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沈衍之的那天,是我在莫云古镇旅居的第三天,刚沿着蜿蜒的田间小路走过了田野,穿过森林,准备返回古镇。
风轻轻地吹,叶子被踩得沙沙作响,不知怎的,闻到了一股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近。
突然,我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人躺在地上,腿上,额头上都是血,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我飞奔过去,蹲下去拍他的脸,探他的鼻息,然后,我舒了一口气。
万幸,还活着。
之后我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后来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当时我也下意识地上了救护车帮人帮到底还是对于他到底会怎么样感到好奇
是命运。
1
沈衍之在几个小时后才醒过来。
医生给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和包扎。我累极了,在他隔壁床位睡着了。他比我先醒,迷迷糊糊中,听到床微微挪动的声音。
我起身,医院的枕头睡得脖子生疼,酸痛的感觉让我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我叫来了护士：护士,他终于醒了。
护士轻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
他不说话,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
我和护士面面相觑,我推了推他,他不说话,也不作任何反应。护士让他先好好静养,转身走了。
病房里很静,我俯身看着他。
我叫温暖,你呢,你怎么受的伤啊你也是来这里旅行的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忽然转头,我以为他终于要回答我时,他又转过了头。
我心里直犯嘀咕：完了,人傻了。
我走出病房,在病房外站了良久。然后叫了车,回到了古镇的民宿,向老板娘杨阿姨说明了情况。
阿姨,医生说观察三天再出院。他现在也不说话,家人也联系不到,我做不到对这样的人不管不顾。
于是在天黑之前我又赶到了医院,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带过来,在医院附近的餐馆打包了饭菜。
病房内有点黑,我开了灯,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吃点东西吧。住院观察的这三天由我来照顾你,我是来古镇旅居的,准备待一两个月的。
依旧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撇了撇嘴,将饭菜递到了他的嘴边,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奇。
无奈,我放下饭盒：好吧,我帮你去接水喝。
医院人很多,热水房安排在走廊尽头,排队接了水回到病房时,发现饭盒已经空了,他已经睡着了,我耸了耸肩,小声嘀咕：装什么高冷。还不是吃得精光。
接下来几天他依旧淡淡的,但总归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听到我说话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临近出院,我做了决定。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只是接下来还是需要人照看,你的手机也摔坏了,你家人一定很担心你。
我顿了顿,期待他的反应。
又继续说道：我会联系警察,帮你找到家人。
我提着东西准备回去,他站在身后,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温暖。
我挑眉,回头惊奇地看看他：原来你会说话啊
他又沉默了,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任何解释。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你不需要我帮你了,回家好好休息,再见。
他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像做了什么决定,但依旧没有说话。
我猜测他也是这里的游客,虽然对于他满脑子疑问,但没有再多想。
2
回到民宿我累极了,稍稍收拾洗了澡就躺下了。翻来覆去,还是对于出来旅行救了个人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做了很多梦。
第二天醒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下楼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逗猫。古镇的日子静谧,慵懒,惬意。我闭眼享受着阳光,听到杨阿姨说：温暖,太巧了啊,今天早上你没醒的时候入住了一个游客,他和你是老乡啊。
我睁开眼：是吗那太好了！到时候返程的时候可以相互照应。
我起身,正伸着懒腰,门口进来的人让我呆在原地。
是他！
还没来得及反应,杨阿姨便迎了上去：怎么样,我说商店的路很好找吧。
只见他手上提了很多东西,穿的衬衫也像新买的。
我脑子里闪过很多问题,他怎么在这儿他的腿好了他怎么知道这家民宿的
杨阿姨扯了扯我的胳膊,帮我介绍：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老乡。他前几天受伤了,要在这里住一个月,看看风景,顺带养伤。
我看了看他,挠了挠耳朵：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啊杨阿姨一脸惊奇,但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前几天你说救起来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我点了点头,他突然伸出手：我叫沈衍之。
惜字如金。
我轻轻回握：你好。
随后我上了楼,换了衣服,准备出去转转。
下楼发现沈衍之坐在摇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没有打搅,径直走了出去。
还没踏出小院的门,就被杨阿姨喊住：温暖,你等等。
我转身,看到杨阿姨俯身,和沈衍之说：你们一起出去转转啊,温暖待的时间比你久,可以带你熟悉一下的。
沈衍之看看我,我又返回来,和阿姨解释：他腿受伤了,好好休息吧。
谁知他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站起身和阿姨说：好啊。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突然开始排斥和这种古怪的人接触,帮了忙却没有一句感谢,但还是尴尬笑笑：那走吧。
