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秋天秋高气爽,许多高门贵族都会有自己在乡野的庄子,以供携女眷出游,李府也不例外,李治在庄子购在京都外十里地的鹿坪丘,那里背山面水风景秀丽,后山山顶上修筑了一座观山亭,站在亭中远眺一面可以看到巍峨的京都,另一面可以看到环山而去的鹿溪。
立秋之后山上的树叶一片金黄,无论是漫步山林之间还是闲坐于这亭中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治前不久解决好秋收赋税的问题,这几日也是难清闲,便说安排李府上下到庄子里散散心。
自己因为有早朝要去,便吩咐李安国先带着萧妖雪、李无忧前去,待自己回来再叫上王氏前去。
府上的伙计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乐开了花,这举家外出,他们自然就落得清闲,只是有三位家丁面上却露出了凝重。
同样是举家出行,十年前与十年后是否还是生死难料,又或者是瓮中捉鳖。
萧妖雪再次坐在李府的马车里,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天朗气清,身边有李安国、李无忧相伴。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李无忧喜欢听萧妖雪讲江湖上的事情,李安国虽然不是时常接话,但是每每听到萧妖雪谈到那些江湖的腥风血雨之时也会出言探讨一番。
他们几人并未带过多的杂役,李安国亲自赶了马车,李无忧好动坐不住马车,便自己骑了一匹马,萧妖雪带着行囊坐在马车里。
出城一路无事,三个时辰后行至接近庄子突然有一李府穿着的小厮快马来报:“大少爷不好了,李管家出事了,他突然行为奇怪,冲进厨房拿刀见人就砍,府上的侍卫已经将他控制住了,王夫人说自己不好处置,想您快回去看看。
”听到这里萧妖雪和李安国都是一惊,毒谷的尸蛊不是什么秘密。
想必李府之前也查过,如今这李管家的症状与尸蛊发作的情况如出一辙,这普通的侍卫是很难处理。
此若真如此人所说那么,李府已经不安全了,就算萧妖雪入府那一日展现出的手段不一般,但是他也没有理由让她跟随自己回去冒险。
故而李安国也不犹豫,安排了一个随从驾车,让萧妖雪和李无忧二人先行前往庄子,自己则跟随那小厮返回李府。
这庄子与李府之间距离就算快马也要两个时辰才可以到,李安国只期待李府之内不要再生枝节。
眼见大哥离开了,李无忧难免有些失落。
他与李安国虽是同父异母,但是他自小就是跟着李安国屁股后面长大的,平日出游也是李安国带着的上山爬树,下水摸鱼。
这次兄长突然半途退出难免让他有些失落。
而且李安国对于鹿坪丘的感觉谈不上好,他只觉得这里氛围太过于生疏。
用父亲的话来说是这里下人都很安分,但是李无忧只觉得这是一股子疏离感。
不过好在萧妖雪的存在吸引了他大部分的注意,这位姐姐身上虽然有很多神秘的地方,但是却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就在李无忧还沉浸李安国先行离开的失落感之中,马车已经缓缓行进了庄子。
说是进庄子其实离着落脚处还有几里地,李治的这个宅子中还有几倾良田,其中的作物均是金贵之物。
路过麦田时已经金黄一片,微风吹过裹挟着麦浪,别有一番风景。
当今圣上喜欢以民生为重来赏赐,赏赐之物中不乏品种精贵的作物种子,所以在朝的官员,或是宅院府邸,或是乡野庄田,都或多或少有些田地。
像李治这样的大官还会雇几个农耕的好手帮忙打理。
所以这宅院中的人有二三十口,再加上今天他们从李府带过来侍奉的,让这原本冷清的宅院突然热闹了起来。
不过双方仆从互不相识,要真是其中混进去了些什么还真难看出来。
萧妖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的动作,但却是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的京中,圣上以迎接镇远将军回朝为由,设了晚宴,李治与刚好赶回京的李安国一同受邀参加了,这来宅子的时间便一推再推。
晚宴之上丝竹之声不断,觥筹交错,唯有李安国心不在焉。
今日赶回京都之后,发现府中的异动其实很容易就被平息了,而那李管家也只是因为饮酒过量,在那耍酒疯罢了,已经被捆好仍在柴房中了。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王氏却说自己并未唤他回来,至于那个来通风报信的伙计却已经找不到人影,事已至此,就算是常人也隐隐感受到这调虎离山之计。
正当他要再度赶去庄子时,就被路过的司空颜叫去参加晚宴,推脱不得。
宫中宴会之上,镇远大将军徐战坐在上位,身着紫色蟒袍,常年在边关征战,风沙将他皮肤打磨的甚是粗糙,满脸横肉,络腮的胡子也是无心打理。
边境带兵打仗也是辛苦,徐战却依然身形肥胖,一双眼眸里却透着丝丝戾气。
所以东梁百姓常常用镇远大将军来吓唬小孩的,如今恐怕胆子小的娃儿站他面前都会被吓的尿裤子。
李治坐在徐战对面,面带笑容道:“徐将军得胜回朝,真是可喜可贺,多亏了大将军,这些年边疆才能频频传来捷报。
入境边疆战况归于平缓,大将军得以回京,可要好好休养休养。
”李治这番话便面上对徐战处处歌功颂德,却无不出不警告徐战且多管这京中之事。
徐战虽说是武夫莽人,却也心细如丝,又怎么会听不出李治这话外之音。
