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老茶渍上的少年游 > 第一章

如果不是齐老,我想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1.暮年照影
暮春的风斜斜掠过敬老院斑驳的铁栅栏,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留下片片落樱。这座八十年代建成的建筑像位垂暮的老人,红砖墙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褪色的标语在雨水冲刷下只剩模糊的轮廓。穿过落漆的回廊,晾衣绳上飘着褪色的蓝布衫,与隔壁晾着的卡通图案儿童睡衣形成刺眼的对比,这里常住着四十多位老人,大部分是子女无暇照料送来的,偶尔能听见二楼传来孩童看望老人时的嬉笑,在沉闷的空气里格外突兀。
齐老的房间在一楼拐角处,推开斑驳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老式五斗柜擦得一尘不染,玻璃相框里泛黄的黑白照片像蒙着薄尘,摆在正中央。旁边是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放着京剧,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齐老总是在清晨准时出现在长廊尽头,那时敬老院的日光灯管还在发出青白的冷光。他深蓝色的中山装挂在胳膊上,像一片凝固的夜色。我看着他反复翻转衣领几次才郑重套上,起毛的袖口扫过褪色斑驳的木质鞋柜——那上面永远摆着双四十三码黑色系带皮鞋,即便鞋跟处裂着蛛网般的纹路,鞋油的气息依然倔强地挤开走廊里漂浮的消毒水味道。
护工张姨把抹布甩在窗框上时,我正在给长廊新换的绿萝浇水。这老爷子,倒像是卡在时间缝里了。她抹了把汗,视线掠过正在广场杉树下静坐的齐老,在那张常坐的红漆铁椅,哪怕冬霜凝在眉梢也纹丝不动。他的保温杯是七十年代的军绿色款,杯盖凹陷处积着洗不净的茶垢,总让我想起战争片里穿越火线的不锈钢饭盒。
刚来那会,我们都以为他是哪个干部的亲戚。张姨拧干抹布,水渍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痕迹,深蓝色中山装洗得发白,衣角却永远熨得笔挺,皮鞋磨损得厉害,鞋尖却总泛着锃亮的光。
张姨擦玻璃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别看他现在有些呆滞,当年可是十里八村的知识分子,教书育人,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听说还带过兵打仗呢。文化大革命那会,被戴上‘臭老九’的高帽,关在牛棚里挨了三年批斗。听说造反派让他跪在碎玻璃上,他愣是没吭一声。后来虽说是平反了,也回了学校教书,身体却落下不少毛病。政府原本要安排他去条件更好的疗养院,派车来接了三次,他都婉拒了。张姨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说‘别给国家添麻烦’,就这么在咱们这普通敬老院一待就是十几年。
一阵风吹过,紫藤花簌簌飘落,几片花瓣落在齐老的书页上。他轻轻拾起花瓣,夹进书中,起身时顺手将椅子上的几片落叶一一捡起,放进随身带着的布兜里。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位老人的体面,不仅仅是外在的整洁,更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尊严,是岁月也无法磨灭的坚守。就像敬老院墙角那株无人问津的老梅,在寂静中独自绽放,等待着被岁月揭开神秘的面纱。
有一天送药时我撞见楚老手捧着相框,老人干裂的指尖正沿着相框玻璃描摹。我突然意识到,他每天用麂皮擦拭的不仅是相框,更像是隔着时空在抚摸谁的眉骨。
2.月下闲谈
相识齐老的时候,是一年中秋。
敬老院的中秋夜裹着一层冷寂的灰。食堂里豆沙馅的甜香混着消毒水味,电视里循环播放的晚会节目声嘶力竭地唱着团圆。对于敬老院里的很多老人,中秋其实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因为大多数孩子都会在这天接父母回家去,一起度过阖家团聚的一晚,所以这也是敬老院里比较冷清的时候。留守的老人们沉默地扒拉着餐盘里的月饼,豆沙馅在瓷盘上洇出暗红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迹。电视机的蓝光在墙面投下跳动的光斑,主持人夸张的笑容被拉长成诡异的弧度,与墙角蜷缩打盹的护工形成荒诞的对比。
在敬老院吃完所谓的团圆饭之后,我倚着生锈的消防栓点燃香烟,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月光穿过中庭那棵歪脖子梧桐树,将广场切割成无数细碎的银斑,在地面投下晃动的网。风掠过树梢,惊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坠在青石板上,发出微弱的叹息。
