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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画室里的惊雷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与亚麻籽油混合的独特气味,午后三点的阳光,带着慵懒的金色,透过朝北的高大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棱角分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舞蹈。我叫林薇,艺术系油画专业大三学生,此刻正屏息凝神,对着面前的画板,指间的炭笔沙沙作响,勾勒着一个刻入骨血的侧影。
流畅利落的下颌线,连接着修长坚毅的脖颈;挺直的鼻梁如同山脊,投下一小片精致的阴影;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藏着整个夏天的阳光与风暴……那是江熠。我的青梅竹马,我童年记忆里最鲜活的色彩,也是我藏匿在心底整整十年,从未敢宣之于口的盛大秘密。
他此刻,理应在几百米外的露天篮球场上,与队友们一起挥洒汗水,享受着阳光和欢呼。他应该像一颗高速旋转的行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不是安静地、仅仅存在于我的画纸之上。但我无法自控,每一次他奔跑、跳跃、投篮的身影,每一个他大笑、蹙眉、沉思的瞬间……都像用滚烫的烙铁,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创作灵感的唯一源泉。
画他,似乎成了我唯一能够光明正大凝视他的方式,一种隐秘而酸涩的自我满足仪式。我沉浸在这种近乎偷窃的快乐中,直到一个娇俏又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打破了画室的宁静。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大才女林薇吗又在画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作呢
我手猛地一抖,炭笔在画纸上那完美的侧脸颧骨处,划出一道突兀而刺眼的黑痕。像一道无法弥合的伤口,瞬间破坏了整幅画的和谐。
是苏曼。音乐系的系花,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风连衣裙,挎着闪亮logo的名牌包,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她身边,亦步亦趋站着的,正是我刚刚画了无数遍、此刻却让我心跳骤停的少年——江熠。
我的心,在那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投入了冰窖。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凉。
苏曼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发出哒哒哒清脆又恼人的声响,径直走到我的画架前。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迅速锁定了画纸上的内容,嘴角随即勾起一抹了然于心、又带着明显轻蔑的笑意:啧啧啧,画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江熠,你快来看,林薇同学可真是‘崇拜’你啊,都快把你画成神了。
她特意加重了崇拜两个字的发音,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痴心妄想和不自量力。
窘迫、羞耻、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愤怒,像潮水般瞬间涌上我的脸颊,烫得惊人。我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那幅画,却已经完全来不及。江熠的目光,也随着苏曼的指引,落在了那张被我视为珍宝、此刻却像罪证一样的速写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额角和脖颈还带着运动后未干的薄汗,整个人散发着阳光和活力的气息。他的眼神掠过画纸,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苏曼,别乱说话。他皱了皱眉,语气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偏向,既不像维护,也不像斥责,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不痛不痒的制止。然后,他转向我,那双眼睛终于看向我,却带着一种让我心凉的距离感,林薇,你……
他想说什么是觉得我可笑还是觉得我麻烦或者是……他也和苏曼一样,觉得我这种行为很掉价我紧张得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沾满炭粉的指尖。
我……我就是随便、随便练练手,找找感觉。我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连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苍白无力。
练手苏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掩唇笑了声,练手能把我们家阿熠画得这么传神连他投篮时习惯性咬嘴唇的小动作都画出来了林薇,我说你啊,喜欢就大大方方承认嘛,藏着掖着多没意思。不过……也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从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到沾着颜料的旧T恤,那眼神里的轻视和优越感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又狠又准地扎在我心上,毕竟,有些人啊,天生就只配在角落里,偷偷地、仰望着光。
苏曼!这一次,江熠的声音明显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他似乎往前站了一小步,挡在了我和苏曼之间。
我的心,因为他这细微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难道……
