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亡者的邀请
许沉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空调的冷风从头顶吹下来,却吹不散他后背渗出的冷汗。
那封邮件的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陆远两个字。
这不可能......许沉喃喃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他下意识地摸向桌上的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窗外,七月的暴雨拍打着玻璃,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陆远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许沉清楚地记得那个清晨——大学宿舍楼下拉起的警戒线,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以及被白布覆盖的那具扭曲的身体。法医说陆远是从七楼跳下来的,当场死亡。当时他们大三,距离毕业还有不到一年。
而现在,这个死人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许沉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正文:
许沉,好久不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远不是死了吗’没错,我是死了。但有些事,死亡不是终点。9月15日,雾隐山庄,我们当年的‘第七文学社’成员都会到场。你必须来,因为关于林沐死亡的真相,只有我知道。
许沉的瞳孔骤然收缩。林沐——他死去妻子的名字像一把尖刀刺进心脏。五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她,也带走了许沉活下去的欲望。警方认定是意外,但他始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邮件末尾附着一个地址:青岚山深处,一座名为雾隐的老旧山庄。
许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二十年前,就在陆远自杀前一周,他们文学社七人曾一起去青岚山郊游。那天晚上,他们在山中的废弃道观里玩了一个危险的游戏——据说能召唤亡灵的镜中人仪式。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窗外的雨更大了,闪电划破夜空,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许沉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积满灰尘的相册。翻开泛黄的页面,七个年轻人的笑脸映入眼帘。
照片拍摄于1999年夏天,文学社成立一周年。站在最左边的是陆远,戴着黑框眼镜,笑容腼腆;许沉站在他旁边,搂着当时还是女友的林沐;右侧是杜文峰和马世明,两人勾肩搭背做着鬼脸;前排坐着三个女生——社长苏雨晴、总是安静的林小满,以及活泼外向的赵雯。
七个人,七个命运。
许沉的目光停留在林沐脸上。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永远不会被死亡触碰。
林沐......许沉轻抚照片,喉咙发紧。如果陆远真的知道什么......
他转身回到电脑前,回复了邮件:我会去。
九月十五日清晨,许沉驱车前往青岚山。导航显示雾隐山庄位于深山之中,最后十公里甚至没有铺装路面。随着海拔升高,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许沉不得不放慢车速,打开远光灯。
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天气预报:......台风‘白鹿’即将登陆......请市民减少外出......
许沉关掉收音机,摇下车窗。山间的空气潮湿阴冷,带着腐朽树叶和泥土的气息。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扭曲的枝干如同伸向天空的枯手。
转过一个急弯后,导航突然失灵,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许沉咒骂一声,正准备停车检查,前方的雾气却突然散开——一座灰黑色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视野中。
雾隐山庄。
它比许沉想象中更加阴森。主楼是一栋三层的西式建筑,尖顶设计,外墙爬满深绿色的藤蔓。两侧延伸出低矮的附属建筑,整体呈凹字形布局。最引人注目的是主楼正门上方的圆形彩窗,即使在阴天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许沉停好车,拎着行李走向大门。石板路上长满青苔,踩上去又湿又滑。随着距离拉近,他注意到山庄的窗户都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有顶层右侧的一个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门前台阶上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老式西装,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许先生老人开口,声音沙哑,我是山庄的管家,姓陈。其他客人已经到了。
许沉点点头,跟着陈伯走进大厅。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墙纸剥落,地板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四周。
您的房间在二楼右侧尽头。陈伯递给他一把铜钥匙,晚餐七点开始,请准时到场。
许沉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陈伯的手掌时猛地缩回——那皮肤冰冷得不似活人。
其他客人......许沉犹豫了一下,都是谁
陈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您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二十年了,不是吗
许沉还想追问,老人却已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只好拎着行李上楼,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两侧挂满了镜子,许沉走过时,无数个他在镜中同步移动,有种令人不安的错位感。
打开房门,许沉松了口气——至少房间还算干净。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把扶手椅,简单得近乎简陋。唯一特别的是床头挂着一面椭圆形的古董镜,镜框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放下行李,许沉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雾气更浓了,几乎看不清五米外的景物。正当他准备拉上窗帘时,余光瞥见庭院里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身影......像极了林沐。
许沉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雾气无声流动。
见鬼......他低声咒骂,关上窗帘转身,却猛地僵在原地——
床头那面镜子里,他的倒影没有同步移动。
镜中的许沉仍然面朝窗户,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许沉倒退几步,后背撞上墙壁。当他再次看向镜子时,倒影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只是幻觉。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许沉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谁
是我,马世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老许,真的是你快开门!
许沉打开门,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西装革履,油光满面,但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那个爱讲笑话的马世明的影子。
老天,真的是你!马世明一把抱住许沉,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收到邮件时我还以为是恶作剧!陆远那小子搞什么鬼
许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说‘也’......你的邮件也是陆远发的
对啊,说什‘死亡不是终点’,神神叨叨的。马世明压低声音,不只是我,杜文峰和苏雨晴也来了,就在楼下。还有......他忽然犹豫了一下。
还有谁许沉追问。
马世明的表情变得复杂:林小满。
许沉瞪大眼睛:她还活着他记得林小满在陆远死后不久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活着,但情况不太好。马世明叹了口气,是她姐姐推着轮椅带她来的。说来奇怪,邮件居然直接发到了她姐姐的邮箱,指名道姓要带林小满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马世明拍拍许沉的肩膀:走吧,下去见见大家。二十年了,真他妈像做梦一样。
下楼时,许沉注意到马世明走路有点跛。你的腿怎么了
去年车祸,差点废了。马世明苦笑,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七个人是不是被诅咒了陆远跳楼,林小满车祸,你妻子......
他没有说完,但许沉明白他的意思。七个人中,陆远死了,林小满成了植物人,林沐死于车祸,赵雯据说移民后再无音讯。现在还正常的,只剩下他、马世明、杜文峰和苏雨晴。
大厅里多了几个人。一个瘦高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壁炉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是杜文峰,但几乎认不出来了。曾经阳光帅气的篮球队长如今面色灰暗,眼窝深陷,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许沉。杜文峰点点头,声音嘶哑,好久不见。
许沉刚要回应,目光却被角落里的轮椅吸引。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头歪向一侧,双眼无神地望向虚空。她旁边站着个中年女性,应该是她姐姐。
小满......许沉轻声呼唤,但轮椅上的女人毫无反应。
她说不了话。一个女声从楼梯上传来。许沉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缓步下楼。她剪了短发,化着精致的妆,但许沉还是一眼认出了苏雨晴——当年的文学社社长,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学姐。
雨晴姐。马世明打招呼,你还是这么漂亮。
苏雨晴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许沉身上:你收到邮件了关于林沐的事
许沉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都收到了类似的‘诱饵’。苏雨晴从手包里拿出一封信,我的邮件提到了我失踪的妹妹。
许沉接过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想知道苏雨安的下落吗9月15日,雾隐山庄。
雨安许沉皱眉,她不是去英国留学了吗
苏雨晴的笑容消失了:她去了,但三年前失踪了。警方说可能遭遇了意外,但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杜文峰突然冷笑一声:看来陆远很了解我们每个人的弱点。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那道疤痕,我的邮件说,他知道是谁想杀我。
马世明不安地搓着手:我的邮件提到了我公司的财务问题......只有我妻子知道的事。
一阵沉默。许沉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什么:赵雯没来
她不会来了。苏雨晴轻声说,我上周联系过她母亲,赵雯五年前在加拿大自杀了。
又一个人死了。许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七个人,已经死了三个。
各位,晚餐准备好了。陈伯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门口,请随我来餐厅。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长桌上摆满菜肴,却几乎没人动筷。林小满被安置在餐桌一端,她姐姐小心地喂她喝汤,但大部分都从嘴角流了出来。杜文峰不停地喝酒,眼神越来越阴沉。马世明试图活跃气氛,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许沉注意到苏雨晴一直盯着餐桌中央的装饰——一个银质的镜子,镜面朝上,反射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个仪式......许沉突然开口,你们还记得吗二十年前在青岚山道观里,我们做的那个‘镜中人’仪式。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马世明的笑容僵在脸上,杜文峰放下酒杯,苏雨晴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
记得。苏雨晴轻声说,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阵穿堂风吹过,餐桌上的蜡烛剧烈摇晃,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许沉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们七个不是重聚,而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被诅咒的夜晚,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各位。陈伯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山庄有个规矩——午夜十二点后不要照镜子。尤其是......他顿了顿,不要看镜中的自己是否在同步移动。
许沉猛地抬头,想起自己房间里的那面镜子。他想追问,却看见陈伯已经转身离开,身影融入黑暗的走廊。
晚餐后,众人各自回房。许沉刚关上房门,就听见轻微的咔哒声——门锁自动转了一圈,锁死了。他冲过去拧动把手,门纹丝不动。
有人吗许沉用力拍门,马世明杜文峰
没有回应。整栋山庄安静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沉转身环顾房间,突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信封——晚餐前绝对没有的东西。他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张字条。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他们,在道观里的合影。但诡异的是,照片里多了一个人——在他们七人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但没有五官。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她回来了,为了带走剩下的人。
许沉的手开始发抖。就在这时,床头那面镜子突然发出咔咔的响声。他惊恐地转头,看见镜面开始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搅动。更可怕的是,镜中的倒影不再模仿他的动作——它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抬起手,指向窗户。
许沉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窗外,一张惨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是林沐的脸。
第二章
镜中低语
许沉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惊叫,踉跄后退撞翻了床头柜。台灯砸在地上,灯泡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死死盯着窗户,那张惨白的脸却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漆黑的夜色和不断拍打玻璃的雨滴。
林沐......许沉喃喃自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是幻觉吗还是他真的看到了死去五年的妻子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许沉猛地转身,发现房门锁竟然自己打开了。他犹豫了一秒,随即冲向门口,用力拉开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壁灯投下昏黄的光,两侧的镜子将光线无限反射,形成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隧道。
许沉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找马世明。刚迈出一步,他突然僵住了——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背对着他,长发垂至腰间。
那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
林沐许沉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臂,指向走廊另一侧。许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通往三楼的楼梯。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冷风从三楼吹下来,带着腐朽和潮湿的气息。许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当他再次看向走廊尽头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见鬼......许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犹豫片刻后,决定去马世明房间。刚走到马世明门前,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他妈的早就知道对不对是杜文峰的声音,充满愤怒,邮件里说的都是真的!
