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顾寒舟三年,一道指令将我贬为奴仆。
据说,我是失势的贵族后裔。
顾寒舟的未婚妻病危,他跪在我破旧的小院前,一夜未眠。
只要你肯献腺体救她,我愿娶你为妻。
我搂着新收的哑巴侍从,冷笑出声,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顾大人,你这点气度,也配得上我
侍从递来一盏残茶,哑声附和:
不自量力。
1
残月拾遗
从荒山回城的路上,我捡了个哑巴。
他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倒在路边的枯草丛中。一双眼睛却清透如水,像是破碎的月光,透过乱发,在风吹开布帘的瞬间与我对视。
我定了定神:停车,把路边那人带上来。
随行的顾寒舟冷声道:江小姐慎重,此人身份不明,满身血迹太可疑,不如直接处理了。
顾大人。
我嗤笑,你公务繁忙,记性怕是不好。三年前你落魄时,若我也这么处理,哪有你今日的权倾朝野
那段往事是他最不愿提起的耻辱。
顾寒舟脸色一沉,挥手让随从把人抬了上来。
哑巴伤得不轻,刚被挪动,就侧头吐出一口血,猩红的液体溅在车厢地板上。血腥味混着微弱的泥土味,刺得我皱了皱眉。我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扯开他破烂的衣襟。
布帛撕裂的脆响后,我愣住了。
入目是苍白如玉的皮肤,纵横交错的鞭痕赤红刺眼,腺体处的伤口尤为狰狞,像是被人恶意咬烂的。
更要命的是,那股荷尔蒙……浓烈得让我心跳失序。
看够了吗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脸一红,慌忙偏过头,解下外袍盖在他身上,硬着头皮解释: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没想到这衣服这么不结实——
他拢紧袍子,低声道:贱民的衣裳,小姐见笑了。
别怕,我会对你负责。
我说到做到,带他回城治伤,又在府中安顿下来。他没名没姓,我便叫他哑月。一来他不会说话。
二来那双眼睛像残月般孤冷。
回府路上,又撞上顾寒舟。
他一身墨绿官袍,腰佩玉带,气度不凡,确实生得俊朗。
只是他厌恶我由来已久,一见我便冷脸:江小姐,身为贵族遗孤,行事怎如此轻浮
我垂眼轻笑:怎么,我收个侍从便是轻浮,那顾大人背弃旧情,强夺我家产,又算什么
顾寒舟表情僵硬,半晌才道:……各取所需罢了。
三年前,我还是江氏贵族的长女,顾寒舟不过是个落魄的穷困书生。
那年,他被山匪追杀,晕倒在我家田边。
我救他回来,悉心照料,又卖了祖宅的田地,凑足盘缠送他入都城应试。
他许我婚约,说若功成名就,必娶我为妻。
结果他考中状元,入朝为官后,攀上权贵世家的小姐沈若雪,回头就夺我家产,逼我流落街头。
我死攥着婚书不放,他和沈若雪上门羞辱:
江眠,世上怎有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
沈若雪温声劝道:江小姐,女子当自重,你何必纠缠一个不爱你的人
街坊的指指点点如刀子剜心。
我捏着婚书,疼得发抖,仍强撑着笑:好啊,退婚可以,三年前我救你性命,卖田送你进城,这账怎么算
沈若雪生日那天,邀我赴宴,说要当众还钱,让我与他彻底了断。
谁知宴上来了城主的人,一眼认出我额间的胎记,说我与多年前被灭族的江氏长女一模一样。
我摇身一变,成了没落贵族的后裔。
虽是贵族遗孤,可家道中落,城主只给了我一间破院,连个正式封号都没有。
我不甘如此,偏要活出点样子来。
哑月便是我捡回来的第一个物件。
回院时,天色已暗。
破旧的小院连门都关不严,风一吹就吱吱作响。
哑月被安置在西厢,我推门进去时,他正靠着墙坐着,伤口已包扎好,脸色却依旧苍白。
我轻咳一声:你叫什么
他摇摇头,指了指喉咙,比了个哑的动作。
那我叫你哑月吧。我自顾自地说,你既是我的人了,往后就老实待着,别给我惹麻烦。
他低头点了点,似乎默认了。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那张脸清瘦却昳丽,腺体处的伤痕虽狰狞,却掩不住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夜里,我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他被扯开衣襟时的画面。
贵族出身的我,从未想过会为一个下贱的贫民动心。
可那股荷尔蒙,像钩子一样勾着我,让我心烦意乱。
罢了,我对自己说,不过是个侍从,收了便收了,总比对着顾寒舟那张脸强。
次日,我去探他时,他已能下地走动,手里拿着一块破布,正擦院里的桌子。
见我来,他停下动作,垂眼望过来,那双残月似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柔顺。
我心头一跳,干巴巴道:伤还没好全,别乱动。
他比了个手势,像是在说没事。
我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沉默片刻,用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个字:
奴隶,逃出来的。
我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愣了愣。
奴隶啊。
比我这落魄贵族还不如的命。
那你运气不错,遇上我。我拍拍他肩膀,往后好好伺候我,我不会亏待你。
哑月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那一瞬,我竟觉得,这破院里,似乎多了点光亮。
2
哑月迷情
自那日带回哑月,我这破院里似乎多了些生气。
风吹过时,门板吱吱作响,院中那棵枯树依旧光秃秃地立着。
可他的身影在院里忙碌。
总让我觉得,连这寒酸的地方都添了几分暖意。
清晨,我推开窗。
薄雾还未散尽,哑月已在院中扫地。
他穿着一身我翻出来的旧衣。
袖口宽大,裤腿短了半截,显得有些滑稽。
可他扫地的动作却轻柔专注,像是不愿惊扰这清晨的寂静。
阳光透过雾气洒在他脸上,睫毛轻颤,那双残月似的眼睛在晨光中清透如水。
我披了件外袍走出去,站在他身旁,轻声道:伤口还疼吗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我一眼,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我心头一暖,这哑巴虽不会说话,却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我安心。
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去城中走走吧。我随口道,顺便给你买几身新衣,这身实在太寒碜了。
哑月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又摇摇头,似乎在说不用。
你是我的人,总不能让我丢脸。我语气坚决,别推辞了,走吧。
他犹豫片刻,终是低头点了点,算是应了。
城中依旧热闹,街道两旁商贩吆喝不断,人群熙攘。
我牵着哑月的手,怕他在人群中走散,偶尔停下来看看摊上的小物件。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我见他目光停留,便问:想吃吗
他眼睛一亮,点点头。
我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一串递给他。
他接过去,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甜味让他眯起眼睛,像个孩子般满足。
我看着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样的他,与那日满身血迹倒在路边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股浓烈的雨后泥土味虽还萦绕在我鼻间,却不再刺鼻,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正走着,迎面撞上顾寒舟。
他一身墨绿官袍,腰佩玉带,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气势逼人。
一见我,他便冷冷开口:江小姐好兴致,带着个来历不明的侍从逛街,可真是悠闲。
我停下脚步,淡淡道:顾大人公务繁忙,竟还有空管我的闲事
他目光落在哑月身上,眉头微皱:此人满身血腥,你怎敢轻易收留莫不是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我冷笑,顾大人记性不好,三年前你落魄时,我也这般收留你。如今你倒好,翻脸不认人,还来指责我