但下一秒,苏曼却像没事人一样,极其自然地挽住了江熠的手臂,身体亲昵地贴近他,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嘛,开个玩笑而已,林薇同学别介意哦。阿熠,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去看那部新上映的科幻大片吗快走吧,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江熠没有立刻回应,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解释什么,又似乎觉得没必要。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担压在我心上的话:别多想。
然后,他默认了苏曼亲昵的姿态,没有推开她的手,任由她挽着,两人并肩转身,离开了画室。
门被轻轻带上,咔哒一声,仿佛一个时代的终结。那声音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光芒。空旷的画室里,只剩下我,和那张被炭笔划破、如同我此刻心情的速写。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刺眼,我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别多想江熠,你知道吗为你多想,已经成了我过去十年里,做得最多、也最熟练的一件事。
十年了。从穿着开裆裤、梳着羊角辫,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野丫头,到如今站在泾渭分明的大学校园里,他是万众瞩目、光芒万丈的篮球王子,体育系的骄傲,身边永远簇拥着鲜花和掌声;而我,只是艺术系一个成绩尚可、毫不起眼的普通女生,是他庞大朋友圈里,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一个。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似乎只剩下那早已褪色的青梅竹马名分。我仗着这个名分,贪婪地、卑微地享受着他偶尔投来的、或许仅仅是出于多年习惯的、朋友式的关心。
苏曼其实说得一点没错。有些人,有些感情,就像飞蛾扑火,注定只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光,直到燃尽自己。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道刺眼的黑痕,它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难堪和羞辱。也许,真的,是时候彻底清醒了。这长达十年的梦,该醒了。
第二章
决心与不请自来的扰动
那天画室的遭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我沉溺已久的幻梦。痛定思痛,我做了一个艰难却必要的决定:戒断江熠。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更需要仪式感。我将画室里那个专门存放江熠相关的画夹,里面厚厚一沓、记录了他从少年到青年各种模样的草稿、速写、色彩稿,一张张仔细看过,然后郑重地、仿佛告别一段人生般,将它们全部锁进了画室储物柜最底层那个积满灰尘的角落。手机相册里,那个名为光的私密文件夹,里面珍藏着几百张我用尽心机偷拍、抓拍的他打球的背影、阳光下汗湿的侧脸、甚至是他上课时打瞌睡的傻样……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永久删除键。确认弹窗跳出时,我的心像被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自我放逐。我告诉自己,林薇,从今天起,你的世界里,只有画笔、颜料和画布。你要专注于即将到来的全国大学生美术展,那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舞台,是你通往未来的阶梯,而不是沉溺在无望的暗恋里,作茧自缚。
我开始前所未有地投入创作。画室几乎成了我的宿舍,我常常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饿了就啃几口干面包,渴了就灌几口凉水,满脑子都是线条、色彩、构图。我选择了光与影作为这次参赛作品的主题。光,是希望,是温暖,是舞台中央的焦点,是我曾经不顾一切追逐的目标;影,是隐藏,是失落,是角落里的卑微,是那些无法对人言说的复杂情绪。这像极了我对江熠那段无望的感情,也像极了我此刻迫切想要挣脱、想要获得新生的困境。
我试图将所有关于他的情绪,好的、坏的、酸涩的、甜蜜的,都倾注到画布上,通过艺术的方式进行一场彻底的、痛快的宣泄和告别。
然而,生活似乎总喜欢跟我开玩笑。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将江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格式化的时候,他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开始不请自来地闯入我的安全区。
林薇,你们画室真安静啊,比我们体育系那边的自习室强多了。我来这儿复习会儿体育理论,应该……不打扰你画画吧他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阳光无害的笑容,不由分说地就坐在了我对面那张空置已久的画架前的凳子上。
林薇,你这幅画……嗯,挺有想法的。不过,这个地方的颜色是不是太暗了点感觉有点压抑。他会突然凑过来看我的画,明明对油画一窍不通,还要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鼻息温热地喷洒在我的耳廓,惹得我一阵心慌意乱。
林薇,画傻了吧都几点了,走,一起去食堂吃饭正好我也饿了。他会在傍晚时分准时出现在画室门口,理由永远是那么恰好的顺路。
最离谱的一次,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我被困在画室,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发愁。他却像神兵天降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撑着一把能容纳两个人的大黑伞,不由分说地把我从画室里捞了出来,一路护送我回宿舍。雨水疯狂地敲打着伞面,也打湿了他靠近我这边的半边肩膀和手臂,但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一路眉飞色舞地跟我说着篮球队训练时的各种趣事和糗事,仿佛我们还是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我的心,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勉强找到避风港的小船,刚刚下定决心要斩断缆绳、驶向远方,却又被他这些突如其来的、恰到好处的关心和靠近,搅得再次摇摆不定、心乱如麻。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好哥们儿或者邻家妹妹这种界限模糊的关心,比彻底的冷漠更让我煎熬。
