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
在静心庵的桃花园,漫天的桃花雨,裴林宛若惊鸿的剑舞,不经意间的勾唇一笑,彻底触动了我的心,第一次我心动了,为了一个男人,自此万劫不复。
为了得到他,我费尽心思,手段用尽,却是犯下大错,他选择隐忍四年,最终我沈家败落。
我被关入冷苑,高墙之下,忏悔三年,众人背弃,冷暖自知。
裴林。
如果爱可以成为一种罪恶,我宁愿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一
刘嬷嬷,她回来了吗
是的,夫人。
太好了。
望着冷苑高高筑起的院墙,我喜极而泣,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我一定会发疯,抬头看了看初秋的天,丝丝凉意不停地从脖颈里渗入皮肤,冷的骨头都感觉战栗,甚至连心都冷的麻木了。
我挺直着背在院子里跪着,我不是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接受惩罚,我只是累了,不想要执着,也不想要抗争了,这三年在冷苑的生活
,让我体会到了,寂寞,疼痛,世态炎凉。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年纪小,以为喜欢的东西硬要执着纠缠,也不会到这种地步,裴林,我知道错了。
十五岁那年的心动,让我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涩一笑,当初自己再细看,静心庵的桃花园林,他的勾唇一笑其实是对着我身后的拈花女子,柳如烟。
都怪自己当时太不懂事了,太执着了,硬是求着父亲哭着闹着要嫁给裴林,父亲才不至于以断商路胁迫着裴家,让他迎娶自己,甚至胁迫柳家将女儿嫁给我的弟弟,沈煜,想要彻底断了裴林的念想。
柳如烟倒也是个刚烈女子,竟在她大婚之夜跳湖自杀,裴林恨透了我,用四年的时间隐忍壮大,想方设法报复我们沈家,断了我们沈家所有的商路和财路。
沈家落魄之后,他将我关入冷苑,还有一句冰冷嘲讽的话。
以后你就搬到冷苑,一个人孤独终老,直到死去……
想起这句话,我的心都是隐隐作痛,他是恨透了我,可是,我真的就这么罪大恶极吗我已经为自己的错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三年父亲醉酒失足而死,弟弟被官府通缉,沈家彻底散了,家里人也是恨透了我,我的心彻底无望了,甚至想到过死。
不过,现在我的内心剧烈跳动,带着期盼,也带着忐忑不安,从今天起,或许我就可以解脱了,不必再回到那个被封死的高墙,阴暗的冷苑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可以去看看外面高墙的世界。
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愿意。
因为,柳如烟竟然没死,活着回来了。
我跪在裴林的书房外,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门开了,柳如烟嘴脸挂着温柔的笑容,成熟妩媚的面容,一如七年前美丽动人,而裴林,和我印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因为年岁的打磨,面部变得更加刚毅,依旧不苟言笑,锐利的眼神看过来,我竟然恐慌不安,甚至沉寂已久的心翻腾,对他依旧无法自控,身子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我知道他不屑看我的。
沈玉寒,我本来想让你一辈子待在冷苑孤独终老,算是对你的惩罚,不过,如烟回来了,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决定放了你。裴林冷漠地从手中丢出一封休书,我看着那封休书被扔到了自己眼前,心里提着石头放下了,我要自由了可是心里的苦涩和悲哀仍然存在,连忙捡起那封休书揣进怀里,显得小心翼翼。
谢谢,也向柳小姐说声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内疚,是我的错。
我没有哭着闹着撒泼,请求他不要休了自己,在冷苑的日子早就将我原来张扬狂妄的性子磨灭,无声的折磨让我对裴林早就产生了恐惧,他的无情让我害怕,裴林看着我卑微伏低的样子有些意外,微眯起的眼睛,带着犀利审视。
变了不少。
是的,我早就变了,在冷苑的几年我承受住饥饿与寒冷,还有孤独,三年前,有着婴儿肥的脸,早已瘦弱苍白,我知道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我马上收拾离开裴府。
我害怕发生什么变故,裴林这个人心思缜密,深沉。
这么着急走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清冷,眼神闪过一丝怨恨,随即却是对着裴林温婉一笑,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我……我竟然语塞。