小声点!马世明压低声音,你以为我想来这个鬼地方吗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得想办法——
办法杜文峰冷笑,二十年前就该说出来的!现在好了,陆远那混蛋从地狱爬回来找我们算账了!
许沉屏住呼吸,贴在门上。他们在说什么二十年前隐瞒了什么
谁在外面杜文峰突然喝道。
许沉一惊,还未来得及躲开,门猛地被拉开。杜文峰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偷听很有趣杜文峰一把揪住许沉的衣领。
我只是......来找马世明。许沉试图挣脱,却发现杜文峰的力气大得惊人。
马世明急忙上前分开两人:冷静点!老许又不是外人。
杜文峰松开手,冷冷地瞪着许沉:你以为自己是无辜的别忘了那天晚上是你提议玩那个该死的游戏!
许沉皱眉:什么游戏镜中人那只是个——
只是个游戏杜文峰打断他,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那这是什么意外吗
马世明插到两人中间:够了!我们不能再吵了。老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许沉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提自己看到的幻象:我房间的门锁自己开关,还有......他压低声音,你们收到陆远的邮件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马世明和杜文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女儿说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叔叔站在她床边。马世明声音发紧,就在收到邮件前一晚。
杜文峰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我连续一周做同一个梦——陆远站在我床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许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所以我们都......
都被‘邀请’了。马世明苦笑,用我们最在乎的东西。
三人陷入沉默。雨声透过老旧的窗户传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我们需要谈谈二十年前的事。许沉终于开口,那晚在道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做了那个仪式,然后......
然后陆远一周后跳楼了。杜文峰冷冷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还是选择性地遗忘
许沉正想反驳,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房门打开的声音。三人同时转头,看见苏雨晴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盏油灯。
你们吵得整栋楼都听见了。她轻声说,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进来吧,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苏雨晴的房间比许沉的大许多,布置得像个小客厅。令许沉意外的是,林小满也在,依然坐在轮椅上,头歪向一侧,眼睛半闭。
她姐姐呢许沉问。
去车上拿药了。苏雨晴示意大家坐下,小满虽然不能说话,但能听见我们。她有权知道真相。
马世明不安地搓着手:什么真相雨晴姐,你到底知道多少
苏雨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三天前,有人把这个放在我家门口。
她倒出信封里的东西——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本黑色封皮的小笔记本。许沉凑近看,照片拍摄于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在青岚山的废弃道观里。七个人围坐在一圈蜡烛中间,面前摆着一面古老的铜镜。
这是......仪式开始前马世明拿起一张照片,手指微微发抖。
苏雨晴点头:看下一张。
第二张照片显示仪式正在进行中。七人手持蜡烛,镜子里却映出八个人的倒影——多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长发遮面。
许沉感到一阵眩晕:当时我们没注意到这个
注意到了。杜文峰突然说,陆远说那是正常现象,镜中人仪式本来就会召唤灵体。
苏雨晴翻开笔记本:这是陆远的日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但前面的内容已经足够惊人。
许沉接过笔记本,借着油灯的光线阅读起来。陆远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1999年8月15日。今晚将进行镜中人仪式。许沉提议的,他说只是想试试。但我知道这个仪式的真正力量。七个人,七根蜡烛,一面镜子,就能打开阴阳之间的门。我需要这个,为了见到她......
许沉皱眉:‘她’是谁
苏雨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8月16日凌晨。成功了,但也失败了。镜子确实打开了,她来了,但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镜中出现的那个女人......她在看着许沉。所有人都吓坏了,尤其是林小满,她几乎崩溃。我不得不让大家发誓保密,否则......
日记在这里中断,后面几页被整齐地撕掉了。
许沉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
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看着你杜文峰质问,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许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晚之后我就发高烧,住院三天。等我回到学校,陆远已经......
自杀了。苏雨晴轻声说,官方说法是这样。
马世明突然打了个寒战: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确实,房间温度似乎在急速下降。许沉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油灯的火焰诡异地变成了蓝色,不断跳动。
林小满的轮椅突然发出嘎吱一声。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她的头慢慢抬起,原本无神的眼睛此刻睁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房间角落的穿衣镜。
小满苏雨晴试探着呼唤。
林小满的嘴唇开始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席卷房间,油灯熄灭了。黑暗中,许沉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
她......来了......
不是林小满的声音。那声音苍老、破碎,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开灯!快开灯!马世明惊恐地喊道。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许沉看到镜子里站着一个女人,长发遮面,白裙破烂——正是照片中多出来的那个身影。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当雷声过去,灯光重新亮起时,镜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林小满的头再次歪向一侧,眼睛半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老天......马世明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杜文峰冲到穿衣镜前,用手触摸镜面:什么都没有......
许沉看向苏雨晴,发现她异常镇定,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发白。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对吗许沉低声问。
苏雨晴缓缓点头:自从收到邮件,我就开始......看到东西。特别是镜子里的。
为什么是我们马世明声音发抖,为什么二十年后突然......
因为期限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转头,看到陈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串古老的钥匙,二十年一轮回,亡者归来时。
杜文峰大步走向陈伯:少装神弄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远在哪
陈伯面无表情:陆先生明天会亲自解释。现在,请各位回房休息。记住山庄的规矩——午夜不要照镜子。
如果照了会怎样许沉问。
陈伯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你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晚安,各位。
老人离开后,五人面面相觑。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马世明突然站起来,现在就走。
没用的。苏雨晴摇头,我试过了。车子发动不了,手机没信号,走出去至少要五小时——而且外面开始下暴雨了。
杜文峰冷笑:所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真是完美的谋杀场景。
谋杀许沉心头一紧。
七个人,已经死了三个。杜文峰环视众人,你觉得接下来会轮到谁
又是一道闪电,灯光再次闪烁。许沉突然注意到林小满的轮椅扶手上刻着几个小字。他凑近看,发现是歪歪扭扭的救命。
小满刻的他轻声问。
苏雨晴点头:她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但很快又......她没有说完。
许沉突然做了决定:我要去三楼看看。
什么为什么马世明瞪大眼睛。
刚才......许沉犹豫了一下,我在走廊上看到了林沐。她指向三楼。
杜文峰讥讽地笑了:你老婆死了五年了,老许。醒醒吧。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镜子里那个女人许沉反击,照片不会说谎,二十年前我们就召唤了什么东西。现在它回来了。
我和你一起去。苏雨晴突然说,我也想知道真相。
马世明不安地看着他们:这太危险了!我们应该等到天亮......