远远望去,齐老的身影蜷缩在铁椅上,像幅褪色的老照片,深蓝色中山装裹着嶙峋的骨架,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在满地碎银般的月光里凝成黑色剪影。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枯树枝般的手指捏着块洁白的绢帕,正一下又一下擦拭着手中泛黄的照片。月光爬上他沟壑纵横的侧脸,在眉骨处投下浓重的阴影,却照亮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眼角泛起了丝丝泪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无形的枷锁锁住了声音。那一刻,我从这个老人刚毅的脸上,看到了岁月的悲伤,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是被时光遗忘的凄凉。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注视,齐老猛地抬头,动作惊飞了栖在枝头的小鸟。鸟儿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了寂静,他慌乱地用袖口擦去泪痕,神色窘迫,像极了被撞破秘密的孩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被无奈和释然取代。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他沙哑的声音突然刺破寂静:年轻人,过来陪我坐一会。
那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恳求的意味,仿佛积攒了多年的话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掐灭香烟,踩着满地月光走近。铁椅在我的重压下发出吱呀的呻吟。这时我才看清照片里穿碎花布衫的少女,眉眼弯弯像月牙,发梢别着的花朵仿佛还带着当年的芬芳,辫梢系着的头绳被风掀起一角,身后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天地的分界线。她的笑容灿烂而纯真,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齐老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即将喷涌而出,他的目光在我和照片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远方模糊的树影上,仿佛在透过时光的迷雾,凝视着某个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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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梅琥珀
这是我唯一一张她的照片。
她叫阿珍,小我三岁,从小便是邻居。也许是父母相熟,打我记事起,就经常和阿珍在一起玩耍,小妮子也愿意跟着我。只不过我打小性子顽劣,惹是生非,而阿珍则是乖巧伶俐,讨人喜欢。每当我被父母责罚,痛得我龇牙咧嘴时,阿珍是嵌在我童年里的护身符,让我免了不少的责罚,记得父亲当年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若不是阿珍替你求情,定有你好受的。时间久了,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我俩定了娃娃亲的谣言,可双方父母却也没有否认,于是乎村里人见了我俩便总是嬉闹道:毅然,又带上你家小媳妇去哪啊毅然,什么时候让我们喝喜酒啊可我那时年幼,怎懂得什么意思,拉起阿珍的手便跑了出去,回头还对村人扮着鬼脸。
娃娃亲的谣言像春天的柳絮,轻飘飘落进每个大人的笑谈里。村头茶馆的老烟枪们总爱打趣:老齐家小子和陈家丫头,打小就该拴根红绳。父亲坐在门槛上吧嗒旱烟,烟锅里明明灭了火,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母亲缝补衣裳的银针在夕阳下闪着光,末了轻飘飘说句:小孩子家的,闹着玩罢了。可每年除夕夜,阿珍娘总会往我兜里塞两个包着红纸的鸡蛋,母亲也会把新做的虎头鞋往阿珍手里塞,这些举动比任何承诺都要郑重。
再后来,年纪稍长了些,总是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整天和一个女娃混在一起,少年时代,总是好面子,每每反驳道:这是我的妹妹,谁家哥哥不对自家妹子好一点。换来的依旧是不屑,时间久了,出去玩耍便是慢慢的疏远了阿珍,那小妮子倒是也不生气,依旧是毅然哥毅然哥,叫的十分的亲昵。其实我心里对阿珍也是极为喜欢的,小妮子随着年龄的,长的愈发的精致,十里八村的哪个少年,见了阿珍也得多瞧上两眼,可少年的脸皮薄,扭扭捏捏始终是没有将心里所想表达出来。
记忆最深的是十五岁那年秋后的黄昏,阿珍忽然把我拽到后山,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苹果似的脸颊被夕阳染得通红。我们瘫坐在老槐树下,晚风掠过层层叠叠的稻浪,送来阵阵清甜。她从粗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两颗裹着糖霜的山楂球:给你留的,他们都不知道。
她说话时睫毛扑闪,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扭扭地缠上我的影子。每次想到这些,仿佛又回到那个稻香弥漫的黄昏,混着灶间柴火的噼啪声,把记忆烫出深浅不一的烙印。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时间静止下来,那幅绝美的景色深深的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到今天为止,我依旧能够清晰的回忆起来。秋虫喧闹,空气里飘着阵阵稻香,金色的麦田映衬着她俊俏的容颜,比阳光还要耀眼。当时我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回家。我牵起阿珍的手,她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显得那么羞怯。阿珍突然抓起我的手,把两块块山楂球塞进我掌心,转身跑开时辫子上的红头绳在暮色里晃成一抹跳动的火苗。
4.断裂年轮
咳咳咳...