不过面上表情不变道:“老夫我听说,李相最近寻得千金,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了你那薄命夫人,没机会再见一见你这女儿。
不过你这女儿流落江湖这些年,如今寻回,李相你可要好好补偿她呀。
”说完之后徐战如洪钟般的笑声响彻大殿。
李治自然也听出了徐战在暗指这京中之事他清晰得很,不过也只是一笑置之,毕竟到了他们的地位,谁在京城没几个眼线。
李治举杯隔空敬了徐战一杯,徐战亦举杯回应,这番景象外人看来确实是和睦至极。
宴会过半,皇帝起身,道了几句总结的话便离场了,厅中众臣也显得放松了许多。
李安国因为身份原因,所以并未与李治同坐,而是坐在了赵江河身边。
二人本就交好,赵江河酒量不济这事李安国可是比他清楚多了,反倒是赵江河自己不自知,每次都要强撑,最后还得李安国给他收拾。
今日赵江河刚刚一杯酒下肚,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拉着李安国絮絮叨叨说这自己的那些机关设计,李安国正在为鹿坪丘的事烦心,无心搭理他,只是将他的酒壶给悄悄换成茶水。
赵江河迷迷糊糊之中,话题便说道了自己的婚事,这倒是还是李安国提起几分兴趣“李兄,其实那日听到袁姑娘来找我时,我挺高兴的,再加上见了她的面,我更是不愿意就这样退了这婚。
可是人家姑娘家不愿意,我也不好强迫,现在想来那时应当在明确一下心意。
”听了这话,李安国也是一笑:“你小子这就是见色起意,不过你们现在不也没有撕毁婚书吗,你不如在多去她面前表现表现,或许人家姑娘就心动了呢?”赵江河一听这话脸上神情更是悲切:“李兄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没钱,长相还平平,也不善交际。
人家袁姑娘那么漂亮,又是江湖中人,哪能看得上我。
”李安国一听也不乐意了:“江河你怎么这么说,你那一手机关术,谁看了不说句好,你听你李兄的,你呀给她做点技巧的小东西,到时候我托妖雪搭个桥,这事不就成了。
”赵江河那原本沮丧的眼眸里又有了一丝希望,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举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却没有半分知觉,只是像喝了一杯美酒一般,然后还是不出李安国所料的睡了过去。
李安国长叹一口,心想好在今日他是带了仆从来,不然自己不到什么时候才能去鹿坪丘。
因为李治等人还未到宅院,萧妖雪与李无忧的晚饭也吃得比较简单,才刚刚入夜,二人就收拾睡觉了。
当躺下没多久,萧妖雪的屋外就传来敲门声,接着伴着李无忧略带稚气的声音:“雪姐姐,睡了吗?”萧妖雪无奈下床打开门后看见李无忧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萧妖雪问道:“这个时候不睡觉来找我做甚?”“雪姐姐,我刚刚运气觉得有点不顺畅,你帮我指导指导呗?”要说今晚李无忧吃饭吃撑了来找她,她都相信,但是说他练气不顺萧妖雪是定然不信,一来这孩子天赋异禀,气运又极好,要是他练气出了问题,恐怕只要不当场爆体而亡,都是可以拉回正道的,二来他才开始练了半月的气息,哪里会体会到什么练气不顺。
不过萧妖雪也冥冥中有种预感,若此时不将他引进来,恐怕之后她会后悔很长时间,于是便侧身让李无忧进了房。
今夜月色正好,天空中一轮弯月勾住很多人的心事。
待萧妖雪的房内熄了灯火,宅院中的家仆开始不正常的晃动,似乎是在忍受一种最钻心的痛苦,又或是什么东西才刚刚开始适应这些躯体,但这样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房中熟睡的两人。
梦中人本以为今日一切都会是巧合,却不料在下一秒,屋内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杀气,萧妖雪突然一个激灵,一把拉起身旁的李无忧,翻身下床,就在下一秒床板便被震碎开来,里面翻出一人。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淡淡云彩笼罩,没了月光的照耀,鹿坪丘这荒凉之地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
被突然拽起的李无忧还没弄清状况,就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向着自己扑来,萧妖雪一把将李无忧拽到身后,同时口中喊道:“无忧,点灯!”,手上动作不停,引导气息牵引起身旁的花瓶砸向黑影。
出乎她意料的黑影似乎不惧受伤,之时略微一顿,又继续飞身向前,萧妖雪也是了然:看来毒谷终于出手了。
气息引导流彩剑飞出,凌厉的剑气冲着黑影的手筋、脚筋挑去。
一击得中黑影像是老旧的提线木偶关节已经受损,但是线还未断,还要继续表演,整个人及其不协调的向前移动。
突然身后油灯亮起,眼见黑影已经近身,萧妖雪一掌推出,出掌之时伴随着灯亮,手掌竟有淡淡金光,萧妖雪手掌碰触到那人身体时只觉得触感生硬冰冷,不似活人。
这一掌自然也不简单,用的是正是萧妖雪给李无忧那本《金刚掌》的第一式,若是寻常人中了这一掌恐怕也是静脉寸断不能动荡,但面前这确实一具没有任何痛感的蛊人。