我走路很快,他跟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腿,他跟上来,看出了我的疑惑：医生说我的腿是皮外伤。
言下之意,是腿并不严重,我心里嘀咕：确实,伤得最重的是脑子,怪不得有些神经。
我们沿着公路一直走,一句话也没说。远处的山与近处的田野形成鲜明的对比。山好像很近,与村落融为一体。一大片翠绿让我放松了心情,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风景。
沈衍之突然伸出手：帮你拍几张。
我很诧异,将手机递给他,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会摆姿势,随便拍了几张就作罢了。
3
沈衍之每天起得很早,在楼下浇花,逗猫,但话还是那么少,像有什么心事和秘密似的。之前对于他的一切疑问,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每个夜晚,晚饭过后,我和另外的游客,杨阿姨都会躺在椅子上聊天,沈衍之也在,对于我们聊的话题很少回应。
阿姨,这里太美好了。我勾起阿姨的胳膊,这么久的相处,阿姨像妈妈一样,那么亲切。如果没有讨厌的蚊子,就更美好了。
阿姨起身,从屋里拿出了防蚊用品：招蚊子咬要重视的,女孩子细皮嫩肉的。
谢谢,阿姨你真好。我有点撒娇的语气。
我侧着头和阿姨说话,没有看到沈衍之嘴角的笑容。
游客和阿姨回屋后,我在院子里待着看星星。沈衍之还在,他突然坐到我身边,拿起扇子,我抬眼看了看他,他轻声说道：帮你赶蚊子。
还算你有良心,救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我开始发牢骚。
谢谢你,温暖。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有人性的话,第一次听他喊我的名字。
我故作镇定：好了,玩笑话别当真。我上楼休息了。
4
沈衍之的房间在我隔壁,最近经过他的房间时,总听到他在电话里和人争吵。具体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总之是有人催他回去。
我和沈衍之在古镇见的最后一面是在我进医院的那天。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腹痛感袭来,顿觉不妙,是令我头痛的生理期。短短几秒,我出了一身汗,头发粘在脸上脖子上。我挣扎着拨了阿姨的电话,阿姨马上上了楼,手足无措。突然,阿姨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跑出去。
她叫来了沈衍之。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沈衍之站在我床边。忽然,身体被腾空抱起。
去医院吧。他的声音中有一丝紧张。
搂紧我的脖子。我痛到没力气说话,但还是照做了。
我始终记得沈衍之的心跳声,我埋在他的胸膛,他的拥抱令人很安心,身上雪松香混着体温蒸腾,像冬夜壁炉里迸裂的松果,带着温暖,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我也记得我自己的心跳声,不自觉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脖子,疼得我想哭。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昏昏沉沉的,侧头看到沈衍之睡在隔壁床。
我突然感叹,怎么反过来了,命运怪会捉弄人的。
我坐起来,身体还是发软,深深叹了一口气,沈衍之也醒了。
感觉怎么样他第一次这么温柔。
好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尴尬,他个子很高,站在床边,我不敢看他。
其实偶尔的几个月来生理期前我都会这样腹痛恶心,都是吃了止痛片扛过去的,还没有来过医院。
他坐了下来,又开口：扯平了。
我转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瞥见了他额头的疤,没那么显眼,应该是受伤留下的。我才发现这么久我没有好好观察过他,他的眉毛很浓密,鼻梁高挺得近乎傲慢。
我眼神闪躲回应道：是啊。
说完后我期待他再说点什么,但他只是看了我几秒就出去了,从他眼神里我竟然看出了不知道如何来形容的情感,不舍我认为是我的错觉。
5
沈衍之走了,在我还没出院的时候,是杨阿姨告诉我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突然很空,还没反应过来。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暖暖,最近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过几天回去。
回来好啊。不要和你爸爸再生气了,妈妈和你爸爸商量了,你要是不想去公司里面工作也可以的,之前你不是说想去朋友的咖啡店帮忙吗爸爸妈妈支持你。
谢谢爸爸妈妈。
回到民宿,杨阿姨关心地问我：暖暖,感觉怎么样了啊小之走了,我以为你知道的。说来也奇怪,你俩一个地方的,等你出院一起回去不是挺好的吗。
也许,也许有急事吧。
上楼路过沈衍之的房间我愣了愣,他的秘密太多了,不告而别也不奇怪。
此时,距离我离开古镇还有三天。
我又去了公路旁的纪念品店,买给我的好朋友阿敏。
我正在挑选,店里的小姑娘走过来,指着面前的手工发夹：你头发真漂亮,这些发夹很衬你,我记得你,之前你和一个男生来过。
我停顿了下：应该是。
他给你挑了发夹。
我转头看着小姑娘,笑了笑：你记错了,我们不熟。
我没有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全当作她的客套话,挑了两个发夹就走了。
到了该离开的那天,一夜都没有睡好,不舍,眼睛湿湿的。但我知道,人的一辈子有这么几个瞬间就够了,答应了阿姨有时间还会再来,我喜欢古镇。
6
下了飞机,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迎面就看见阿敏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温暖同学,你终于回来了,我咖啡店刚开业,需要你。
我摸摸她的胳膊：老板娘,明天报到。怎么样
阿敏打了个响指：有温大美女坐镇,生意肯定火爆。
还没等我回应,她又开始八卦：出去一个月,景色那么美,就没邂逅个大帅哥什么的
我捏捏她的脸：大小姐,想什么呢,快带我去吃饭。
吃了饭回到了家。
确定要去咖啡店了吗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又担心了起来：妈妈,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决定的。
当然,女儿快乐我就快乐。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我几乎是捂着耳朵飞奔上了楼,怎么又是这些事儿啊。
第二天,阿敏带我参观了咖啡店,环境特别好,木门上挂着一串铜铃,推开时发出清脆声响,门楣的招牌是用旧船木刻成的,大理石台面上立着古董手冲壶和虹吸壶,玻璃罐里的咖啡豆按烘焙度排列,墙角书架歪斜地堆着诗集和插画册。
收银台旁边还布置了个房间,她说我累了可以休息。