顾寒舟脸色一沉,语气更冷:江眠,别忘了你的身份。贵族遗孤又如何不过是城主一时兴起,你真以为自己能翻身
我翻不翻身,与你何干我挺直腰板,顾寒舟,你我恩断义绝,你若再来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他嗤笑,你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哑月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目光坚定地盯着顾寒舟。
顾寒舟一愣,随即冷笑:一个哑巴,也敢拦我
哑月不退反进,伸出手比划了几个手势,动作快而利落。
我看不懂,可顾寒舟却脸色微变:你……你是什么人
哑月继续比划,顾寒舟的眼神渐渐阴沉。
江眠,你好自为之。他咬牙切齿道,此人绝非善类,莫要引火烧身。
说罢,他拂袖而去,带起一阵风。
我疑惑地看着哑月:你对他说了什么
哑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摆摆手,示意他什么也没说。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再追问。
回府后,我让哑月试穿新买的衣裳。
他换上后,整个人焕然一新。
浅灰色的长衫衬得他身形修长,俊秀的面容在日光下更显清朗。
真好看。我由衷赞道。
他低头,耳根微红,似乎有些害羞。
我心中一动,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往后,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吧。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哑月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我这灰暗的生活。
可顾寒舟的话,却让我心生疑虑。
他对比划的手势如此在意,哑月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过去,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梦中,我又回到了三年前。
顾寒舟跪在我面前,许下婚约时的模样历历在目。
眠儿,待我功成名就,必娶你为妻。
可如今,他却成了我最大的敌人。
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推门而出,哑月正在院中练字,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我走过去一看,字迹虽歪扭,却端正有力。
你在写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指了指地上的字:谢谢小姐。
我心头一暖,笑道:不用谢,你既是我的人,我自会护你周全。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是城主府的差役。
江小姐,城主有请。
我心中一紧,城主找我,所为何事
哑月,你在家等我。我嘱咐道。
他点点头,目送我离开。
城主府内,城主端坐堂上,面色凝重。
江小姐,你可知你收留的那位侍从,是何来历
我心头一惊:城主大人,您这是何意
据可靠消息,那哑巴乃是逃奴,曾犯下重罪。你若不信,可查验他腺体处的伤痕。
我愣住了,哑月……是逃奴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他虽是奴隶,但绝非罪犯。
城主叹了口气:江小姐,你太天真了。贵族遗孤的身份,让你多了几分傲气,可这世道,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那城主大人,您打算如何我强自镇定。
将他交出来,送回原处。城主淡淡道,否则,你这贵族遗孤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我心头一震,不能让哑月被带走。
城主大人,哑月是我的人,我自会处理。我咬牙道,还请您高抬贵手。
城主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罢了,你好自为之。
我松了口气,匆匆告辞。
回府时,哑月正在院中等我。见我回来,他迎上来,比划着问我发生了何事。
我勉强一笑:没事,城主只是问了些闲话。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见我不想多说,便也没再追问。
夜里,我躺在床上,思绪纷乱。
哑月是逃奴,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被抓走。
而我,若想保住他,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
可我如今,不过是个落魄的贵族遗孤,如何与城主抗衡
我握紧拳头,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哑月。
他是我捡回来的,也是我的人。
谁也别想抢走。
3
逃奴之谜
自从城主那日召见我后,我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大石。
哑月是逃奴的消息如影随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哪天他就被抓走,送回那地狱般的地方。
这日清晨,我推开窗,薄雾还未散尽,却不见哑月在院中忙碌的身影。
我心头一紧,披上外袍匆匆走出房间。
西厢房门紧闭,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只见床上空无一人,床铺整齐,像是从未有人睡过。
哑月我四处张望,声音里带了一丝慌乱。
无人应答。
我心跳加速,冲出院门,沿着小路一路寻找。
破旧的小巷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时卷起的尘土。
我咬紧嘴唇,努力平复心情。或许他只是出去走走,或许……
正胡思乱想间,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哑月提着一篮子菜,肩上扛着一袋米,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
见我站在路口,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放下东西,比划着解释,大意是去集市买菜,想给我做顿好的。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细汗,心中一软,责备的话咽了回去:下次别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歉意。
我帮他提起篮子,两人并肩走回院子。
哑月,你……你真的是逃奴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他脚步一顿,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城主说你是逃奴,曾犯下重罪。我轻声道,是真的吗
哑月沉默片刻,缓缓在地上写下几个字:是,但有隐情。
我心头一震:什么隐情
他继续写:原主人虐待,我反抗逃出。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你受苦了。
他摇摇头,写:遇见小姐,是我福气。
我握住他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我心头一紧,推开院门,只见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顾寒舟。
江眠,你窝藏逃奴,证据确凿,随我回府受审!顾寒舟冷声道。
我挡在哑月身前:顾大人,你这是何意
何意他冷笑,你收留的这个哑巴,是重犯逃奴,城主已下令缉拿。你若再包庇,连你一起抓走!
重犯我怒道,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奴隶,逃出来何错之有
奴隶反抗主人,便是重罪!顾寒舟厉声道,江眠,你别自误!
我咬紧牙关:顾寒舟,你当年落魄时,我救你一命,如今你却恩将仇报,逼我至此
各为其主,江眠,你太天真了。他挥手,来人,抓走!
官兵一拥而上,我拼死抵抗,却寡不敌众。
哑月被按在地上,双手反绑,眼中满是绝望。
放开他!我尖叫道,顾寒舟,你会后悔的!
后悔他冷笑,江眠,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落魄的贵族遗孤,也敢威胁我
