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后,整理他的遗物时,我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
撬开后,里面记录的并非什么人生感悟。
而是一个个陌生的人名、日期和标记着‘清除’、‘完成’的字样。
最后一页,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我的母亲。
日期是明天。
标记是鲜红的‘待清除’。
我吓得魂飞魄散,父亲明明是最爱母亲的!
这本日记究竟是谁的
父亲的死,和这个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我听到母亲在门外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第一次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晓晓,你在里面吗
母亲的声音隔着厚重的书房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不,那或许是我的错觉。
因为此刻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日记本冰冷地躺在我颤抖的掌心。
上面的待清除三个字,像淬毒的针尖,狠狠刺入我的眼球。
父亲,您究竟留下了什么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脑海中一片混乱。
那些人名,那些日期,那些冷酷的清除与完成。
这本日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而明天,就轮到我的母亲。
晓晓,是不是不舒服
母亲的语气带着担忧,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可我无法将她的声音与日记上那血红的标记分离开。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
必须冷静。
林晓,你学了那么久的心理学,不能被恐惧吞噬。
我将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书房的窗帘紧闭着,只透进几缕黄昏的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父亲烟斗残留的淡淡烟草味。
这曾是我感到最安心的地方。
现在却像一个即将吞噬我的牢笼。
晓晓,开门好吗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她的声音更近了,似乎就贴在门板上。
我甚至能想象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双总是充满慈爱的眼睛。
可日记上的字迹如同烙印,灼烧着我的理智。
清除。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是死亡吗
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父亲,最爱母亲的父亲,怎么会写下这样的东西
或者,这本日记根本不是父亲的
那又是谁的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
我慢慢退后,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书架。
门把手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我的心跳骤停。
她要进来了吗
不,门是反锁的。
我进来时下意识锁上了门,这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屏障。
晓晓
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她似乎放弃了开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天色越来越暗了。
我摸索着打开书桌上的台灯。
昏黄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对面的墙壁上,张牙舞爪。
我再次翻开日记本,手指因紧张而有些僵硬。
扉页上没有任何署名。
字迹刚劲有力,确实很像父亲的笔迹。
但我从未见过父亲写下如此冷酷无情的内容。
第一个人名,日期是三年前。
旁边潦草地写着完成。
第二个,两年半前,完成。
……
一页页翻过,每一个完成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这些人是谁
他们遭遇了什么
我不敢想。
直到最后一页,母亲的名字,林淑婉。
日期,明天。
标记,鲜红刺目的待清除。
旁边没有其他注解。
只有这三个字,像一道催命符。
我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
父亲的死,是在一个月前。
突发性心肌梗塞,医生说抢救无效。
当时我只顾着悲伤,并未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去世前一周,行为确实有些反常。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
脸色也异常憔悴,仿佛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难道,和这本日记有关
如果这日记真是父亲的,他标记母亲待清除,是否意味着他预感到了什么
或者,他发现了母亲的什么秘密
不,不可能。
母亲那么温柔善良,她能有什么秘密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念头。
日记里会不会有更多线索
我重新坐下,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页。
除了人名、日期和标记,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
这更像是一份…任务清单。
或者,死亡预告。
我注意到,每个完成标记旁边,有时会有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符号。
有的像月亮,有的像星星,有的则是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些符号代表什么
我拿起放大镜,这是父亲研究古籍时常用的工具。
在母亲名字待清除的旁边,没有这些小符号。
只有那一片令人绝望的红色。
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母亲,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准备晚饭,还是…在等待明天的到来
我不敢去见她。
我怕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一丝与日记内容相关的端倪。
胃部一阵抽痛,我才意识到自己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
恐惧压倒了饥饿。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坐以待毙。
首先,我要确认这本日记的真伪。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父亲的各种手稿和信件。
我抽出几张,仔细对比字迹。
越看,心越沉。
那刚劲的笔锋,那细微的勾挑,与日记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父亲的日记。
那个最爱母亲的男人,亲手写下了要清除她的计划。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急促了一些。
晓晓,晚饭好了,出来吃点东西吧。
是母亲的声音。
依旧温柔,但不知为何,我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持。
我没有回答。
我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日期!