偏偏在这时候,艺术系的才子学长陈默,也开始对我表示出超乎寻常的兴趣。陈默学长是油画系的翘楚,作品屡获大奖,在系里乃至学院都小有名气。他很欣赏我的画,说我的画里有种独特的韧性和灵气。他开始经常来画室看我画画,主动提出给我指导,言语间带着一种温和的、不具侵略性的欣赏和若有若无的暧昧。
林薇,你这组《光与影》的想法非常好,很有深度。一次,陈默学长站在我身后,仔细看过我的几幅半成品后,认真地评价道,尤其这幅,对光线的捕捉非常敏锐。不过,在笔触的运用上,或许可以再大胆、再放松一些,让情绪更直接地流淌出来。他甚至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在我旁边的调色板上蘸了点颜料,在废弃的画布上示范给我看。
谢谢学长,我明白了。我由衷地感激他的指点,正准备认真请教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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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又带着点莫名火药味的声音插了进来:哟,陈默学长真是我们艺术系的劳模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亲自来指导学妹画画,真是……诲人不倦呐。
江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他斜倚在画室门口,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眼神似笑非笑地在我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语气里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酸味,几乎要溢出来了。
陈默学长显然也听出来了,他放下画笔,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却不动声色地回击:哪里哪里,比不上江熠同学你关心同学啊。不去陪你的苏曼大美女,反而天天往我们艺术系画室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弃体从艺了呢
我来看我……我发小画得怎么样了,不行吗江熠被噎了一下,语气有些生硬地反驳,目光在我脸上快速转了一圈,又不太友善地落在陈默身上,林薇她胆子小,脸皮薄,学长你又是前辈又是才子,靠这么近跟她说话,她会紧张得不敢画画的。
我:……我什么时候胆子小脸皮薄了还有,你那眼神能不能别那么有侵略性
陈默学长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和江熠争辩,只是对我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画,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学长。我连忙道谢。
陈默走后,画室里只剩下我和江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尴尬又紧张的硝烟味。江熠走到我的画架前,盯着我那几幅画看了半天,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句:那个陈默……看着不像好人,你离他远点。
我简直哭笑不得:学长人挺好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江熠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总之,以后少跟他来往!
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吗可他明明前几天还和苏曼一起去看电影,朋友圈里苏曼发的那些暗示性极强的合照他也从不澄清。他凭什么来干涉我的交友
我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冷淡地回了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熠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怼他,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那幼稚又霸道的关心,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另一方面,他那模糊不清的态度,和对苏曼的默认,又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理智和自尊。
而苏曼,这位正牌女友有力竞争者,显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江熠近期的反常和对我的过度关注。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各种场合宣示主权。篮球训练时,她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送水送毛巾;周末,她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精心修饰过的、和江熠在各种高档场所的合照,配上诸如又是被阿熠投喂的一天、谢谢某人的惊喜之类暧昧不清的文字。其中一张照片,是在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西餐厅里拍的,苏曼笑靥如花地将头轻轻靠在江熠的肩膀上,江熠虽然没有看镜头,表情也有些淡漠,但关键是——他没有推开她!
那张照片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默默地、彻底地屏蔽了苏曼的所有社交账号,并且开始刻意地、坚决地回避和江熠的一切非必要接触。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极致疏远。有几次在路上遇到,他想叫住我,都被我假装没听见,低着头快步走开了。在食堂碰到,我也会立刻端着餐盘换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林薇,别再犯傻了,别再自作多情了!他可能真的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对你好,又或者,他只是享受这种被两个女生围绕、若即若离的暧昧游戏。清醒一点!专注于你的画,你的比赛,那才是唯一真实、唯一能被你牢牢抓住的东西!远离江熠,远离这一切可能让你再次陷入泥沼的情绪漩涡!