顾客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压饼,打奶泡,将羊角包送入烤箱,一切都很熟练。
不愧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温大小姐,没想到烘焙都会。阿敏在我耳边调侃。
我朝她拱了拱鼻子：是啊,糕点师都不用请了,怎么报答我啊
阿敏开始不怀好意地笑,随后说道：那还不简单,给你介绍十个八个大帅哥陪着你喽。
她躲开了我拍她的手,去招呼客人了。
7
我就这样与咖啡粉的焦香作伴,顾客都很友好,结账时会夸赞咖啡与面包的美味,会感叹店里的陈设唯美,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人对我说,你的眼睛真美。
又是一个雨天。
店里的兼职小妹妹小杉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弄脏了客人的衣服,我从抽屉里取了纸巾和几张免费续杯券,准备道歉赔罪。
我望着客人的背影,还未看到他的脸,不好意思就已经挂在了嘴边,但真正走到桌旁,我却愣住了。
是他！沈衍之！
我从未设想过和他重逢,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但我决定先处理眼前的事。况且,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顿了几秒,我递过纸巾,终于开了口：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衣服我们可以帮您拿去干洗,这是免费续杯券,当作补偿。
我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小杉也一个劲儿地道歉。
沈衍之看着我,像要说什么,但只是抿了抿嘴：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说完朝小杉点了点头。
我回到了收银台,他依旧在那里坐着喝咖啡,看杂志。雨终于停了,我内心却不是很平静,思绪回到了在古镇的日子,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阿敏看我神色不对,让我回去休息。
我走在大街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顾着看脚下,迎面撞上了人。我抬头,这个额头疤我记得,我张张嘴,硬着头皮说了句：不好意思。
我躲过他,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是说在古镇还是在咖啡店。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我转身,笑了笑：是啊,咖啡店里很抱歉,欢迎您再去。
他走上前去,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我反应极快：您可能误会了,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要郑重告别。
我像是抓住了破开的口子,报复他之前的态度一样。我甚至心里设想了接下来怎么回应他,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
温暖,我说的是古镇。
短短几个字就告诉我,他还记得我。
我故作镇定,恍然大悟一般：我记得你。咖啡店里没认出你,你穿着西装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缓慢说道：我是沈衍之,很高兴再次遇到你,温暖。
我没有任何回应,抬头看着他,风吹起我的头发,也似乎吹动了我的心。
8
接下来几天,沈衍之没有再出现。
直到某天店里快打烊的时候,我接到了陌生电话。
是沈衍之。
我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
他先开了口：温暖,请你吃饭啊。之前在古镇你救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我一再推辞,沈衍之执意如此,我在晚上六点抵达了他说的餐厅,我和爸妈之前来过,价格可不便宜。
后来我终于明白,人对于当下发生的事情是来不及细想的。
沈衍之比我早到,依旧穿了西装,他很绅士,对这里很熟悉,好像经常出入这样的场所。
我对他的那些疑问又一次重燃了,但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从何问起。
他像是看出来了我的心事,主动提起：我受伤那天,是被车蹭到了腿,当下觉得没事。但是当我走进森林,渐渐感觉腿用不上力,还流了好多血,体力不支,注意力也没集中,摔下了坡撞到了头。
我感到惊奇,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我抿了口果汁,余光看了看他的腿：那你的腿现在还会不舒服吗
他也顺势看了看腿：我很幸运,没有后遗症。额头留了疤,不过我不在意。
他继续说道：当时在医院听你描述的民宿环境不错,我刚到古镇就受伤了,背包暂存在一家商店。出院后我拿了东西,找到了那家民宿。
他说了很多话,我只是静静听着,但对于为什么他不告而别,他没有作过多解释,我也没有过问。
吃了饭,阿敏打电话让我今晚去她家,沈衍之开车送我。今天店里客人比较多,我很累,没有去细看他车的牌子和车内的装饰,总之,不便宜。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我回想了很多细节。我总觉得沈衍之很危险,他有很多秘密,他知道我的困惑,但要让我自己痛苦纠结之后才告诉我,他像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一样,他像一个战士,不打无准备的仗。
出电梯后,我收到了他的消息。
晚安。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按了门铃。
但我还是回应了他：也谢谢之前你送我去医院。
几乎是秒回：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有时间一定。
9
近几天天气很好,咖啡店的人还像往常一样多。
沈衍之来店里了。
这次他的穿衣风格和在古镇时候的一样,我的思绪仿佛被拉回了那些日子一般。
今天有时间吗
我愣了愣：啊
两天了,还没等到你的邀请。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今晚吧,等客人走了一起去。
我选了特别平常的餐厅,我很放松,但沈衍之却像有心事一般。我没有过问,埋头享用眼前的美食。
突然,他放下了筷子。
我以为他吃饱了,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无所适从。
温暖,我想追你。
说实话我没有很意外。成年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异性给自己每天发消息,还想方设法约自己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我很抗拒,我没有讨厌他,只是我觉得他始终像一个操控者,离我忽远忽近。