父亲标记母亲的日期是明天。
那今天呢今天母亲还是安全的吗
如果这个清除是一个必须在特定时间执行的行动。
那至少在今晚,我还有时间。
时间去找出真相,或者…找到一线生机。
晓晓,你再不出来,妈妈要担心了。
门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焦急。
我猛地站起来,走到门边。
妈,我…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晚饭不吃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外沉默了几秒。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事叫妈妈。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脚步声再次远去。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门上,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与母亲的每一次对话,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我回到书桌前,再次拿起日记。
如果父亲真的要清除母亲,他为什么要把日期定在明天
而不是在他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就立刻行动
这本日记被他藏在暗格里,显然是不想让人轻易发现。
他又是何时写下这最后一页的
父亲去世前还是更早
我仔细检查日记的纸张和墨迹。
最后一页的墨迹看起来比前面的要新鲜一些。
但也至少是几天前写下的。
父亲为什么不自己执行这个清除
他明明有时间。
难道他自己也遭遇了不测,所以这个任务被搁置了
不,他是突发心梗去世的。
这和清除行动的诡异风格完全不同。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线索太少,谜团太多。
我把目光投向书房的四周。
这个房间是父亲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
除了这本日记,他会不会还留下了其他提示
我开始地毯式地搜索。
书架上的每一本书,抽屉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墙上的挂画背后。
父亲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如果他想留下信息,一定不会太显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风声呜咽着,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我的神经高度紧绷。
突然,我在一本父亲常看的《周易》里,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纸条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很淡。
规则…勿视其眼…夜半钟响…逆转…。
字迹断断续续,似乎写得很匆忙。
而且,这字迹,与日记本上的不同。
更像是父亲早年间的笔迹,带着几分青涩。
这纸条是什么时候写的
它和日记有关吗
规则…
我低声念着。
听起来像是某种警告或指示。
勿视其眼…
不要看谁的眼睛
母亲吗
如果她在清除状态下,会发生什么变化
夜半钟响…
是指午夜十二点吗
会发生什么
逆转…
逆转什么
清除的命运还是别的
这张纸条提供的信息太模糊了。
但我隐隐觉得,它非常重要。
它可能就是父亲留下的,对抗清除的关键。
我将纸条和日记本放在一起。
两个截然不同的笔迹,却似乎指向同一个恐怖的秘密。
书房里的座钟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
我抬头看去,时针指向了十一点。
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夜半钟响…
如果纸条上的提示是真的。
那么一个小时后,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必须验证。
即使验证的结果可能是致命的。
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我再次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客厅里一片漆黑。
母亲应该已经回房休息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家里的挂钟,正对着母亲的卧室门。
这是一个老式的摆钟,父亲很喜欢它。
每到整点,它都会发出悠扬的钟声。
我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只露出半个头观察。
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摆钟单调的嘀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我紧紧攥着那张写着规则的纸条,手心全是汗。
如果夜半钟响真的会发生什么。
我希望那是逆转,而不是更糟的情况。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紧闭的房门。
以及门前那个沉默的挂钟。
终于,分针慢慢地,慢慢地,与时针重合在了12的位置。
铛…铛…铛…
悠扬而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一共十二下。
第一声钟响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母亲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了一丝微弱的,诡异的红光。
那红光一闪即逝,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但我的心跳却在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钟声还在继续。
第二声,第三声…
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当第十二声钟响落下时。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门缝里的红光也消失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屏住呼吸,等了好几分钟。
没有其他动静。
难道这就是夜半钟响的全部意义
只是门缝里一闪而过的红光
那逆转又是指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走出来,慢慢靠近母亲的房门。
我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就在我距离房门还有两三米的时候。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门转动的声音响起。
母亲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不是我眼花。
是真的开了一条缝。
昏暗的光线下,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门后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勿视其眼…
纸条上的警告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条门缝。
心脏狂跳不止。
它要出来了吗
母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一步一步地,僵硬地向后退。
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直到退回书房,我才敢抬起头。
母亲的房门依旧开着那条缝。
像一只窥伺的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我砰地一声关上书房的门,并再次反锁。
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
刚才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清晰的,冰冷的恶意。
从那条门缝里散发出来。
看来,父亲留下的纸条是真的。
夜半钟响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它似乎激活了某种东西,或者改变了某种状态。
而勿视其眼则是重要的保命规则。
如果我刚才看了,会发生什么
我不敢想象。
那逆转呢
纸条上的逆转究竟指的是什么
难道是指,从夜半钟响开始,日记上的清除行动就正式启动了
而不是等到明天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我重新拿起日记本。
最后一页,林淑婉,待清除,日期:明天。
明天…
可是现在已经是午夜之后了。
严格来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日记上的日期,指的是从零点开始,还是指白天的某个时刻
我看向窗外,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
这栋房子,此刻就像一个孤岛。
与外界隔绝,只有我和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存在。
我必须要弄清楚更多的规则。
仅仅勿视其眼是远远不够的。
我再次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那张写着规则的纸条。
除了那几个字,纸条的边缘似乎有一些非常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不像是墨迹,更像是用指甲或尖锐物体刻上去的。
我把台灯的光线调到最亮,对着那些划痕仔细辨认。
声…东…击…西…
镜…可…破…妄…
避…祠…堂…
又是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声东击西这是指要制造声音引开它的注意力吗
镜可破妄镜子可以破解虚妄是指镜子能照出它的真身,还是镜子对它有某种克制作用
避祠堂我们家没有祠堂啊!
难道是指房子里的某个特定区域
父亲生前,确实在阁楼上放了一些祖先的牌位和旧物。
他称那里为家祠。
难道那个它,不能进入阁楼
这几条规则,加上之前的勿视其眼和夜半钟响。
我手中掌握的救命稻草又多了几根。
但这些规则,要如何运用
什么时候运用
一旦用错,后果不堪设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母亲的状态。
以及那个它是否已经完全取代了母亲。
我走到书房门口,侧耳倾听。
外面一片寂静。
连摆钟的嘀嗒声都似乎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
是被另一种声音掩盖了。
一种极其轻微的,像是用指甲刮擦木地板的声音。
沙…沙沙…
那声音,似乎就在客厅里。
而且,正在慢慢地,向书房的方向移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它出来了!