第三章
光与影的秘密,在展厅爆发
日子在颜料、画布和无休止的自我拉扯中飞速流逝,带着紧张、期待和一丝隐秘的恐惧,全国大学生美术展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帷幕。
我的参赛作品《光与影》系列,一共五幅油画,被安排在展厅一个相当不错、人流量很大的位置。这既让我感到荣幸,又让我有些不安。五幅画,有描绘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浓密树叶缝隙、洒下斑驳光点的宁静;有捕捉午后老街墙角边,一只慵懒猫咪沐浴在温暖光斑中的惬意;有刻画深夜空旷马路上,路灯将独行者身影拉得细长孤寂的落寞……而摆在最中间、尺寸最大、也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幅,是我最大胆、最冒险、也倾注了最多隐秘心事的创作。
那是一幅描绘大学室内篮球馆场景的油画。画面主体,是一个正在腾空跃起、准备投篮的男生背影,身姿矫健如猎豹,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耀眼的阳光从他身后高大的拱形窗倾泻而下,形成强烈的逆光效果,将他的整个身体轮廓勾勒出一圈炫目刺眼的金边,面容则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但我知道,熟悉他的人,或许能从那个标志性的、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投篮姿势,和他挺拔的身形比例中,辨认出他是谁。
创作这幅画的时候,我几乎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积压了十年的复杂情感。有仰望,有憧憬,有无法靠近的酸楚和失落,更有藏在浓重阴影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挣扎与渴望。我刻意模糊了他的面容,也省略了背景里本该存在的喧嚣观众和队友,整个画面,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那束舞台聚光灯般的强光之下,向上、向上,像要挣脱地心引力,像要抓住天空中某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他是光本身,却又被无尽的阴影包裹。
我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手心微微出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期待着被专业的眼光认可;又像一个怀揣着惊天秘密的窃贼,害怕那个被我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关于爱恋的真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无情地戳破。
哇塞!这幅画也太燃了吧!这个男生好帅啊!虽然看不清脸,但这身姿,这气场,绝了!
是啊是啊,这光影处理得简直神了!你看那逆光的效果,感觉整个画面都在发光!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周围开始聚集起一些驻足欣赏的观众,他们的低声赞叹和讨论,像温水一样,稍稍缓解了我紧绷的神经。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江熠,或者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这个模糊的身影和他本人联系起来。也许,我的秘密是安全的。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如此精准。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掺杂着炫耀和挑衅的语调,再次响彻在我耳边:哟,这不是江熠吗画得可真够下功夫的!林薇,看来你平时没少‘观察’我们家阿熠嘛,连他打球时的小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
又是苏曼!她今天穿了一身更加惹眼的红色连衣裙,挽着一个看起来同样家境不俗的女生,趾高气扬地站在我的画面前,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女王。
她又来了。带着她那令人窒息的优越感和恶意。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翻涌的屈辱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只是一个基于观察的创作素材而已。
创作素材苏曼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和旁边的女生对视一眼,发出一阵夸张而刺耳的娇笑,这标志性的投篮姿势,这188的身高比例,还有这隐约可见的发型……林薇同学,你骗鬼呢全校打篮球的男生里,除了我们家阿熠,还有谁是这样的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再次将那淬毒般的目光投向我,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画得这么……嗯,饱含深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暗恋我们家阿熠多少年了呢!可惜啊,有些人注定只能当个默默无闻的‘观众’。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我的痛处,引来了周围人群更加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以及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血液冲上头顶,窘迫、愤怒、难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淹没。
苏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提高了音量反驳。
我胡说八道苏曼似乎就等着我反驳,她立刻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表情,声音却更加尖锐,那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这画的到底是不是江熠你敢说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哼,别装了!阿熠早就跟我说了,他知道你一直……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一个低沉的、带着明显不悦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嘈杂的人群和凝滞的空气。
苏曼。
江熠!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参加什么重要的球队会议吗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面,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像淬了冰,锐利如刀地扫过苏曼惊慌失措的脸,然后越过人群,穿透层层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最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定格在了那幅引发了所有风波的、描绘着篮球馆光影的画作之上。
整个展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一般,聚焦在我们这充满了戏剧性张力的三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江熠排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一步,沉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走到了我的画前。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苏曼,只是抬起头,专注地、甚至可以说是虔诚地,凝视着那幅画,凝视着那个沐浴在光与影中的、模糊的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判我的罪行。