别开玩笑了。我……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他抢先开了口。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连彼此的家世背景都不知道,我们根本不了解彼此,没办法在一起。我微微低着头。
那现在开始了解。他像耍赖皮似的。我刚刚接手了沈氏集团。之前我不愿意,为此和爸妈争吵了很多次。我不是要不告而别,当时我妈妈生病住了院。
沈氏好像之前听爸妈说起过。虽然规模不如温氏,但在国内也是榜上有名的。
那我呢你对我了解吗我屏气,等待着他的回答。
温暖,我们不去想那些外在条件,我只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先到这里吧。我累了。
好,我送你回去。
次日,我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在咖啡店拐角,我想见你可以吗
我的心不受控制,围裙都忘了摘,出去找他。天有点黑了,他站在灯光下,看见我,他想抱我,又伸回了手。
我尴尬地向四周看看：怎么不进去坐坐
我还在绞尽脑汁制造新话题时,他说话了。
我这几天生病了,没有联系你。
我不自觉地担心起来,上下打量他：是你之前的伤复发了吗当时医生说没事的啊。
他抬手捏捏我的脸,我怔住了。
不是,是重感冒。
暖暖。
喂,沈衍之,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他没有接我的话：你在担心我！这几天我很想你。发消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想亲自来见见你。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沈大公子,你不用上班吗你看起来很闲。
有秘书打理,我心里总是挂念你……
停！肉麻。
回应我的是久违的拥抱！和当时去医院的时候一样,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我回应了他。
可以吗,暖暖。
我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接下来沈衍之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沈衍之,你怎么这样,我只是答应你可以追我。
10
我和沈衍之在一起了。
阿敏也为我高兴,沈衍之请她吃了饭。饭桌上,阿敏吹牛说自己练过跆拳道,沈衍之如果对我不好,她和他拼命。
阿敏怎么那么好。
关于我的家庭,我没有和沈衍之提及太多,他也没有追问。
在一起三个月后,沈衍之向我求了婚。
在第一次吃饭的餐厅里,他单膝跪地,播放着浪漫的音乐。
他眼神温柔：暖暖,嫁给我好吗
我感觉到周边有人在看我。
我不知所措：太快了,沈衍之。我们还没见过彼此的家人。
那现在去。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
我挣脱了他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抱住了我,轻拍我的肩膀：对不起暖暖。
那晚我很晚才睡,回想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遍遍问自己,我到底爱不爱他,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我打电话给阿敏,阿敏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未来的事情交给时间。
第二天,我给沈衍之发消息：我想见你。
他出现在了去往咖啡店的必经之路,我冲过去抱着他：沈衍之,我们结婚。
我偷偷抹泪,他温柔擦拭,想说的话淹没在他的吻里。
之后我和他说了我家的情况。
因为性格原因,我的父母并没有大肆公开过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提过我是温氏千金,但沈衍之却并不惊奇,也对,毕竟沈氏集团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
11
沈衍之决定上门提亲。
我决定回家先探探口风。
刚进大门,李阿姨就迎了上来：小姐,咖啡店很忙吗最近很少见你。董事长和夫人已经在等你了。
我顿感不妙。
妈妈拉着我的手问我：暖暖,谈恋爱了怎么不告诉爸妈啊
爸爸又继续开口：沈氏集团的公子是吗听说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年轻有为。
我没有追问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温氏集团董事长,想查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
我要和他结婚！已经答应了,戒指已经戴手上了。我抬手。
说完我便出了门,去往咖啡店,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也听不进去。
三天后,沈衍之来到了我家,带了很多名贵的东西,我没有在意,沉浸在幸福里。
说起来,我们也算门当户对。爸妈除了责备我瞒着他们谈恋爱之外,没有反对这门亲事。
一个月后,我们完婚了。婚礼很平常,我们没有邀请太多人,只有彼此的家人,朋友,封锁了消息,要不然沈氏公子和温氏千金结亲一定会是头版头条。
新婚夜。
我和沈衍之躺在一张床上,从来没觉得那么尴尬过,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又亲了亲我的脸,小声询问：暖暖,可以吗
我们当然知道彼此的心思,我抚上他的脸,在他漂亮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当然可以,沈先生。
随后,便是一夜的缠绵。
婚后,沈衍之很忙。他爷爷很宠他,因为不喜欢他婶婶是小三上位,去世之前将大股份留给了他,他的堂弟却只分到了一小部分资产和城南的一座豪宅。为此,他和他叔叔婶婶的关系一直很僵。
听说沈氏集团在沈衍之接手前资金链就不稳定,勉强维持,现在已经进退维谷。我知道沈衍之为此发愁,但他从来不把坏情绪带给我,他为没能带我去蜜月旅行而抱歉,他发好多消息给我。
暖暖,下雨了,记得带伞。
暖暖,咖啡店忙不忙,注意休息。
暖暖,我想你。
我在咖啡店看着外面滴答答的雨,拨通了爸爸司机的电话,之后来到了爸爸的办公室。
暖暖,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你们才结婚多久
是的。我请求爸爸注资给沈氏集团,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爸爸,他是我的丈夫,衍之的爸爸您也认识,只要您帮他渡过难关。我相信衍之。
12
夜晚,我正睡着,突然被捞入了一个巨大的怀抱里。
他把我抱得那么紧,我有点喘不过气。
暖暖,谢谢你。我知道是你请求了爸爸。
我从他怀抱里出来,掖了掖被子,揉了揉眼睛：我们是夫妻,不需要说这些。
我翻过身,继续开口：早点休息。
他又从背后抱了抱我。
我却有些睡不着了,爸爸说的那句你不怀疑他在利用你吗沈氏的资金链可是很早就出了问题的,这个早有传闻始终萦绕在我耳边。
我当然没有怀疑沈衍之,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的男人。但当我努力回想,当时我没来得及去思考的问题,我心里又像刚开始遇到他那样,充满了疑惑。