林哥,沈玉寒家里早已落魄的不成样子了,她回去估计沈家也不会接受她,倒还不如让她做我们裴家的烧火丫头,也总比回去的强吧。
谢谢柳小姐的好心,我还是离开吧！我不知道柳如烟说这些话的意图,性子一急,我急忙想要离开的心思,像跳梁小丑般暴露在她人眼前,说完便后悔了。
你想逃
逃裴林怎么会用这个字眼,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是放了我吗可惜由不得我。
你今晚就搬到柴房,好好做好你的烧火丫头。
听到裴林的话,我的心彻底绝望,顿时心如死灰,我就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放了我,我木讷的躬身,只得谢谢收留。
柳如烟得逞了,嘴角勾起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亲热的挽住裴林的手臂,二人便往弄玉阁走去,裴林对柳如烟温柔一笑,道:如烟,你身子骨弱,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吧。
裴林,该还的我也还了,沈家也付出了代价,我不甘心,我会离开的,一定。
二
次日,天未亮,管事嬷嬷便喊我熬一锅乌鸡汤。
我只得硬撑着困意起来熬鸡汤,熬了几个时辰,终于把鸡汤炖好了,手却因为加柴火的时候烫伤,手背火辣辣的痛,但还是忍着,端着鸡汤来到了柳如烟的房间外,刚想敲门进去,却听见一声声的媚叫和喘息声,很是旖旎。
我的内心一滞,算了,还是不敲门了,回去再说,却听见,柳如烟的声音传来。
玉寒吗,把鸡汤端进来吧。
一定是故意的,但我能说什么呢,推开门低头进去,不想抬头看见,不想看见的画面,但要把鸡汤端到床前,还是看到了,柳如烟穿着肚兜的半个身子靠在裴林流着汗,光裸的胸膛,许是刚才的床战太过激烈,正深深的喘着气,我从未见过裴林脱衣解带的样子,他不屑于碰我,对我只有冷嘲热讽,哪怕新婚之夜,也只是喝了一夜的酒,内心还是忍不住开始疼痛起来。
柳小姐,你的鸡汤,我放床边吧。
裴林见我低沉着头走进来,心里很是厌恶,只听他冷冷吩咐道：出去。
我如获大释,放下鸡汤,便急匆匆要出去,柳如烟却答腔道：等等。
我很无奈地转回身子,柳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柳如烟便冷冷说道：我要的乌鸡汤里面那么多黑渣子,你给谁喝啊。
我低头不语,自小养尊处优,我哪里会熬什么汤,而裴林一向讨厌为难女人的戏码,哪怕是柳如烟,也不行,很不耐烦的向我说道：端下去自己喝吧,下次做好就得了。听这话,柳如烟以为裴林在帮我说话,不由得撒娇道：可是,我想喝乌鸡汤。
小脸一皱,楚楚可怜,裴林心一软,不禁向我吼道：还不滚下去,重新炖一碗乌鸡汤来。
我苦笑,想起曾经我目中无人,为难她人的样子,我只能说是我的现世报吧,平静顺从的退下去,从头到尾,不甚在意。
我熬了一整天的乌鸡汤,一遍又一遍,柳如烟都不甚满意,手上被烫的地方通红红肿,疼痛和委屈让我想要落泪,却只能强撑。
我记得当初,哪怕把你关入冷苑,你也依旧肆无忌惮,口出狂言,如今,怎么转了性子
裴林冷不丁地站在我的身后,冰冷嘲讽的声音,让我不禁回头,可是柴火的烟雾熏的我眼泪直流,裴林以为我在流泪,有些诧异。
果真是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儿苦。
你说得对。
如果是当初的我,我定会反驳,我本就不会这些可是如今的我,我只想离开裴府,找个小地方安度余生。
疼吗
裴林握住我烫伤的手,突来的温柔,让我的心脏漏了一拍,我告诉自己这是假象,可以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让我点了点头,我想起了他和我成婚的一段时间,为了博取我父亲的信任,他对我的态度好转,虽然和我分房而睡,我从未勉强,因为他的一点温柔也足以让我沉溺。
果然还是那么卑贱
手上的力道加重,疼痛让我清醒,果真是假象
裴林,我求求你,已经得到了我的报应,甚至赔上了沈家,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可能吗
柳如烟没死,我们沈家付出代价,还想怎么样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害柳如烟死,我认了,只是她没死,我愤恨质问。
你以为,就只有柳如烟吗
裴林冷笑,想到往事,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眼睛发红,我不懂。
你父亲的胁迫,致使我父亲一夜白了头,自此一病不起,我们是养蚕世家,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寻常百姓家断了生路,你的弟弟沈煜,醉酒闯入我妹妹的闺房,害我妹妹差点失去清白,害我妹妹心如死灰,离家出走,至今无法寻回,你以为你们沈家能够偿还,如果不是知道你除了骄横无礼,并无害人之心,你以为你是被关冷苑如此简单而已吗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父亲因为我和弟弟自幼丧母,便是有求必应,我和弟弟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都选择包庇,弟弟对裴林妹妹裴月的所作所为,我并不知情,只知她离家出走,而我从小到大,我从未关心沈煜做了什么。