天亮可能就太迟了。许沉拿起油灯,杜文峰,你来吗
杜文峰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妈的,反正横竖都是死。
三人看向马世明。
好吧。马世明叹气,但小满怎么办
我留下照顾她。苏雨晴说,她姐姐应该快回来了。
许沉点头:我们半小时内回来。如果......
如果没回来呢马世明问。
许沉没有回答。
走廊比之前更加阴冷。三人借着油灯的光亮走向楼梯,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三楼比二楼更加破败,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发霉的木板。
分头找杜文峰提议。
许沉摇头:太危险了。一起行动。
他们检查了几个房间,都是空置的客房,积满灰尘。直到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前,许沉感到一阵异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门没锁。许沉推开门,油灯的光线照出一个书房——高大的书架,宽大的红木书桌,还有墙上密密麻麻的镜子。与楼下不同,这些镜子都被黑布遮盖着。
陆远的书房马世明小声猜测。
杜文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看看这个。
那是一叠发黄的报纸剪报,全都是关于意外死亡或失踪的报道。许沉翻阅着,突然停在其中一页上——那是五年前林沐车祸的新闻,标题是《知名编辑林沐车祸身亡,丈夫作家许沉重伤》。
这不可能......许沉声音嘶哑,这起车祸发生在江城,离这里两百公里。为什么陆远会收集这个
不止这个。杜文峰翻出另一张剪报,是三年前苏雨晴妹妹苏雨安在英国失踪的消息,他在跟踪我们所有人。
马世明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老天......
他指向书房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古老的立式镜子,是唯一没有被遮盖的。镜框上刻满奇怪的符文,镜面却异常干净,仿佛刚刚被擦拭过。
许沉走近镜子,油灯的光线在镜面上跳动。起初他只看到自己和身后两人的倒影,但渐渐地,镜中的景象开始变化——
背景不再是书房,而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镜中的许沉依然看着他,但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他身后不再是马世明和杜文峰,而是两个模糊的人影,一高一矮。
你们看到了吗许沉声音发抖。
看到什么马世明疑惑地问,就是普通的镜子啊。
杜文峰皱眉:老许,你脸色很差。
许沉眨眼再看,镜子恢复了正常。是幻觉吗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镜框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镜非镜,人非人,七人献祭,一人归来。
这是什么意思许沉念出声。
七人献祭......马世明脸色变得惨白,你是说我们七个......
嘘!杜文峰突然举手示意安静,你们听。
远处传来微弱的哭声,像是女人的啜泣,时断时续。许沉循声走向书架,发现声音似乎来自墙后。
有暗门。他仔细观察书架,果然发现一个隐蔽的把手。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小房间。推开门,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中央摆着一面巨大的铜镜,周围点着七根黑色蜡烛,已经燃烧过半。镜子前的地板上用红色颜料画着复杂的符号,形成一个七芒星图案。更诡异的是,墙上贴满了照片——全都是他们七人这些年的生活照,有些甚至是极其私密的场合。
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吗马世明声音发抖。
杜文峰检查着那些照片:他在监视我们......二十年。
许沉走向铜镜,心跳如鼓。镜面异常模糊,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他下意识伸手想擦一擦——
别碰它!一个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三人猛地回头,看到苏雨晴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你怎么上来了马世明问。
小满的姐姐回来了,我......苏雨晴的视线锁定在铜镜上,这是通灵镜,碰了它会打破界限。
你怎么知道杜文峰锐利地问。
苏雨晴咬了咬嘴唇:我研究过这些......在雨安失踪后。
许沉突然注意到铜镜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录音机。他按下播放键,沙沙的噪音后,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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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听到这段录音,说明仪式已经开始了。我是陆远,或者说是曾经是陆远。二十年前,我们七个在道观里玩了一个危险的游戏......
录音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
镜中人仪式不是普通的招魂游戏。它真正的作用是让亡者借用活人的身体回归。那晚我们确实召唤了什么东西——一个被困在镜中的灵魂。她选中了你们中的一个作为宿主,但仪式被打断了......
许沉感到一阵眩晕。宿主谁的体内有一个外来灵魂
录音继续:我花了二十年寻找完整的仪式方法。现在条件终于成熟了——七人重聚,生死各半。当午夜钟声响起时,镜子将再次成为通道。这一次,她将完全归来。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四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他在说什么胡话马世明强笑道,亡者归来宿主太荒谬了!
是吗杜文峰冷冷地说,那你怎么解释我们今晚看到的一切
许沉想起自己房间里的那面镜子:所有房间都有镜子......
是媒介。苏雨晴轻声说,通过镜子,她可以影响我们。
她是谁许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雨晴刚要回答,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小满的姐姐!苏雨晴转身就跑。
三人紧随其后冲下楼。二楼走廊上,林小满的姐姐瘫坐在地,指着敞开的房门,语无伦次地喊着:她......她动了......说话了......
许沉冲进房间,只见林小满依然坐在轮椅上,但姿势变了——她的头完全抬起,眼睛圆睁,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她手中拿着一面小镜子,镜面正对着进门的众人。
你们......迟到了......林小满开口了,但发出的不是她原本轻柔的声音,而是一个沙哑、苍老的女声,二十年......我等了太久......
马世明发出一声惊恐的抽气。杜文峰握紧了手中的刀。许沉感到血液凝固——在林小满手中的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以及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白衣女人。
那女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是林沐。
跑......镜中的林沐用口型说道,快跑......
就在这时,山庄某处传来古老的钟声——午夜到了。
第三章
午夜钟鸣
钟声在午夜的山庄内回荡,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许沉胸口。当第十二下钟声余音未散,林小满手中的镜子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隙。
开始了......那个苍老的女声从林小满口中发出,与她稚嫩的脸庞形成诡异对比。
许沉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门框。他眼睁睁看着裂缝在镜面上蔓延,如同蛛网般扩散。与此同时,整栋山庄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是其他房间的镜子也在碎裂。
跑!许沉本能地喊道,伸手去拉最近的马世明。
太迟了。
林小满的轮椅突然自行转动,面向众人。她手中的镜子彻底碎裂,碎片却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每一片碎镜中都映出不同的人脸——有时是林小满自己,有时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有时又是他们七人中的某一个。
二十年了......林小满的头不自然地歪向一侧,嘴角咧开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弧度,该完成仪式了。
杜文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挥刀冲向轮椅上的林小满。刀锋距离她还有半尺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掀翻在地。杜文峰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脖子上那道疤痕开始渗出鲜血。
杜文峰!马世明想去扶他,却被许沉一把拉住。
别过去!许沉死死盯着林小满——不,现在那已经不完全是她了。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没有瞳孔,却诡异地看着每一个人。
苏雨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盐,迅速在地上撒出一个粗糙的圆圈,将自己和马世明围在里面。进来!她对许沉喊道。
许沉拖着杜文峰跳进盐圈。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悬浮的镜片如暴雨般射来,却在接触到盐圈时纷纷坠落,如同撞上一堵无形墙壁。
盐能暂时挡住她。苏雨晴急促地解释,但不是长久之计。
她到底是谁马世明声音发抖,眼镜歪在一边也顾不上扶正。
周绮罗。苏雨晴盯着轮椅上的林小满,民国时期最有名的灵媒,也是这栋山庄最初的主人。
许沉脑中闪过书房镜框上刻的字:七人献祭,一人归来......
没错。苏雨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要复活,需要七个活人作为媒介——三死四活,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状态。
杜文峰捂着流血的脖子,嘶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雨晴没有回答。外面的林小满开始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越来越响,震得人鼓膜生疼。房间里的家具开始剧烈摇晃,床铺自己掀起,枕头和被子如活物般向他们扑来。
坚持住!苏雨晴大喊,盐圈不能破!
许沉突然注意到林小满的姐姐还瘫坐在门外,吓得动弹不得。
你姐姐!他对林小满喊道,她会死的!
林小满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转向门外的女人,歪着头打量了几秒,然后用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无关者......离开......
女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向楼梯。他们听到她跌跌撞撞的下楼声,然后是前门被用力摔上的巨响。
现在......只有我们了......林小满微笑着,轮椅开始向他们滑来,第七文学社......重聚......