比如,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温氏千金的我的号码他到底怎么知道的甚至在求婚前他都没有主动问起我家里的情况。
我真的不敢往下想了,但我更没勇气问,只在心里希望那是我的臆想猜测,毕竟阿敏也说过我的想象力太过丰富。
第二天再醒来,沈衍之已经不在了。餐桌上留了他的字条。
暖暖,为你做了早餐,记得吃。
来到咖啡店,我望着门口的铜铃发愣。
阿敏拍拍我的肩膀：温大小姐,婚后生活怎么样呀
我拉着她的手,若有所思。还不错。
沈大公子那方面怎么样
好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阿敏。我翻了下白眼。
好啦,说正事儿,这沈衍之什么意思啊忙到没时间安排蜜月旅行吗这都结婚多久了阿敏一脸不满。
我正要说什么,听到了手机提示音,是沈衍之的消息。
打开一看,是飞往古镇所在城市的航班信息。
我敲下一个问号,还未来得及发送。又收到了一段文字消息。
暖暖,老婆,瞒着你订了蜜月旅行的机票,回到我们相识的地方。你知道吗我已经和杨阿姨说了我们结婚的事儿了,等不及看她的反应,她说让我们给她带喜糖过去。
我把手机递给阿敏：这不就来了吗
阿敏一脸疑问：温大小姐,相识这一段我怎么不记得你和我讲过啊
当时就觉得是一个过客,哪知道还有这后续
不行,等蜜月回来,记得把这一段说给我听。
晚上回到家,沈衍之在收拾东西。
他从背后推着我走进卧室：暖暖,蜜月旅行的必需品已经放在了灰色行李箱里。
我迟疑了一下：这些事交给李阿姨就好了。
沈衍之在衣柜里翻着什么,也不忘了回应：我和老婆的蜜月,我想亲力亲为嘛。
他说话像撒娇似的。
我不自觉被他逗笑了,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我忍不住从背后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察觉到了,转身温柔地抹掉我的眼泪,神色慌张：暖暖,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小声说道。
那好吧,那我今晚补偿你。
我被激得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顺势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他,沈衍之,你现在和我刚认识的你真是判若两人啊。
未说完的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13
抵达了目的地。古镇还是一样,安静,美好,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
杨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办理好入住之后,沈衍之出去买东西,他说他还记得商店的路,让我先休息。
杨阿姨温柔地看着我,感叹着：我和你说,我早就看出小之对你不一样的。
我一脸不相信：阿姨,你别开玩笑了。你不记得他之前的样子吗问三句答一句,天天板着脸,我们晚上躺摇椅聊天,他都不接话的。
阿姨继续回忆,你那次生病,疼到小脸煞白,把我吓得不轻。我去敲小之的门,说你病了,他着急得很啊。后来我要回来照顾生意,他一直陪着你。
好吧。我附和着阿姨,但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只是在还我的恩情。
我们还是住原来的房间,沈衍之非要和我睡一起,我反问道,是谁说要体验之前的生活的他只好作罢,但还是向我讨了一个超长的吻。
古镇是山河与人文共同雕琢的琥珀。每一阵风都裹挟着远山的呼唤,而旅人只需慢下脚步,便能与千百年的光阴撞个满怀。
我和沈衍之又走过了之前的路,包括他受伤的那片森林。
他弯腰亲吻我,他说,暖暖,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你。
我们走在公路旁,我突然想到了阿姨说的话。
沈衍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说,以后再告诉你。
那我呢这个问题同样留给我自己。或许是重逢的时候,或许是在我生病他抱起我的时候,或许更早。
这一刻,我跟在他身后,无比幸福。
殊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令我那么痛苦。
14
因为沈衍之工作上的事儿,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返程了。
我和阿敏讲述我和沈衍之相识的故事的时候,咖啡店只有零星几人。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陌生号码。也许是什么骚扰电话,就顺手挂掉了。接下来,我收到了一条信息,信息内容让我浑身发软,心扑通扑通地跳。
沈太太,温小姐,我是衍之的婶婶,没参加你们的婚礼,想必你也不知道衍之还有这门子亲戚。有兴趣出来聊聊吗我替衍之死去的爷爷当面道谢,谢谢你爸爸的投资。
我知道沈衍之和他们不合,也知道他们背地里给他使绊子,更知道我应该相信他。但我好像失去了理智,随后颤抖着打下两个字——地址。
城南的一家咖啡店内。
我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像是来谈判一样,势在必得。
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把咖啡推给了她：婶婶喜欢这家的咖啡
她冷哼一声：温大小姐,不必和我装客气。
怎么会您是长辈,敬重您才是应该的。
衍之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名门千金,顺便把资金的问题都解决了。
接下来她解锁了手机,里面传出的声音和对话内容让我彻底败下阵来。
是她和沈衍之的对话内容。
沈衍之,资金链断流都被你挺过来了。
托婶婶的福。是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很冷漠。
不敢当,你应该感谢自己的算计。你到底为什么向温氏千金求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婶婶说笑了,算计,应该是商人的能力才对。就算我带有目的,求娶温暖又怎么样如今,问题解决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婶婶别忘了,叔叔在沈氏也有投资。
她按下了暂停键,得意地等着看我的反应。
我起身,不屑地一笑：婶婶,我不会向衍之说起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你刚放的录音,我也不会相信一个字,你好自为之。
我大步走出咖啡店,只听见她大喊一声：温暖,我们走着瞧。
15
沈衍之来咖啡店了。
暖暖,这几天没回家,问了李阿姨才知道你最近都睡在阿敏家。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下定了决心一般：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谈。
