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乱葬岗惊魂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乱葬岗的薄雾里便晃动着桃色身影。沈阿萸踩着露水浸透的绣鞋,嘴里哼着自编的《采药谣》,发间银簪随着步伐轻颤,惊飞了栖在枯枝上的寒鸦。
鬼针草要带露采,地丁花得寻紫瓣...她蹲在无名坟包前,对着《百草经》比照手中植株,忽听得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头望去,三只野狗正围着具尸体打转,领头那只獠牙上还挂着半截碎布。
去!去!阿萸扬了扬药锄,野狗们呜咽着退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人形。她凑近细看,这尸体竟在微微起伏,染血的衣袖下隐约透出金线云纹——分明是上好的蜀锦。
药锄尖刚戳到男子肩头,那双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阿萸哎呀一声跌坐在坟头,眼看着对方顶开压在身上的腐木,满脸泥浆混着血污,偏生笑得露出八颗白牙:仙女姐姐是来超度铁蛋的吗
超度你个大头鬼!阿萸举着药锄虚晃两下,鼻尖忽然抽动。七日噬心散特有的苦杏仁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顾不得脏污,一把扯开男子衣襟——心口处果然蜿蜒着七道紫黑纹路。
萧景明暗自叫苦。昨夜宫宴上那杯鸩酒发作时,他故意摔碎父皇赏的九龙杯,借着追查刺客之名遁出皇城。本想佯装暴毙骗过五哥耳目,谁料这荒山野岭竟冒出个杏林高手。
脉象滑如走珠,内力浑厚却刻意阻滞...冰凉指尖按在腕间,少女突然眯起杏眼,阁下这疯病装得忒不敬业,至少该把任脉封了才是。
冷汗瞬间浸透中衣。萧景明心一横咬破舌尖,哇地喷出口黑血,顺势抓住少女腰间玉带:铁蛋饿...要吃仙女姐姐的...话未说完,云锦腰带刺啦裂开半截,露出内里绣着忍冬纹的雪白衬裙。
登徒子!阿萸抄起药篓砸过去,竹编篾片恰好勾住对方腰间玉佩。两枚螭纹玉在晨光中相撞,发出清越鸣响。她怔怔望着从自己包袱里滚落的玉佩——娘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遗物,与这傻子身上的竟是一对雌雄佩!
萧景明眼底闪过惊涛骇浪。二十年前太医院那场大火,莫非...
赔我腰带!少女的怒喝打断思绪。但见她桃腮泛红,一手提着松垮裙裾,一手握着捣药杵,发间还沾着几根鬼针草。萧景明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这炸毛小医女比宫里那些木偶美人鲜活百倍。
2
药蝴蝶飞满天
铁蛋给姐姐抓蝴蝶!他猛地扑向药篓,故意将晒好的三七撞得漫天飞洒。阿萸气得跳脚,没留意这傻子借翻滚之势,将染毒的袖箭深深埋进腐叶堆。
日头攀上树梢时,医馆后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街尾豆腐西施嗑着瓜子对账房先生嘀咕:沈姑娘捡的傻大个又炸灶了这是本月第三回了吧
浓烟中窜出个黑炭似的人影,萧景明顶着炸成鸡窝的头发,举着焦黑如炭的老山参手舞足蹈:药蝴蝶飞起来啦!尾音未落,迎面飞来捣药杵正中脑门。
我的三十年老参!阿萸拎着裙摆从回廊冲来,发间银簪歪斜也顾不上扶,昨日炸了当归黄芪,前日毁了血竭麝香,今儿连张婶的救命参都...哎哟!
脚底突然打滑,整个人扑进冒着青烟的灶灰堆。萧景明下意识去接,却忘了手中还攥着烧红的火钳。只听嗤啦一声,少女袖口顿时燎出个焦洞。
萧铁蛋!我要把你做成药引!