盐圈开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边缘处的盐粒正在变黑、融化。
她在腐蚀保护圈!苏雨晴脸色煞白,我们必须去三楼完成间——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整栋山庄如同遭遇地震般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许沉听到远处传来玻璃接连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镜中世界挣脱出来。
走!杜文峰突然推开许沉,冲出盐圈扑向林小满。他的刀划过轮椅的扶手,却再次被无形力量弹开。这一次,那股力量直接将他提起,重重摔向墙壁。
杜文峰!许沉想冲出去救他,却被苏雨晴死死拉住。
没用的!我们必须去三楼!那是仪式的中心!
马世明扶了扶眼镜,声音发抖:去、去干什么
结束它!苏雨晴从另一侧口袋掏出一把古旧的铜钥匙,用这个锁住通灵镜,就能切断两个世界的连接!
许沉看向杜文峰,他倒在墙角,血流满面,但还在挣扎着爬起来。林小满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专注地腐蚀着盐圈的保护。
走!许沉咬牙做出决定,跟着苏雨晴冲出房间。马世明犹豫了一秒,也跟了上来。
走廊比之前更加阴森。墙上的镜子全部碎裂,但碎片依然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反射着扭曲的人影。许沉跑过时,那些碎片像有意识般转向他,无数个他在碎镜中做出不同的动作——有的狞笑,有的哭泣,有的做出割喉的手势。
别看镜子!苏雨晴在前面喊道,那会加速附身!
三楼的书房门大开着,里面传出诡异的蓝光。他们冲进去,眼前的景象让许沉倒吸一口冷气——
地板上的七芒星图案正在自行燃烧,发出幽蓝色的火焰。通灵镜悬浮在图案中央,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更可怕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书房,而是一个古老的祭坛,上面躺着六具躯体——许沉认出其中三个是陆远、林沐和赵雯的尸体,另外三个则是活着的他们:许沉自己、苏雨晴和马世明,双眼紧闭如同沉睡。
我们......在镜子里马世明声音颤抖。
那是我们的倒影。苏雨晴快步走向铜镜,钥匙在手,快点,在我锁住镜子前,你们按住镜框!
许沉和马世明一左一右抓住铜镜边缘。触手的瞬间,许沉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窜上脊背。镜面波动得更剧烈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镜中世界向他们走来。
快锁!许沉大喊。
苏雨晴将钥匙插入镜框上几乎看不见的锁孔。就在她即将转动的刹那,书房的门猛地关上,一阵狂风席卷房间,吹灭了所有蜡烛。
黑暗中,许沉听到马世明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马世明许沉喊道,手仍然死死按住镜框。
没有回应。只有苏雨晴急促的呼吸声在附近响起。
许沉......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从镜中传来。
许沉浑身一僵。那是林沐的声音。
亲爱的,看着我......声音轻柔如同生前。
许沉明知不该看,却无法抗拒。他缓缓转头,看向镜面——
镜中站着他朝思暮想的妻子林沐,穿着他们最后见面时那件蓝色连衣裙。她看起来如此真实,甚至连左眼角那颗小痣都清晰可见。
林沐......许沉眼眶发热,真的是你吗
是我,亲爱的。镜中的林沐伸出手,贴在镜面上,我好想你。
许沉不自觉地松开镜框,想要触碰她的手。就在这时,林沐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
不要相信苏雨晴!她急促地说,她不是——
话未说完,一道刺眼的蓝光从镜中爆发。许沉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睛,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开。他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几本厚重的书籍砸在他头上、肩上。
灯光重新亮起。许沉睁开眼睛,看到苏雨晴倒在铜镜前,钥匙掉在手边。马世明不知所踪,书房门大开着。
马世明呢许沉挣扎着爬起来。
苏雨晴摇摇头,脸色苍白:被拖进镜子里了......
许沉看向铜镜,镜面恢复了平静,但七芒星图案中的蓝色火焰已经熄灭了三处——对应陆远、林沐和赵雯的三个角。
三死三活......苏雨晴喃喃自语,还差一个。
许沉突然明白了:第七个是杜文峰或林小满。
不。苏雨晴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第七个是你,许沉。你一直是她的首选。
许沉如坠冰窟: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镜中人第一个选中的就是你。苏雨晴慢慢站起来,但林沐发现了,她......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书房的门再次被撞开,杜文峰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满脸是血。她在上楼!他嘶吼着,林小满......不,那个东西......
话音未落,轮椅的吱嘎声就从走廊传来。林小满出现在门口,悬浮在她周围的镜片已经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来不及了......苏雨晴捡起钥匙,再次冲向铜镜。
林小满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所有镜片如利箭般射向苏雨晴。杜文峰猛地扑过去推开她,自己却被数十片镜子碎片刺中后背。
杜文峰!许沉冲过去扶住他。
杜文峰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次......我终于救到人了......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脖子上的疤痕完全裂开,却不是流出更多的血,而是涌出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凝聚,隐约形成一个人形。
陆......远许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团人形黑雾。
黑雾没有回答,而是扑向轮椅上的林小满。两股非人的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气浪将许沉和苏雨晴掀翻在地,铜镜从桌上坠落,镜面出现一道巨大裂缝。
现在!苏雨晴挣扎着爬向铜镜,钥匙在手,许沉,帮我!
许沉扑过去按住剧烈震动的铜镜。苏雨晴将钥匙插入锁孔,用力一转——
咔嚓。
镜面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击中的冰面般碎裂成千万片。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中爆发,轮椅上的林小满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被拉向破碎的镜子。那团代表陆远的黑雾也一同被吸入。
就在最后一刻,许沉看到镜中闪过林沐的脸,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小心身后......
许沉猛地回头,看到苏雨晴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片尖锐的镜片,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对不起,许沉。她轻声说,但仪式必须完成。
镜片划过许沉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七芒星图案最后一个未熄灭的角上。火焰瞬间变成血红色,整个图案亮起刺目的光芒。
许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陈伯,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书籍,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很好......老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七人齐聚,生死各半。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许沉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野逐渐被黑暗吞噬,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苏雨晴跪在七芒星中央,双手捧着一片染血的镜片,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将许沉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是山庄的客房,而是一个潮湿的石室,墙壁上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许沉艰难地转头,看到陈伯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手里依然捧着那本古书。
这是......哪里许沉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粗绳绑住。
山庄的地下室。陈伯合上书,原本是周家的祭坛,后来改成了储藏室。
许沉努力回想昏迷前的情景:苏雨晴......她......
苏小姐很好。陈伯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她正在准备最后的仪式。
最后的仪式许沉挣扎着,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陈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开古书中的一页,转向许沉:知道为什么选你们七个人吗
许沉盯着那页纸——上面画着七个年轻人围坐在镜子前的图案,与他们二十年前在道观里所做的一模一样。
命格。陈伯用手指轻点图案中的七人,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七个人,正好符合‘七星引魂’的要求。周老夫人等了八十年才等到你们。
许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陆远......他是故意的
陈伯点头:陆少爷是周家的后人,他母亲姓周。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找到合适的七个人,完成先祖未竟的仪式。
那为什么二十年前......
因为林沐。陈伯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女孩发现了端倪,在仪式最关键时打翻了蜡烛。陆少爷不得不改变计划,先除掉她。
许沉如遭雷击:林沐不是意外死亡
当然不是。陈伯冷笑,她保护了你十五年。直到那场精心安排的车祸......
许沉胸口如压巨石,呼吸变得困难:你是说,林沐为了保护我......
她自愿成为第三个死者。陈伯站起身,三死四活,仪式才能继续。现在条件终于齐备了——陆远、赵雯、林沐已死;杜文峰刚刚断气;马世明被困镜中;林小满被附身......他俯视许沉,只剩下你了,许先生。最后的祭品。
许沉剧烈挣扎起来: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陈伯不为所动:周老夫人将借苏小姐的身体重生。这是无上的荣耀。他走向门口,休息吧,午夜时分仪式就会开始。这一次,没人能打断它。
门关上后,许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四周,发现石室一角堆放着几个木箱。更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面小铜镜——没有被遮盖,也没有碎裂。
镜中映出他被捆绑的样子,但当他凝神细看时,倒影突然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许沉......林沐的声音从镜中传来,轻得如同耳语。
林沐许沉压低声音,你怎么......
听我说。镜中的林沐语速很快,苏雨晴已经被部分附身了,从二十年前开始。她妹妹苏雨安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所以被除掉了。
许沉想起录音中陆远提到的宿主:那现在......