沈家因为几起事故,生意一落千丈,那父亲醉酒落水而死,而弟弟因为强占民女,被告发通缉,出逃在外,不知所踪,而我因为相信裴林,将商号全权托付给了裴林,沈家败落,真是报应啊。
你可以恨我,但事已至此,你想要怎么报复,随你吧！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如死灰。
报复你还剩下什么,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或许裴林的意思想让我一辈子生活在内疚和痛苦中,说的对,我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值得他报复。
三
小姐
夜深,我也不用再熬那鸡汤,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柴房。
是小翠,熟悉的声音,让我眼睛变得湿润,被关入冷苑之后,自幼服侍我的丫鬟小翠也被裴林安排到了别处。
小翠,是你吗
是我。
小翠偷偷从假山探出头来,我赶紧溜进去。
你现在在哪里。
姑爷,将我安置在祠堂,我听一些下人打听,说小姐您出来了。
小翠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我疼的直吸气,小翠心疼地落泪,小姐,从未干过粗活,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我不怪他们,是我的错。
怎么能这么说,小姐您对姑爷一心一意,姑爷对您的冷漠,您从未在意……
别说了。他从不在意我,我又何须再执着。
谁在里面
是柳如烟的声音,我和小翠赶紧噤声,但没有任何作用,柳如烟的奴婢红云寻过来发现了我们。
小翠,你怎么敢私自离开祠堂
很不幸,我和小翠还是跪在了柳如烟和裴林的身前,等待审判。
林哥,虽然我们下月便要成婚,但名不正言不顺言,但小翠私自离开祠堂,该如何惩罚,还是由你发落吧。
十仗,以儆效尤！
不关小翠的事,是我想方设法喊小翠出来的,罚我
哦,罚你你的千金身子受得住
裴林冷笑,嗤之以鼻,站起身,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黑暗深沉,狠狠捏住我下巴,力道快要把我捏碎,或许他意想不到,我竟然会为她人承担罪责吧。
受得住。我面带笑容,毫无惧意。
不,小姐,是小翠太想念小姐了是小翠的错。
诺,真是主仆情深。柳如烟有些看不下去了,讽刺意味明显。
那就一起罚。
裴林明显不太耐烦了,看向柳如烟,温柔一笑,听你的。
不,裴林,罚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匍匐过去抓住了裴林的裤腿,望着他满是乞求,他看着我的样子,似是厌恶,一脚将我踢开。
沈玉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条狗也不如。
只要不惩罚小翠,我宁愿自己是一条狗。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放下尊严,摇尾乞怜。
好,成全你,加上你为承担小翠的二十仗,受得住,你活受不住,只能算你的命。
裴林冷笑,拂袖离开,小翠想要继续求情,奈何被强行拉了下去,柳如烟眼神凶狠,嘴角带笑,仿佛深仇大恨,我知道她在报复。
二十仗,夹杂着恨意,仗仗无情,疼痛让我几经昏死,冷水却又让我立刻清醒过来,最后失去意识之时,传入我耳中的只有一句话。
柳姑娘,只剩一口气了,救不救……
我快要死了吗
我感觉自己如同一块浮木,随着河水浮浮沉沉,深深浅浅,少年之时,我记得自己摔疼了,哭着指责身边的嬷嬷,嬷嬷无论怎么求饶,我都不依不饶,父亲嬷嬷打了一顿鞭子,嬷嬷疼的哀嚎了一晚上,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下人的无助,我为啥这么坏,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轮回。
四
姑娘,醒了
睁眼所见一个身着白衣,皮肤净白,温文尔雅的英俊男子,声音优雅动听,我竟一时看的呆了,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没死
这么年轻,动不动说什么生死
男人的笑如沐春风,我仿佛忘了我还身在裴府,没错,这里是我待了三年的冷苑。
你是谁
医者宁东辰,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人。
宁东辰注意到我的烫伤,开始细细的给我的手背上药,轻轻吹着伤口,热气让我有些口干舌燥,面部微红,第一次和除了裴林以外的男人接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恩不言谢,我……我未说完,瞥见门口的身影,我僵住,浑身不太自在起来。