它离开了母亲的卧室,来到了客厅。
而且,它知道我在这里。
声东击西…
这条规则立刻跳入我的脑海。
我环顾书房。
有什么东西可以制造声音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一个铜制小风铃上。
那是父亲从一个古玩市场淘来的,说声音清脆悦耳。
我拿起风铃,走到离门最远的窗边。
然后,用尽全力,将风铃扔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那是通往厨房的方向。
叮铃当啷!
风铃砸在墙上,又掉在地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刺耳的响声。
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在同时。
门外那沙沙的刮擦声停顿了一下。
然后,它改变了方向。
向着风铃声音传来的地方快速移动过去。
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有效!
声东击西这条规则起作用了!
我抓住这个机会,再次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客厅里依旧昏暗。
但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的黑影。
正背对着我,在走廊的尽头,风铃掉落的地方摸索着什么。
那不是母亲的背影。
母亲的身材虽然不高,但很匀称。
而那个黑影,显得异常瘦削,关节突出,姿势怪异。
仿佛骨骼都错位了一般。
这就是它吗
父亲日记里要清除的东西。
也是纸条上警告我勿视其眼的存在。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强忍住抬头看它正面的冲动。
趁着它被风铃吸引,我必须做点什么。
镜可破妄…
镜子!
书房里没有大的镜子。
我迅速在抽屉里翻找。
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化妆镜,是母亲以前放在书桌上的。
我紧紧握着化妆镜,再次看向门缝。
那个黑影依旧背对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
现在,要验证第二条规则了。
我悄悄地走出书房,赤着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我慢慢靠近那个黑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铁锈和旧书混合的怪异气味。
不是父亲的烟草味,也不是母亲常用的馨香。
是一种陌生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这气味,让我想起了法医课堂上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但又多了一丝…活物的腐朽感。
距离黑影还有大约五米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我缓缓举起手中的化妆镜。
镜面朝向那个黑影的背部。
我想看看,镜子里会映出什么。
会不会是母亲的脸
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景象
然而,令我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镜子里,空空如也。
没有黑影,没有母亲。
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身后书房门的一角,以及更远处客厅的模糊景象。
那个黑影,竟然无法被镜子照出来!
镜可破妄…
原来破妄是这个意思。
镜子能分辨出它不是真实的投影。
或者说,它的存在,是某种无法被镜面正常反射的虚妄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
那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摸索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不要看!
我脑海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头扭向一边。
即使如此,我依然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视线充满了恶意和一种…饥饿感。
仿佛要将我吞噬殆尽。
我握着化妆镜的手抖得厉害。
心脏像是要被那道目光洞穿。
怎么办
它转过来了。
它发现我了。
沙沙…沙沙…
那刮擦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正在向我逼近。
我能闻到那股铁锈和腐朽的气味越来越浓。
几乎要令人作呕。
我紧闭双眼,一步步后退。
但那声音如影随形。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我的喉咙。
我快要窒息了。
避祠堂…
阁楼!
家祠!
我猛地睁开眼,不去看那个逼近的黑影。
而是迅速转身,向着通往阁楼的楼梯冲去。
阁楼的入口在走廊的另一端,需要经过客厅。
这意味着,我必须从那个它的附近跑过去。
赌一把了!
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黑影。
它似乎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是因为我突然的动作,还是它对我要去的方向有所顾忌
我没有时间多想。
几步冲到楼梯口,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通往阁楼的是一道狭窄的木制楼梯。
又旧又陡,踩上去嘎吱作响。
我爬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黑影,果然停在了楼梯下方。
它没有跟上来。
它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楼梯口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它的脚步。
避祠堂这条规则,也是真的!
