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上小学那年,妈妈把舅舅家的弟弟领回了家里。
之之,以后你弟弟就住在咱家了。他还小,你照顾着他点。
她说,舅舅出了意外,弟弟小小年纪就没了家,被我家收养。
看到弟弟一个劲的盯着我手里的新玩具,我大方的分享给了他。
妈妈满意了,摸着我的脑袋表扬。
对,姐姐就要有姐姐的样子,有好东西,就得先给弟弟。
听了她的话,玩具、房间、零食,我统统让给弟弟。
最后一个让给弟弟的,是妈妈。
01
之之,爸爸妈妈手里也没多少钱。就先给昊昊买,好么
妈妈一脸为难,看着吵嚷的弟弟,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我。
我攥紧了手里幼儿园时就在用的小书包,委屈的瘪了瘪嘴。
再怎么也不差这点钱。之之,你拿着。
爸爸看不下去了,从货架上拿起新书包递给我。
但书包还没落到我手里,就被弟弟一巴掌拍飞。
不行！凭什么给这个赔钱货买书包,有这个钱,我还要买小汽车呢！
他闹完还不解气,狠狠在在我脚上踩了一脚。
爸爸急忙扯开他,心疼的为我脱下鞋子查看,妈妈却翻了个白眼,搂着弟弟安慰。
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我看她一点不疼,都是装的。
就是就是,就知道勾引人！
看见我脚背青紫的爸爸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黑了。
小小年纪就说这种话,谁教你的！你要是学不会尊重姐姐,就会你家去！
程天成！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弟弟被凶,妈妈不干了。
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再说了,我们欠他家的,怎么能就这么把人送回去。
窝在她怀里的弟弟闻言笑的恶劣,再次将手中的玩具砸向我。
略略略,就说就说,赔钱货！
爸爸虽然生气,奈何妈妈将人护得死紧,只好转过来安慰我。
之之,以后你想要什么,都跟爸爸说。
我点了点头,只以为妈妈是为了照顾新来的弟弟。
却没想到,这样的忍让在之后的生活中会变成常态。
这天我上学回来,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见里面被人弄得一团糟。
我精心收集的贴纸,被胡乱的贴了一地。
床上、被子上,到处都是墨水的痕迹,就连妈妈之前卖给我的书也被撕得七零八落。
我坐在这一地狼藉之中忍不住大哭,弟弟却贱兮兮的从后面蹦了出来。
你哭的丑死了！
我怒气上头,冲着他扑过去又抓又打,可还没打上几下,就被妈妈一巴掌打在了背上。
你怎么能对你弟弟下手呢！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
面对妈妈的怒火,我哭得更伤心了。
他、他把我的房间搞成了这样！
妈妈也看到了房间里的惨状,语气柔和了些。
那你也不应该打弟弟,这是咱们家欠他的。快,和弟弟道歉。
我不依,妈妈就拽着弟弟的手往我身上打。
姐姐坏,我们打回来。
拳头落在身上很疼,但我的心更疼。
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明知道是弟弟不对,还要帮着弟弟。
卫茹云,你干什么呢！
爸爸的声音打断了她。
但就算解释过后,妈妈依旧执拗的认为,都是我的错。
你弟弟他年纪小,爱玩,你就不能让着他点
妈妈说,弟弟在我的房间捣乱,肯定是因为更喜欢这个房间。
我精心布置的温暖小窝,就这样被弟弟轻而易举的夺走了。
第二章
02
当晚,我躺在新房间里,委屈的睡不着觉。
爸爸进来安抚了我,许诺会把那些被弟弟损坏的东西,都补给我。
得到爸爸的承诺,我心里的委屈才消散了一点。
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贴纸,还有印着我喜欢图案的新被子。
但这被子刚刚到家,就被弟弟当做抹布,弄得一塌糊涂。
爸爸实在是忍不住我再三被欺负,撸起袖子把弟弟的屁股拍的啪啪作响。
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他哭闹不止,我心疼花出去的钱,上去扯了扯爸爸的衣角。
爸爸,没关系的,我能洗干净。
能洗干净还不快点来救我你故意看着我挨打是吧！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话,爸爸打得更用力了。
妈妈到家后,忙不迭的制止了他：你干什么呢！孩子还小,你怎么忍心下手！
妈妈心疼坏了,搂着弟弟心肝宝贝的叫,没分给我一个眼神。
弟弟在她怀里,嚎的更用力了,大声告状。
听完了她说的,妈妈抬头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之之,你爸打人,你就不知道拦着点
再说了,就是一床被子,你计较什么。