裴林
宁东辰顺着视线也看到了他,有些意外的表情,你不是带着你家柳儿游船去了吗
这点小伤,不用药也罢。宁东辰一把夺下宁东辰手中的药扔到了一边,看着我的眼神冰冷,甚至有些恨意。
哎,你这人
啰嗦,你可以滚了
裴林语气很不耐烦,看的出来,心情烦躁。
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态度
滚！
宁东辰无奈离开,如果不是因为挚友的缘故,他非得跟他一番计较。
你为何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是更好我不明白裴林的意图。
当初你死皮赖脸要嫁我,下月大婚,我要你在。裴林的话让我甚寒,杀人诛心,或许他就是要我看看,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裴林,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吗
我故意笑的风轻云淡,好像已然放下,裴林皱眉,我感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
沈玉寒,你倒是会装
裴林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用力收紧,呼吸开始困难,直至面红耳赤,我强忍眼中泪水,我不会反抗,也不会任人宰割。
咳咳。
裴林松开手,我趴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望着我,面色冰冷。
怎么,刚才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放浪形骸。许是看到了我刚才看宁东辰的眼神,当初看中裴林不也是以色取人我甚感讽刺。
我本就如此,何必惺惺作态
找死。裴林本就松开的手,再次扼住。
不知道我为什么,我的内心竟然有一丝愉悦之感,裴林,你是在意了吗,是因为我的目光不再追寻你,你不甘心吗看着我的样子,裴林眼中的恨意蓬勃而出,但渐渐又消散不见。
让我死。
这一刻,我竟然有了想死的冲动。
你不配。
裴林不再为难,转身离开,只见小翠从门口急匆匆地跑进来。
小姐,你怎么样了。
小翠
姑爷叫我来照顾你,小姐还疼吗。
他竟然会心软,让小翠来照顾我,可能是怕我参加不了他们的婚礼吧,呵呵,人性就是如此卑劣。
不疼,只是我的心里很疼。
我不知道,天道是怎么来定义赎罪的,为什么没完没了,或许有些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
五
裴林大婚之日,我的伤已好的七七八八,作为一个奴婢我为柳如烟扶着裙摆,有些认出我的人开始私下议论。
看,那便是沈家小姐,想方设法地嫁入裴家,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听说心肠恶毒到了极致,才惨遭休弃……真是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
我选择无视,麻木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将柳如烟送入洞房之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揉着自己酸痛的膀子,幸好今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心里不好受吧
转头见到宁东辰,我很意外,今天并没有看到他来参加婚宴,或许我的心神没有注意这些。
并没有。我强颜欢笑,其实心里还是难过的,之前四年的朝夕相处,哪怕面对更多的是冷言冷语,我已身心疲惫,
听说你之前对待裴林,可谓用尽了手段,今日有岂能不难过
我不难过了,天下美男比比皆是,我又何必单恋一枝花。我表现的风轻云淡,故意靠近宁东辰,凑近他的耳边,柔声魅语,我看先生就不错
宁东辰瞬间面红耳赤,看来禁不起一点撩拨,果然很有意思,我噗嗤笑了一声,或许很久没有如此开怀。
沈玉寒。
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我内心阴恻恻的不好的预感。
裴林,怎么不去陪你的美娇娘
宁东辰带着笑意迎接上去,为我解围,只是裴林一身酒意,并未理会,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而是推开宁东辰,踉跄向我走来。
我咬唇不语。
他的目光带着凶狠,我有些害怕,我不由得尖锐质问,想要转身离开,却不及他的脚步,被他直接拽着往书房的方向。
裴林,你喝多了,你放开我。
一到书房,门被狠狠关上,一把将我推到了床上,我瞬间恐惧,醉酒的裴林,仿佛如暗夜修罗般,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带着冰冷的笑容一步一步地逼近。