李无忧也是在灯光下清晰的看完了这一掌从出掌到收势的全过程,自己平日里练的那些与这确实是相去甚远。
那人倒飞出去倒地之后还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向前匍匐前进,这时二人这才看清黑影的真实身份:这正是府内的厨娘,也是当年幸存家仆之一。
在李无忧还沉浸在刚刚那一掌的感觉之中,萧妖雪收掌之后不带停顿,回手拿过李无忧手中的油灯,朝着厨娘就扔了过去,火光还未触及到厨娘身体时,就有一些黑色的虫蚁从她身体的七窍中爬出,灯油泼洒在厨娘身上瞬时间燃起一道火光,萧妖雪又拿起另一盏油灯将灯油泼洒在厨娘周围,火势更旺,之前从她身体里爬出来的虫子被烧得噼叭作响。
萧妖雪拉上刚刚回过神来的李无忧冲向庭院。
李无忧只觉得眼前房内装饰、火光如走马灯般闪过,其实在今日刚到庄园时,他就感受到萧妖雪有些焦躁,再加上天生的第六感,他进到这庄子就有一种说不清的不舒服感觉。
用过晚饭后又等了好一会哥哥和父亲的都还没到。
这孩子其实已经慌了,而他周围只有这个姐姐是他这几日朝夕相处可以信任的,所以他才寻个缘由来找姐姐睡。
却没料到,睡到半夜就从床上飞了起来,刚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似人似鬼的厨娘,现在姐姐没要抛下他独自逃命,已经感受万幸,毕竟这位姐姐其实真的没有义务救他,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无忧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变强,保护姐姐。
萧妖雪带着李无忧冲出房门后,院子里并没意料之中的其他蛊人,但是房间的火已经烧得照亮了半边天,别说在院子另一边,就算出去二三里地都看得见,这院子中竟然还是除了火焰噼噼叭叭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萧妖雪警惕将李无忧拉至身前,沿着院子边缘向宅子大门走去,走到中庭都未遇到其他任何人。
鹿坪丘的中庭是一个开阔的院子,院子正中是用青石板铺的一块空旷区域,以供入住的人在这设宴,四周有四扇门通向别院。
萧妖雪担心门内会有异变,这时并没有贴墙走,而是带着李无忧走了院子正中。
就在他们过了院子的中心只是,四扇门同时被震开,数道身影从中冲出来,以合为之势将二人围住。
此时的天空已是明月高悬,刚刚遮住弯月的云彩已经不知所踪,那一弯月牙挂在天上,却散发出阵阵肃杀的气息,如悬在头上的一柄弯刀。
萧云雁小记:云阁山下设擂台的最后一日,萧云雁也如愿的拿到了拜帖,云阁建在高耸的破云山上。
登顶只有一条窄窄的山道,清晨时分,山上的云雾还未散去之时,那山道若隐若现。
如是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一脚踏空,跌入深渊。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这条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这时却是人头攒动。
不少人推推搡搡只为了更早一些到达云阁,选一个好位置。
甚至有人不惜借助轻功走上捷径。
萧云雁只是缓缓的走在人群的最后,并不愿意参与到这场无用的竞技之中。
正走着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萧女侠萧女侠,你等等我呀!”转头便看到那日擂台上那名拿着断水剑的少年,好似叫做武清。
“萧女侠,真的是你,那日擂台上就看到你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叫武清的小子一看就是一路跑上来,说话时都有些忍不住的喘气。
“我记得你,你叫武清。
找我你是有什么事吗?”萧云雁有些不解,自己与这小子并未有交集,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萧女侠,你也是来云阁听辩武的吗?那真是太巧,我们一起吧。
听说这次云阁派出的可是他们的大弟子路行,这人……”武清似乎并没有在意萧云雁问了什么,便开始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但是很快就被打断了。
“你且慢,武公子我们并不相熟,你不必如此热情,我不喜与人同行,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武清被突如其来的拒绝,说得一愣。
随即说道:“萧女侠你该不会是嫌我烦吧,那我就跟你,我不说话。
”萧云听到这话,顿时想到,为何这几个月隐约都会觉得有人跟着自己,现在感受了一下,大概就是这小子吧。
“首先不叫我萧女侠,其次……”这次轮到萧云雁话还没说完,就被武清打断“好的萧姑娘。
”“……”眼看那些自己已经离大部队越来越远了。
萧云雁也不想再和武清废话,自顾自的加快了脚步,而这跟屁虫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一言不发的跟在这她身后,直到二人在会场的一个角落中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