爸爸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指责妈妈。
卫茹云,之之可是你亲女儿,有你这样的妈吗
我可告诉你,我的孩子只有之之一个！他要是想待在咱们家,就得老实听话！
妈妈捂住弟弟的耳朵,对爸爸怒目而视。
昊昊这么可怜,你难道就这么冷血,没有一点同情心！
再说了,这是我欠他们的。你要是不想养着昊昊,咱们就离婚！
爸爸一下子哑了火,最终在妈妈的强硬态度下败下阵来。
但弟弟知道妈妈会无条件护着他之后,愈发变本加厉。
他在我的豆浆里加臭水,毒的我上吐下泻。
妈妈却说,弟弟是觉得这东西好才给我,我应该谢谢弟弟。
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弟弟当着她的面砸得粉碎,妈妈也只叫我让着他。
弟弟小小年纪没了爸爸妈妈,已经很可怜了。更何况,我还欠他的。
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次。
好在,我身边还有爸爸。
他也拿妈妈对弟弟偏爱毫无办法,但总在尽自己所能的补偿我。
但很快,弟弟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并在妈妈的安排下,进入了我所在的小学。
你们两个在一个学校,也方便互相照应。
她嘴上这么说,但我明白,她是在提醒我要照顾弟弟。
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摸着我的头表扬我。
我知道之之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让妈妈多操心。
等期末成绩下来了,妈妈给你买炸鸡吃。
自弟弟来后,她难得对我这样温柔。
我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不愿意再让妈妈为了弟弟的事情操心,于是答应下来。
但弟弟却不这么觉得。
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的奴隶。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和妈妈告状去！
第三章
03
卫君昊把书包丢给我,命令我替他拎包。
我照做了,他却得逞一笑,叫我拉开拉链看看。
包刚一打开,里面藏着的虫子就铺天盖地的朝我飞来。
我惊恐大叫,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拍落爬到身上的虫子,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卫君昊却在一边哈哈大笑,喊来他的朋友一起欣赏我的丑态。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作业也要我承包。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跟妈妈说,你在学校欺负我。
他嚣张跋扈,把我的校服绑在拖把杆上,充作游戏的道具,害得我挨骂。
但凡他在学校胡闹受了伤,还要连累我被妈妈教训。
他是你弟弟,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连弟弟都看不好是不是故意让他受伤的
渐渐地,我们在学校也出了名。
他们说,我是卫君昊的小丫鬟、小仆人。
我日复一日忍受着卫君昊的欺负,顶着同学们或怜悯,或嘲笑的目光,心里想的是妈妈的承诺。
我想,只要我照顾好了卫君昊,期末再考一个好成绩,妈妈就一定会关心我。
期末成绩出来后,我考了班级第一。
妈妈果然如约买来了炸鸡,却不是给我的。
卫君昊握着两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他看着我,逗狗一样逗弄。
嘬嘬嘬,想吃就来求我啊！
我委屈又难过,妈妈看到了,也只是敷衍的摸了摸我的头。
别跟你弟弟抢。妈妈知道你平时成绩就好,考个第一不算什么。
但你弟弟这次考试比之前月考高了十分,应该奖励。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鼻子直发酸,眼泪蓄满了眼眶。
哟,馋哭了又懒又馋,长得又丑,不愧是赔钱货！
卫君昊看见我哭了,更高兴了。
他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到地上：喏,爷赏你了,去吃吧。
我盯着那只沾满了灰尘的鸡腿,拳头攥了又攥,最终还是爆发了。
吃、我让你吃！
我捡起炸鸡腿,在卫君昊猖狂的笑声中塞进了他的嘴里。
卫君昊被噎得直翻白眼,而一直对他行为视而不见的妈妈也着急了,大力拍打我。
你干什么！不就是一个鸡腿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整个学期积攒下来的怨恨让我失去了理智,死死按着卫君昊不撒手。
眼看着不管怎么打我都不肯松手,妈妈慌了。