周绮罗需要完整的附身,必须通过仪式。林沐的倒影看向门口,杜文峰还没完全死去,他的灵魂在抵抗。找到他,他能帮你。
我怎么出去许沉挣了挣绳子。
镜子......林沐的声音开始变弱,打碎它......用碎片割断绳子......小心苏雨晴......她不是完全的她......
倒影渐渐模糊,最终恢复正常。许沉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向一侧翻滚,连人带椅撞向墙壁。铜镜摇晃几下,坠落在地,镜面裂成三块。
许沉艰难地挪动身体,将手腕上的绳子对准最锋利的边缘,开始来回摩擦。绳子很粗,进展缓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室始终寂静无声,只有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爆响。
不知过了多久,许沉感到手腕一松——绳子断了。他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捡起一块镜片作为武器,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
门没有锁。许沉小心推开一条缝,外面是一条狭窄的石廊,尽头有向上的台阶。他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必须快点了。是苏雨晴的声音,但语调比平时低沉,陈伯,你确定杜文峰已经死了
气息已绝。陈伯回答,老奴检查过了。
那他的尸体呢
按您吩咐,放在祭坛上了。
脚步声渐近,许沉退回石室,轻轻关上门。他环顾四周,迅速躲到木箱后面。
门被推开,苏雨晴走了进来。许沉从缝隙中窥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和林小满一样。
奇怪......苏雨晴——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环视石室,明明感觉到......
她走向破碎的铜镜,弯腰查看。就在这时,许沉注意到她后颈处有一块奇怪的印记,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形状如同一个小巧的手印。
林沐的声音突然在许沉脑海中响起:那是附身的标记......用镜子碎片刺那里......
许沉握紧手中的镜片,心跳如鼓。苏雨晴离他只有几步之遥,背对着他。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去——
苏雨晴却像早有预料般转身,一挥手就将许沉掀翻在地。镜片飞出去老远,许沉的肩膀撞在石墙上,一阵剧痛顺着胳膊蔓延。
许沉......苏雨晴歪着头看他,声音时而像她自己,时而变成那个苍老的女声,你不该醒的......
许沉挣扎着爬起来:苏雨晴,我知道你还在里面!抵抗她!
苏雨晴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乳白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许沉......她自己的声音短暂回归,阁楼......杜文峰......话未说完,她的表情又变得狰狞。
闭嘴!苍老的声音喝道,苏雨晴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这具身体是我的!
许沉趁机扑向掉落的镜片。苏雨晴——或者说周绮罗——立刻察觉,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许沉再次击倒。这次他的头撞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不听话的祭品......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响,没关系......死的也一样用......
苏雨晴的手掐住许沉的喉咙,力道大得惊人。许沉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苏雨晴的手一松,许沉大口喘息,看到林小满站在门口——但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虽然布满血丝,却不再是那种恐怖的乳白色。
小......满许沉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林小满没有回答,而是直视苏雨晴:周绮罗......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你答应过......不伤害他们......
苏雨晴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两种声音同时从她口中发出:
滚回去!
不!你骗了我!
趁两人对峙,许沉爬向镜片,一把抓住它,然后冲向苏雨晴身后。在她反应过来前,他将镜片狠狠刺入她后颈的那个手形疤痕。
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从苏雨晴口中爆发。她像触电般剧烈抽搐,倒在地上翻滚。黑色的雾气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一个穿着民国服饰的老妇人,面目狰狞。
你们......都要死......老妇人的声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
林小满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许沉想去扶她,却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她体内分离出来——是杜文峰的灵魂,半透明且布满裂纹,但依然顽强地扑向空中的黑雾。
快走......杜文峰的灵魂对许沉喊道,去阁楼......毁掉她的尸骨......
黑雾与杜文峰纠缠在一起,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结出霜花。许沉拉起林小满,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裂声,气浪将他们推出门外。
许沉顾不上回头看,半拖半抱着林小满爬上台阶。身后,整栋山庄开始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
第四章
尸骨低语
石阶在脚下摇晃,仿佛整栋山庄都在抗拒许沉的逃离。他半拖半抱着虚弱的林小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后地下室的打斗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山庄本身发出的呻吟——木板弯曲断裂,玻璃震碎,墙壁剥落。
阁楼......林小满气若游丝,手指无力地指向天花板,杜文峰说......阁楼......
许沉喘着粗气点头。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地板上留下断续的红点。两人好不容易爬到二楼,却发现通往三楼的楼梯被一堆倒塌的家具堵住了。
该死!许沉试着搬开一个沉重的书柜,但它纹丝不动。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镜子......用镜子......
许沉一愣,随即想起林沐的话——镜子是通道。他环顾四周,走廊上的镜子大多已经碎裂,只有尽头的一面全身镜还完好无损。
你确定许沉不确定地看着林小满。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回光返照。
杜文峰......在镜子里告诉我......她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点血沫,周绮罗的尸骨在阁楼......必须毁掉......
许沉扶她靠墙坐下,自己走向那面全身镜。镜中的倒影面色憔悴,眼睛布满血丝,但至少还是他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镜面——
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倒影突然变成杜文峰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许沉!镜中的杜文峰声音闷闷的,像是从水下传来,没时间解释了!阁楼西侧地板下有个暗格,她的尸骨和日记都在那里!烧了它们!
我怎么上去楼梯堵住了!许沉急切地问。
镜子......杜文峰的影像开始模糊,三楼走廊......第三面镜子......直接穿过来......小心陈伯......他不是......
话未说完,镜面突然结出一层白霜,杜文峰的脸被一个苍老的女人面孔取代——周绮罗。她狞笑着伸出枯瘦的手,穿过镜面抓向许沉的喉咙。
许沉踉跄后退,那双手在距离他咽喉寸许的地方停住了,像是碰到无形的屏障。周绮罗发出愤怒的嘶吼,整面镜子剧烈震动起来。
许沉!林小满在身后喊道,快走!她要出来了!
许沉转身拉起林小满,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向一楼。大厅一片狼藉,吊灯砸在地上,水晶碎片铺满华丽的地毯。前门被某种力量封死了,无论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还有其他出口吗许沉焦急地问。
林小满摇摇头,突然指向厨房:那里......有后门......
两人刚迈步,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挡住了去路——是陈伯。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同:腰板挺直,眼神锐利,手中握着一把古旧的长匕首。
许先生,您不该离开地下室。陈伯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某种威严。
许沉将林小满护在身后:你到底是谁
陈伯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周家最后的守墓人。他举起匕首,刀身刻满与镜框上相似的符文,六十年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周绮罗的彻底消亡。
那你为什么帮苏雨晴帮那个......东西许沉警惕地问。
必要的牺牲。陈伯向前一步,苏小姐是完美的容器,足够强大又足够年轻。只有让周绮罗完全附身,我才能用这把浸过黑狗血的匕首彻底杀死她。
林小满突然从许沉身后冲出,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陈伯:跑!许沉!跑!
老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匕首脱手飞出。许沉犹豫了一瞬,但林小满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去阁楼!毁掉尸骨!别管我!
陈伯已经抓住林小满的头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许沉咬牙转身冲向厨房,身后传来林小满痛苦的尖叫和陈伯阴冷的声音:
别担心,许先生。我会照顾好林小姐......就像二十年前照顾她姐姐一样......
厨房的门在许沉身后自动关闭,将尖叫声隔绝在外。他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短短几小时内,七个人已经......死了几个杜文峰、马世明、林小满苏雨晴被附身,生死未卜。只剩下他一个......