阁楼,真的是它的禁区。
我手脚发软地爬完最后几级楼梯,推开了阁楼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陈年木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阁楼里很暗,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进些许微弱的月光。
借着月光,我看到阁楼中央,果然摆放着一些蒙尘的牌位。
旁边还有几个落满了灰的旧箱子。
这里就是父亲口中的家祠。
我反手关上阁楼的门,并插上了门栓。
虽然知道它可能不会上来。
但多一道防护总能让我安心一些。
我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刚才的几分钟,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恐惧的余悸。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考。
父亲留下的几条规则,都得到了验证。
勿视其眼,声东击西,镜可破妄,避祠堂。
还有那句夜半钟响…逆转…。
夜半钟响之后,那个它果然出现了。
那逆转呢
究竟是什么被逆转了
难道是指,从午夜开始,母亲的身体就被它占据了
而白天的母亲,是正常的
或者说,是一种伪装
我拿起日记本,再次审视母亲名字旁边的待清除。
清除的究竟是母亲,还是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它
如果父亲要清除的是它。
那他标记母亲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暗示,它和母亲已经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了吗
我想起日记中那些被标记为完成的人名。
他们是不是也曾被类似的它占据过身体
而父亲的清除,就是消灭了那些它
那他自己为什么又会被清除呢
我看到日记的某一页,有一个名字旁边除了完成,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焰标记。
那会不会是父亲的署名,代表那个它是被他清除的
不,不可能。
父亲的日记里,从未出现过自己的名字。
这些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困在其中。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我站起身,在阁楼里踱步。
这里堆满了旧物,空气混浊。
但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至少在这里,它暂时不会进来。
我走到那些牌位前。
上面用毛笔写着一些我不太认识的名字。
应该是林家的列祖列宗吧。
父亲生前偶尔会上来擦拭这些牌位,点上一炷香。
他说,要敬畏祖先。
我注意到,在牌位旁边的一个旧木箱上,放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
我认得它。
是父亲生前很珍视的一个物件,总是随身携带。
他说里面装着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他去世后,我整理遗物时并没有找到这个盒子。
原来被他放在这里了。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紫檀木盒。
盒子上了锁,是一把很小的铜锁。
钥匙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上面挂着一根红绳,穿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铜片。
那是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的,说是护身符。
铜片的形状,似乎和锁孔有些相似。
我取下铜片,试着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
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器。
只有一叠厚厚的,泛黄的信纸。
以及一根…用红绳系着的狼牙
不,仔细看,那不是狼牙。
而是一截颜色暗沉,像是风干了很久的…指骨
我感到一阵恶寒。
这是什么东西
我拿起那叠信纸。
第一张纸上,是父亲的字迹。
但这次,不再是日记里那种冷酷的笔锋。
而是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吾儿林晓亲启:若你看到此信,说明吾已遭不测,‘规则’失控。
此物乃‘守夜人’之传承,亦是诅咒。
林家血脉,世代守护此城,清除‘影魅’。
‘影魅’者,游离于生死之间,侵蚀人心,夺人躯壳,以血为食。
其力源于月,盛于朔望,隐于白昼,现于夜晚。
每一代‘守夜人’,皆需在‘影魅’完全成形前,将其‘清除’。
日记所录,皆为历代‘影魅’及其宿主。
‘清除’之法,隐于家祠器物之中,需以血为引,辅以月华为媒。
我看得心惊肉跳。
守夜人影魅
这都什么跟什么
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但父亲的笔迹,日记本上的记录,以及我亲身经历的一切。
都在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们家,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而诡异的使命。
父亲,就是这一代的守夜人。
而母亲…她成了影魅的宿主。
我继续往下看。
淑婉(母亲的名字)此次受侵,非同寻常。
此‘影魅’之力,远超以往。
吾查阅古籍,恐为百年一遇之‘月主’。
其成形之日,便是血月之时,力量最强,亦最难清除。
原定于月圆之夜清除,然吾心力交瘁,恐生变数,故将日期提前至‘明天’(信中所述的明天)。
然天不遂人愿,吾终未能撑到那一日。
晓儿,若‘清除’失败,或‘月主’已然成形,切记,‘影魅’畏火,惧阳气盛物。
家祠中,祖宗牌位乃历代守夜人精血所养,可暂避其锋。
那截指骨,乃初代守夜人所留,蕴含至阳之力,关键时刻,或可一用。
日记最后一页‘待清除’之标记,非吾所愿,乃‘规则’自动显现。
守夜人若亡,‘规则’将自行指定下一清除目标,通常为与守夜人血缘最近之人。
此乃催促下一代守夜人尽快行动之警示。
若你决定担此重任,需在‘月主’彻底吞噬宿主神智前,完成‘清除’。
否则,宿主将彻底沦为‘影魅’傀儡,再无挽回可能。
方法:取守夜人血,融狼毫朱砂,书写‘镇魂符’于宿主额间。辅以银针刺入百会、人中、涌泉三穴,锁其魂魄。再以桃木剑,蘸守夜人血,刺其心口‘影核’所在。
‘影核’通常在心口,但‘月主’狡诈,或有变异。
切记,‘清除’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若你无意担此重任,毁掉日记与此信,带上指骨,远走他乡,永不回头。
但‘影魅’不除,此城将永无宁日。
父,林岳绝笔。
信不长,但我却看了很久。
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担,压在我的心头。
父亲的良苦用心,林家的世代宿命,母亲的危在旦夕。
以及…我未来的选择。
我拿起那截暗黄色的指骨,触手冰凉,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
仿佛里面真的蕴藏着某种力量。
狼毫朱砂、银针、桃木剑…
这些东西在哪里
我看向那些落满灰尘的旧箱子。
父亲说,清除之法,隐于家祠器物之中。
我走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里面是一些破旧的衣物和书籍。
第二个箱子,是一些瓷器和杂物。
第三个箱子,我眼睛一亮。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小巧的朱砂砚台,几支狼毫笔,一盒银针,以及一柄不足半米长的,颜色暗红的桃木短剑。
剑身上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符文。
这就是清除影魅的工具。
父亲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切。
或者说,是为下一代守夜人准备好了一切。
我拿起桃木剑,剑身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
成为守夜人
清除影魅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我怎么可能做到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母亲就会彻底被影魅吞噬。
这座城市,也会永无宁日。
父亲的遗愿,林家的责任…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救母亲!