沈玉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勾人的狐媚子
什么意思
勾搭男人,你是否想过后果。
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休了我！
我大笑嘲讽,提醒裴林,我想要逃离,裴林一个箭步上山,恶狠狠地将我压倒。
那又怎样
裴林怒吼,我吓了一跳,我未来得及反应,裴林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剧烈反抗,害怕到求饶。
你放开我,裴林,算我求求你！
何必惺惺作态,你不是早就想要我碰你吗,我成全你。
裴林冷笑,恶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怔住,疼痛早已麻木,他说的对,这不是我曾经朝思暮想的结果吗,我又何故惺惺作态,我放弃了反抗,满是悲哀及绝望,裴林的吻落在我的脖颈,带着报复的啃噬,我已不再在乎,只是冷冷望着床上的纱帐,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而我就此沉沦。
六
沈玉寒,你给我起来。
柳如烟一脚踢开房门,我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眼是她因为恨意扭曲的面孔。
兴师问罪吗
我慢条斯理地当着她的面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如今的我已全然不在意,只是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裴林对我的粗暴。
昨日我大婚,你成心的吗
管好你自己的丈夫,是他逼迫的我,你反而来找我。
我的嘲笑激怒了她,直接上前给了我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却让我感觉内心舒畅无比。
柳如烟,你就这么恨我,如今你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恨你,甚至想要你去死！
好啊,来杀了我！
你不用得意,来人,给我恶狠狠地掌掴她的脸,让她见不得人！
正好,甚得我心。
沈玉寒！柳如烟气的用力扯住我的衣襟,面目狰狞,这一刻仿佛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以为,裴林开始在意你了吗
在不在意,重要吗
你以为你父亲的死就如此简单,你又以为当真是你弟弟色胆包天,如若有心人引导,自然顺理成章。柳如烟咬牙切齿地诉说着我难以接受的一个事实。
你说什么柳如烟,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相信,我再次质问。
信不信由你,真是悲哀。
我瘫坐在地上,不停摇头,裴林,我们沈家害得你家破人亡,乃无心之举,而你却有意为之,真是一笔孽债,罢了,自此我不再欠你……
我麻木地离开书房,却破天荒跑到冷苑,或许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舔舐伤口,我任由冷水浇灌全身,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肮脏无比,想起十五岁那年,那一眼,我真是恨透了自己。
我和衣躺在那个睡了三年的床上,冰冷和潮湿让我的心更加冷,我记得曾经每晚睡觉前我会在床樑上刻一道痕,以此记录时间,这张床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如同我的心,千疮百孔。
我知道没有人会找我,我安静地躺着,真想这样一直躺下去,我想念我的父亲了,虽然我的弟弟也是个不争气的,但至少曾经的我是随心所欲的,安心快乐的,我为什么要去招惹裴林。
睁眼直至天黑,沉沉睡去,睁眼醒来之时,视线朦胧,只感头疼剧烈无比。
你醒了
是裴林,用力睁大眼睛,看清确实是他,呵,我以为会任由我自生自灭。
你来做什么。
你想死吗裴林就这样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全身湿透,全身因寒冷全身发紫。
我想死。满意了吗我真的想死了。
你以为你会如愿吗
我若想死,你又岂能阻止的了。
我的冷笑,彻底激怒了他,裴林眼神愤恨,大手一挥,被押解上来的小翠,小翠眼中含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翠！裴林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执着,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让我心软,将你送入冷苑的第一年,我就后悔了！裴林双手用力扶住我的肩膀,眼里的痛苦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的面前,难道曾经有那么一瞬,你想要接受我吗
那又怎样,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