说罢,他命人将哑月拖走。
我扑上去,却被官兵拦住。
哑月!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中满是歉意和不舍。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心中如刀绞般疼痛。
顾寒舟走过来,淡淡道:江眠,你好自为之。念在旧情,我不抓你,但你若再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顾寒舟,你会付出代价的。
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我瘫坐在地,泪水滑落。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破旧的小院里,心中焦急万分。
data-fanqie-type=pay_tag>
哑月被抓走已有一日,我四处打听,却毫无音讯。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警觉地站起来,握紧手中的木棍。
门被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谁我低喝道。
江小姐,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愣了愣,借着月光看清来人。
是沈若雪,顾寒舟的未婚妻。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道。
沈若雪走近,眼中带着一丝愧疚:江小姐,我知道哑月被抓的事,我可以帮你。
帮我我狐疑地看着她,你与顾寒舟狼狈为奸,还会帮我
江小姐,我与顾寒舟……并非你想的那样。她轻叹,我与他订婚,是家族之命,我心不甘。
我皱眉:那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同情你,也同情哑月。她低声道,我知道哑月的遭遇,他并非罪犯,只是反抗虐待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道。
我有我的渠道。她淡淡道,江小姐,你若想救哑月,就随我来。
我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一次。
沈若雪带我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
哑月被关在城主府的地牢里,守卫森严。她低声道,但我有办法让你混进去。
什么办法我急切地问。
明日,城主府会招募一批侍女,你可扮成侍女混入。她递给我一包衣物,这是侍女的装束,你穿上,记住,千万小心。
我接过衣物,心中感激:多谢你,沈小姐。
不必谢我。她淡淡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苦。
那顾寒舟……我试探道。
他……沈若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有他的苦衷。
我没再追问,告辞离去。
次日,我按计划扮成侍女,混入城主府。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
我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哑月。
他被锁在铁笼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哑月!我低声唤道。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打开食盒,拿出食物喂他:快吃点,恢复体力。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眼中满是感激。
我来救你了。我轻声道,你撑住。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脚步声。
我心头一紧,赶紧藏好食盒,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回到小院,我焦急地等待着机会。
4
地牢惊魂
自从那日潜入地牢见到哑月,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夜里,我躺在破旧的小院里,辗转难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他那双残月般的眼睛,清透如水,却满是信任与依赖。
我知道,我必须救他出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薄雾笼罩着小院。
我早早起身,换上沈若雪给我的侍女装束,准备再次潜入城主府。
沈若雪曾告诉我,每逢午时,地牢守卫会轮换,那是最松懈的时刻。
我紧握手中的细铁丝,心中默念着计划,推开吱吱作响的院门,踏上了前往城主府的路。
城主府内,我低头穿行在走廊间,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耳边是仆人们低声交谈的琐碎声,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我提着食盒,装作送饭的模样,步履匆匆,终于来到地牢入口。
果然如沈若雪所说,午时的守卫轮换让门口空无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趁机溜了进去。
地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的味道,刺得我皱紧眉头。
我强忍不适,快步走向哑月所在的铁笼。
远远望去,他蜷缩在角落,身上伤痕累累。
气息微弱,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灯。
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你伤得太重了。我压低声音,打开食盒,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馒头和药膏递过去。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那双眼睛却湿润起来,满是感激。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时,我心头一颤,那些狰狞的鞭痕像是刻在我心上。
我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弄疼了他。
哑月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哑月,我会带你离开的。我低声承诺,语气坚定。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像个孩子般依赖着我。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心头一紧,赶紧藏好食盒和药膏,站起身,装作整理铁笼的模样。
一个守卫走了进来,看到我,眉头一皱: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我强装镇定,低头应道:我是新来的侍女,奉命来送饭。
守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瞥向哑月,冷哼一声:快点送完离开,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我低声应道,心中暗自庆幸他没起疑。
守卫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松了口气,转身将馒头塞给哑月:快吃,我们得抓紧时间。
哑月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眼中满是急切。
我则蹲下身,研究起铁笼上的锁。
那是老式的铁锁,虽看似坚固,却已生锈斑驳。
我从怀中掏出细铁丝。
这是我昨夜翻箱倒柜找出的工具。
我学着小时候看过的杂耍艺人,用铁丝在锁孔中摸索。
手心冒汗,铁丝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屏住呼吸,生怕惊动外面的守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滑过额角。
终于,锁咔嚓一声松开了。
我欣喜若狂,低声道:哑月,快出来!