我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天快亮了。
父亲在信中说,影魅隐于白昼,现于夜晚。
那是不是意味着,天亮之后,它就会暂时蛰伏,母亲会恢复正常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或许有机会在白天做些准备。
比如,研究那个镇魂符的画法。
以及,找到影核的位置。
我坐在阁楼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一夜未眠,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困意。
恐惧,担忧,还有一丝莫名的使命感,在我心中交织。
我反复看着父亲信中描述的清除方法。
每一个步骤都惊心动魄。
守夜人血…
是指我的血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白皙,血管清晰可见。
想到要用自己的血去画符,去作为武器。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桃木剑刺心口…
即使那刺的是影核,可那也是母亲的身体啊!
我怎么下得去手
咚咚。
楼下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是母亲房间的门还是大门
紧接着,是母亲温柔的声音。
晓晓,你起来了吗该吃早饭了。
声音听起来…完全正常。
没有了昨夜那种冰冷和怪异。
天亮了,它真的蛰伏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阁楼的门,向下望去。
母亲正站在我的房门口,穿着平日里的家居服,脸上带着微笑。
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熟悉。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妈…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哎,晓晓,你昨晚是不是在阁楼睡的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母亲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但更多的是关心。
快下来吧,早饭都凉了。
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它的记忆,没有与她共享。
我慢慢走下楼梯。
母亲看到我,笑着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怎么了,晓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关切地看着我,伸手想摸我的额头。
我再次避开了。
我…我没事,妈。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即使她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但勿视其眼的警告依然在我脑中盘旋。
父亲的信里没有说白天是否也需要遵守这条规则。
但小心为上。
没睡好就多休息一下,我去把早饭热热。
母亲没有再坚持,转身走向厨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的母亲。
温柔,善良,爱我。
但她的身体里,却寄居着一个可怕的影魅。
一个以血为食,能夺人躯壳的怪物。
我必须在它彻底吞噬母亲之前,把它清除掉。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书房。
拿出父亲留下的信和那些工具。
朱砂,狼毫,银针,桃木剑。
还有那张画着复杂镇魂符的示意图。
我铺开纸,拿起狼毫笔,蘸了些清水,开始练习画符。
符咒的笔画曲折繁复,充满了神秘的规律。
我一笔一划地模仿着,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这关系到母亲的性命,不容有失。
时间在我的专注中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媚。
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祥和。
与我内心正在经历的惊涛骇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亲偶尔会端着水果或茶水进来。
她总是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我学习。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
那目光里充满了慈爱和担忧。
每一次,我都只能强装镇定,低头继续画符。
我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我正在准备用这些东西对付她。
她会是什么反应。
心如刀割。
中午,我和母亲一起吃了午饭。
席间,我尽量表现得自然。
但眼神始终不敢与她有过多交集。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晓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轻声问道,语气温柔。
没有啊,妈,我就是…有点累。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可能是最近准备论文,压力太大了。
别太累着自己,身体要紧。
母亲心疼地看着我。
下午好好睡一觉吧。
我点了点头。
我确实需要休息,养足精神。
因为我知道,今晚,将是一场真正的战斗。
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
下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睡觉。
而是仔细研究父亲留下的那截指骨。
指骨只有拇指大小,表面粗糙,颜色暗黄。
但握在手里,确实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
父亲说它蕴含至阳之力。
要如何使用呢
信上只说关键时刻,或可一用,并没有具体说明。
我把它贴身放好,希望它真的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我还检查了桃木剑。
剑身虽然不长,但颇有分量。
上面刻着的符文,我一个也看不懂。
但触摸上去,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仿佛那些符文是活的。
父亲说,影核通常在心口。
我必须一击即中。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精准度。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着挥剑的动作。
一次又一次。
傍晚时分,我再次来到阁楼。
我需要在这里布置一个战场。
父亲说祖宗牌位可暂避其锋。
我要以这些牌位为中心,设置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我将那些旧箱子移开,清出一片空地。
然后把朱砂、银针、桃木剑等物品放在牌位旁边,方便取用。
我还准备了一盆清水和干净的毛巾。
割血画符,肯定会很痛。
我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
我站在阁楼中央,看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黑暗,即将再次降临。
那个它,也即将苏醒。
我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晓晓,吃饭了。
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走下阁楼,来到餐厅。
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都是我平时爱吃的菜。
妈,你今天做了这么多菜啊。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嗯,想着你最近学习辛苦,给你补补。
母亲笑着给我夹菜。
灯光下,她的笑容依旧温暖。
但我却在她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我的心猛地一沉。
它要来了。
比昨晚更早。
这顿晚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每一口都像在咀嚼蜡烛。
我强迫自己吃下一些东西,保持体力。
同时,暗暗观察着母亲的变化。
她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眼神也偶尔会变得空洞。
那丝红光,在她眼底时隐时现。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吃完饭,我主动提出要洗碗。
我想拖延一些时间,让她晚一点回房。
也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母亲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
但她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屏幕,望向了未知的远方。
洗完碗,我回到客厅。
母亲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客厅里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八点。
离午夜还有四个小时。
但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妈,时间不早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红光大盛。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不是我母亲的笑容。
那是它的笑容。
冰冷,残忍,充满了戏谑。
不急。
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完全不似母亲平时的柔和。
我们…聊聊。
我心中一凛。
它竟然想和我对话
这是什么情况
父亲的信里没有提到过影魅会主动与人交流。
你想…聊什么
我强作镇定,同时暗暗向后挪动脚步,靠近通往阁楼的楼梯。
聊聊…你的父亲。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那个不自量力的‘守夜人’。
我的心一紧。
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他他太弱了。
它嗤笑一声。
本来想多玩几天的,可惜他自己撑不住了。
不过,他的血肉,味道还不错。
你胡说!