但我的妹妹还是死了。
我内心一震,咬唇不语,裴月死了吗
见到她尸体的那一刻,我对你的恨再也断不了,你知不知道那几十个土匪对她有多残忍赤身裸体,凌辱致死……
裴林痛苦的表情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眼中的泪水像是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所以,怪我因为从头至尾,我是那个始作俑者。
裴林,事已至此,只有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怜惜裴月,但也痛恨裴林的所学所为,谁也不无辜。
你休想！
裴林的怒吼,我无动于衷,我不明白,明明恨我,为何又要如此执着。
呵呵,真是疯了……
你若敢死,小翠陪你！
裴林红着眼,冷声威胁,我看向小翠,小翠对我忠心耿耿,已经相当于我的亲人,呵,裴林你还真是会拿捏人,我感觉悲哀。
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做我的妾室。
可以。
答应了
裴林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我已经全然不在乎,既然你要大家都痛苦,那就耗着吧。
我只想待在冷苑,其他随你……
好。
七
当晚我发烧了,小翠留下照顾了我一天一夜,因为裴林的吩咐,给我请了大夫,也叫人将冷苑修缮了一下,叫人送了些吃食,派了几个丫鬟,冷苑已经变得不像冷苑,从前的冷苑,黑暗无光,冷清凄凉,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其他时刻,就只是我一个人,对着院子里的拿棵老桐树发呆。
真没想到,裴林让你做妾室
柳如烟不请自来,我真的无法理解她的恨意。
柳如烟,我与你已恩仇泯灭,何必咄咄逼人
何必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救起后,却是深陷泥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如烟,当初父亲去你家提亲,是你主动亲口答应的,你柳家对外却宣称胁迫我不说,是因为我胁迫裴林娶我是真,拆散你们,我有责任,我不做计较,你本可以拒绝那门婚事的,只是没有想到,你却寻死。我诉说着这个既定的事实,当初,她跳河寻死,我确实内疚了很久,因确实在我。
呵,既然得不到,我也不想让你痛快
柳如烟,你被人救起,所发生的事情,我不关心,但我已不欠你。
你不欠我吗柳如烟突然大笑,满脸不甘心,我以为我回来了,裴林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可是,我却发现他变了。
与我何干！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真是可笑,明明是你逼迫的他,他却开始心软,我的大婚之夜,我却独守空房,他竟然碰了你,你说,我恨不恨
这就是你说的恨可笑
我嗤之以鼻,为什么人总是喜欢把错误归结于别人身上。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只要你死！
柳如烟突然面色一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刀,向我直直逼来,我下意识躲避,小翠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推了柳如烟一把,柳如烟手里的小刀被撞飞到了地上,柳如烟的肚子重重地撞击在了柱子上,裙摆下的血流淌下来,她痛苦地哀嚎起来,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沈玉寒,你做了什么！
裴林大吼一声,飞奔到柳如烟的身旁,抱着柳如烟赶紧放到了床上,叫人请大夫。
你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我……
我感觉委屈,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柳如烟的丫鬟向裴林控诉,说是小翠推的她,小翠吓得瑟瑟发抖,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大夫赶来,却是直摇头,我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孩子,保不住了。
裴林悲痛欲绝,一下子感觉站不住,他还是在意柳如烟的,对我只是不甘,他红着眼死死盯着小翠,我赶紧护住小翠。
将小翠拉下去,乱棍打死！
裴林,你敢
我怎么不敢
裴林将我狠狠推到一旁,提手掐住小翠,仿佛要将小翠活活掐死。
裴林,我求求你,放了她……
我死死哀求,眼看小翠快要没了气息,我连忙捡起地上的刀,架在了我的脖颈。
那好,我和小翠一起死。
你试试看裴林在赌,我也在赌,刀子压进了几分,丝丝鲜血顺着脖颈直流,再进一分,无可救药。
滚！