他艰难地站起来,靠在我身上,气息微弱带着些坚定。
我们相互搀扶着,蹑手蹑脚地向地牢出口走去。
每迈出一步,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轰鸣。
然而,就在即将走出地牢时,迎面撞上了正在巡逻的守卫。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守卫大喝,手中长矛直指我们。
我心头一惊,哑月突然推开我,猛地冲上前,与守卫扭打在一起。
他虽伤势未愈,却拼尽全力,像一头困兽在搏命。
哑月!我惊呼出声,脑中一片空白。
守卫挥矛刺向哑月,我咬牙从一旁绕过,捡起地上的木棒,狠狠砸向守卫后脑。守卫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我丢下木棒,拉起哑月,急声道:快走!
他踉跄着站起,眼中满是痛苦,却强撑着跟上我。
城主府内警报大作,喊声四起,守卫们如潮水般涌来。
我拉着哑月躲进一旁的暗巷,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
我们得离开这里。我低声道,额头满是冷汗。
哑月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我们趁乱逃出城主府,沿着小路狂奔,穿过密林,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山洞。
洞内阴凉潮湿,风从洞口灌入,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我扶着哑月坐下,气喘吁吁,胸口像要炸开。
哑月,你怎么样我关切地问,声音微微发颤。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加重。
我从包袱中拿出药膏和布条,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血迹渗出,染红了我的手指,我咬紧牙关,强忍泪意。
谢谢你,江小姐。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从喉咙深处挤出。
我愣住了,手上的动作停下:你……你会说话
哑月苦笑一声,垂下眼帘:我并非天生哑巴,只是……喉咙受过伤,声音难听,不愿多言。
那你为何不早说我惊讶道,心头五味杂陈。
怕给小姐添麻烦。他低声道,我本是逃奴,身份低微,不配与小姐交谈。
傻瓜。我轻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低微的奴隶,你是我的朋友,我的……
我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哑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你的什么
我脸一红,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你快休息吧,伤口需要静养。
他点点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
我坐在一旁,望着他清瘦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又夹杂着疑惑。
哑月会说话,这让我既惊喜又不安。
他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他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夜深了,山洞外传来虫鸣声,清脆而单调。
我守在哑月身旁,思绪万千。
风从洞口吹来,带着湿冷的寒气,我紧了紧外袍,目光落在哑月身上。
他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在梦中仍不安稳。
突然,他睁开眼睛,低声道:江小姐,你为何要救我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因为……你是我的侍从,我不能让你受苦。
只是侍从吗他追问道,声音虽沙哑,却带着几分执拗。
我心跳一乱,避开他的目光:当然……还有朋友。
哑月沉默片刻,缓缓道:江小姐,我……我喜欢你。
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心跳如擂鼓。
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他继续道,眼中满是坦诚,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不配与你相配,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脸上泛起红晕,手足无措:哑月,你……
我知道这很唐突。他苦笑道,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哑月,其实……我也……
话未说完,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警觉地站起,握紧手中的木棒,低喝道:谁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我借着月光看清,是沈若雪。
江小姐,你没事吧她急声道,额头满是细汗。
沈小姐,你怎么来了我惊讶道,放下木棒。
我听说城主府出事,猜到是你救走了哑月,便一路追来。她喘着气解释,这里不安全,顾寒舟已派人追捕,你们得赶快离开。
多谢沈小姐相助。我感激道,但你为何要帮我们
沈若雪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我与哑月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我疑惑地皱眉。
是的。她点点头,多年前,我路过奴隶市场,见他被虐待,心生怜悯,暗中助他逃了出来。没想到,他竟会与你相遇。
我愣住了,原来哑月与沈若雪早有渊源。
那你与顾寒舟……我试探道。
顾寒舟是我的未婚夫,但婚约是家族之命,我对他并无感情。沈若雪淡淡道,他野心太大,我无法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多谢你,沈小姐。
不必谢我。她摆摆手,你们快走吧,我会拖延时间。
好。我点点头,扶起哑月,哑月,我们走。
哑月看了沈若雪一眼,低声道:多谢沈小姐。
沈若雪微微一笑:保重。
我们趁着夜色,匆匆离开山洞,消失在密林深处。
5
夜袭逃亡
自从离开山洞,我与哑月便踏上了逃亡之路。
身后是顾寒舟派来的追兵,前路茫茫,如坠深渊。
夜色浓稠如墨,密林中枝叶交错。
风吹过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诉说无尽的凶险。
我紧握着哑月的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心中却燃着一团火。
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他周全。
哑月伤势未愈,每迈一步都艰难无比,气息微弱却咬牙坚持。
我扶着他,尽量放慢脚步,生怕他支撑不住。
月光从树隙间洒下,斑驳地映在林间小路上,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也映出了我眼中的焦灼。
哑月,你还好吗我低声问,嗓音里藏不住一丝颤抖。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我。
我咬紧嘴唇,心中酸楚难抑,却只能强撑着笑:那就好,我们再坚持一会儿。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犬吠与人声,越来越近。
我心头一震,猛地回头,只见远处火把的光亮在林间闪烁,追兵如影随形。
我一把拉住哑月,低声道:快躲起来!