我厉声喝道,愤怒几乎要冲垮我的理智。
父亲是心梗去世的!
胡说
它缓缓站起身,向我走来。
它的身形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佝偻诡异。
那本日记,你看到了吧
上面那些‘完成’的标记,每一个,都是一个美味的灵魂。
而你的母亲,将是下一个。
也是最美味的一个,毕竟是‘月主’的容器啊。
我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住楼梯的扶手。
你休想!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截指骨,紧紧握在手心。
虽然不知道它具体有什么用。
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武器。
哦这是什么
它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手中的指骨。
初代守夜人的残骸吗
真是可怜,死了还要被人利用。
不过,凭这个,就像对付我
它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它猛地向我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觉得一股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举起握着指骨的手挡在身前。
滋啦——
一声像是烤肉被烙铁烫到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它痛苦的尖叫。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它捂着脸连连后退,指缝间有黑色的烟雾冒出。
而我手中的指骨,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刚才,是它攻击我的时候,脸碰到了指骨
这指骨,竟然真的能伤到它!
我心中一喜,但不敢有丝毫松懈。
趁它后退的瞬间,我立刻转身,向阁楼冲去。
你竟敢伤我!
它愤怒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暴戾。
我不敢回头,一口气冲上阁楼,反锁上门。
砰砰砰!
沉重的撞门声响起,整个阁楼似乎都在震动。
它在撞门!
它想冲进来!
我迅速跑到牌位前,拿起那柄桃木剑。
深吸一口气,又拿起旁边的一把小刀。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咬紧牙关,用小刀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剧烈的疼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
我顾不上疼痛,将流血的手掌握在桃木剑的剑柄上。
同时,用右手拿起狼毫笔,蘸着自己掌心的鲜血。
开始在地上,以牌位为中心,快速勾画父亲信中提到的那个守护法阵。
法阵的图案比镇魂符更复杂。
我必须一气呵成。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
木屑纷飞。
阁楼的门快要撑不住了。
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血液的流失让我有些头晕。
但我不敢停下。
画错一笔,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终于,在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即将碎裂的瞬间。
我画完了法阵的最后一笔。
就在法阵完成的那一刻。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从法阵的线条中亮起,形成一个圆形的光罩,将我和牌位都笼罩在内。
轰!
阁楼的门被彻底撞开。
那个佝偻的黑影,带着一股浓烈的黑气,冲了进来。
但它在接触到金色光罩的瞬间,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
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地上。
这是…什么
它挣扎着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光罩。
有效!
父亲留下的法阵,真的能抵挡它!
我松了一口气,但手上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法阵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
我必须尽快完成清除。
守夜人的血阵…哼,雕虫小技!
它发出一声冷哼,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郁。
它开始围绕着光罩打转,似乎在寻找法阵的薄弱点。
我不敢怠慢。
迅速拿起银针,按照父亲信中的指示。
先在自己左手的合谷穴刺了一针,提振精神。
然后,我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冲出法阵,将镇魂符画在母亲额头上的机会。
并且,要刺中三处要穴。
这太难了。
它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强。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只要你乖乖地献出你的身体,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母亲。
让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安度晚年。
你休想骗我!
我厉声喝道。
‘影魅’只会吞噬,不会施舍!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它眼中红光闪烁。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它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形的尖啸。
那尖啸仿佛直接攻击我的灵魂。
让我感到一阵头痛欲裂,法阵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不好,它在消耗法阵的力量!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须主动出击。
我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紧那截指骨,右手紧握沾满鲜血的桃木剑。
看着它在光罩外不断地咆哮冲击。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父亲说,影魅畏火,惧阳气盛物。
指骨蕴含至阳之力。
而桃木剑,本身也属阳刚之物,又浸透了我的守夜人血。
如果我能将指骨的力量,导入桃木剑中…
我尝试着将指骨贴在桃木剑的剑身上。
同时,集中精神,回忆父亲信中提到的守夜人的信念。
守护此城,清除影魅。
一股微弱的暖流,从指骨缓缓流入桃木剑。
剑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似乎被激活了。
发出淡淡的,与法阵光芒交相辉映的金色光辉。
桃木剑的剑尖,更是凝聚出了一点耀眼的白光。
仿佛一颗小小的太阳。
这是…
光罩外的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桃木剑的变化。
它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它停止了冲击法阵,甚至向后退了几步。
机会!