她四下扫视一圈,居然拿起了桌上的电水壶,一下又一下,砸在了我的头上。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我头上流下、飞溅到我的眼皮上。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唤醒我的,是爸爸妈妈的争吵声。
我是她妈！我凭什么不能打她！你没看到,她对昊昊下了狠手！
你也知道她是你闺女！你差点打死她,你知道吗
你平时护着昊昊,不让我掺和,可之之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的！
可是,可是,这都是我们欠他的啊！
第四章
04
妈妈的哭声断断续续,就好像挨打的是她。
再说了,打了之之,我也心疼啊！
爸爸泄了气,但依旧余怒未消。
你搞清楚,欠他的是你,不是之之。你要补偿。就自己去补偿,别老拉之之垫背。
我住了几天院,缝了针,但头上却永远的留下了疤。
妈妈每次看见这道疤,都眼神躲闪,对我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当然,她对我的好也需要弟弟的允许。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直到这年,我该上初中了。
我们家虽然也是学区房,但对应的学校差的要命。
喝酒、打架、早恋,是升学率极低的烂初中。
爸爸知道我成绩好,更明白学习成绩的重要性,于是豁出脸去求人。
他送礼送了不知多少,拉下面子点头哈腰,喝了无数顿酒才给我换来一个去更好学校的机会。
我心疼爸爸,更感谢他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我满心憧憬,期待新学校的生活。
可真到了报道那天,却被告知查无此人。
爸爸的脸都气红了,再三确认新生名单没有我,急得团团转。
紧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个电话打给了妈妈。
哎呀,你急什么。反正之之学习好,总会凭着自己的努力上个好高中。
我告诉那人,把这个名额留一留,到时候昊昊顶上。
她说得轻松,爸爸却听得血压飙升。
撂下电话,他带着我直奔妈妈的工作单位,找她对峙。
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特意为之之求来的！你要是想给昊昊,你自己去找人啊！
爸爸把这些年积攒下的怒火都发了出来,当众给妈妈没脸。
什么都给昊昊,他领情吗学习学的稀烂！凭什么之之懂事,就得受委屈
就一个名额,给昊昊怎么了这是我们欠他的！他本来成绩就差,到了那种学校怎么受得了！
你也知道那学校差啊。
爸爸冷笑道：刚才在路上,我已经联系了人。之之在之后会转学过去。
至于那个名额,就算烂在手里,也不会给卫君昊。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之之已经很好了,让昊昊一次怎么了
妈妈失态的大吼,仿佛爸爸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看着她疯狂的模样,爸爸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卫茹云,离婚吧。你这么喜欢昊昊,就带着他吧,我要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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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离就离！你只知道偏心之之,就没把昊昊当做自己的孩子！
我躲在爸爸身后,害怕的拉住他的衣角。
爸爸,没关系的,让给弟弟也可以,你们不要因为我离婚。
爸爸温暖的大掌盖上了我的脑袋：之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说,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两个人借着气头,一起去领了离婚证。
05
说是离婚,但一时之间还不能离家。
爸爸据理力争,争来了我们住的房子,作为代价要给妈妈一大笔钱。
妈妈那边,要工作,又要照顾卫君昊。就算承诺会尽快搬走,但一时之间也搬不出去。
好在,不在同一所学校,我和卫君昊的交集也更少了。
但他还是在周末休息时找上了我。
程曦之,头一次抢了我的东西,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他像头狠厉的狼崽子,恶狠狠的盯着我。
不过也没关系。你的妈妈,现在是我的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但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总让我觉得不怀好意。