我们钻进一旁的灌木丛,屏住呼吸。
马蹄声呼啸而过,火光在眼前跳跃,犬吠声刺耳地回荡。
我紧紧抱着哑月,感觉他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恐惧。
待追兵远去,我松开他,低声道:我们得换条路走,不能停留。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夜色中,我们翻山越岭,穿过密林,终于来到一处废弃的村落。
村子荒凉破败,房屋歪斜,墙角爬满枯藤,像被时间遗忘的孤魂。
我扶着哑月走进一间尚存屋顶的破屋,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亮照亮了满室的尘灰。
屋内空荡荡的,桌椅早已腐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我将哑月安置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和水递给他:快吃点,恢复体力。
他接过干粮,低头咬了一口,动作缓慢却坚定。
吃完后,他靠着墙,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
我坐在一旁,望着他清瘦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哑月,你的过去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你为何会被追得如此狼狈
沉默许久,他突然睁开眼,低声道:江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勉强一笑: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哑月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沙哑道:我的过去,不值一提。
不。我坚定地说,你是我的朋友,你的过去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吧,哑月。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本是江氏贵族的私生子。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却清晰,江氏,你应该不陌生吧
我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你是说……我的家族
哑月苦笑一声:是的,江小姐。我父亲是江氏家主,但我母亲只是个卑微的侍女。江氏家规严苛,私生子不被承认,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出府,卖进了奴隶市场。
那你……我脑中一片混乱,你是我的族人
算是吧。他点点头,但我从未想过回江氏,只想逃离那噩梦般的生活。
我盯着他,喉咙发紧,五味杂陈。原来,我与哑月之间,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那你为何成了逃奴我追问道。
奴隶市场里,我受尽折磨。他低声道,鞭打、羞辱,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反抗了主人,逃了出来。可惜,逃奴的身份让我成了人人喊打的猎物。
我握住他的手,眼眶微热:哑月,你受苦了。
他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柔软: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心头一暖,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抹残月,在黑暗中绽放出微弱却坚韧的光。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犬吠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我猛地站起身,透过破窗望去,只见村口火光闪烁,追兵竟又追到了此处。
不好,他们来了!我急声道,拉起哑月,快走!
他挣扎着起身,脸色苍白如纸:江小姐,你先走,我拖住他们。
胡说!我怒道,我们一起走!
不容他反驳,我扶着他冲出屋子,钻进村后的密林。
身后喊杀声渐近,犬吠声不绝于耳。
我拉着哑月狂奔,脚下被树根绊倒,摔得膝盖生疼,却不敢停下。
他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襟,但他咬紧牙关,强撑着跟上我。
终于,我们跑到一处悬崖边,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身后是追兵的火光。
我喘着粗气,脑中一片空白。
江小姐,跳下去!哑月突然推开我,指向悬崖,下面有河,你能活!
那你呢我急声道,眼眶发热。
我留下挡住他们。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快走!
不!我摇头,泪水滑落,要走一起走!