然后,他缓缓地、清晰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的心湖里都激起了轩然大波。
这幅画,他依旧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画说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画的,不仅仅是帅气,或者力量。
你们看这光,很耀眼,对吗像舞台的聚光灯,所有人都为他欢呼。但你们再看这影子,同样深重,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他好像站在万众瞩目里,被无数目光包围,但他的姿态,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在向上跳跃,拼尽全力,像要抓住天空中某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又像……在挣脱脚下某种无形的束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画画的人,一定……非常懂他。
他说完这句,终于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潭不见底的湖水,穿透了人群,穿透了时空,牢牢地、精准地锁住了我。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认真、极其郑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问:
林薇,这幅画,是画给我的,对吗
时间,彻底静止。世界,在我耳边轰然坍塌,又在瞬间重组。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失焦的色块,我只能看到他那双映着我的、无比清晰的眼睛,只能听到自己那擂鼓般狂乱的、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抑制不住的、轰然爆发的惊呼与哗然。
第四章
真相,迟到了十年
江熠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原地,无处遁形,无处可逃。周围那些惊诧、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板,失去了意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承认还是否认承认了,这十年的卑微暗恋就将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否认可他那笃定的眼神,那精准的解读,分明已经看穿了我所有的伪装和秘密。
就在我进退维谷、几乎要被巨大的窘迫感淹没时,江熠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我,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上前一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伸出手,准确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直直地烫进了我的心里,带来一阵奇异的战栗。
跟我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曼一眼,就这样拉着我,像劈开红海的摩西,坚定地、快步地穿过惊愕哗然的人群,将那些或震惊或嫉妒或不解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苏曼那气急败坏又难以置信的尖叫声,也变得越来越遥远,最终被隔绝在展厅厚重的玻璃门之外。
他拉着我,一路快步疾行,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走下楼梯,最终来到了教学楼后面一片僻静的小树林。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夏日的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初夏午后的风,带着一丝植物和泥土的湿热气息,吹乱了我的头发,也稍稍吹散了我脑中的混沌。
我猛地挣开了他的手,心脏依然像刚跑完八百米一样,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江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质问,只是转过身,背对着我,看着面前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他的肩膀线条有些紧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带着浓浓歉疚和懊悔的语气,低声开口:林薇,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今天他已经说了两次对不起。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的道歉。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些烦躁地伸手抓了抓自己利落的短发,动作间带着一丝他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无措,我以前……太混蛋了,也太迟钝了。
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从小到大,好像你就应该在那里。我习惯了你的好,你的迁就,你总是默默地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不会累,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永远都是这样,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妹妹。他说出妹妹两个字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又一次精准地刺中了我的心脏。原来,在他心里,我始终,只是妹妹。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也会……用那种欣赏的、专注的眼神去看别的男生。他指的是陈默学长吗看到陈默接近你,跟你讨论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画画的东西,我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特别不舒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但我那时候,愚蠢地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我把你当妹妹,我怕你单纯,怕你被那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伙骗了。
直到今天,直到我看到那幅画。他的目光终于从树上移开,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浓雾,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激烈的情绪,直到我听到你画里的声音……我才猛地惊醒,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兄妹之情!画里面那种强烈的、压抑的孤独感,那种拼命想要抓住光、又害怕被光灼伤的渴望和挣扎……我好像……也感同身受。
林薇,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你画的,不仅仅是我,不仅仅是那个篮球场上的影子,对不对你画的,还有你自己,还有我们之间……那层该死的、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去捅破的窗户纸!
