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血月之誓 > 第一章

浓稠的血腥味混着酒香在庭院里飘荡,沈昭踉跄着撞开西厢房的雕花门。满地碎瓷片扎进他赤裸的脚掌,却不及胸口那道剑伤疼得钻心。大红灯笼还悬在檐下,烛泪顺着寿字往下淌,像极了父亲被刺穿咽喉时喷溅的血。
为什么......他扶着门框呕出一口血,青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两个时辰前,这枚象征沈家继承人的信物还戴在父亲手上。此刻却随着满门七十三口的性命,永远凝固在满地猩红里。
厢房深处传来珠帘轻响。沈昭瞳孔骤缩,染血的指尖深深掐入门框。翡翠珠帘后转出个窈窕身影,绯红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沾着血珠,林清霜执剑的手腕上还缠着他们昨夜交换的同心结。
你问为什么她轻笑,剑尖挑起沈昭下颌,沈公子当真不知五年前你们沈家屠尽林家满门时,可曾问过为什么
沈昭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腰间软剑如银蛇出鞘。剑锋相撞迸出火星的刹那,他看清林清霜眼底翻涌的恨意,竟比剑刃更冷。那本该盛着春水的眸子里,此刻倒映着漫天火光,将五年来的柔情蜜意烧成灰烬。
小心!苏挽月的惊呼伴着破空声袭来。沈昭回神时,淬毒的袖箭已钉入左肩。他反手斩断箭尾,却见林清霜的剑锋距心口只剩三寸。五年了,这招月落星沉还是他亲手教的。
剑刃入肉的闷响惊起寒鸦,沈昭望着没入胸口的剑,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十五岁的林清霜抱着断弦琵琶站在雨里,杏黄裙裾沾满泥水,仰头望他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如今那双眼里的水光,原来都是淬了毒的冰。
阿昭!苏挽月的声音撕开裂帛般的雨幕。沈昭感觉身体在急速下坠,悬崖边的老松枝杈划破脸颊。最后的视野里,林清霜站在崖边俯视他,嫁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不肯熄灭的火焰。
**五年后**
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丝竹声里混着脂粉香。沈昭倚在船舷边把玩酒盏,玄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红纹路,乍看像泼墨山水,近看才知是干涸的血迹。面具下的半张脸被月光镀上银边,另半张隐在阴影里,宛如修罗殿里爬出来的恶鬼。
血月剑今晚要杀的是......龟公捧着名帖的手抖如筛糠,金粉写就的江南盐运使四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沈昭指尖轻弹,酒盏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正正嵌进龟公张大的嘴里。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沈昭眯起眼,看着二十丈外那艘挂着青旗的官船甲板裂开,三十名黑衣死士破水而出。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手中双刀寒光凛冽——是林清霜豢养的青面鬼。
软剑出鞘的瞬间,沈昭嗅到一丝熟悉的冷香。这味道曾在无数个深夜萦绕枕畔,如今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竟比刀锋更伤人。他旋身避开劈向面门的双刀,剑尖点地借力跃起,玄色衣袂扫过桅杆时,整艘画舫的灯笼齐齐熄灭。
黑暗中有银铃轻笑。沈昭后颈汗毛倒竖,这笑声他曾在噩梦里听过千百回。剑锋转向的刹那,腕间突然传来剧痛,当年被袖箭所伤处仿佛有千万只毒蚁啃噬。就这瞬息迟滞,冰凉剑刃已贴上咽喉。
沈公子别来无恙。林清霜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温热气息呵在颈侧,这五年,妾身可是夜夜梦见公子坠崖时的眼神呢。她尾音带着笑,手中剑却往前送了半分,血珠顺着剑刃滚落,在沈昭衣襟上晕开暗色花纹。
画舫突然炸开漫天火光。沈昭趁林清霜分神,反手扣住她腕脉。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俱是一震。五年时光仿佛被火舌舔舐殆尽,沈昭恍惚又看见大婚那夜的林清霜,凤冠霞帔映着烛光,羞红的脸比合卺酒更醉人。
小心!这次换林清霜惊叫。沈昭回神时,三支袖箭已到面门。他本能地侧头闪避,却见林清霜扑过来挡在他身前。箭矢穿透她左肩的刹那,沈昭听见自己心脏炸裂的声响。
沈昭抱着林清霜撞破船舱木壁时,后肩胛骨传来碎裂的剧痛。江水裹着碎木灌入口鼻,他死死扣住怀中人的腰,恍惚间竟分不清此刻的撕心裂肺,究竟是因着旧伤复发,还是林清霜肩上不断漫开的血。