我不再犹豫,手持闪耀着白光的桃木剑,猛地冲出了法阵的保护范围。
目标,直指那个它!
你找死!
它见我冲出来,发出一声怒吼,身上黑气翻涌,化作数条触手向我席卷而来。
我不敢硬抗,脚下步伐变幻,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黑色触手。
同时,左手快速蘸着自己伤口处的鲜血,以指为笔,在空气中虚画镇魂符。
口中念诵着父亲信中记载的口诀。
这口诀并不在信纸上,而是在我看信的时候,自动浮现在我脑海中的。
仿佛是血脉传承的记忆。
随着我的念诵和虚画。
一个由血色光芒组成的镇魂符,在空中缓缓成形。
镇魂!
我低喝一声,将成形的符咒猛地向前一推。
血色符咒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印在了它的额头上。
啊——!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气瞬间紊乱。
它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有效!
我趁此机会,欺身而上。
右手桃木剑虚晃一招,逼退它格挡的触手。
左手并指如电,闪电般点向它的百会、人中、涌泉三穴。
这三处要穴,即使是在影魅附身的情况下,依然是人体的薄弱点。
噗!噗!噗!
三声轻响,我的指尖准确地点中了穴位。
它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定住了身形。
眼中的红光也黯淡了不少。
影核…影核在哪里
我心中焦急万分。
父亲说通常在心口,但月主狡诈。
我必须在镇魂符和点穴的效果消失前,找到并刺中影核。
我举起桃木剑,剑尖那点耀眼的白光,指向它的胸口。
桀桀桀…
就在我的剑即将刺入的瞬间。
它突然发出了一阵怪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
它的胸口,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里面没有心脏,而是一团跳动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黑色肉瘤。
那肉瘤上,布满了细密的血管,像一只活物般蠕动着。
这就是影核!
但它竟然不在心口正中,而是偏左了一些。
而且,那肉瘤的表面,似乎有一层坚韧的角质层保护着。
去死吧,守夜人!
它猛地挣脱了束缚,额头上的镇魂符光芒闪烁,即将破碎。
它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力量也更强。
显然,它之前有所保留。
我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桃木剑全力刺出。
剑尖的白光,对准了那跳动的影核。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我的桃木剑,竟然被影核表面的角质层弹开了!
怎么会这样
父亲的信里没说月主的影核如此坚固!
它抓住我一愣神的功夫,一条黑色触手如同毒蛇般缠上了我的右臂。
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手中的桃木剑几乎脱手。
另一条触手则直接抽向我的面门。
危急关头,我左手那截一直紧握的指骨,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那白光瞬间形成一个护盾,挡住了抽向我面门的触手。
同时,缠绕在我右臂上的触手,也被白光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被迫松开。
我趁机后退几步,与它拉开距离。
好险!
又是这初代守夜人的指骨救了我。
但我知道,这指骨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刚才那一下爆发,已经让它表面的白光黯淡了不少。
我必须想办法破开影核的防御。
否则,今晚死在这里的,一定是我。
我看着手中的桃木剑,剑尖的白光依旧明亮。
刚才弹开,可能是因为角度和力量不够。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体内的守夜人血脉之力。
将更多的力量灌注到桃木剑中。
剑身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发出嗡鸣之声。
没用的!
它咆哮着,再次向我扑来。
这次,它的身上浮现出一层厚厚的黑色甲胄,将全身都包裹起来。
只露出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这甲胄,显然比影核的角质层更加坚固。
我不能和它硬拼。
我需要速度,需要技巧。
我回想起父亲生前教我的一些粗浅的剑术招式。
虽然只是健身之用,但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依仗。
我脚踏七星步,身形飘忽,在它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闪躲腾挪。
桃木剑在我手中,不再是简单地直刺。
而是带着一些灵动的变化。
削、劈、点、撩…
每一次攻击,都尽量避开它甲胄的正面,专攻那些关节和连接的缝隙。
铛铛铛!
桃木剑与黑色甲胄碰撞,发出一连串密集的声响。
火星四溅。
虽然无法破开它的甲胄,但也成功地牵制住了它。
我能感觉到,它越来越暴躁。
攻击也越来越疯狂,不留丝毫余地。
我知道,它在消耗我的体力。
我左手掌心的伤口,依旧在流血。
失血过多,让我感到有些眩晕。
但我不能倒下。
一旦倒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抓住你了!
它突然发出一声狞笑。
它的速度猛地提升了一截,一只被黑色甲胄包裹的巨大利爪,突破了我的剑围,抓向我的咽喉。
我心中大骇,想要闪避,却已来不及。
眼看那利爪就要触碰到我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打开紫檀木盒的铜片护身符。
突然发出一阵温热。
紧接着,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铜片中射出。
精准地打在了它抓向我的那只利爪手腕处。
嗷!