我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汹涌而上的热意,瞬间湿润了。视线变得模糊,他的脸在我眼前晃动。他……他竟然真的……全都看懂了。那些我藏了十年,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懂的、卑微而执拗的心事。
那……苏曼呢我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像鱼刺一样,梗在我喉咙里最久、也最让我痛苦的问题。
她是我妈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江熠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抗拒,家里人……尤其是我妈,一直觉得我们门当户对,想强行撮合我们。安排过几次所谓的‘偶遇’和饭局。我对她,从来就没有过朋友以外的感觉,也明确跟她,跟我妈都表示过拒绝。
但是……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可能是我……处理得不够坚决,或者说,我以前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跟我妈闹得太僵。所以……给了她一些错误的信号,也让你……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林薇,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这次,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自责。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还有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是……忐忑和紧张的情绪。
林薇,我知道,我以前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又迟钝的笨蛋。我害怕改变我们之间这种‘安全’的关系,我害怕一旦说破,万一……万一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那种后果,我不敢想。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更害怕!我更害怕失去你!看到你的画,看到你身边出现的陈默,看到你对我越来越冷淡疏远……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早就……早就离不开你了。
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我习惯的不是你的‘好’,而是‘你’本身!
他没有说出那个爱字,但那未尽之言,我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日的风,吹过香樟树的叶子,带来一阵清新的香气。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只存在于我画纸和想象中的光环人物,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害怕、会犹豫、会因为我的反应而紧张无措的普通男生。
十年了。整整十年暗恋的委屈、酸涩、不甘、自我怀疑、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汹涌地滑落。我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形象可言。
江熠瞬间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想帮我擦眼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笨拙地站在我面前,语无伦次地说:薇薇……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还是你生我的气或者……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看着他那副高大帅气的外表下,此刻却显得格外笨拙又可怜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带着眼泪笑了出来。但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流得更凶了。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又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点。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无比地说:
江熠,画,是为你画的。
我的喜欢,也是给你的。
十年了,从我第一次在心里偷偷描摹你的样子开始,一直……都是你。
当然,也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个曾经卑微到尘埃里、习惯了在角落里仰望的林薇;为了那个在无数个自我怀疑和挣扎后,终于鼓起勇气,努力让自己发光、也敢于伸出手去触碰光的林薇。
江熠彻底愣住了,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几秒钟后,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狂喜,像最绚烂的烟花一样,猛地在他眼中炸开,点亮了他整个英俊的面庞。
下一秒,他猛地将我拥入怀中。那个拥抱,是如此用力,如此滚烫,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后怕,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薇薇……我的薇薇……他在我耳边喃喃地、反复地叫着我的小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到极致的颤抖。
阳光透过香樟树浓密的枝叶,洒下细碎而温暖的光斑,落在我们紧紧相拥的身上。在这个蝉鸣聒噪、微风不燥的普通夏日午后,我那场旷日持久、充满了酸甜苦辣咸的、长达十年的暗恋独角戏,终于,画上了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开始。
第五章
画笔画不出,勇气可以
画展最终的结果,我的《光与影》系列获得银奖。指导老师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说我的作品在立意和情感表达上都很有深度,技巧也日趋成熟。虽然与金奖擦肩而过,但我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因为比起奖项本身,我收获了更珍贵、更让我心动的奖励。
我和江熠的关系,以一种极其戏剧性、近乎社死现场的方式,在全校师生面前被动官宣了。后续的几天里,校园论坛的相关帖子热度居高不下,各种猜测和八卦满天飞。苏曼据说气得好几天没来上课,后来再见到我时,眼神复杂,却也没再说什么挑衅的话。而陈默学长,则非常大度地发信息给我,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还开玩笑说:看来我的友情助攻非常成功,不用谢我。
生活仿佛突然被调成了甜宠剧模式,按下了快进键,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明媚和意想不到的惊喜。
江熠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我画纸上、需要我费尽心机去捕捉的遥远身影。他变成了我生活中真实而鲜活的存在。
他会每天准时出现在画室门口等我下课,然后自然地接过我沉重的画具包,牵着我的手,在傍晚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慢散步,分享彼此一天的见闻。
他会陪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哪怕排长队也要买到我最喜欢吃的麻辣烫和糖醋里脊,然后看着我吃得心满意足时,自己也笑得像个傻子。
他会硬拉着我去篮球场看他训练和比赛,然后在进球后,第一个看向观众席上的我,露出一个只有我能懂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他依然是那个阳光开朗、意气风发的篮球王子,但在我面前,却常常会流露出一些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傻气。
他会无比认真地、假装很懂地欣赏我的每一幅画,即使完全看不懂那些流派和技巧,也会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独特的形容词来夸奖我:嗯!我家薇薇画得就是不一样!你看这线条,多么有力!这色彩,多么……嗯……丰富!总之,就是特别牛!