不久之后,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新学校的表白墙上,居然出现了我洗澡时的照片。
虽然关键部位打了码,也删除的很快,但是还是有好事的学生截图保存了下来。
等我被告知这件事时,班里已经有近一半的学生看过那张照片了。
刚升入初中,大家的身体都在发育,也正是对这方面好奇的年纪。
那些赤裸裸的目光穿透衣服,像一双双恶心的手,摸索着我的身体。
与此同时,流言蜚语乍起。
有人说,我是小小年纪就浪荡,去和人开房才留下这样的照片。
更多的是用下流的言语描述我的身体,甚至有的言之凿凿,说他就摸过。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心中满是绝望。
但我也知道,学校爸爸费了大力气才送我进来的。
他为此离了婚,又为了补上妈妈要的钱辛苦加班。所以,我选择了默默忍耐。
而发出这照片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就是卫君昊。
他记恨我抢了他的好学校,所以想让我也上不成学。
事实证明,隐忍是没有用的。
这天放学,我被几个青年堵在了角落。
你就是程曦之吧照片上那么白,怎么现在看不出来啊。
为首的那个人用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一番,油腻的舔了舔舌头。
听说你玩的挺花啊,来让我验验,是不是本人也那么骚。
说完,他伸手就要摸我。
我吓坏了,卸下书包挡在身前。
你们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装什么呢都让人看光了,那种照片都拍了,还觉得自己清纯
他们说话流里流气,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污言秽语。
我害怕极了,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用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紧急电话。
唉,干什么呢！
有个人眼见,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怎么,想找人救你晚了！
说罢,他就直接上手撕扯起我的衣服来。
其他人笑嘻嘻的看着,在一边拍照起哄。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开始,再过一阵就能远离卫君昊。
明明已经进到了新的学校,不用再在家里受委屈。
难道就因为我们欠他的,我的一辈子就要就此毁了吗！
我流下不甘的泪水,奋力挣扎,可那群人却更兴奋了。
就在我近乎绝望之际,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警察终于来了。
第六章
06
妈的,这死丫头怎么还有脸报警。
有人啐了一口,急匆匆想要逃跑。
可警察来的很快,一见这场景,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到了警局,这几个人也叫嚷着,说他们是和我正当交易,是我故意勾引他们的。
而证据,就是那张被转载包了浆的照片。
爸爸很快赶到,看着那张照片黑了脸。
他也能猜出是谁干的,却坚持要求严查。
那几个人,也压根不是学生,是看到流传出的照片,才想来占一占便宜。
如果警察再晚一点来,我就真的要被卫君昊的诡计给毁了。
可惜的是,因为年纪太小,真的找到了他,也无可奈何。
但也因此,他和妈妈直接被爸爸扫地出门,半点不留情。
你凭什么赶我们走就算事情是昊昊做的,她不也没被怎么样吗！
昊昊还这么小,你忍心看我们流落街头吗
妈妈护着怀里的卫君昊,站在走廊里叫嚣。
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不少,可任谁都知道这件事妈妈肯定不占理。
唉,明明之之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些年过得像养子的仆人一样。
就是,我家孩子说了,这小男孩在学校可会欺负姐姐了。
爸爸本来想给她留些脸面,但一听到这些,就忍不住了。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别人说了,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小小年纪就会干这种事,就是惯得！
我的天,小卫,你到底是不是之之的亲妈啊这都无所谓！
妈妈在舆论之前败下阵来。
她听不得别人说半句弟弟的不是,带着他走了。
卫君昊不在,我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一夜之间,爸爸苍老了不少。