不,不是一个人。许沉突然想起镜中的林沐。她还在,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这个念头给了他力量。许沉爬起来,检查厨房后门——同样被封死了。窗户呢他拉开窗帘,窗外不是预想中的花园,而是一面镜子,映出他惊恐的脸。
见鬼!许沉后退几步,撞上了料理台。锅碗瓢盆哗啦落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镜子里的他却没有模仿这个动作,而是站在原地,慢慢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影像开始变化,逐渐变成林沐的样子。
亲爱的......镜中的林沐伸出手,来不及解释了,苏雨晴的身体正在崩溃,周绮罗需要新的容器。
许沉下意识地靠近镜子:我该怎么办
阁楼西侧,地板下。林沐语速很快,但你现在被困在一楼。听着,厨房储藏室里有一面小化妆镜,那是安全的通道。
许沉转身冲向储藏室,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一面镶银边的圆形小镜子。镜面出奇地干净,映出他满是汗水的脸。
现在怎么做他问镜中的林沐。
把镜子对准你想去的地方,然后......穿过去。
许沉将镜子对准天花板,想象三楼阁楼的样子。镜面开始发光,越来越亮,直到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镜中传来,许沉感到自己像是被拉长成一条线,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然后——
他重重摔在木地板上,头晕目眩。当视线恢复清晰时,许沉发现自己在一个低矮的阁楼里,倾斜的天花板上开着一扇小圆窗,月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光斑。
成功了......许沉爬起来,环顾四周。阁楼堆满了箱子和旧家具,灰尘厚得能在上面写字。西侧......他回忆着杜文峰和林沐的话,向西边的角落走去。
地板看起来毫无异常。许沉跪下来,用手指摸索每一块木板。在第三块靠近墙角的木板边缘,他发现了微小的凹痕——有人经常撬开这里。
指甲抠进缝隙,许沉用力一扳。木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但没有松动。他四下寻找工具,在附近找到一个生锈的铁制拆信刀。将刀尖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这次木板松动了。许沉将它完全掀开,露出下面的空间。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古怪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翻腾。
暗格里放着一个褪色的红木匣子,约鞋盒大小,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许沉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放在月光下。匣子没有锁,但盖子紧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封印着。
许沉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具缩小的骸骨,不超过婴儿大小,但骨骼结构明显是成年人。骨头呈不自然的黑色,仿佛被火烧过。骸骨旁边是一本皮质日记本,封皮上烫金的周绮罗三个字已经褪色。
许沉强忍不适,拿起日记本翻看。前几页是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民国时期的日常琐事。但中间部分开始出现潦草的字迹,内容也变得诡异:
今日又失败了。镜中人仪式需要七人,但我只找到五个符合条件的。必须继续寻找......
镜中那位大人告诉我,只要凑齐七人,三死四活,就能打开阴阳之门,获得永生......
我太老了,等不及了。必须想办法保存自己的灵魂,等待合适的时机......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民国三十七年,内容只有短短几行:
我成功了!将自己的灵魂封入镜中。待后世有缘人完成仪式,我便可借体重生。记住——七人齐聚,生死各半。镜非镜,人非人。三死者献祭,四活者引路。最后一人为容器,余者皆为养料......
许沉的手微微发抖。这解释了为什么需要他们七个人——三个已死的(陆远、赵雯、林沐)作为祭品,四个活着的(他自己、杜文峰、马世明、林小满)作为引路人,而苏雨晴则是最终的容器。
但为什么是苏雨晴许沉突然想起她后颈上的手形疤痕——那是标记,意味着她早被选中。也许从二十年前就......
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许沉抽出来,在月光下辨认——是年轻的周绮罗站在雾隐山庄门前,身边围着七个年轻人。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38年5月。
七个......许沉喃喃自语。周绮罗上一次尝试仪式时也找了七个人,显然失败了。而现在,她终于凑齐了第二批七人......
阁楼突然剧烈震动,许沉差点摔倒。红木匣子翻倒,那具黑色的小骸骨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他。与此同时,许沉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和苏雨晴的尖叫——不,是两个声音同时在尖叫,一个年轻,一个苍老。
没有时间了。许沉抓起骸骨和日记本,四下寻找可以焚烧的东西。阁楼角落里有个老旧的铁皮桶,里面有些碎布和报纸。他将骸骨和日记本扔进去,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幸好还没丢。
就在他准备点燃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如果就这样烧掉,苏雨晴会怎样被附身的人如果失去附身源,是会恢复还是......死亡
楼下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这次完全是苏雨晴自己的声音:许沉!救我!
许沉的手僵住了。他不能就这样烧掉骸骨,至少要先救出苏雨晴。但怎么救直接对抗周绮罗的灵魂几乎不可能......
镜子......许沉自言自语。如果镜子是通道,也许他能通过镜子进入苏雨晴所在的空间,将周绮罗的灵魂引开
阁楼墙上有面小镜子,布满裂纹但还能用。许沉走过去,对着镜面呼唤:林沐你能听到我吗
镜面泛起涟漪,但出现的不是林沐,而是杜文峰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许沉!镜中的杜文峰看起来很焦急,周绮罗正在吞噬苏雨晴的灵魂!你必须——
我知道!但我怎么帮她
镜子......杜文峰的声音断断续续,苏雨晴房间......梳妆台镜子......直接进去......林沐会帮你......小心陈伯......他想要的是......
影像突然扭曲,杜文峰的脸被扯碎,取而代之的是陈伯阴沉的面容。老人似乎在笑,嘴角咧开到不自然的程度。
许先生......镜中的陈伯伸手穿过镜面,把尸骨给我......
许沉后退几步,差点撞翻铁皮桶。陈伯的手臂异常伸长,枯瘦的手指几乎碰到他的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阁楼的门被撞开,真正的陈伯站在门口,手持那把符文匕首。
别动那尸骨!老人喝道,只有我能彻底消灭她!
镜中的陈伯和门口的陈伯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把尸骨给我/他!
许沉陷入两难。两个陈伯,哪个是真的或者......都不是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镜中的陈伯突然惨叫一声,手臂像被烫伤般缩回。林沐的脸出现在镜中,急切地对许沉喊:快走!从窗户跳出去!
窗户许沉转头看向那扇小圆窗,最多只有他的脑袋大。但当他定睛一看,窗玻璃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面镜子,映出阁楼的倒影——在那个倒影中,窗户是开着的,足够一个人通过。
没有时间思考了。许沉抱起铁皮桶冲向窗户,在陈伯扑过来的前一秒,纵身跃入镜中——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许沉感到自己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然后重重摔在......苏雨晴房间的地毯上。
铁皮桶滚到一边,骸骨和日记本散落在地。许沉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镜中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苏雨晴悬浮在镜中世界的半空,被无数黑色雾气形成的锁链缠绕。她痛苦地挣扎着,而在她对面,是一个穿着民国服饰的老妇人,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苏雨晴的灵魂。
更可怕的是,镜中角落里蜷缩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沐。她的灵魂已经半透明,似乎随时会消散。
林沐!许沉扑到镜前,双手按在镜面上。
镜中的林沐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来。从口型看,好像是我爱你。
许沉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他不能同时失去两个人——他爱的和爱他的。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扫过散落的骸骨,许沉突然有了主意。他抓起周绮罗的黑色骸骨,用力砸向梳妆台镜子。
周绮罗!他大喊,看看这是什么!
镜中的老妇人猛地转头,看到许沉手中的骸骨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她放弃吞噬苏雨晴,转而扑向镜面,枯瘦的手指穿过玻璃抓向骸骨。
还给我!她的声音如同千百人同时尖叫,那是我的!
许沉后退一步,高举骸骨:放开她们!否则我毁了它!
周绮罗的面容扭曲得更加恐怖:你敢!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已经试过了。许沉冷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最后一次机会——放了苏雨晴和林沐。
镜中的林沐突然站起来,趁周绮罗分神之际,冲向束缚苏雨晴的黑色锁链。她触碰锁链的瞬间,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但锁链也开始松动。
不!周绮罗尖叫着转身扑向林沐。
就是现在!许沉点燃打火机,火焰靠近骸骨。黑色的骨头出人意料地易燃,瞬间窜起蓝色火苗。
周绮罗的尖叫声几乎震破耳膜。她的身体开始崩解,黑色雾气从七窍中喷涌而出。镜中世界剧烈震动,墙壁出现裂缝。
林沐终于解开了苏雨晴的束缚,两人一起冲向镜面。苏雨晴先穿了过来,跌倒在许沉怀里,紧接着是林沐——但她只伸出了一只手,身体就被周绮罗最后的黑雾缠住。
许沉......林沐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放手吧......
不!许沉抓住她的手,拼命往外拉,我不会再失去你!
林沐摇摇头,眼中含泪:必须有人......留在里面......封住通道......她看向许沉身后,照顾好她......
许沉回头,看到苏雨晴已经昏迷,但呼吸平稳。再转回来时,林沐的手已经从他掌心滑脱。她对他做了最后一个口型:再见。
镜面瞬间凝固,恢复成普通镜子。许沉疯狂地拍打镜面,呼唤林沐的名字,但毫无回应。镜中只有他自己扭曲的倒影,和地上燃烧殆尽的黑色骸骨。
一切都结束了。
许沉瘫坐在地,将昏迷的苏雨晴搂在怀里。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进这个充满死亡的山庄。
不知过了多久,苏雨晴轻轻动了动,睁开眼睛。她的瞳孔恢复了正常颜色,但充满困惑。
许沉......她虚弱地问,发生了什么......我的头好痛......