齐老的咳嗽声像生锈的风箱,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一道裂痕。齐老的咳嗽声打断了我停留在这对青梅竹马美好过往的思绪,月亮升得高了,气温便降了下来,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他佝偻的脊背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扶着铁椅扶手试图起身,骨节突出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我慌忙上前搀扶,却触到他嶙峋的肩头,仿佛握住一把风干的柴禾:都怪我,故事听的入了迷,忘记了这天气也是愈发的冷了,我扶您回屋里吧。不怪你不怪你,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齐老哈哈一笑,拒绝了我的搀扶,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我看到了一位老人的乐观和豁达。
随着齐老进了屋,屋里的东西朴素却又整洁,每一样东西都井然有序。小伙子,喝茶吗,我这里可是有好东西。他从樟木箱底摸出个铁质茶盒,开盖时
咔嗒
一声,陈茶的香味四溢出来。我望着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正将茶叶轻轻拨进粗陶茶壶,那些褶皱里仿佛藏着半个世纪的故事。茶杯蒸腾的雾气里,初老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也许上天是个善妒的人,他见不得世间所有的美好,父亲咳血的手帕染红了这个家,不仅拖垮了父亲的身体,更拖垮了整个家庭。那一年,全家从村里搬到了城里,临别之时,阿珍将我送到村口,我把她拥入怀里,在她额头深深的一吻,阿珍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以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牛车碾过村口的青石板时,阿珍追着车轮跑了半里地,布鞋踏碎满地霜花。我从车窗探出身,看见她辫子上的甩飞的红头绳时,像团将熄的火。
往后的日子,阿珍的信是困在硝烟里的白鸽,信纸上粘着晒干的蒲公英,都是我为数不多苦痛生活中的一丝慰藉。谁谁家砌了新房,谁谁家的孩子娶了新娘,村头的麦田绿了又黄,她絮叨着村西头老槐树又开了花,王婶家新添了胖娃娃,却绝口不提归期,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生活日复一日的过着,我们一天天的成长。悲剧是注定会发生的,父亲咳出的最后一口鲜血,尽管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可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任谁都是难以言表的悲痛。安顿好父亲之后,原本我和母亲打算再搬回村子里面,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可是一场席卷了整个国家的战争蔓延到了这里,而当战火席卷而来时,连信纸上的乌托邦也沦为废墟。
5.血色重逢
战争像场永不停歇的噩梦,将所有人卷入逃亡的洪流。铁轨上挤满拖家带口的人群,婴儿的啼哭混着炮火的轰鸣,铁皮车厢缝隙里渗出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我随着人流辗转千里,见过母亲把孩子塞进陌生人怀里独自引开追兵,见过少年被流弹击中时眼里未散尽的光。当一切归于寂静,我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那棵曾挂满我和阿珍许愿红绸的树,此刻只剩半截焦黑的躯干,在风中簌簌落下碎木。曾经麦浪翻涌的田野,如今布满狰狞的弹坑,积水里漂浮着腐烂的麦穗。
我跌跌撞撞奔向阿珍家,布鞋陷进松软的泥土,仿佛每一步都在踏进时光的陷阱。残垣断壁间,风卷着尘土灌进嘴里,咸涩的泪水混着硝烟,灼烧着干涩的喉咙。
就这样,我彻底失去了阿珍的消息。齐老停顿了下来,眼神痴痴地望着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便去参了军,一是为了家仇国恨,另一个是跟着部队走南闯北,希望能有阿珍的消息。参军的岁月其实是具流动的棺材,枪炮声成了新的心跳。战壕里冻僵的手指攥着她最后一封信,信纸边缘被摸得毛糙。每当冲锋号响起,我总会在漫天火海里恍惚看见她的影子,在稻田边扎辫子,在老槐树下递山楂球,在村口风吹散的红头绳。战争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看着身边的弟兄倒下一批,又补上来一批,一张张稚嫩的脸,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人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我想家了...当人不知道那一刻会随时死掉的时候,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冲淡对阿珍的思念。