他紧跟在我身后,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啦
我鼓足了勇气,我害怕他的回答,又期待他的回答。
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
他愣了一下,他是个聪明人,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淡定反问：老婆,你怎么这样问
好,第二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温氏千金的
他又迟疑了。
说啊,这两个问题很难吗沈大公子。我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
当然是你和我说了你的家庭情况之后才知道的啊。
说着,他准备抱我,我推开了他,眼泪快要落下来,但还是说出了击中他的证据：你婶婶来找过我了。
他反应很快,抓着我的肩膀：暖暖,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她的话不可信的。
沈衍之你看看你心虚的样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提我们聊了什么。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咖啡店不是偶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吗
他半咬着嘴唇,喘气声很大,急得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暖暖,你听我解释,我承认我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对你感情的变化,是在古镇的时候开始的。
够了,沈衍之,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我的脑子轰隆一声,抽泣着,甩开了他的手。
他追上来,我毅然转身,指着他的脸：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回到咖啡店,我彻底崩溃了,阿敏说要去狠狠地教训他,我只是趴在她的肩上委屈地哭。
晚上,我和阿敏躺在床上,我们都很默契,没有提白天发生的事。但我哪里睡得着,阿敏也没有睡,我知道,她想安慰我,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和沈衍之之间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一般在我脑子里闪过。
从哪一刻开始是真的,又从哪一刻开始是假的,我不敢细想,但又忍不住细想。从咖啡店重逢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还是在古镇的时候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最终留在我心里的只有一句话——全是假的,带有目的的。
我的眼泪瞬间浸湿了枕头,啜泣声很小,阿敏还是发现了,她像是在等着我发泄出来一样。她的身子整个挪过来,抱着我：暖暖,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终于放声大哭,沈衍之打了好多电话,我设置了静音,置之不理。
真的不打算接吗暖暖,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沈衍之连那么无微不至的爱都能演出来的话,那他真得出道当演员了。
再找他谈谈吧,暖暖。她试探着说。
16
沈衍之这几天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
暖暖,有项目出了问题,我得亲自处理,忙完了我去找你。
老婆,别生气了好不好。
暖暖,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
吵架后的第三天早晨他出现在了阿敏家楼下,他知道我不会见他,他在堵我。
我们远远地便认出了彼此。阿敏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我先去店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阿敏还没走远,他冲过来抱着我,抱得我生疼。
沈衍之,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暖暖,我好想你。他吻了吻我的脖子。
我用尽力气挣脱他,喘着气,这才认真看他的脸,他憔悴了不少。
自然不是因为我。
一起去店里吧。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神色瞬间有了变化,拉起我的手：好啊,我要喝老婆亲手做的咖啡。
这次我没有挣脱,但心里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和他说什么。
依旧在拐角,我停了下来。
我们谈谈吧。
不去店里了吗,暖暖好小气啊,咖啡都不给喝。
我表情凝重地看着他：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事情打扰到店里的客人。
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暖暖,我要为我伤害到了你道歉。不管你怎么想,我承认有了爸爸的注资沈氏会更快地从危机里脱身,但在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变现非必要产业,借贷,城南的地皮,不管什么方法,我都可以解决的。
我听够了这些话,决定打断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对于咖啡店的重逢,我确实找人查了你,同时也查到了你的身份。他咽了咽口水。
但那是因为我渴望再见到你。
好像什么都解释清楚了。
所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利用我和你在古镇产生的联系,去接近我,以此达到你的目的。你的感情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都是真的,暖暖。怪我太怯懦,但我从古镇回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你。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说的话我也不愿意再花费时间精力去辨别真假。
那现在呢沈总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放手了吗我冷面看着他。
放手暖暖,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放手。
我丢下了一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就走了。
17
我从家里收拾了我的东西出来,阿敏的车在外面等我。
是的,和沈衍之的那个家。
提着行李箱要走的时候,我留了一句话给李阿姨。
