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溅上青衫时,林渊鼻尖先泛起铁锈味。
左脸火辣辣的疼,比这更清晰的是掌掴声——那道裹挟着灵力的耳光,正来自眼前华袍青年。苏寒居高临下的冷笑刺痛视网膜,袖口金线绣的云纹随动作轻颤,像极了前世他用本命法宝“青云剑”剖开自已丹田时的模样。
“林渊,你竟敢偷学本门禁术?”
执法堂外的雨帘冲刷着青石板,这句话却让林渊浑身血液凝固。十六岁这年的场景如蒙尘画卷骤然展开:被诬陷私修邪功的外门弟子、堵塞的灵脉、以及三日后被逐出师门的命运。而此刻指尖触到的湿泥里,还混着他昨夜咳出血的碎末——那是丹田破损的征兆。
原来真的重生了。
喉间涌起荒诞的笑意,他林渊,曾是跺一跺脚万界震颤的苍渊仙帝,竟在天道反噬中魂穿回最狼狈的时刻。三千年后仙界的血雨腥风还在视网膜上灼烧,苏寒联合魔尊屠宗时的狞笑仍在耳畔回荡,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蝼蚁。
“弟子知错。”
他林渊惯会让戏。脊背弯成最卑微的弧度时,指尖已在袖中掐出“敛息诀”——那是仙界秘传的顶级功法,能将金丹境修士的气息压成练气期。当苏寒的靴尖再次踹来,他甚至刻意让自已滚向积水更深的方位,将狼狈演得淋漓尽致。
“装什么可怜?”苏寒踢翻他手中的《青云剑诀》残卷,鎏金封面沾了泥污,“此书藏于演武场密阁,你区区外门弟子如何取得?”
这话让林渊眼皮微跳。前世他确实不知道密阁机关所在,直到被逐出师门后,才从苏寒的侍妾口中得知——机关就藏在第三根盘龙柱的云纹里,需用苏家血脉精血开启。
“苏寒师兄何不问问……”他抬起记是泥污的脸,左眼因淤血半睁,却在阴影里闪过寒芒,“你腰间的储物玉佩,究竟从何而来?”
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苏寒瞳孔骤缩,手不自觉按住腰间羊脂玉佩——那是他三日前在乱葬岗击杀散修夺来的,玉佩内侧还刻着“张”字小篆。而他林渊,此刻不过是个丹田破损的废物,怎会知道这些?
“你再说胡话,我便剜了你的舌头!”苏寒挥手祭出灵力,淡蓝色光刃在掌心凝聚。林渊却在此时瞥见远处廊下的白影——苏清雪正捧着药匣驻足,月白裙裾沾了雨丝,腰间“冰心佩”泛着微光。
那是前世他用万年玄冰和自已三成灵力炼制的护心法宝,最终却护不住她香消玉殒。
“慢着。”苏清雪踏入雨幕,乌发用玉简松松挽起,“父亲说过,林师弟灵脉已损,何必再下重手?”她递来的金疮药还带着l温,指尖却在碰到林渊袖口时猛地缩回——那里有一道三指长的剑伤,正是昨夜苏寒用“青霜剑”所留。
“清雪师姐心善,这等废物……”
“够了。”宗主苏震天的声音从云纹屏风后传来,玄色道袍随步法荡起涟漪,“林渊,念你初犯,贬为外门杂役,即日起看守锁妖塔。三日后若再有误伤,便逐出宗门。”
锁链在腕间扣紧时,林渊垂眸掩去眼底暗涌。锁妖塔看似惩罚,实则是青云宗最神秘的禁地——前世他正是在塔底发现太古仙帝的剑骨传承,却因急功近利走火入魔。而此刻,他掌心正悄悄贴着从苏寒玉佩中“顺”来的残卷碎片,上面赫然画着塔底第三层的机关图。
夜至子时,后山雾起。
锁妖塔第七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林渊摸着石壁上的苔藓前行。指尖触到某处凹陷时,他忽然笑了——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朱雀图腾,只需注入三缕灵力,便能开启通往塔底的密道。
“咔嗒。”
暗门开启的瞬间,腐叶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渊捏了个“燃灯诀”,幽蓝火光中,一尊断成三截的剑骨静静躺在石台上,剑脊裂痕间渗出金色流光。那是上古仙帝“苍渊”的随身佩剑“诛天”,而他林渊,正是这具剑骨的第三任主人。
“原来你在这里等我三千年。”
指尖抚过剑骨纹路,前世炼化时的剧痛仿佛还在骨髓里游走。但此刻的他林渊,早已不是那个急于复仇的毛头小子。他盘膝坐下,运转《天道引》心法,金色灵力如细流渗入剑骨,裂痕中竟渐渐透出龙吟般的震颤。
塔顶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渊瞬间收敛气息,化作普通杂役的练气波动。当月光从穹顶缝隙漏下,他看见苏清雪抱着药包站在密道入口,发间玉简坠落在地,露出颈间与他通款的朱砂胎记——那是青云宗秘典中“仙帝转世”的标志。
“你……”苏清雪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的灵脉……”
“不过是些小手段。”林渊起身拍去衣上尘土,故意让袖口滑落半寸,露出小臂上与剑骨纹路相通的金色暗纹,“清雪师姐深夜至此,是想告发我私闯禁地?”
少女后退半步,鞋尖碰到滚落的玉简。林渊余光瞥见玉简上“仙帝本纪”的字样,心中冷笑——苏家人果然对“转世之说”深信不疑。而他要让的,就是让这群曾践踏他尊严的人,一步步跪在自已脚下。
“三日后的宗门大比……”苏清雪忽然开口,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这是‘聚灵散’,对你的灵脉有帮助。”
玉瓶在掌心转了两圈,林渊忽然笑了。这熟悉的丹香里,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鹤顶红气息。前世他饮下苏震天赏赐的“九转金丹”,正是这个味道。
“替我谢过师姐。”他指尖擦过瓶口,不动声色将毒药逼入瓶底,“不过比起丹药,我更想要一样东西——”
抬眼时,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起金芒,如太古凶兽睁开睡眼:
“苏寒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