裴林最终还是松了手,闭上双眼,我知道我赢了,我赶紧带着小翠离开。
八
小翠,你听我说,趁现在裴林忙着照看柳如烟之际,你快走！
我拉着小翠急忙跑到后门,这会儿四下无人,连忙往小翠怀里塞了一包银子,推搡着让她离开。
我不走,小姐。
你必须走,我怕你死,我内心一直将你视作亲人。
我的话让小翠感动落泪,见我心意已决,只得叮嘱。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小翠担心什么。
我会的。
我一把将小翠推出门,急忙关上,锁死。
小翠,好好过完你的余生,我没有告诉小翠,其实银子里面还有一张卖身契。
回到冷苑,我站在门口,深夜灯火通明,裴林在里面陪着柳如烟,下人们忙上忙下,我知道这一次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惩罚和报复,站的累了,索性蹲坐门口休息,漫漫长夜,直到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裴林出来了,我立马站起,我们四目相对,竟是无言。
他又在前面,我跟随其后,直至书房,他并没有赶我走,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柳如烟恨我的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
如烟,被人救起后,便被卖入了一家有名舞坊,如若不是因为一名好心的商人赎身,她也不会得以脱身,为了能够逃出来,她遭受了各种凌辱及践踏,是我欠她也有你的缘由,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我明白了。
好好对柳如烟我苦笑,但柳如烟不这么想,她恨我,恨不得我死,今日也是她有意而为之,她想让我失去小翠,让我痛苦,裴林因为愧疚想要弥补柳如烟,宁愿牺牲小翠。
你怎么不走
我走的了吗
我就知道裴林一定知晓我放走了小翠,我自有自知之明,若我定了那念想,谁也走不了。
本来你走,这次我也会放了你。裴林的话,让我呆滞住,他竟然说会放了我,我错失了良机。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只能嘴硬相对。
信不信由你。裴林起身,竟然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我僵住,他将头埋在了我脖颈,用力呼吸着我身上的味道,闷声说道,别动！
沈玉寒,我累了,我们大家好好相处,好不好
裴林的温柔让我很不适应,大家好好相处怎么可能我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只是想笑而已。
九
柳如烟休养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找我麻烦,天气已进入初冬,恰逢暖阳,裴林带着我出门湖边泛舟。
那里好像死了一个女人
我们去看看,听说挺年轻,真是可惜……
我的心里又不好得预感,甚至怦怦直跳,我不顾裴林的阻拦,硬生生地上前,竟是小翠,小翠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块玉佩,那是我的贴身之物,我曾经赠给小翠的生辰礼物,我不敢置信,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连喊小翠的力气也失去了。
我记得幼时,母亲早逝,我整日孤独玩耍,弟弟调皮,和我不在一处,一日,母亲曾给我做的蝴蝶风筝不小心挂在了树上,我担心的直落泪,是小翠,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麻利地上树,给我取下,笑着安慰我说,小姐,别怕,小翠在。她是父亲给我找的贴身侍女,自此她陪我长大,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连同我的喜怒哀乐,无微不至,我甚至能够想起,她说的每一句话。
小姐,你说的对。
小姐,疼不疼,小翠给你吹吹。
小姐,不要难过,你值得最好的。
小姐,别怕,小翠都在。
……
我望向裴林,我感受到他的眼神有一丝躲闪,他面色沉重,或许他在愧疚吧。
裴林,你还我小翠！
我怒吼着扯着裴林的披风,他无言,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就是喜欢了一个人,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
裴林,你说话,是不是你,告诉我……我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裴林将我紧紧按在怀里,任由我捶打他的胸膛。
玉寒,你听我说,不是我。
裴林良久才说出这句话,我止住哭声,突然明白过来,将裴林推开。
是她！
柳如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疯了一样,跑回裴府,裴林其后追随,我冲入柳如烟的闺房,用力甩了柳如烟一耳光,打的她一脸发愣！随即她明白过来,笑的得意洋洋,仿佛那一耳光是她的奖励。