凄厉尖叫惊飞满树麻雀。墙头偷看的暗卫差点摔下房檐——他们杀伐决断的九王爷,此刻正被个小医女追着满院跑,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日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追逐打闹中悄然划过,这一天正来到腊月十八逢大集,五更天的梆子还没落地,医馆的榆木门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镶着金牙的管家王富贵抬脚踹门,翡翠烟杆磕在门框上当当作响,八名打手胸前绣的盐字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沈姑娘好大的架子!王富贵啐出口中的槟榔渣,金牙闪过一抹黄光,我家老爷瞧得上你这破医馆,那是...话音未落,房梁上突然簌簌落下些碎屑,正巧掉进他张大的嘴里。
萧景明悠哉地坐在梁上,怀里抱着今早从菜市顺来的青皮萝卜。看那管家鼓着腮帮子呸呸吐渣,他坏心眼地咬下一大口萝卜。汁水顺着梁木缝隙滴落,不偏不倚砸中管家新梳的油头。
哪个杀千刀的!王富贵抹了把黏糊糊的头顶,抬头正对上一张傻笑的脸。萧景明鼓着腮帮子咀嚼,萝卜脆响在寂静的医馆里格外清晰,突然啊呜一声,半截萝卜头从天而降,正卡进管家头顶的四方髻。
阿萸憋笑憋得肩头直颤,从袖中摸出个靛蓝药囊:王管家,这龙马精神散抵三日清净如何药囊上绣着活灵活现的蟾蜍抱月,里头传出辛辣气味。打手们突然集体后退三步——上月李掌柜误闻了这药,当街追着驴车跑了二里地。
3
夜半刺客来
是夜,王府后宅炸了锅。十八房姨娘集体翻墙出逃,墙根下堆着裹金银细软的包袱。据说王老爷服药后浑身燥热,抱着院里的石狮子喊心肝,最后被家丁抬着扔进护城河。更夫瞧见他泡在河里背《金刚经》,月光照着锃亮的脑门,活像只翻肚的胖头鱼。
三更梆子敲第二遍时,医馆门环突然发出急促的咔哒声。阿萸提着灯笼推开门,浓烈的茉莉香粉味扑面而来。红袖坊头牌柳如烟倚在门框,石榴裙摆裂开道口子,露出染血的罗袜。
求姑娘救命...美人垂泪的模样我见犹怜,发间金步摇却随着抽泣诡异地纹丝不动。阿萸扶人进内室时,指尖触到她腕间老茧——那是常年握剑才有的痕迹。
银刀刚挑开染血的绣鞋,柳如烟蔻丹突然暴长三寸!淬了鹤顶红的指甲直取咽喉,却听小医女惊呼:姐姐这脚气溃烂至此,再拖半月怕是要锯腿呀!刺客愣神的瞬间,阿萸已经麻利地剜下一块腐肉。
萧景明踹门进来时,正撞见这荒诞场景:江湖闻名的毒罗刹僵在榻上,左脚被银针定住穴位,右脚泡在乌漆嘛黑的药汤里。阿萸举着捣碎的蒜泥招呼:铁蛋快来按住姐姐,这足光散得敷够时辰!
子时过半,柳如烟几乎是爬出医馆的。她左脚缠着厚厚的绷带,每走一步都渗出可疑的黄水,腰间暗藏的梅花镖早被换成驱虫香包。翌日,红袖坊传出惊天秘闻:头牌花魁花重金求购裹脚布,说是要...呃,养颜。
子时的更鼓闷在浓云里,医馆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阿萸踮脚往房梁撒药粉的动作蓦地顿住——二十道黑影正贴着墙根游走,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像毒蛇吐信。
铁蛋!她压低嗓子朝后院喊,把晾着的黄连收...话音未落,寒光劈面而来。萧景明抡着烧火棍撞进战圈,棍风扫落刺客面巾时故意趔趄着摔个屁墩:有、有鬼啊!
七步笑断肠混着夜风弥散开来。冲在最前的黑衣人突然扔了钢刀,扭着水蛇腰跳起胡旋舞。后面收势不及的同伙撞作一团,不知谁踩了谁的衣带,七八个壮汉顿时滚成满地葫芦。
姐姐救命!萧景明抱着阿萸的腿瑟瑟发抖,暗地里却用烧火棍精准敲击刺客环跳穴。有个机灵的挣扎着要掏响箭,被他不小心踹飞的药碾子正砸中裤裆,惨叫声惊起满城野狗。
瓦片突然哗啦啦碎裂,血人般的暗卫栽进天井。阿萸认出这是常来买金疮药的疤脸汉子,此刻他胸前插着半截断箭,手中紧攥的虎符浸在血泊里:殿下...圣上昨夜批折子时突然昏厥,朱砂写了'速归'就...