来不及了!他低吼道,转身冲向追兵,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哑月!我尖叫着扑过去,却被他推开。
追兵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他拼死反抗,却敌不过人多势众。
我咬紧牙关,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追兵,却被一人反手制住,按倒在地。
江眠,你竟敢窝藏逃奴!为首的军官冷声道,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我瞪着他,咬牙道:顾寒舟派你来的
正是。军官冷笑,江小姐,你的贵族身份也救不了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一愣,回头望去,只见沈若雪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气势凌厉。
沈小姐军官皱眉,您这是何意
放了他们。沈若雪冷声道,这是我的人。
可是顾大人……军官迟疑道。
顾寒舟的事,我自会处理。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放人,否则后果自负。
军官脸色一变,终是挥手让士兵松开了我们。
我扶起哑月,感激地看向沈若雪:多谢你。
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快走吧,顾寒舟不会善罢甘休。
好。我扶着哑月,转身要走。
哑月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沈小姐,多年前的恩情,我从未忘记。
沈若雪愣了愣,随即苦笑:你还记得
当然。他沙哑道,若非你相助,我早已死在奴隶市场。
那你为何不说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怕连累你。他低声道,如今,我只想与江小姐远走高飞。
沈若雪叹了口气:罢了,走吧,我会拖住他们。
多谢。哑月点点头,拉着我,消失在夜色中。
6
残月誓言
自从逃离沈若雪的庇护,我与哑月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前路渺茫如雾,身后追兵如影随形。
夜风凛冽,吹过荒野的枯草,发出低沉的呜咽,像在嘲笑我们的无处可逃。
我紧握着哑月的手,他掌心冰凉,指尖却微微颤抖。
我不敢回头,生怕一瞥之间,便是火光与刀锋。
哑月的伤势在逃亡中越发沉重,血迹渗透衣衫,染红了我的袖口。
他每迈一步,气息便粗重一分,可那双残月般的眼睛仍倔强地亮着,像不肯熄灭的孤灯。
我咬紧牙关,低声道:哑月,再坚持一下,我们总能找到出路。
他抬头看我,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点了点头,像在用最后的力气安抚我。
夜色如墨,星光稀薄,我们在一处破庙中暂时歇脚。
庙宇残败,屋顶塌了半边,风从缺口灌入,卷起地上的灰尘。
我扶着哑月靠在墙边,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晕映在他脸上,苍白得像纸,眉间却多了几分沉静。
你先歇着,我守夜。我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他摇摇头,哑声道:眠儿,我来。嗓音沙哑如破风箱,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呐喊。
你伤成这样,还逞什么强我皱眉,伸手按住他的肩,听话。
他无奈地垂下眼帘,靠着墙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
我坐在一旁,望着他清瘦的侧脸,心中如潮水翻涌。
哑月,你是江氏的血脉,我的族人,可为何命运待你如此残忍
你的过去,究竟埋葬了多少秘密
思绪正乱,庙外忽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得像风,却刺耳如针。
我猛地站起,握紧手中的木棍,低喝道:谁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我举棍欲砸,却听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江眠,是我。
火光摇曳,我看清来人.......顾寒舟。
一身黑衣如夜,腰佩长剑,眉目间尽是冷峻,眼中却藏着一丝复杂。
你我冷笑,手中的棍子未放下,顾大人深夜造访,真是稀客。
他目光扫过哑月,淡淡道:我来找你。沈若雪告诉我,你们逃了出来。
沈小姐我皱眉,语气带刺,她为何要告诉你莫不是你们又合谋算计我
她担心你们。顾寒舟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江眠,你可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祸我嗤笑,我救自己的族人,何错之有倒是你,顾寒舟,三年前我救你性命,如今你却步步紧逼,这账怎么算
他脸色一沉,沉默片刻,低声道:哑月是逃奴,你窝藏他,便是触犯律法。
律法我怒极反笑,律法若只为权贵服务,那我宁可不认!哑月受尽折磨,逃出来不过是求生,你凭什么定他的罪
江眠,你太天真。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简单我盯着他,声音冰冷,那你呢攀附权贵,背弃旧情,如今还要抓我族人,这便是你的世道
我有我的苦衷。他低声道,眼中掠过一丝痛苦。
苦衷我冷哼,你的苦衷,就是为了权势抛弃我这救命恩人顾寒舟,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他垂下眼帘,似被刺中痛处,半晌才道:眠儿,我从未想过害你。
别叫我眠儿!我咬牙切齿,你不配!三年前你跪在我面前许下的婚约,如今却成了笑话。你走吧,我与你恩断义绝。
江眠,听我说。他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哑月的身份不简单,他牵扯到江氏灭族的秘密,你若护着他,只会引火烧身。
江氏灭族我心头一震,声音微颤,你说什么
江氏当年覆灭,非偶然。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其中涉及皇室争斗,哑月身为江氏私生子,或许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
我愣在原地,脑中如雷轰鸣。
江氏灭族……哑月……皇室
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那你抓他,又是为了什么我冷冷道,强压住心中的混乱。
为了你。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眠儿,我知我对不住你,可我不想你卷入这深渊。
为了我我苦笑,眼眶微热,你抓走哑月,让我心如刀绞,这就是你的保护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叹息一声:罢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没入夜色,像一道渐远的伤痕。
我站在原地,心乱如麻。
顾寒舟的话如刀,刺得我鲜血淋漓。
江氏的秘密,哑月的身份,这一切如迷雾笼罩,让我喘不过气。
身后传来低低的声响,我回头一看,哑月已醒,挣扎着坐起:眠儿,怎么了
我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没事,顾寒舟来过,他劝我放弃你。
哑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眠儿,你若怕麻烦,可以走,我不怪你。
傻瓜。我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你是我的族人,我怎会丢下你
他抬头看我,眼中湿润,嘴角微微上扬:眠儿,谢谢你。
别谢。我轻声道,我们是朋友,更是血脉相连,我护你是天经地义。
他点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光:眠儿,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心头一暖,笑了出来:好,我们一起面对。