之之,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早就知道你妈一颗心都偏到那个坏种身上,还委屈着你。
要是早一点离婚,你也不用吃这些苦。
他总觉得,不管怎样,妈妈总是我的亲妈,我肯定也更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其实在我心里,早在妈妈为了卫君昊试图换掉我入学名额时,她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妈妈了。
害怕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阴影,爸爸难得请了长假。
他带我出去玩,买新衣服。督促警察清理那些照片的同时,也悄悄为我办理好了转学手续。
这样的爱护,让我心里那个漏洞已久的角落渐渐被填满,也终于知道了那句欠他的的含义。
其实他们结婚后,妈妈就一直偷偷帮着舅舅。
被爸爸发现后,她才收敛一些。
但舅舅本就好吃懒做,没了经济支援也不知道节制,气跑了舅妈。
因为这件事,本来妈妈就对他们一家心怀愧疚。
所以,她不顾爸爸反对,给舅舅买了车,又时常请他吃饭。
谁能想到,舅舅喝了酒还去开车,迷迷糊糊间在路上被大货车撞个正着。
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卫君昊才跑了妈妈没了爸爸。这一切,都是她欠卫君昊的。
所以,她要加倍补偿他,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知道了这些,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第七章
07
舅妈跑掉是舅舅自己的原因,舅舅酒后驾车出意外,也怨不得别人。
妈妈就算觉得自己亏欠卫君昊,又为什么非得搭上我
难不成,牺牲掉一个我,让卫君昊看清没有妈妈爱的孩子是什么样,更能弥补他吗
可是我又不欠他的。妈妈要补偿,凭什么次次受委屈的都是我。
此后每每想到这,心口都会一阵憋闷。
好在,新学校的同学们很友好,爸爸也关心我。
时间渐渐冲淡了我心里的那些不愉快,就算没有妈妈,我也过得很好。
转眼间两年时间过去,就在我已经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不速之客却找上了门。
门外,衣着朴素妈妈腆着一张笑脸,拉了拉身后的卫君昊。
昊昊,来和姐姐打个招呼。
都说了别烦我！
卫君昊正全神贯注的打游戏,不耐烦的拍开了妈妈的手。
一年多没见,他被妈妈喂成了一个小胖子。
被赶出去之后,妈妈对他的愧疚更甚,觉得自己又害得他居无定所,于是加倍补偿。
卫君昊也成功被她喂得粗肥,被惯得毫无礼貌。
妈妈讪讪笑了笑,问我：之之,你爸呢
他不在。有什么事,需要当面说吗
这,这不是昊昊也得上初中了嘛。
妈妈的手里其实也有积蓄,但她总狠不下心花钱买房。
她总觉得,得替卫君昊的以后做准备。
高中的补课费,大学学费,结婚的彩礼,哪样不要钱
所以,即便是拿到了爸爸给的钱,她也不太舍花。
这次来,就是想拜托爸爸,像当初把我安排进好学校一样,给卫君昊也寻个好去处。
我皱着眉,觉得爸爸并不会答应。
妈妈却打起了感情牌,坐到我身边,亲昵的拉着我的手。
之之,妈妈知道你不太喜欢弟弟。但你想想,以后你嫁了人,受了欺负,还不是得弟弟给你撑腰
先不说以后的事,就光是卫君昊欺负我的就不少。
我听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没等我反驳,卫君昊就开口了。
谁给她撑腰啊她被欺负肯定活该,这种媳妇娶回去让人打死了才好呢！
妈妈变了脸色,拉着卫君昊去了一边。
我隐约听见妈妈嘱咐他先忍忍,求人至少要有求人的态度,卫君昊却不屑一顾。
要不是你太没本事至于这样这么热的天,我本来可以在房间里打游戏的。
他们正说着,门开了,爸爸回来了。
看见家里的不速之客,他立时变了脸色,不着痕迹的把我护在了身后。
你们来想干什么
妈妈局促的搓了搓手,把事情说了。
我想着,最好还是和之之在一个学校……
你现在就给我滚！
爸爸怒不可遏,指着房门发出逐客令。
之之被他害得还不够吗在一个学校,继续给他当仆人,还是继续被他造谣
卫茹云,非要之之被他害死了,你才高兴吗
你怎么说话呢！
听他这么说,妈妈也站了起来。
第八章
08
之之是姐姐,她就该对昊昊好！
她是姐姐,就活该被抢走自己的东西,活该差点被人祸害
看着这样的妈妈,爸爸眼里难掩失望。
卫茹云,你真是好狠的心。就算是邻居、陌生人,都知道你做的事对之之伤害有多大。
你对那些伤害一笔带过,说是她该的。我告诉你,之之不欠你的,更不欠昊昊的。
那怎么能行！
妈妈尖叫出声：万一我之后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得帮着照顾昊昊！
她是我的女儿,必须听我这个当妈的！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对妈妈最后那点亲情也破碎了。
我是什么