不要告诉他我回来过。
将带着烤箱余温的松软面包端给客人时,突然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好大一束花。
您好,给温暖小姐的,麻烦签收一下。
卡片上写了一句话：暖暖,回家吧,别生气了。
接下来每天都有花送过来,卡片的内容也不同。
暖暖,记得好好吃饭。
暖暖,对不起。
老婆,你想我吗我很想你。
它们都被我丢在了地上,卡片我随手扔在了抽屉,小杉却把鲜艳的花朵浸在了花瓶里。
丢了多可惜啊,暖暖姐,你不喜欢吗
我没有说话,由她去了。
我又收到了很多沈衍之的消息。
暖暖,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你那么善良,在我绝望的时候救下了我,照顾我。
暖暖,你生病的时候又好脆弱,而我一直怯懦地把当时对你的担心和紧张解释为抱着人晃动的自然心跳。
暖暖,你躺在摇椅上和小院的租客聊天的时候又那么美好,一瞬间我觉得我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我心里酸酸的,但没有作任何回应。
之后,我收到了一样东西。
是之前沈衍之送我项链的盒子,但里面的东西却不是项链。
阿敏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看了看：这个发夹和你旅行回来之后带给我的很像啊。
我想起那个纪念品店小姑娘说的话,是沈衍之给我挑的,在我救了他之后。
也许吧,也许有过真心,也许为了感激。
阿敏搂着我的肩,头挨过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见一面吧。这是我这么多天回给沈衍之的唯一一条消息。
我们约在了第一次见面的餐厅,人很少,很安静。
他熟练地点了我最爱的菜。
我一脸释然,举起杯子：沈先生,喝一杯
他慢慢举起酒杯,我却等不及一饮而尽。
暖暖,别喝那么急,会难受的。
我目光飘忽：沈衍之。嘴角的笑始终存在：我们离婚吧。
他的酒杯忽然掉到了桌上,酒洒在了他的腿上,他却没注意。
恐慌震惊他脸上的情绪很复杂,可能本以为只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竟然走到离婚这一步。
暖暖,我送你回去吧,你醉了开始说胡话了。说着起身,腿上的红酒滴到了地板上。
他又蹲在我旁边,摸摸我的脸,眼睛湿润：不离婚好吗暖暖,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拿起包,起身前又看了看这个男人：再见,沈先生。
18
又下雨了,一直到天明。
沈衍之爸爸的车来了,司机说他父母想和我晚上一起吃饭。
我心里有些不安,隐约猜到了什么。
雨后的柏油路泛着幽光,空气里浮着铁锈与泥土的腥甜。
开了几公里,我来到了一家高档西餐厅。
沈衍之父母,我的公婆,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我不知道他也在,他死死盯着我,像要把我吃掉。
见到我来,他妈妈拉起我的手,试探着询问：暖暖,听衍之说,你们要离婚,是吗
我侧目看了下他的反应,他眼神开始闪躲。
我抽回了手,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彼此的父母参涉其中,为我们担心。
妈,对不起,我知道沈家对我很好,是我和衍之没缘分。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暖暖,衍之是先冷后热的性子,他哪里怠慢了你,惹你生了气,你打他骂他都可以。
沈衍之爸爸更激动：臭小子,这么好的老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沈衍之拉过我的胳膊：暖暖,爸妈已经狠狠地教训过我了,不离婚可以吗
我越过他,面对着他父母,缓缓开口：爸,妈,我是认真的。我和衍之的事情太复杂,让你们为我们担心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请你们原谅我。我也会很快告知我爸妈。
我没有和沈衍之说一句话,偌大的餐厅,我的心却堵得难受。
我很庆幸,他没有追上来。
19
下午的咖啡店氛围很好。赶论文学生键盘敲击的节奏,顾客们分享蛋糕时的耳语,磨豆机发出的均匀嗡响。当我把最后的菠萝包送入烤箱时,身后传来了顾客的声音。
我转过身,叹了口气,没等他说话,我先没好气地开了口：你又要干嘛
喝咖啡啊,这里不是咖啡店吗说着,沈衍之坐在了窗边的位置。
我想招呼小杉为他点单,但不见她的人影,下一秒收到了她的消息。
暖暖姐,肚子难受,我在厕所,客人你先招呼下,我马上。
阿敏也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
我还在走神,听到沈衍之问：可以点单吗
我打开菜单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言不发。
他看了我几秒,随后点了一杯经典拿铁。
我的声音很冷：稍等。
他就这样坐了一个小时,偶尔看看手边的杂志,看看窗外。更多时间,他在看我。
我可以感觉到。
阿敏来店里了,像我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径直走向沈衍之,敲了敲桌子：沈总,我店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沈衍之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贺小姐,你应该欢迎我明天再来。
噢,贺以敏,是阿敏的全名。
阿敏就差把包扔在沈衍之头上了。
我劝住了她,因为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看我们,影响实在不好。
第二天,他又来了。我和阿敏提前商量好,他只要没有任何举动就不要去招惹他。
第三天,他坐在了离我更近的位置,依旧是经典拿铁。
一位顾客在结账的时候,说我笑起来很美,要我的联系方式。
我正为难着,阿敏却故意放大了声音：当然可以了,帅哥。说着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迟疑着拿起手机,思绪和行为被她推着走。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被沈衍之一把夺走了。他的表情让人想揍他,随即对那位顾客说：太可惜了,她是我老婆。
阿敏也愣住了,等着看我的反应。
我知道我抢不过沈衍之,接过顾客的手机把我的联系方式输入到了他的手机里,他满意地离开了。
沈衍之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凶狠不是,难过也不是。更多的是对我不拖泥带水的惊诧和佩服。
他走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起风了。走到拐角,我裹紧了衣服。下一秒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拉入了怀抱里。
我大喊,强硬的吻堵住我的嘴,贪婪地索取着,是他。我挣脱着要推开他,双手又被牢牢禁锢,侧着的头给了他机会,他的右手拨开我的头发,细密的吻落在我的锁骨上,我要哭出来了,下意识地抬脚去踢他,谁知道他像预判了每一步似的,反而贴得更紧。
