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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夕阳西下,朔风猎猎,乌云压城欲坠。
西城门下,一名年轻男子正在翘首以盼。那熟悉而久违的面孔映入眼帘,马凌虚策马疾驰,扑上前去。
虚儿,五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出落得越发动人。马驭番嬉笑言说。
哥哥休要取笑,你难道不是马凌虚翻身下马,诧异道,哥哥不是在陇右
对。马驭番声似洪钟,解释说,哥将军命我前往陇右,走到半道,思妹心切,我折转来到凤翔,只为见妹妹一面。
拉倒吧!你跟马休一样,分明监视我去往东京,扯什么想跟我见面!马凌虚杏眼圆睁。
妹妹怎能如此说话!马驭番力辨道,马休怎么想,我不知道。天地为证,我从鄯州来凤翔,真的是想见你一面。前年石堡城之战,你是知道的,我关山群牧兵九死一生。此去陇右,身为捉生将,我要替哥将军打前哨,自然是凶多吉少。我想见妹妹最后一面,难道有假
休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信你了,还不行吗马凌虚赶紧捂住马驭番的嘴,提醒道,吐蕃人勇猛善战,哥哥定要当心!
马驭番微微一笑,嘴角上扬,眉宇间全是不屑,冷哼一声,道,莫忘了当初太父给我取的名字。我呀,天生就是来驾驭吐蕃的!河湟的豌豆即将成熟,料想吐蕃必定前来打劫,哥将军要逮住机会教训这帮吐蕃贼人,断了他们的念想。这次打吐蕃,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哥哥莫要轻敌,王将军威震四海,迟迟不敢对吐蕃轻言战事。石堡城之战,吐蕃损失惨重,正愁没机会报仇雪恨,你们这次前往,刚好给他们一个良机,你一定要谨慎。马凌虚再三叮嘱。
我先过去刺探一下河湟那边的敌情,大规模征讨还要一段时日。马驭番压低声音说。
这就更要谨慎。你们人寡,吐蕃人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马凌虚甚是担心。
虚儿何时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有辱门风扶风马氏骁勇善战骑射传家,世代保家卫国血溅沙场,从来就没眨巴过眼睛,顾虑过个人生死。我马驭番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马驭番正色道。
好好好,你心怀天下,你是大英雄,我不该拉你后腿!马凌虚忙安慰道,哎,哥哥,要不,我随你一起西征吐蕃吧!
不行!父亲在休宁等着你哩!马驭番断然拒绝。
哼,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会怜惜我,舍不得我嫁人哩!马凌虚嘟嘴撒娇道。
哎,不是怜惜不怜惜的问题。马驭番愕然叹息,这次,你怕是必须要嫁人了,父亲实在有难言之隐呀!
有啥难言之隐,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要朝廷的绯鱼袋吗马凌虚直言不讳地说。
这仅仅是浅表意思。马驭番抬望眼蹙眉远眺,伯父跟随哥将军大破石堡城,夺得河湟大片土地,掌控吐蕃进出关中的门户,圣上大悦,旋即荣升他为河东长史,何等荣光!而父亲同为关陇武士,同为扶风马氏,却偏居江南小县十余年,依然是一名小小的县尉,你可知晓父亲这些年来有多么郁闷吗他在太父和伯父面前始终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那是他的事儿,与我何干!马凌虚冷言道。
上元夜那件事已经过去八年,父亲悔不当初,每每提及母亲,总是涕泪交加。虚儿,你早该释怀了吧!马驭番劝说道。
哼!悔不当初怎就迫不及待地另结新欢谁信!马凌虚冷笑道。
哎......怎么跟你说哩!马驭番颇感无奈,不论如何,他终究是我们的父亲,他如果高升,对你我绝对没有坏处,对吧
对!他贪恋权贵,我不反对。总不能拿我的婚姻做交易吧!马凌虚嗤之以鼻。
捐建宫观,岂非易事没有百万之巨,难博公主欢心,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你让父亲何处筹钱马驭番振振有词地说。
总不能拿我去换钱吧!马凌虚杏眼圆睁,我不管,反正我不嫁!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听说,舒家是扬州大盐商,你嫁过去,吃穿用度不愁,不能算委屈你。马驭番晓之以理。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马凌虚生气地跑开了,马驭番赶紧追上去。
只能在凤翔城停留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俩在城西长亭惜别,马驭番将妹妹送到舟船上,突然击橹悲鸣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马凌虚悲从心生,泣泪不绝,早忘了昨晚的不快。
留关山遭拒,征吐蕃不许,马凌虚郁闷至极,不得不踏上东去的行程。
兰舟催发,顺渭水而下,飘然至长安。
有吃有喝有船坐,真是爽呆了!这趟护花之行真值!空灵子没心没肺,笑得合不拢嘴。
去,我都烦死了!你还护花使者,谁让你保护了马凌虚嗤笑一声。
哼,要不是师祖说,我还懒得去!空灵子将脸瞥向一边。
不想去,现在就回。你赶紧走!马凌虚使劲推了他一把。
哎,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给你保驾护航,还不领情。我走了,谁给你当牛做马空灵子拍了拍怀中的包袱,佯装生气道。
噗嗤!马凌虚笑了,一脸的灿烂,指着前方不远处巍峨雄伟的长安城,对空灵子说,想不想到长安城一饱眼福
真的空灵子嚯的站起身来,差点儿弄翻舟船,昨日求你不允,今日却自己提出来,为何
还不是你凡心未了,尘事萦绕,今日,本小姐开恩,以示犒赏。马凌虚应道。
得了吧,你能有如此好心还不是,眼见着东京越来越近,怕被人逼婚,故意拖延时间,赖着不走吧!空灵子揶揄道。