我是她代偿卫君昊的对照组,是她弥补歉疚的工具人,独独不是她的女儿。
甚至她死了我也不能解脱,母债女偿,要被她用道德绑架和卫君昊绑在一起。
她对卫君昊心怀歉疚,就狠心割下我作为祭品,衬托她的伟大付出。
毕竟,听了她的所作所为,谁能不说她对卫君昊好呢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豁得出去。
察觉到我暗淡下去的眼神,妈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卫茹云,你真是……不配当妈！
爸爸气急了,拽着卫君昊的衣领往出扔。
滚！别再让我在我家看到你！
还有你,卫茹云！夫妻一场,我本想给你留个面子。你要是再胡闹,别怪我心狠！
他比了比被扔出门外的卫君昊,用妈妈的心头肉威胁她。
妈妈那里顾得上他,几步冲出去抱着卫君昊哄,却被一巴掌推开。
都是你,我都说了不想来！我根本就不想上学！
你没用,还连累我挨打,废物！
换做以往,听到有人这么说妈妈,我早该冲上去了。
但现在的我,只是淡定的关上了门,把吵嚷声隔绝在外。
爸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神色,生怕我因此难过。
我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感觉一直积郁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了。
那有什么代替补偿,妈妈爱别人多一点,就爱我少一点。
当她的心已经完全偏向卫君昊,我就算再怎么哭求也是没用的。
她对我没有感情,却因为血脉联系,可以比寻常人更狠心的榨干我的价值。
爸爸看我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手机,点了我最喜欢的那家蛋挞。
吃着香甜酥脆的蛋挞,我打心眼里庆幸。
还好,就算没有妈妈,我还有爱我的爸爸。
在那之后,我按部就班的生活,凭着还不错的成绩,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
妈妈也碍于爸爸的威胁,没再在我家附近出现过。
可去家里找我,她总归有其他办法。
这天自习时,我被老师叫了出去,说是来了家长。
我本以为是爸爸有什么急事,谁料推门进去,坐在那里的却是妈妈。
第九章
09
妈妈的身上,居然还穿着当年的衣服。
一头花白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我差点认不出。
之之啊,今天妈来,是想求你点事。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我知道肯定又是关于卫君昊的。
你爸他不肯帮忙,昊昊也只能上个没那么好的初中。
那里教师资源差,学习氛围也不好,昊昊的成绩一直提不上去。
她把所有原因归咎于外在条件,可我想了想卫君昊那痴迷游戏的样子,觉得她说的一点不对。
卫君昊压根就不想学习,放到再好的学校也没有用。
这,眼看着昊昊也要中考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所以妈妈想请你,给昊昊补补课。
妈,难道外面的补习机构都死光了
我气笑了,她就非得拽着我,才能显出她对卫君昊的伟大母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不是想着你是昊昊的姐姐,能更上心一点吗。
你是忘了他对我做过什么事
昊昊还小,又不是故意的。
我彻底失去了和她交流的想法,转身就走。
老师也看明白了什么,帮我拦住了她。
程曦之的成绩是好,但学习任务也重,她自己也要学习的呀。
事后,我跟老师解释了来龙去脉,老师也表示理解,不会再放她进来。
爸爸得知此事后,也十分气恼。
他之前给妈妈的钱已经足够他们花销,妈妈却还是要厚着脸皮打搅我。
再次打电话警告过妈妈,爸爸叹了口气。
之之,好好学习,考一个远一点的学校。
到时候,爸爸跟着你走。
我懂他的意思,等时机成熟,要和妈妈他们做彻底切割。
但没想到,这次的中考过后,妈妈直接闹了起来。
她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到了我的学校,进不去,就在校门口嚎啕。
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不认我,要她给弟弟补课也不肯。
她就那么狠心,看着自己的弟弟连高中都考不上,自己却心安理得的在这里上学！
我的昊昊哟,你怎么这么命苦,姐姐这么害你！
妈妈不顾脸面,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撒泼打滚。
而卫君昊就坐在一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自顾自的打游戏,仿佛事不关己。
保安循声而来,但妈妈这次铁了心想拉我下水,怎么拽都不起来。
老师也有些为难,找到了我。