直到有一天,部队接到了一个任务,牵制住敌人的大部队,掩护老百姓撤离。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任务,可是没有人犹豫,也没有拒绝。大家打光了子弹,用身体冲向了敌人,炮弹在人群中落下,我想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可我并未得偿所愿,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上天却给我带来了一个久违的好消息。我再一次见到了阿珍,时光仿佛凝固。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眉眼间添了层霜雪。可当我们对视的那一刻,我没有在阿珍脸上看到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一丝丝的错乱和惊愕,她手中的药碗剧烈摇晃,褐色的药汁溅在床单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云,慌乱中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搪瓷盆。刺耳的声响里,她转身逃出病房。我很想追上去,想问问她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想告诉她我对她的思念,可我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像场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6.缄默重量
从那之后,阿珍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向其他护士打听,她们说阿珍跟着转移部队走了,凌晨三点的月光还没褪尽,她就背着药箱消失在通往渡口的泥泞小路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跟我道别,绷带摩擦伤口的刺痛也比不上胸腔里空荡荡的钝痛。窗台上那盆野菊花不知何时枯萎了,褐色的花瓣蜷缩成尖锐的爪子,死死抠着陶土盆。我数着墙上蜿蜒的裂缝,从这头数到那头,又从那头数回来,就像数着这些年与阿珍错过的晨昏。炮火在远处轰鸣,震得窗棂吱呀作响,可再猛烈的爆炸声,也盖不住心底那个声音
——
原来有些离别,比子弹穿透身体更疼。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鬓角已染霜色。那天黄昏,老宅的青石板上浮动着蜂蜜色的光晕,晾晒的棉被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吱呀
——
木门转动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我抬头望去,一个年轻人站在门槛处,身后是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他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眉眼间流转的神态让我呼吸骤停
——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阿珍。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硝烟呛住般难受。年轻人将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石桌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封口的火漆印,欲言又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说到这里,齐老眼中的泪光又闪现了出来,只见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茶盒底下翻出来一个打开的信封,边角微微卷起,仿佛在诉说着被时光困住的心事.哽咽道:我只从信封里拿出来了照片,这份信我一直都没有打开它...夜深了,我退出了齐老的房间。
当我再一次去到敬老院的时候,院长交给我一个铁盒子时,上面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打开盒子,陈年普洱的香气扑面而来,茶饼边缘印着细密的齿痕,恍惚间我好像看见阿珍咬开山楂球时的模样。信封安静地躺在茶叶旁边,封口边缘被摩挲得毛糙。我不知道老人在弥留之际,是否鼓起勇气打开了那封信,是否在泛黄的纸页间寻到了答案。
我坐在老人常坐的铁椅上,取一撮茶叶投入沸水。看着叶片在水中舒展沉浮,热气模糊了双眼。茶香袅袅升起,恍惚间听见阿珍脆生生的呼唤,看见她辫梢晃动的红头绳。这一天,我对着老人的遗像,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我的故事,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洒了进来,为铁盒和信封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我轻轻合上铁盒,将它放在膝头,任由茶香在弥漫。有些心事,就让它永远封存吧,就像那封信,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诉说着未说出口的深情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