那行,你不想去,拉倒,我还怕花钱哩!马凌虚将脸一沉,望向碧波荡漾的渭河水。
谁说我不想啦!我想!空灵子活蹦乱跳,活像一个小孩子,我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瞧一下京城繁华,难道也是奢望吗
走啦!下船!马凌虚猛地在后背推了他一把,空灵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进河里。不等舟船靠岸停稳,两人急不可耐地飞身上岸。
长安城,空灵子没来过,马凌虚却轻车熟路,带着他一路狂奔,从金光门入,直奔西市。
西市是西域各国使节和客商来到长安的第一落脚点,里面商铺酒肆林立,还有西域各国的杂耍,热闹非凡。
两人兜兜转转,吃了麻饼吃炊饼,尝了甄糕吃麻花。在人群中瞎走乱逛,忽然被美妙的丝竹之声吸引,情不自禁地向着西北隅一座搭建在如意湖畔的露天舞台奔去。
湖内千帆竞争,载满江南物资的宝船络绎不绝。台上歌舞升平,胡旋舞快如闪电,特有的抖肩动作,彰显着西域人的身手矫健,平添了几分优美。
柘枝舞轻盈洒脱,水袖纷飞,衣袂腾起,那独具特色的柳腰仰望,团扇拂面,眉目传情,让每一个前来观赏的人无不为之怦然心动。
最为震撼的还是那波斯人的吐火表演了,一个身材魁梧虬髯横生的男人手持熊熊火炬,在舞台中央来回疾步,突然驻足扎下马步,来个气运丹田,将手中火苗吸允口中,对着围观群众猛地喷出,人群吓得四散纷飞,尖叫声不绝于耳。
空灵子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仿佛看呆了,喝醉般的鼓掌。
各位看官,打赏喽!有钱给钱,没钱捧场。中场暂停,有人鸣锣而行,手里端着一只粗瓷大碗,踯躅而行,讨要赏钱,眼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游弋,突然就盯上了空灵子身上的包袱。
看官,行行好,打个赏钱吧!那人站在空灵子跟前,仿佛苍蝇盯上了蜂蜜,不愿移动半步。
没钱!正当空灵子要从身上摸钱出来,马凌虚看都不看,斜睨了那人一眼,脱口而出。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仅自己吝啬抠索,还要管别人打赏!我们游走江湖卖艺为生,不就为讨口饭吃说着,那人竟然伸手探入囊中,轻松地取出了藏入包袱的那包碎银。
杂胡,给我!马凌虚一把攥住那人粗壮的手腕,厉声断喝道。
我要是不给哩!胡人嘴角轻浮着笑意,摆出一副欠扁的架势。
马凌虚一个扫腿,力压千钧,排山倒海,趁着那人倒地的瞬间,猛地伸手出去,快如闪电,夺回那包碎银。
打人啦!快来人呀!那人猝不及防,屁股着地,狠狠地摔在青石地面上,大声呼叫。
须臾之间,冲出数名彪形大汉,将马凌虚和空灵子团团围住,宛如一群鬣狗。
马凌虚双肩环抱在胸前,环视着来人。空灵子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喋喋不休地说,师妹,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逃吧!
没看,四周都是人家的人,咱们往哪儿逃马凌虚镇定自若。
那可咋办呀!空灵子差点儿哭出来。
瞧你那点出息,还想保护我!马凌虚紧握剑身,怒目而视,大唐土地,天子脚下,岂容贼人横行!
贱婢,赶紧掏钱,否则,休怪老子无礼!为首一人怒喝道。
强盗!卑鄙!马凌虚吐了那人一脸,自己说好了,有钱给钱,没钱捧场。竟然强行索要。
那人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呵呵讪笑道,我是说了,有钱给钱,没钱捧场。关键是你有钱呀,凭啥不给!
把钱给了你们这种人,等同喂狗。姑奶奶即便有钱也不给你,怎么着,难不成你们还想来抢!马凌虚一脸的鄙夷。
不给是吧,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跟我上,收拾这个臭婆娘!那人大喝一声,带头扑了上来。
马凌虚处之不惊,当那人慢慢逼近时,猛地从腰间抽出拂尘,对准他的脖颈就是狠狠地一抽。浮尘散开如同根根钢丝,触及皮肤,立显道道血痕。那人哎哟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坏了其他人,一个个畏首畏脑踟蹰不前。
他妈的,都给老子上!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振臂一呼,招呼道。
率先走上前的是一对虎背熊腰的家伙,剃着光头,耳垂上吊着两只大铜环。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准备左右夹击马凌虚。当他们近身时,马凌虚猛地抽身闪到一边,两人扑空,竟然抓伤了彼此。
二人恼羞成怒,回过神来,再次扑向马凌虚。谁知,马凌虚脚尖点地,凌空飞起,来个白鹤亮翅,竟然站在大铜环的肩头,正在用凌厉的目光俯瞰着他俩。二人吓得撒腿就跑,马凌虚顺势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两人自知遇到高手,不敢继续恋战,只好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如同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猫戏老鼠,围观者喝醉般鼓起了掌。
这情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为首那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给我一起上!
一群手持器械的胡人呼啦啦将两人围在中央暴打,马凌虚本不想闹大,无法脱身,只好拔出宝剑迎战,剑锋出鞘,寒气逼人,所到之处,鲜血必出。一炷香功夫,这些彪形大汉身上脸上全都挂了彩,哀嚎声此起彼伏,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马凌虚趁机拉了空灵子,快速地逃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