许沉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紧紧抱住苏雨晴,仿佛她是这疯狂夜晚唯一的真实。
房门突然被推开,陈伯站在门口,匕首在手。许沉本能地护住苏雨晴,但老人只是看了看燃烧殆尽的骸骨和完好的镜子,长叹一口气。
她走了......真的走了......陈伯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几十岁,六十年......终于......
匕首当啷落地,老人跪坐在地,老泪纵横。许沉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守墓人......周家的最后一位仆人......陈伯擦去眼泪,我的任务是确保周绮罗永远消失......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你利用我们许沉声音嘶哑,七条人命算什么
陈伯摇头:不......我本想阻止......但太迟了......陆远二十年前就开始了仪式......他艰难地站起来,山庄要塌了......我们得离开......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墙皮大块剥落。许沉扶起苏雨晴,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走廊已经部分坍塌,阳光从裂缝中照射进来。
前门奇迹般地打开了。他们刚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许沉回头,看到雾隐山庄如同积木般向内崩塌,扬起漫天尘土。
当尘埃落定,曾经华丽的山庄只剩一堆废墟。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雾气,照在三个幸存者身上。
其他人......苏雨晴虚弱地问,马世明杜文峰林小满......
许沉摇摇头,不忍心说出真相。七人相聚,只有他们三个活了下来。
陈伯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他摆摆手拒绝许沉的搀扶:我的时间到了......任务完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我的车......在树林小路......送你们......去医院......
老人最后看了一眼山庄废墟,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停止。
许沉和苏雨晴沉默地站在晨光中,身后是埋葬了太多秘密的废墟,前方是未知的未来。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活着,就要背负着记忆继续前行。
第五章
镜渊终局
一周后的江城中心医院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许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机械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像一条褪色的红丝带。
苏雨晴靠在枕头上,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脖子上缠着纱布,那是医生们无法解释的灼伤——正好是一个手印的形状。
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许沉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警方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了,就按我们商量好的说。
苏雨晴点点头,接过盘子却没有吃。许沉,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还记得我们在山庄里看到的那些......那些幻觉吗
许沉的手顿了一下。记得。他简短地回答。
我一直在想......苏雨晴用叉子戳着苹果块,林沐在镜子里跟你说了什么关于我的部分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许沉想起林沐最后的警告——不要相信苏雨晴。但他只是摇摇头:她说要小心陈伯。
苏雨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进来:苏小姐,该换药了。
许沉站起身:我去外面抽根烟。
医院的吸烟区空无一人。许沉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暂时麻痹紧绷的神经。一周过去了,雾隐山庄的恐怖经历仍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每当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林沐消失在镜中的那一幕。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许沉掏出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许先生,我是林小满的姐姐。清理妹妹遗物时发现一些东西,您应该看看。已快递至您家中。请小心。
许沉皱眉。林小满的姐姐她不是在山庄就......等等,他忽然意识到,那天晚上逃出山庄后,他们从未确认过陈伯和林小满的生死。警方后来在山庄废墟中发现了五具尸体——陈伯、杜文峰、马世明、林小满,以及一具无法辨认的女性骸骨。
那具骸骨是谁的陆远二十年前就死了,赵雯据说五年前在加拿大自杀,林沐死于车祸......理论上不应该有第五具女性尸体。
香烟烧到手指,许沉猛地甩掉烟头。他决定立刻回家查看那个包裹。
推开公寓门时,许沉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离开时被移动过。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牛皮纸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
许沉锁好门,拉上窗帘,才小心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和几张照片。他先拿起照片——是二十年前第七文学社的合影,但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七个人围坐在道观的铜镜前,表情严肃,而镜中映出的是八个人的影像。
翻到照片背面,有人用红笔写了一行字:仪式开始前,她已经在镜子里了。
许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就让他如遭雷击——这是林沐的笔迹。
亲爱的许沉,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周绮罗找到了新的‘七人组’,而你是其中关键......
许沉的手开始发抖。他跌坐在沙发上,逐字阅读妻子生前的秘密记录。
五年前,我发现你开始梦游,半夜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起初我没在意,直到你在镜中的倒影开始自主行动......我查阅资料,才知道这是‘镜中人’附身的初期症状。你大学时参加的那个仪式,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危险。
我找到了陆远的遗物,从中拼凑出真相。周绮罗需要七个特定命格的人完成仪式,而你们第七文学社的七人正好符合条件。二十年前仪式被打断后,她一直在等待时机。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保护你,但附身程度越来越深。最后,我不得不做出选择——与其让你成为周绮罗的容器,不如......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页,再次继续时笔迹变得潦草:
我安排了一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我故意的。后座上的那面古董镜是关键——它能将附在你身上的部分灵体转移到我身上。我死后,灵魂会被困在镜中,但这样就能切断周绮罗与你之间的联系。
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爱你,胜过生命......
日记最后几页记录了林沐调查所得关于周绮罗和雾隐山庄的资料,包括一张山庄的建筑平面图,上面用红圈标出了几个位置——都是镜子所在处。
许沉合上日记本,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林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牺牲。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保护了他五年。
直到雾隐山庄的聚会再次凑齐七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许沉:如果林沐五年前就截断了周绮罗与他的联系,为什么这次他还是被卷入仪式除非......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显示苏雨晴。许沉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许沉苏雨晴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慌,你能来医院一趟吗我......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许沉警觉地问。
镜子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她在看着我......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苏雨晴的尖叫。通话突然中断。
许沉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外。十五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推开苏雨晴的病房门——
房间空无一人。病床上的被子凌乱地掀开着,像是匆忙离开的痕迹。更令人不安的是,卫生间的镜子完全碎裂,碎片散落在洗手台和地板上,有些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苏雨晴许沉检查了病房每个角落,甚至查看了窗外。没有任何踪迹。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说没看到苏雨晴离开。监控录像显示她最后一次被看到是许沉离开后不久,之后病房门再没打开过,直到许沉返回。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许沉的目光落在那些镜子的碎片上。一个荒谬却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苏雨晴是不是......进入了镜中世界
他小心地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对着光线查看。镜片中似乎有东西在动——是幻觉吗许沉凑近细看,突然,一张扭曲的脸从镜片中闪过!
许沉惊得松开手,碎片落回地上。他定了定神,再次捡起那块碎片,强迫自己看向镜面——
这次他看清了。镜中映出的不是病房,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爬行。那人影抬起头,露出苏雨晴痛苦扭曲的脸。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呼救,但没有声音传出。
天啊......许沉倒吸一口冷气。苏雨晴真的被困在镜子里了!
他迅速检查其他碎片,在其中一块中发现了更可怕的景象:周绮罗的灵魂正在追逐苏雨晴,那个老妇人的形体比在山庄时更加清晰,几乎完全实体化。
许沉想起林沐日记中的警告——不要相信苏雨晴。为什么难道苏雨晴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他再次翻看林小满姐姐寄来的资料,在照片堆底部发现了一张他之前没注意到的纸条,上面是林小满歪歪扭扭的字迹:
赵雯没死。她整容成了苏雨晴的样子。
许沉如遭雷击。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一直以来的苏雨晴实际上是赵雯!而真正的苏雨晴在哪五年前就......
一个更可怕的推论浮出水面:也许真正的苏雨晴早已被附身,成为周绮罗的容器,而她一直潜伏在他们中间,等待仪式完成。
那么现在医院里失踪的苏雨晴是谁赵雯假扮的苏雨晴,还是......真正的苏雨晴
许沉感到一阵眩晕。他必须进入镜中世界救出苏雨晴,无论是谁。但怎么进去山庄已经倒塌,所有的仪式镜子都被毁了......
等等——林沐的日记提到她用来转移附身的那面古董镜!车祸后,那面镜子去哪了
许沉迅速拨通了当年处理林沐车祸的警官电话。短暂的等待后,对方告诉他:那面古董镜作为证物保存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林沐的妹妹林雪领走了。
林雪许沉不记得林沐有妹妹。但名字的相似性让他想到一个人——林小满。难道林小满是林沐的妹妹所以她才被卷入这次事件
线索开始连接。许沉再次打给林小满的姐姐——如果她真的是林沐的妹妹,那么她应该还保存着那面古董镜。
电话接通了,但对方否认自己是林雪,也否认寄过任何包裹给许沉。当许沉描述包裹内容时,对方突然沉默了。
那本日记......女人的声音变得很奇怪,是姐姐的笔迹。但我从未寄出过......