直接报警吧。如果还不走就跟她说,她要是进去了,可没人愿意照顾她的宝贝儿子。
比起拿捏我,妈妈肯定更在意她的宝贝儿子过得好不好。
卫君昊也嫌弃她拉着自己丢人,更别提旁边还有人指指点点。
真是开眼了,头一次见儿子考不好怨女儿的。
这当妈的怎么想的,让自己闺女怎么做人
周围的议论声让卫君昊倍感烦躁。
在警察到来之间,他就强行拖拽着妈妈离开了。
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上学、在哪儿上学。
只知道在这里太热,影响到他打游戏了。
第十章
10
直到我真的会狠心报警把她抓紧去,妈妈没再来闹。
我也得以顺利的读完高中,如预期一样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
爸爸提前退了休,卖掉房子,跟我一起去了学校所在的城市。
我们终于,不用再见到那对讨人厌的母子了。
时间匆匆流逝,或许是没人打扰,这几年我们过得格外轻松。
毕业后,我也凭借自身实力,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妈妈时,却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到我的号码,开口拘谨了很多。
之之啊,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妈妈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妈妈啊。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的所有母爱都给了卫君昊,现在这样关心我,肯定是另有所图。
你不去,妈过去也行。你现在在S市吧
这下我确定了,她就是早有准备。如果我不答应,她又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阴招。
看来,不回去一趟是不行了。
我请了假,重回故土,心里只剩下唏嘘。
妈妈很热情,把我带到了她和卫君昊的小屋。
之之,你别嫌这里地方小哈。你爸当年给的钱,我都攒起来了,等昊昊结婚,好给他买个大一点的婚房。
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几岁,嘴里还在念着卫君昊。
他不让人省心,我总得为他的将来做准备。
正说着,卫君昊一脚踹开了门。
热死了！水呢,给我拿来！
或许是因为吃的太胖拖累了发育,卫君昊没比之前高上多少。
如今的他又矮又胖,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春痘。
看见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怎么,混不下去了我可告诉你,我这里可没你的地！
妈妈拍了他一下,又耳语几句,他看向我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姐,你想住多久都行,我刚才说的胡话。
明摆着有猫腻,我倒要看看这娘俩打的什么算盘。
卫君昊回房后,妈妈又问我。
之之,你现在工作不错吧你看看,你弟弟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没有营生。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继续黏上我,推说自己只是个小职员。
妈妈有些不高兴,但终归没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杯水,叫我去她的房间休息。
合上房门前,她还嘱咐说,我可以睡一觉,好好休息。
我应下,当着她的面喝掉了水,躺到床上。
等她关了门,我立刻起身,将嘴里的水都吐了,拨打视频电话给好友。
同时,我还开了录屏当做证据,告诉朋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状况,麻烦她帮我报警。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都无事发生。
就在我真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响了。
我眯起眼,看到一个男人溜了进来,脸上挂着淫邪的微笑。
嘿嘿,这大城市的高材生,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不还是得嫁给我,给我生娃。
第十一章
11
他嘀咕着向我扑来,而我闪身一躲,扯了被子将他裹得严实。
操,那老太太怎么办事的,人怎么没睡着！
男人骂着,拼命挣扎,嘴里还在说着不三不四的话。
你放开我！你妈可是说了,要把你嫁给我当老婆！
早晚要睡,你老老实实的,我还能对你温柔点！
我自知体力比不过他,趁着他被被子限制住动作,在他身上一阵拳打脚踢。
很快,警察赶到了。