它发出一声痛呼,那只利爪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手腕处的黑色甲胄,竟然被那道黄光击穿了一个小洞。
露出了里面黑红色的血肉。
这铜片护身符,竟然也有攻击能力!
而且,似乎对它的甲胄有克制作用。
父亲,您到底给我留了多少保命的东西啊!
我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不退反进。
桃木剑直刺它胸口那跳动的影核。
这一次,我将体内所有的守夜人之力,都灌注到了剑尖那一点白光之上。
白光暴涨,化作一道耀眼的剑芒。
给我破!
我怒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
桃木剑的剑尖,狠狠地刺在了影核的表面。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影核表面那坚韧的角质层,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有黑色的液体,从裂痕中渗出。
它身上黑色甲胄光芒乱闪,似乎要崩溃。
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不敢有丝毫松懈,手腕用力,将桃木剑再次向前送入。
剑尖的白光,顺着裂痕,刺入了影核的内部。
滋滋滋——
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影核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它的胸腔里炸开。
大量的黑气从影核中喷涌而出,又被桃木剑尖的白光净化消融。
它的身体开始萎缩,黑色甲胄也片片剥落。
露出了里面…我母亲的身体。
母亲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的心猛地揪紧。
妈!
我看到母亲的眉心,那道血色的镇魂符已经变得非常黯淡。
即将消失。
我必须加快速度!
我咬紧牙关,将桃木剑又送进一分。
噗嗤!
剑尖彻底刺穿了影核。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从母亲的口中发出。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黑气,从母亲的七窍中猛地喷涌而出。
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那黑影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化作点点黑光,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黑影的消散。
母亲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连忙收回桃木剑,伸手扶住她。
妈!妈!你怎么样
我焦急地呼唤着。
母亲依旧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但平稳。
心跳也还在。
只是她全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清除完成了。
影魅被消灭了。
但母亲…她能醒过来吗
我将母亲平放在地上,仔细检查她的情况。
她的额头上,镇魂符已经彻底消失。
百会、人中、涌泉三穴,也只留下淡淡的红点。
那颗被刺穿的影核,已经不见了踪影。
母亲胸口的皮肤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冰冷依旧。
我坐在地上,抱着母亲,心中一片茫然。
战斗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丝毫喜悦。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担忧。
阁楼里一片狼藉。
法阵的光芒早已熄灭。
墙壁上布满了爪痕和撞击的坑洞。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
我看了看自己。
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母亲。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醒过来
父亲的信里,只说了清除的方法。
并没有说宿主之后会怎么样。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
我胸前那个铜片护身符,再次散发出一阵温热。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淡黄色光芒,从铜片中射出,笼罩在母亲的身上。
那光芒,不像之前攻击影魅时那么凌厉。
而是充满了温暖和生机。
在黄光的照耀下,母亲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她的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
有希望!
我惊喜地看着这一幕。
这铜片护身符,不仅能攻击,还能…治疗
或者说,是补充生命力
我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抱在怀里,让她更好地接受黄光的照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铜片上的黄光越来越盛,而母亲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温度。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力。
眼睫毛也微微颤动起来。
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呻吟后。
母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晓…晓晓
她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
妈!你醒了!
我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她。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这是…在哪里
母亲环顾四周,看着阁楼里凌乱的景象,眼中充满了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影魅附身时的事情。
也不记得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没事了,妈,都没事了。
我哽咽着说道。
我们回家,回房间休息。
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些可怕的真相。
那些痛苦的记忆,就让它们永远被封存吧。
我搀扶着母亲,慢慢走下阁楼。
客厅里,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那些黑暗和恐怖,仿佛真的随着影魅的消散而远去。
我安顿好母亲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她很快就因为虚弱而沉沉睡去。
看着她安详的睡颜,我心中充满了庆幸和后怕。
如果不是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
如果不是这血脉中传承的守夜人之力。
后果不堪设想。
我回到书房,看着那本父亲留下的日记。
最后一页,母亲名字旁边的待清除三个字,已经悄然消失。
而在日记本的全新一页上。
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仿佛由光芒组成的笔迹,浮现出新的字样:
林晓,守夜人传承已启。
月主已除,然余孽未清,异动仍存。
汝之职责,刚刚开始。
字迹的下方,是一个日期。
正是今天。
旁边,还有一个鲜红的标记,不再是待清除,而是两个字:
待命。
我愣愣地看着这行字。
守夜人的传承…我的职责…刚刚开始
这本日记,竟然还会自动更新内容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它才是真正的规则本身
我拿起父亲的那支钢笔,久久无法平静。
父亲在信中说,我可以选择远走他乡,永不回头。
但现在,这本日记似乎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
待命。
我拿起钢笔,在日记本上,在那行待命的字样旁边。
缓缓写下了两个字:
领命。
笔尖落下,字迹清晰。
从今天起,我,林晓,就是新的守夜人。
这条路,注定充满了未知和凶险。
但为了守护我所爱的人,守护这座城市。
我,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