寒意顺着许沉的脊背攀升。如果林小满的姐姐没有寄包裹,那么是谁把这些关键证据送到他手中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道:那面镜子一直锁在我家的地下室里。自从姐姐......死后,没人敢碰它。他们说镜子里有东西......
许沉立刻要了地址。一小时后,他站在城郊一栋老旧的联排别墅前。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眉眼间与林沐有几分相似。
我是林雪。她直接说道,声音紧绷,你真的看到姐姐在镜子里
许沉点点头:在山庄时。她......她救了我们。
林雪的眼睛湿润了。她沉默地领着许沉下到地下室。房间中央摆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物体。她示意许沉自己掀开。
黑布下是一面椭圆形的古董镜,镜框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镜面出奇地干净,映出许沉苍白的脸。
车祸后,警方发现姐姐在镜框背面刻了字。林雪说。
许沉小心地翻转镜子,在铜制镜框背面看到一行细小的刻字:
许沉,当你看到这行字时,请记住——镜非镜,人非人。爱你的沐。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许沉轻抚那行字,突然感到镜面传来一阵异常的温热。他翻转回来,惊愕地发现镜中的倒影不是自己,而是林沐!
沐沐他颤抖着呼唤。
镜中的林沐看起来比他记忆中憔悴,但眼神依然温柔。她急切地说着什么,但许沉听不见。从口型看,似乎是小心和不要。
林雪倒吸一口冷气:真的是她......五年了......
许沉将耳朵贴在镜面上,隐约听到林沐微弱的声音:......赵雯......苏雨晴......危险......
突然,镜中的林沐表情变得惊恐。她看向许沉身后,大喊着什么。许沉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
再回头看镜子,林沐已经不见了,镜中只有他自己惊愕的脸。
怎么回事......许沉喃喃道。
林雪脸色苍白:最近几晚,我总听到地下室有声音......像是两个人在争吵。但我一个人住......
许沉突然明白了:周绮罗和赵雯......她们的灵魂都在这面镜子里!他急切地问,林雪,你知道怎么进入镜中世界吗
林雪惊恐地看着他:你疯了没人能进去还......她突然停住,因为镜面再次起了变化。
这次出现的是苏雨晴——或者说赵雯假扮的苏雨晴。她看起来精疲力尽,脸上有血迹,正拼命拍打镜面,嘴巴一张一合地喊着什么。
从口型看,她在喊:救我!她来了!
许沉不再犹豫。他回忆着在山庄的经历,将双手平贴在镜面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穿过镜子的感觉。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镜面开始变得柔软,像一层薄薄的水膜。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许沉感到自己正在被拉入镜中——
许沉!不要!林雪想拉住他,但为时已晚。
许沉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层粘稠的液体,然后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无尽的走廊中,两侧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镜中世界......许沉喃喃自语。
许沉!
他转身,看到赵雯——现在他可以确定是她了,尽管整容得很像苏雨晴,但某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跑来。
真的是你......赵雯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雨晴在哪许沉直接问道,或者说,真正的苏雨晴在哪
赵雯的表情凝固了:你......你知道了
林小满留下的纸条。许沉冷冷地说,为什么假扮苏雨晴
赵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为了活下去......五年前,周绮罗找到我,说可以让我逃脱仪式,只要我帮她找到替代品......她低下头,我选择了苏雨晴。
所以五年前在加拿大自杀的’赵雯’其实是......
苏雨晴。赵雯点头,眼泪流下来,我给她下了药,让周绮罗的灵魂附在她身上,然后......伪装成我的自杀现场。
许沉感到一阵恶心。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林沐和周绮罗。林沐在哪周绮罗呢
走廊尽头的主镜室。赵雯指向黑暗的走廊尽头,周绮罗正在吞噬林沐的灵魂......一旦完成,她就能完全复活......
许沉拔腿就跑,赵雯紧随其后。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两侧的镜子映出他们奔跑的身影,但那些倒影很快开始变异,做出与他们相反的动作。
终于,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镜门前。门内传来打斗声和女性的尖叫。许沉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林沐的灵魂被黑色雾气形成的锁链悬在半空,而对面的周绮罗已经完全实体化,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老妇人,正张开血盆大口吸取林沐的灵魂能量。林沐的身体已经半透明,随时可能消散。
住手!许沉怒吼着冲进去。
周绮罗转头看他,露出狰狞的微笑:啊,最后的祭品来了。
许沉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蜷缩着另一个身影——是真正的苏雨晴,或者说,她的灵魂。她看起来奄奄一息,身体几乎完全透明。
许沉......快走......林沐虚弱地呼唤,她太强大了......
不,这次我不会丢下你。许沉坚定地说,转向周绮罗,放开她!你想要的是我,不是吗
周绮罗大笑起来,声音如同碎玻璃摩擦:聪明的孩子。没错,你一直是完美的容器。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她指向赵雯,多亏这个叛徒,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赵雯脸色大变:不!你说过会放过我的!
骗子的话你也信周绮罗讥讽道,突然伸手一抓,赵雯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你以为整容就能逃脱命运愚蠢。
许沉趁周绮罗分神之际,冲向林沐试图解开锁链。但那些黑雾如有生命般缠上他的手臂,剧痛顿时蔓延全身。
许沉!林沐惊呼,不要碰这些!
多么感人啊。周绮罗丢开已经昏迷的赵雯,缓步走向他们,二十年前,你也是这样救他的,不是吗打翻蜡烛,中断仪式......她歪着头,可惜这次没有蜡烛可翻了。
许沉突然想起林沐日记中的一句话:镜非镜,人非人。这是什么意思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的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都是镜子做的。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
沐沐,他低声说,确保只有林沐能听到,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吗《盗梦空间》
林沐虚弱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镜子里的倒影不是真实的。许沉继续说,就像你说的,镜非镜,人非人......
林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明白了许沉的计划。
周绮罗已经走到他们面前:道别时间结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沉和林沐同时伸手抓住缠绕彼此的黑色锁链,用尽全力将它们缠绕在周绮罗身上!
你们干什么周绮罗尖叫着挣扎,但为时已晚。许沉抱着林沐,拖着周绮罗一起冲向最近的一面镜子。
不!老妇人发出刺耳的尖叫,你不能这样做!
我们可以。许沉坚定地说,因为这不是真正的镜子——这是你的牢笼!
三人一起撞向镜面。想象中的坚硬撞击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穿过粘稠液体的感觉。许沉感到自己在坠落,不断坠落......
然后,黑暗。
......
许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由镜子构成的迷宫中。无数个他从各个角度回望。林沐站在他身边,手紧紧握着他的。
我们成功了许沉问。
林沐点头,指向迷宫中央。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周绮罗的灵魂正被一点点吸入其中。她尖叫着,挣扎着,但无法抗拒那股力量。
这是什么地方许沉问。
镜渊。林沐轻声解释,所有破碎镜中世界的交汇处。她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漩涡越来越小,最终带着周绮罗一起消失不见。迷宫中只剩下许沉和林沐,以及他们无数的倒影。
现在怎么办许沉问,我们能回去吗
林沐的表情变得悲伤:你可以......但我不能。我的身体已经死了五年,灵魂只能存在于镜中世界。
许沉握紧她的手:那我也不回去。
许沉......
不,沐沐。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不会再失去第二次。许沉坚定地说,无论在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
林沐的眼泪无声滑落。她伸手抚摸许沉的脸:你真的决定了吗一旦留下,就再也回不去了......
许沉没有回答,而是用吻代替。在无数镜子的见证下,两个灵魂紧紧相拥。
......
林雪惊恐地看着古董镜中的影像逐渐模糊,最终变成普通的镜面。许沉的身体在她面前消失了,就像被镜子吞噬一般。
她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只感受到冰冷的玻璃。镜中只有她一个人惊惶的倒影。
地下室里安静得可怕。林雪缓缓跪下,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她知道,姐姐和许沉再也不会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医院病房里,昏迷的赵雯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现一丝诡异的乳白色,但很快恢复正常。护士们惊喜地呼唤医生,没人注意到她嘴角转瞬即逝的古怪微笑。
而在某个古董店的仓库里,一面尘封多年的镜子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