夜渐深,我靠在哑月身旁,沉沉睡去。
梦中,我仿佛回到幼时。
江氏府邸灯火辉煌,父亲执着我的手,指着夜空中的残月低语:眠儿,这世道无常,唯有坚韧,方能破茧。
可转眼间,火光吞噬一切,哭喊声刺破耳膜,我惊醒时,满脸泪水。
天已微亮,我推开庙门,晨曦洒在脸上,暖意融融。
哑月站在破旧的佛像前,手持一块碎布,轻轻擦拭着上面的尘灰。
你在做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
他回头一笑,哑声道:这庙虽破,佛像还在,擦干净些,也算一份心意。
我心中一动,接过他手中的布,与他并肩擦拭。
阳光透过破窗洒下,佛像泛起淡淡金光,像在低语。
哑月,你信佛吗我随口问道。
他摇摇头:我不信神,只信你。
我愣了愣,笑出声:傻瓜,我又不是神。
在我眼里,你是。他认真道,眼中满是柔情,眠儿,你救我于苦海,比神明更慈悲。
我脸一红,心跳漏了一拍,低声道:别胡说。
他低头一笑,眼中柔光流转:眠儿,能遇见你,是我命中的光。
我耳根发烫,忙岔开话题:别说了,追兵随时会来,我们得走。
好。他点点头,收拾好东西。
7
北疆之路
晨光如薄纱,轻轻笼罩着破庙外的荒野,寂静中透着一丝不安。
我与哑月收拾好仅有的行囊,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心中虽有无数疑问,却只能埋在心底,脚步不敢停歇。
我们沿着山间小道前行,避开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羊肠小径。
哑月的伤势在昨夜的短暂休憩后略有好转,但每走几步,他便要停下来喘息。
我不时回头看他,见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汗,心中既疼又暖。
哑月,若是累了,我们歇会儿。我放柔声音,生怕语气重了压垮他。
他摇摇头,哑声道:眠儿,我没事。嗓音沙哑如风过枯枝,却带着一股倔强。
我知道他不愿拖累我,便不再多劝,只是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行至中午,阳光穿过密林,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在一处溪边停下歇脚。
我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和水,与他分食。
溪水清澈,潺潺作响,我蹲下身掬了一捧,洗去脸上的尘土。
哑月坐在一旁,目光柔和地落在我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眠儿,你真美。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满是真挚。
我脸一热,嗔道:别胡说。
他低头一笑,眼中柔情似水: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心跳乱了半拍,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别说了,我们得赶路。
他点点头,站起身,与我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沉重而密集。我心头一紧,拉着哑月躲进旁边的草丛。透过草叶缝隙,我看见一队官兵疾驰而过,尘土飞扬。为首的正是顾寒舟,一身黑衣,冷峻如冰,眼中却闪过一丝焦急。
眠儿,他为何如此执着哑月贴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微弱。
我咬紧嘴唇,低声道:或许……他心里还有旧情。
哑月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黯然:眠儿,你还爱他吗
我愣了愣,摇摇头:不,我早已不爱他。他背叛了我,我无法原谅。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握住我的手:眠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好。
官兵远去,我们从草丛中钻出,继续赶路。夜幕降临时,我们寻到一处山洞歇息。洞内阴冷潮湿,风从洞口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点燃火堆,温暖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哑月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如纸。我坐在火堆旁,思绪翻涌。
哑月,你说江氏灭族,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口。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眠儿,这事说来话长。
我想知道。我坚定道,你是我的族人,你的过去,也是我的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江氏当年权倾朝野,家主江天澜野心太大,欲谋不轨。皇室得知后派兵围剿,一夜之间,江氏灰飞烟灭。
那你……我心头一震,你为何能活下来
我母亲是侍女,地位卑微,江天澜对我不屑一顾。灭族那夜,她带我逃出,藏在民间。后来她病逝,我被卖入奴隶市场。他低声道,眼中满是悲伤。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哑月,你受苦了。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眠儿,我命苦,但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眼眶微热,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会护你周全。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警觉地站起,握紧手中的木棍,低喝道:谁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我举棍欲砸,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小姐,是我。
火光映出她的脸,竟是沈若雪。她一身素衣,眼中带着疲惫,气喘吁吁。
沈小姐我惊讶道,放下木棍,你怎么来了
她走近,低声道:我担心你们,便一路追来。顾寒舟已派人四处搜捕,这里不安全。
多谢你。我感激道,但你为何一再帮我们
她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我与江氏有旧。
有旧我皱眉,疑惑更深。
是的。她点点头,江氏灭族前,我父亲与江天澜有交情。灭族那夜,他曾试图相救,却无能为力。后来,他将我送入顾家,想借顾家之力为江氏报仇。
报仇我心头一震,你是说……
是的。她低声道,顾寒舟野心勃勃,我与他订婚,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寻找机会。
那你为何帮我们我追问道。
因为哑月是江氏血脉,我不能让他受苦。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江小姐,你是江氏的希望,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我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沈若雪与江氏,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多谢沈小姐。我真心道,可我们如今被追得无路可逃,该怎么办
她沉吟片刻,低声道:我有一计。你们可随我去北疆,那里有我父亲的旧部,能护你们周全。
北疆我心跳一顿,那可是边陲之地,路途遥远,凶险万分。
但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她语气坚定,江小姐,你若想为江氏报仇,就必须走这一步。