萧景明背对众人蹲下身,指尖触到虎符边缘的龙鳞纹。碎瓷声乍响,药碗在他掌心爆开,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暗色牡丹。阿萸撕裙摆要包扎,却被他反手扣住腕子。
槐花的甜香突然漫进血腥里。萧景明低头嗅她发间药香,喉结动了动:等京城槐花开...尾音消融在骤然贴近的体温中,青铜鬼面覆上俊颜那刻,阿萸袖中螭纹玉佩滑入他掌心,还带着姑娘家的暖意。
4
皇榜下的阴谋
暗卫们抬着轿辇候在后巷时,萧景明正将玉佩塞回药箱夹层。月光漏进窗棂,两枚螭纹佩突然泛起幽光,雌佩上的芍药纹与雄佩的龙鳞竟严丝合缝。他瞳孔骤缩——二十年前母妃棺中那对玉佩,原是太祖赐给沈氏医仙的聘礼!
三月后,倒春寒裹着沙尘扑在脸上时,阿萸正盯着城门口泛黄的皇榜。粗麻绳捆着的黄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头风二字,却遮不住纸背渗出的靛蓝墨迹——那是宫中特制的孔雀胆毒墨。
姑娘且慢!她刚揭下皇榜,身后响起个尖细嗓音。转身刹那,麻袋兜头罩下,浓烈的曼陀罗香钻入鼻腔。昏迷前最后一丝清明里,她听见铁器相击的脆响,似是有人拽走了她藏在袖中的螭纹佩。
再睁眼时,腐臭的污水正漫过胸口。阿萸抹开糊住眼睛的藻类,看见精铁栅栏外立着蟒纹皂靴。太子萧景琰的金冠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指尖挑着的螭纹佩离烛芯仅半寸:孤那九弟的定情信物,倒是与沈姑娘的药箱很配。
水牢顶端的铁链突然绞动,阿萸被吊出水面。腕上铁索擦过石壁,溅起的火星照亮太子眉间红痣——那本该是观音相,此刻却像溅了血珠。
七日噬心散都难不倒沈姑娘,配剂吐真散想必...话未说完,窗外忽传来急促的梆子声。小太监扯着嗓子喊:贵妃娘娘头风发作,传揭榜医女即刻问诊!
穿过三重朱门时,阿萸腕间的铁链已换成鎏金禁步。引路太监的灯笼晃过金砖地面,照见上面錾刻的万寿纹——她踉跄间踩中个福字,突然想起给王老爷治痔疮时,那胖员外臀部的胎记也是这般形状。
寝殿内浓重的龙涎香掩不住血腥味。贵妃榻上珠帘摇曳,伸出的手腕却布满老年斑。阿萸搭脉的瞬间,锦被下的贵妃突然扣住她虎口——这哪是什么头风,分明是噬心散毒发的滞脉!
陛下昨夜批红到寅时...老太监递药酒时手指轻颤。阿萸蘸着酒液在帝王掌心疾书,药香混着血腥勾出噬心散三字。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忽地清亮,枯枝般的手指在她手背画了个九,又虚虚点向自己心口。
珠帘外传来杯盏碎裂声。娘娘该进药了。太子阴恻恻的嗓音贴着帘子响起。阿萸突然高声回道:需取七钱白僵蚕,混着未时荷叶上的露水煎...袖中玉佩突然发烫,她瞥见皇帝中衣内闪过一抹鎏金光泽——那半枚虎符的缺口,正与萧景明当日所得严丝合扣。