反抗无效,这一刻我感受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
沈衍之,你放开我,你混蛋。
他不说话,依旧是恶狠狠的吻,解开了我衬衫的领带。
他疯了。
情急之下,我给了他一个巴掌。
世界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双方都喘着粗气,我拿起掉在地上的包,整理了头发,谁知这一刻,手机响了。
是那位顾客的信息——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明天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沈衍之,他离我很近,他一定看到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来了。他抢过我的手机,把那个人拉黑了。
我让他把手机还给我,他吞咽了下口水,左手捏起我的脸,又一次吻了下来。
他彻底疯了。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直到感觉到我的眼泪,他才停了下来,眼眶很红。
沈衍之,我们已经要离婚了,不是吗
所以你才另找新欢是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太可笑了。
他又来抱我,这次他很温柔。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泪沾湿了我的头发。
暖暖,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
老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20
我住进了阿敏的另一套公寓里。
我心里明白我躲不开沈衍之,他有千百种方法找到我,但我想一个人静静。
近期,我约了三次沈衍之去民政局离婚,都没有成功。我去公司找他,助理说他去了外地谈项目。
我发消息给他,说等他回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还请了律师。
直到快合上的门被一把推开,沈衍之又出现了。
他离我很近,俯视着我。
你变态啊沈衍之,跟踪我,还强行闯到家里,我可以报警抓你。
他不说话,开始步步紧逼,我倒在了沙发上,他也弯下身子,双手撑着,又捧着我的脸,准备吻我,我立马躲开,迅速抽身。
沈衍之,你不要每次都来这一套。
他不回应,很轻松地将我抱起。
我们要离婚了,沈衍之,你把我放下。
他将我放在床上,解了领带：是啊,所以还没离婚,做一些夫妻应该做的事并不过分。
又是熟悉的吻,热烈,炙热,我失去了全部力气,由反抗,到麻木,再到开始慢慢回应他。他也察觉到了,解开我上衣的扣子,手慢慢抚上我的脖子,我不由得感受到一丝凉意。
他把所有的情感都宣泄了出来。
21
洗了澡刚躺下,收到了杨阿姨的消息。
暖暖,什么时候和小之再来这里的景色和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美。
我坐起来,靠着枕头,回复道：有时间一定。
泪不争气地落到了手机屏幕。
是我太过执拗吗我的心里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妈妈也知道我要离婚的消息,她没有责问,抱着我摩挲我的后背：我的女儿,只需要做令她快乐的决定。
几天后,我又一次来到了古镇。
三次,每次来的心情都不同,这次是最难以言喻的。
杨阿姨一边帮我拿行李,一边看向我身后。
他没有来。
她看看我的表情,猜到了什么,立马转移了话题：房间还是老样子。
我重新走过了那些地方。我记得上次沈衍之像孩子一样,故意躺在地上。
当时我就这样晕倒了,暖暖就是在这儿救了我。当时我被他逗笑了。
我记得第一次他为我拍照时候,我的局促和紧张。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走过田野的小路,他说,暖暖,我会永远跟在你身后保护你。
风吹起我的头发,阳光刺眼,这一次我没有哭。
旅途的奔波,以及与沈衍之的藕断丝连让我心力交瘁,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才醒来。
洗漱后我下了楼,迎着阳光下了楼。
暖暖,你醒了。随后她头向上抬了抬,示意我看向二楼。
我隔壁的房间门开了,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
我嘴巴微张,又看了看阿姨,阿姨抖落着刚洗好的床单：他追得真紧哎。
我无所适从,知道他马上从楼上下来。
我蹲下逗猫,这个世界怎么到处都有沈衍之！
后来他和我说,是有我的地方就会有他在。
他帮阿姨一起晾衣服,氛围有点儿奇怪,有点暧昧,可是明明我们已经结婚快一年了。
吃了饭我们在躺椅上聊天,吃着西瓜,阿姨为我细心地喷了花露水。
我歪着头看天上的星星,慵懒地说：还是和以前一样。
沈衍之坐到了我的身边,他拿起蒲扇,轻轻地扇。我注意到了,但没有理会。只听见他轻轻地说：暖暖,还是和以前一样。转头一看,他眼里的温柔要溢出来。
我眼神开始闪躲,鼻子一酸,怕自己哭出来,站起身回屋了。
一夜都没有睡好,在早上看到了沈衍之半夜一点多发来的晚安。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沈衍之敲我的门：暖暖,一起出去转转。还没等我回答,他拉起我的胳膊,下了楼。
见我要挣脱,他又拉起我的手。
当我们迎着风站在田野边,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离婚的事。
他侧过脸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
暖暖,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像现在这样。说完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握紧。
这次我没有挣脱。他解锁了手机,说要给我看张照片。
是第一次他在这条路上帮我拍的照片,当时他很冷漠,我们不熟。
他看出我的惊奇,补充道：是在你歪头看风景的时候用我的手机拍下的。
暖暖,也许我的感情很早就萌了芽,但我没有去面对。
暖暖,我爱你,我不要和你分开。
我的眼睛湿润,踮起脚勾他的脖子,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奇。我蹭了蹭他的鼻尖,眼泪流了下来。
沈衍之,我不怪你了,原谅你了,这些日子我很痛苦,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别扭,我纠结,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也同样爱你。
他吻去我的泪,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我：暖暖,是我做得不好,惹你伤心这么久。
回去的路上我走在前面,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谢谢你让我继续爱你,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