我沉默片刻,望向哑月。他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好。我咬牙道,我们去北疆。
沈若雪微微一笑:收拾好,今夜就动身。我会拖住追兵。
我点点头,扶起哑月,低声道:哑月,你还能走吗
他抬头看我,沙哑道:眠儿,有你在,我就能走。
我心头一暖,笑了出来:好,我们一起走。
夜色深沉,我们趁着月光离开山洞,踏上通往北疆的未知之路。
身后,火光隐约闪烁,追兵的喊声渐远。
我紧握哑月的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哑月是我的族人,也是我的光。
这一路,我们注定生死与共。
8
深渊红光
北疆的风像刀子,刮过脸颊时生疼。
夹杂着沙尘和枯草的腥味,直往鼻腔里钻。
我紧握着哑月的手,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身后是无尽的荒凉。
夜色深如墨,星光稀疏。
唯有他掌心的微凉提醒我,我们还活着,还在逃亡。
这一路,我们几乎未曾停歇。
沈若雪的旧部在北疆的据点尚在数百里外。
追兵却如跗骨之蛆,几次险些将我们逼入绝境。
哑月的伤势越发沉重,血迹早已染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每迈一步,他的气息便粗重一分,像风中摇曳的残烛。
我心如刀绞,却只能咬牙催促:哑月,再坚持一下,我们快到了
他抬头看我,眼中仍是那抹清透如水的柔光。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沙哑道:眠儿,我没事
声音虚弱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叹息,可那倔强的语气却让我眼眶一热。
我知道,他在用最后的力气安慰我,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我们在一处山坳里暂歇,风从岩缝间呼啸而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扶着哑月靠在一块巨石旁,从包袱里掏出最后一块干粮,掰开一半递给他:吃点,恢复体力
他摇摇头,推回给我,低声道:你吃,我不饿
我皱眉,强硬地将干粮塞进他手里:别逞强,你若倒下,我怎么办
他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终是接过干粮,小口咬着,动作缓慢坚定。
我坐在他身旁,望着他清瘦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江氏的秘密,皇室的阴谋。
这一切如巨石压在我心头,让我喘不过气。
夜渐深,风声愈发凄厉,像在低语不祥的预言。
我正要起身查看四周,哑月突然握住我的手。
力气微弱却坚定:眠儿,若我……若我撑不到北疆,你别回头,继续走
我心头一震,怒道:胡说什么我们一起去北疆,谁也不许放弃
他苦笑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悲凉:眠儿,我只怕……拖累了你
拖累我眼眶发热,声音哽咽,哑月,你是我捡回来的,是我的族人,我护你是天经地义。别说傻话,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他点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光,低声道:好,眠儿,我信你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那轮残月,在黑暗中绽放出微弱却坚韧的光。
然而,命运从不怜悯。
就在我们准备继续赶路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沉重如雷,夹杂着犬吠与喊杀声。
我心头一紧,拉着哑月躲进一旁的岩缝。
透过缝隙,我看见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跳跃。
顾寒舟一身黑衣,骑马在前,眼中尽是冷峻与决绝。
追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密集,显然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将我们逼入绝境。
眠儿,走哑月低吼,挣扎着站起,推着我往岩缝深处躲。
我咬牙道:不,我们一起走
可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哑声道:来不及了,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不容我反驳,他猛地冲出岩缝,赤手空拳迎向追兵,像一头困兽在搏命。
哑月我尖叫着扑过去,却被他回头一推,跌回岩缝。
他回望我一眼,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低声道:眠儿,活下去
话音未落,追兵已蜂拥而至,长矛与刀光在火光中闪烁,刺向他瘦弱的身躯。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围住,血花飞溅,染红了荒凉的山坳。
不我声嘶力竭地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捡起一块石头冲出去,砸向一名士兵。
却被另一人反手制住,按倒在地。
顾寒舟翻身下马,缓步走来,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江眠,你何苦如此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顾寒舟,你杀了他,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眠儿,我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我冷笑,眼泪滑落:你的手下刀刀见血,还敢说没想杀他顾寒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哑月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拼尽最后力气撞开围困他的士兵,踉跄着冲向顾寒舟。
他手中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眼中燃着决死的火焰。
顾寒舟皱眉,侧身避开,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刺穿了哑月的胸膛。
时间仿佛凝固。
我愣在原地,耳边只剩风声与心跳的轰鸣。
哑月缓缓倒下,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脚下的黄土。
他看向我,嘴角扯出一丝笑,眼中仍是那抹清透如水的柔光,低声道:眠儿……活下去……
声音未落,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像一轮残月,终被黑暗吞噬。
哑月我撕心裂肺地喊,挣扎着扑向他,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心如刀绞,疼得几乎窒息。
顾寒舟收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眠儿,他是逃奴,触犯律法,我别无选择。
律法我怒吼,泪水滑落,你的律法,就是杀我族人,毁我希望顾寒舟,我恨你
他垂下眼帘,沉默不语,挥手道:带走
士兵将我绑起,拖向马队。
我回头望去,哑月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模糊,像一抹残月,永远消散在夜色里。
夜风呼啸,我被押往未知的命运,心中却燃起一团火。
哑月死了,可他的话犹在耳边:活下去
我心如死灰,泪水混着风沙,刺痛脸颊。
顾寒舟的剑寒光刺目,却不及我心中寒意。
追兵围拢,我挣脱束缚,踉跄奔向悬崖边。
崖下深渊如墨,风声似哑月的低语。
我凄然一笑,哑声道:哑月,我来见你了
对不起,我无法苟活.....
纵身一跃,身体坠入无尽黑暗。
耳边风声呼啸,似他的呼唤。
可坠落未尽,崖底隐约闪现一抹诡异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