太子的蟠龙皂靴碾过满地碎瓷,剑锋挑开药炉盖子的刹那,阿萸突然旋身撞翻陶罐。滚烫的雪蛤汤泼在鎏金盘龙柱上,竟蚀出焦黑的五字,像条狰狞的蜈蚣爬在龙睛处。
雪山蟾蜍的毒涎遇热显形,五皇子封地特产。阿萸举起发黑的银匙,匙柄映出太子身后晃动的珠帘,殿下不妨闻闻剑柄缠绳——是不是有冰片混着马钱子的味道
萧景琰猛然回头,正见珠帘后闪过半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五皇子萧景桓的紫金冠沾着血渍,手中密信还没烧尽,残片上盐引三千的朱砂印刺痛人眼。
老九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太子剑锋转向阿萸咽喉,却被飞来的药杵打偏三寸。殿门轰然倒塌,玄甲卫潮水般涌入,当先那人剑尖上挑着的染血盐引,正滴在五皇子蟒袍前襟。
5
药香伴君归
萧景明玄甲覆面,唯有眸中寒光如昔:五哥可知,被你们毒杀的盐工灶户里,有个孩童用血在盐田写了三个字——剑锋突转,盐引裂成两半,露出内层盖着五王府私印的密函,等、下、雪。
阿萸腕间铁链突然被老皇帝拽住。老头儿咳着血沫,枯手精准拍中龙椅扶手的螭纹目珠。暗门滑开的瞬间,三支毒箭擦着她发髻钉入墙砖,箭尾红缨正是东宫侍卫的制式。
密室墙角的夜明珠泛着青白幽光,阿萸的银簪正卡在机关齿轮间。老皇帝哆嗦着撕开《千金方》封皮,泛黄的诏书啪嗒落地,溅起经年积灰。
元和十七年...阿萸就着微光辨读,突然噎住。诏书血迹旁赫然写着:沈氏阿萸,性狡黠,擅妇人隐疾,特许掌太医院妇科。朱批墨迹犹新,分明是老头儿这两日才添的。
外间传来萧景明的怒喝:这一剑为沈院判!接着是五皇子的惨叫。老皇帝突然攥住她手腕,将虎符残片按进螭纹玉佩的凹槽:丫头,当年你爹用这法子给朕传过密信...
双佩合璧的刹那,夹层滚出颗蜡丸。阿萸捏碎外封,掉出的不是密信,而是半块桂花糖——糖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依稀能辨出男童女童手拉手的轮廓。
景明七岁时埋在你家杏树下的。老皇帝笑得咳出血沫,他说要娶小萸妹妹当新娘,用天下最甜的糖下聘...
轰隆一声巨响,密室穹顶破开大洞。萧景明倒挂着跃下,玄甲上还插着半截断箭,手中却稳稳捧着包羊乳酥。槐花的甜香混着血腥味漫开时,阿萸突然想起乱葬岗初遇那日,某人装傻偷吃了她最后一块糖糕。
新帝登基的礼炮炸响第九声时,菜市口最大的义诊摊前已经排起长龙。萧景明蹲在榆木药碾旁,粗布短打沾满三七粉,活像只偷吃面粉的狸猫。他故意把碾轮推得吱呀乱响:沈院判,朕的咳疾该用何药啊
陛下这是害了相思病。阿萸头也不抬地给老农扎针,昨儿半夜翻进太医院偷吃山楂丸的贼影,瞧着倒是眼熟得很。银针精准刺入合谷穴,老农突然放了个响屁,熏得萧景明手里的甘草片掉进鸡笼。
排在队尾的禁军统领默默转身。三日前他亲眼见着万岁爷猫在御膳房梁上,边啃阿萸给灾民备的山楂丸,边躲巡逻侍卫。那山楂丸里掺了巴豆粉,害得皇帝早朝时跑了五趟净房,最后瘫在龙椅上哼哼:朕这是体察民间疾苦...