他会偷偷买来一堆关于西方艺术史和绘画技巧的书,躲在宿舍里偷偷啃,然后在我面前故作高深地掉书袋,结果常常闹出把印象派说成印象笔记派之类的笑话,惹得我哭笑不得。
他会在我为了赶画稿而熬夜时,像个老妈子一样给我送来热牛奶和爱心宵夜,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从画架前拉开,霸道地按在椅子上,用他那双打篮球的大手,力道适中地给我捏肩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准再画了!眼睛还要不要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听到没必须早点休息!
我们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普通情侣一样,会分享日常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琐碎和快乐,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闹别扭,但通常不出半天,他就会主动跑来,用各种耍赖的方式求和好。对我而言,这一切都像是美梦成真,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晕眩般的甜美。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掐自己一下,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一个周末的傍晚,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约会,而是难得清闲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看台上,并肩看着远方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晚风轻拂,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江熠忽然转过头,侧脸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俊朗。他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轻声问:薇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他其实旁敲侧击地问过好几次了,但我一直没好意思正面回答。
这次,我看着他眼中那份执着的好奇和期待,终于不再回避。我笑了笑,也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嗯……让我想想,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多久他立刻追问,像个急于知道答案的小孩子。
久到……我故意拉长了声音,看着他屏息等待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最初心动的那一个瞬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我望着天边那轮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的红日,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如果非要找一个起点的话,大概是……小学三年级那年夏天吧。隔壁班那个最蛮横的小胖子抢走了我的彩虹棒棒糖,我急得直哭。你看到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他打了一架,把棒棒糖抢了回来。虽然你自己脸上挂了彩,嘴角也破了,却还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傻乎乎地冲我笑,把那根沾了点灰的棒棒糖塞到我手里,说‘别哭了,给你’。
江熠听着我的叙述,也陷入了回忆,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有这事儿我怎么……好像有点印象……但记不太清了。我就记得,你那时候特别爱哭鼻子,动不动就掉金豆豆。
是啊,我笑着点点头,眼底却泛起一丝湿意,因为那时候,你就是我的超级英雄啊。每次我被欺负,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
那现在呢他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掌心温热。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辰,现在,我还是你的英雄吗
现在……我转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期待的脸庞。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温柔地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一如我曾经在画纸上,用炭笔和颜料,描摹过无数次的那样。熟悉,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和悸动。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倾身,凑上前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然后,我看着他瞬间睁大的、带着惊喜和一丝傻气的眼睛,笑着说:
现在,你是我画不出的心动瞬间,也是我……终于鼓足勇气,才紧紧抓住的那道光。
画笔,可以描绘世间万物的形态与色彩,却描绘不出心与心之间那微妙的、无法言说的距离和悸动。曾经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那段距离,遥远得如同天堑,我只能用画笔,在想象的世界里,卑微地、徒劳地丈量着。
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真正能够缩短距离、跨越鸿沟的,从来都不是画笔,而是自我的成长,和那份敢于伸出手、也敢于回应的勇气。
是我不再甘心于只在角落里默默仰望,而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值得被爱;是他终于不再迟钝与逃避,勇敢地撕开了那层名为友情的伪装,直面自己真实的内心。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夜幕像一块巨大的蓝色丝绒,温柔地笼罩了整个校园。但我们紧紧牵着的手,却比白昼的阳光,还要温暖,还要明亮。
属于林薇和江熠的故事,才刚刚翻开序章。而这一次,我知道,我会用我的画笔,也用我的心,去描绘属于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充满了真实色彩和甜蜜温度的——光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