这个男人捂着自己青紫的脸,倒打一耙：警察同志,就是她！她家暴！
什么家暴,我都不认识你。
妈妈却跑出来打圆场,说我和那男人早晚要结婚,只是现在在闹别扭。
男人点头附和,甚至报出了我的名字和之前的学校。
眼见这两人就要糊弄过去,我掏出了手机,将里面的视频展示了出来。
是我报的警。他们对我图谋不轨。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两人傻了眼。
妈妈腿一软跪在地上,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我。
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之前要你帮弟弟,就像要你的命！你帮帮他,怎么了！你这么做,会害得你弟弟娶不到媳妇的！
她又哭又闹,和警察说我跟那男人就是情侣,报错了警。
但警察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把他们连带着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卫君昊通通带走了。
警察局里,那个男人交代,是妈妈让他来的。
她儿子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又不想出彩礼。
男人显然也十分愤怒,自己的妹妹怀孕了,自己还得倒搭进去。
她就跟我说,她还有个女儿,长得水灵,学历又高,可以嫁给我,互相就不要嫁妆彩礼了。
我又不傻,那么好的妹子怎么可能嫁给我。她就说,生米煮成熟饭,不嫁也得嫁。
所以,妈妈买了安眠药,下在我的水里,要用我去给卫君昊换媳妇。
她没想到,我对她的信任早就见底,从进门开始就防着她。
因为是未遂,又是亲人之间的纠纷,警察也很是为难。
最终,妈妈和卫君昊被放了出来,那男人被拘留了几天。
即便如此,妈妈还不死心。
之之,你搅黄了弟弟的婚事,你欠他的,你得补偿。
你们公司真的没有空岗位了我们要求也不高,工作个两年能在你们那边安家就行。
我被她的恬不知耻气笑了。
别总说欠,我不欠他的。是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当做交换的物品。
我是个活人,不是你报恩用的工具。他没长相没学历没能力,还想找高薪工作做梦比较快吧。
妈妈急了,觉得我不识抬举,抬手就要扇我,被我轻轻拨开。
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认你。
卫君昊有妈妈,我可没有妈妈。
说完,不管妈妈的反应,我转身就走,赶最近一班的飞机回了S市。
12
又是很多年过去,儿时的好友结婚,邀请我参加。
我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参加过婚礼后,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肥粗扁胖的男人,正从一个干瘪枯瘦的老太太手里抢钱。
老太太哭,男人骂,抢不过还狠狠在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
路人见我盯着他们,叹了口气。
别看了,也别去劝,那娘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劝了还要怪你的。
他一直这么对待他妈妈吗
见我感兴趣,路人打开了话匣子。
前几年也还好,至少没这么打。
那时候也有人劝,但那老太太非但不感恩,还说这是他们家里事,怒骂劝和的人多管闲事。
没人管了之后,他就越来越放肆了。不仅把妈妈的退休金卡攥在手里,还强迫老人打工养他。
那年,卫君昊高考失利后就成了家里蹲。
妈妈托人把他送进厂,可没几天他就喊累,不愿再去。
妈妈一直觉得亏欠他,就一直养着他,把他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
之前骗我回来时,妈妈满心以为,有了家庭他就会成长。
可因为闹到了警局,那男人心有不甘,回去就叫他妹子把孩子打了,跟卫君昊断了联系。
婚事黄了,卫君昊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妈妈头上,指责她计划不周。
妈妈欠他的,越是补偿,欠的就越多。
就连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妈妈也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巴不得把自己身后事都安排周全。
我转身走了,生怕被她看见了,又要赖上我。
毕竟,我早就没了妈妈。
而妈妈的补偿,估计要持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停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