆的人,看到熟悉面孔时,总会不自觉地皱眉或揉太阳穴。
丹尼尔在事件后人间蒸发,只留下实验室里一封未完成的忏悔信。
信中提到,他的父亲是完美社会计划的核心成员,从小给他灌输异常必须修正的理念。
泛黄的草稿纸上,反复写着同一句话：如果爱需要被定义,那我宁愿做个叛逃者。
信的最后一页,用红笔重重划掉了某个名字,依稀可辨杰米的字样。
三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伊芙琳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彩虹色。杰米站在礼堂门口,身影终于变得清晰而稳定。
他的帆布包上别满了新的徽章,最显眼的那枚刻着存在即合理。
想不想去看看真正的彩虹他笑着伸出手,掌心还带着实验室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们沿着海岸线骑行,身后跟着一群骑着改装自行车的伙伴——那些曾被抹去的人,如今组成了记忆守护者车队。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伊芙琳望着前方蜿蜒的公路,突然想起杰米说过的话：
每个被遗忘的灵魂,都是宇宙中不可复制的奇迹。
多年后,伊芙琳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那个玻璃独角兽。
裂痕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金色细线修补,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她打开暗格,取出一叠泛黄的信件,最上面的信笺写着：致所有在遗忘边缘挣扎的人——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彩虹糖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