柳如烟,小翠是无辜的,你为何要害死她！
她无辜,如果不是她,我的孩子会保不住
少找借口,这明明是你计划好的。
我会害我自己的孩子柳如烟的狡辩和嘲笑,让我突然明白,小翠的死都是因为我的一再忍让和懦弱,更是我的无能。
那你去死。
我拔下我的发簪,向柳如烟插去,裴林及时阻止,发簪没入了裴林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我吓得连忙松手,而柳如烟也吓得面色发白,裴林因疼痛,眉头紧皱,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裴林却伸出手握住我刚刚那只拿发簪的手,我的手冷的如冰,微微颤抖。
玉寒,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相信我……
还不快去喊宁东辰。
柳如烟慌了,连忙叫刘嬷嬷喊人。
我不要你的交代,你以为你受伤了,我会内疚,并不会。
我不能心软,柳如烟可是害死了我的小翠啊,我痛心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选择包庇柳如烟,柳如烟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她的所作所为也不可饶恕
沈玉寒,我会给你交代的,你为什么不听
裴林的手依旧死死抓住我,伤口的血淌的更厉害了,我的心隐隐做疼,但这次我不会心软,裴林强行忍住胸口的疼痛,硬生生拽着我离开,我不甘心,死死盯住柳如烟,而柳如烟回了我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慌张只是假象。
裴林,你放开我。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就不放。
我恨你。
那就恨吧！
十
裴林狠心将我关了起来,三日,我满脑子的恨意无从发泄,绝食抗议,期间,裴林过来看了看我,他因胸部的伤口,面色惨白,强忍着力气,与我冷眼相对,他强行灌我,哪怕我恶心呕吐,只是没有想到柳如烟竟然来了,隔着一扇门,嘲讽。
沈玉寒,你是不是当真了。
你想说什么
你父亲的死和你弟弟的诬陷,其实都不是裴林。
什么意思
是我啊。
三年前你还没有回来,怎么可能是你我不相信,事实让我无法接受,我伤了裴林。
当然是我,我的遭遇是真的,但我恨的不只是你,还有裴林！
柳如烟悲愤的声音,我甚至能够想象柳如烟咬牙切齿的恨意。
为什么恨他
我暗中观察的那段时间,我感受到了裴林的变化,他开始心软,他的目光开始追随你,我恨啊,凭什么我要接受这么残忍的遭遇,你们到头来却可以相安无事
柳如烟,我同情你,但小翠是无辜的,你的孩子也是假的吧
呵,小翠必须死,她能让你痛苦终身,而我的孩子,是真的。
你太丧心病狂了,竟然利用自己的孩子。我无法相信柳如烟会变的如此面目全非。
呵呵,我还想告诉你,孩子其实不是裴林的。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愤怒到了极点,用力敲打着门,想要出去质问。
孩子是宁东辰的。
柳如烟的话让我万念俱灰,宁东辰怎么会和柳如烟勾结,那裴林,想到裴林的伤,我开始恐惧,我不敢想那个结果。
裴林,他会死。
柳如烟,你疯了……
如果他死了,也是你杀了他,那发簪上的毒,会让他渐渐毒发身亡,我会让你亲眼看他死去……
不,放我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是我害了他,我像个疯子,到处找东西,将门砸开,我想见裴林,可是无能为力,直到累了,我望着那户窗,死死盯着,直到眼睛酸胀无力。
第二天,门开了,却是裴林,我像个疯子般冲出去,抱住他。
裴林,你没死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死
裴林无奈叹气。
不,你会柳如烟说你中了剧毒,你真的会死的。
我没有中毒,我说过我会给你交代的。
那柳如烟和宁东辰
我已经通知官府了。
裴林安慰我,脸上却满是愧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对小翠下手,我没有来得及……
一切都是命……
曾经我确实恨你,厌你,憎你,甚至想要你死……
后来,看着你不厌其烦得讨好我,甚至放下自己的尊严,哪怕我骗了你,你的目光也未曾改变……
再后来,我却发现,我开始适应你的讨好,我开始心软,我开始审视这一切,有些事情怪不得你……
柳如烟,我确实亏欠,我也确实想过弥补……
你从冷苑出来,看着你的目光不再追随于我,我开始不甘心……
看着你痛苦想死,我也确实想要放了你……
后来发现柳如烟和宁东辰的勾结……
裴林望着远处,诉说着这一切,我认真倾听,我望着他,或许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错的只是时机不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