阿萸姐姐!卖炊饼的小丫头突然钻到案前,脏兮兮的小手举着块黢黑的糖,黄大叔说皇上是耙耳朵,啥叫耙耳朵呀
萧景明碾药的手一抖,当归粉呛进鼻腔。阿萸憋着笑给丫头擦脸:就是耳朵像煎饼耙子...话没说完,腰间突然环上双温热的手。某位耙耳朵陛下贴着她耳垂低语:朕的耳朵只给娘子揪。
排队的百姓哄笑着捂住小丫头的眼睛。太医院院判抱着《本草纲目》匆匆赶来,见到碾槽里的御用黄芪顿时眼前发黑:娘娘!这是高丽进贡的...哎哟!话没说完就被萧景明塞了满嘴陈皮:王大人来得正好,帮朕尝尝这陈皮可入药
夕阳西沉时,禁军统领第十次来催驾。萧景明正握着阿萸的手教小乞丐认药,闻言突然捂着心口倒进她怀里:朕突发心悸,需沈院判贴身诊治...话音未落,怀里掉出个油纸包,十八颗山楂丸滚得满地跳。
阿萸捡起颗丸子对着夕阳细看:陛下偷药时没发现,我早把巴豆粉换成黄连汁了萧景明俊脸霎时皱成苦瓜,惹得小乞丐们笑作一团。檐角铜铃叮当声中,谁家灶房又炸了锅——定是皇上新研制的火蝴蝶药膏,把御膳房熏成了炼丹炉。
夕阳将仁德堂的幌子染成金红,萧景明顶着脸锅灰从后院窜出,怀里还抱着冒青烟的陶罐。阿萸捏着鼻子掀开罐盖,惊飞三只被药香引来的真蝴蝶:陛下这是把硫磺当甘草使了
娘子看仔细!萧景明抹了把黑脸,罐底赫然躺着几颗莹白如玉的药丸。忽有顽童打翻药碾,药丸滚进老乞丐的豁口茶碗里。众人惊呼声中,老乞丐突然蹦起来:哎哟!老寒腿不疼了!
太医院院判提着官袍狂奔而来,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他哆嗦着银针戳了戳药丸,突然老泪纵横:娘娘英明!这水萝卜须配百年参炉灰,竟能激发...哎参炉灰猛然想起被替换的人参,老头儿一口气噎在喉头。
6
螭纹玉佩缘
萧景明趁乱把螭纹玉佩系回阿萸腰间,指尖拂过她发间槐花:当年说好的羊乳酥...话音未落,十八匹快马踏尘而来。御厨们捧着鎏金食盒翻身下马,盒中羊乳酥堆成小山,每块都嵌着用黄连雕的萸字。
禁军统领第无数次掏出小本本:太医院申饬奏折积压三十八封...却被塞了满嘴羊乳酥。阿萸笑着将药丸配方抛给太医院众人,纸卷末行朱批小字熠熠生辉——妇科千金方补遗:夫君犯痴症,当以黄连佐槐蜜,终身服用。
春风吹散药香时,全城百姓都瞧见新帝顶着满脸胭脂印,蹲在灶台前研究火蝴蝶药膳。仁德堂外的乞丐堆里,某个瘸腿老盐商正偷学针灸——听说他发誓要当游方郎中,专治负心汉。
瓦当上的铜铃叮咚作响,两只螭纹玉佩在春风里轻轻相叩。谁家小童拍手唱着新编的童谣:傻王爷,俏医娘,火蝴蝶飞过宫墙...
仁德堂后院的爆炸声比往日更响了些。七岁的小公主萧苓歌顶着脸锅灰钻出废墟,怀里抱着的陶罐里,五颜六色的山楂丸正滋滋冒泡。
茯苓三钱,蜂蜜两勺...她踮脚去够药柜顶层的巴豆粉,绣着金线螭纹的短靴突然踩到团软乎乎的东西。
哎哟!竹篓里钻出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嘴里还叼着半块羊乳酥,你这山楂丸配比不对,该加半钱陈皮。
萧苓歌杏眼瞪得溜圆——这脏兮兮的小子竟敢偷吃父皇给母后特制的点心!她摸出颗朱红药丸坏笑:尝尝本公主新研制的痒痒...话没说完,小乞丐已把药丸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点评:火候过了,炒白芍该用文火。
太医院院判的惨叫恰在此时传来:娘娘!公主把西域进贡的雪莲研成粉喂兔子了!萧苓歌拽起小乞丐翻窗就跑,宫墙上垂落的药藤勾住她腰间玉佩。两块螭纹佩撞出清响时,小乞丐破袖中突然滑出半枚虎符。
你是五皇叔家逃跑的那个药童!萧苓歌眼睛亮晶晶的,母后说当年五皇婶假扮花魁...话音未落,追兵已至。小乞丐突然将她扑进晒药架,漫天飞扬的忍冬花里,两颗山楂丸精准砸中侍卫鼻尖。
是夜,御书房烛火通明。萧景明拎着哇哇乱叫的小乞丐后领,阿萸正给女儿包扎蹭破的手肘。忽见小乞丐从乱发间摸出颗夜明珠,郑重其事捧给萧苓歌:药王谷第三十六代传人楚淮舟,求聘公主研习《毒经》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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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