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權柄之上 > 第6章

景和十七年五月初一,洛阳城迎来了自开春以来最喧嚣的一日。朱雀大街戒严,金吾卫持枪伫立,人群被隔在三丈外,却仍踮脚张望——突厥使团的鎏金马车正缓缓驶入城门,车帘掀开处,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脸,眼尾斜挑,竟戴着大魏贵胄才有的翡翠眼罩。
“阿史那隼,突厥可汗亲弟,左贤王帐下第一谋士。”谢承煜在城楼上握紧栏杆,指节发白,“三年前雁门关之战,就是他用诈降计屠了我三千先锋。”沈砚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使团队伍中混着几个肤色苍白的胡商,腰间皮囊上绣着狼头——那是突厥“噬月”死士的标志。
长公主苏若雪在太极殿接见使团时,沈砚辞正扮作史官,躲在殿柱后记录。阿史那隼单膝跪地,呈上镶嵌红宝石的金壶:“此乃可汗献给大魏天子的礼物,内盛天山雪水,饮之可延年益寿。”谢承煜注意到他袖口晃动的银铃,正是三年前己方暗桩被毒杀时现场遗留的信物。
“贵使远来辛苦,可先去鸿胪寺歇息。”苏若雪的声音从纱幔后传来,阿史那隼抬头瞬间,沈砚辞瞥见他眼底闪过的阴鸷。更诡异的是,林鹤年竟主动上前,与突厥使者用胡语寒暄,袖口金纹与阿史那隼的银铃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那节奏竟与红袖楼密语的暗号吻合。
当夜,沈砚辞潜入鸿胪寺。使团下榻的偏院戒备森严,他刚翻过院墙,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顶掠过,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谢承煜的狼首玉牌。两人在屋脊会合时,同时看见阿史那隼的房间亮起烛火,窗纸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林相的三公子?”谢承煜压低声音,眼中杀意翻涌。沈砚辞点头,示意他看窗下的脚印:三双靴印,其中一双带着鸿胪寺后巷的污泥,与先帝暴毙那晚御膳房外的痕迹一致。屋内传来压低的笑声,阿史那隼用突厥语说道:“祭天之时,洛阳城门会为我们敞开”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钉在立柱上,箭尾绑着纸条:“小心银壶。”谢承煜regnize这是沈砚辞的暗卫笔迹,立刻拽着他跃下屋顶。刚落地,就听见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羽林军的呼喝——苏若雪的亲卫竟提前一步包围了院子。
“长公主这是何意?”阿史那隼的声音带着怒气压低,沈砚辞躲在假山后,看见苏若雪的贴身女官捧着银壶走出,壶嘴还在滴着黑血。林三公子脸色惨白,被亲卫反手扣押,袖中掉出个小瓶,正是御膳房毒杀先帝的“鹤顶红”。
“看来有人想借突厥使者之手,毒杀幼帝。”谢承煜在阴影中冷笑,沈砚辞却注意到阿史那隼被带走时,指尖悄悄将一枚戒指扔进了花丛。他假装失足跌倒,趁机捡起来——戒指内侧刻着六瓣梅花围绕狼首,与宋明修的刺青、林府护院的腰牌如出一辙。
五更天,沈砚辞回到府中,用酸水化开戒指夹层,取出半片密信:“五月初五,子时三刻,开阳门。”他猛地想起,开阳门正是通往祭坛的必经之路,而子时三刻,恰是祭天仪式开始前的准备时间。谢承煜收到消息时,正在检查潼关防线,回信只有八个字:“银铃响处,必有伏兵。”
五月初三,突厥使团突然请求参观演武场。谢承煜故意让老弱残兵列队,阿史那隼却在看台上打了个哈欠:“大魏将军竟用病卒充数?真是让本使失望。”谢承煜挑眉,下令掀开演武场地砖——底下密密麻麻全是机关,能瞬间将骑兵困在铁网之中。突厥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指尖银铃连响三下,竟是向埋伏在暗处的死士传递信号。
“贵使对我大魏军制很感兴趣?”沈砚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把玩着从鸿胪寺捡来的银铃,“听说这铃铛里装的不是水银,而是突厥狼毒?沾血封喉,无药可解。”阿史那隼瞳孔骤缩,还未开口,就见谢承煜抽出佩剑,剑尖抵住他咽喉:“三日前,你派去烧粮仓的死士,已经被本将做成了箭靶。”
使团车队驶出演武场时,阿史那隼掀开窗帘,望向洛阳城高耸的城墙。他摸了摸眼罩下的疤痕——那是谢承煜的玄铁枪留下的印记。忽然,他听见街角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那节奏竟与密信中的暗号一致。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砚辞站在城楼上,看着突厥使团渐行渐远的车队,手中的银铃突然发出异响。他拧开铃盖,掉出粒蜡丸,里面是用突厥文写的“血月祭天,狼吞紫微”。身后,谢承煜递来一杯酒,酒液中倒映着两人疲惫却坚定的脸:“还有两日,撑过去,就是黎明。”
风卷起城楼上的军旗,“魏”字猎猎作响。沈砚辞望着西方天际,那里正有乌云聚集,恰似突厥可汗眼中的凶光。但他知道,无论阿史那隼的真实身份是谋士、死士,还是更可怕的存在,大魏的城墙,绝不会在阴谋面前倒塌——就像他藏在袖口的解毒丸,就像谢承煜枪尖刻着的“忠勇”二字,终将在血月升起的夜晚,成为照亮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