松手......林清霜在他怀里挣动,染血的指尖掐进他手臂,你该让我死在那场火里。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沈昭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五年前沈家那场大火,他从未对人提起过火场细节。
官船残骸在身后炸成火球,沈昭借着爆炸的气浪跃上河岸。林清霜肩头的箭矢随着颠簸又入肉三分,温热血迹浸透他胸前衣料,竟比当年穿胸而过的剑更灼人。
破庙残破的佛像前,沈昭撕开林清霜的衣襟。箭镞带着倒钩,他握箭的手抖得厉害,忽然想起五年前苏挽月为他拔箭时说的话:箭矢入骨最忌犹疑,要么狠心剜肉,要么任毒入心脉。
你犹豫了。林清霜忽然轻笑,冷汗顺着苍白的脸滑落,沈公子莫不是对仇人心软她指尖寒光乍现,竟是捏着枚淬毒银针抵住沈昭咽喉。
沈昭猛地钳住她手腕,却在触及她后颈时浑身剧震。朱砂痣下有道月牙形疤痕,与他记忆中苏挽月左腕的胎记形状分毫不差。五年来夜夜相对的救命恩人,此刻竟与灭门仇人的特征重叠。
你究竟......话未说完,破庙梁柱突然炸裂。沈昭抱着林清霜滚向供桌下方,十二枚透骨钉擦着发梢钉入地面。月光从屋顶破洞漏进来,照出来人手中寒光凛冽的峨眉刺。
好一出英雄救美。苏挽月的声音裹着夜风飘进来,月白裙裾扫过满地碎瓦,只是昭郎怀里抱着的,究竟是林家孤女,还是......她指尖银丝骤闪,林清霜脸上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沈昭的手掌按在青砖地上,碎瓷片深深扎进皮肉。月光穿透残破的窗棂,将两张相似的面容照得惨白。林清霜眼尾的青色胎记在流血——那是方才苏挽月的银丝划破的。
原来如此。苏挽月忽然抚掌而笑,指尖银丝缠住供桌上将倾的烛台,当年师父说林家双姝被分别送往塞北江南,我竟不知妹妹被养成这般狠毒模样。烛火映着她腕间红绳系着的半片剑穗,与林清霜腰间残破的流苏恰好合成并蒂莲花。
林清霜突然剧烈咳嗽,肩头涌出的血变成诡异的紫黑色。沈昭瞳孔骤缩,这中毒症状与父亲临终时一模一样。他猛地扯开她染血的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有道陈年箭疤——正是五年前他亲手为苏挽月疗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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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瓦片在声浪中簌簌震动。林清霜突然攥住沈昭手腕,沾血的唇贴着他耳畔急道:快走!他来了......话音未落,三支穿云箭破空而至,箭杆上雕刻的血麒麟在月光下狰狞如活物。
沈昭挥剑格挡的刹那,苏挽月突然旋身挡在林清霜身前。银丝绞住箭矢的瞬间,她袖中飞出十二枚金针,针尾皆系着殷红丝线:带她跳窗!佛像瞳孔里有你要的答案!
沈昭抱着林清霜撞向彩绘斑驳的佛像,经年积灰簌簌落下。当他的拇指按上佛像右眼时,林清霜突然颤声道:别......已然来不及阻止,佛眼中弹出的玉匣不偏不倚砸中她后颈伤处。
泛黄的《千毒谱》残页飘落在地,沈昭借着月光看清牵机引三个朱砂小楷。配方末尾标注的解毒之法,竟需要下毒者的心头血。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寿宴上,父亲饮下林清霜敬的茶后突然吐血的模样。
当年......林清霜染血的手指抓住残页,是盟主让我在茶中下毒......她突然剧烈抽搐,乌黑的血从指缝间渗出,他说只要沈家人死绝,就告诉我妹妹下落......
破庙正门轰然倒塌。沈昭抱着林清霜滚进佛像后的暗道,在机关合拢前的刹那,他看见苏挽月月白的身影被数十把钢刀穿透。血雾弥漫间,她将完整的剑穗抛向黑暗,嘴角含笑做了个口型:保重。
密道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林清霜的体温在急速流失,沈昭却觉得怀中的躯体比当年悬崖边的山风更冷。她腕间突然传来银铃轻响——这是他们定亲时,他亲手系上的聘礼之一。
沈......沈家没有......林清霜的指甲抠进他手臂皮肉,那晚闯进林家的黑衣人......腰牌刻着血麒麟......她突然呕出大口黑血,声音细若游丝,我找了你五年......在盟主书房看到当年行动记录......才知道......
沈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五年来支撑他的恨意突然失去支点,密道石壁上的火把将两人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他颤抖着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剑疤:所以你故意刺偏三寸
林清霜染血的手指抚上那道疤,眼泪混着血水滴落:青面鬼在崖边埋伏了三十张淬毒弓弩......唯有假意杀你......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水里浮着碎肉,快......左转密室......桌下有......
暗门开启的瞬间,沈昭被眼前景象震得倒退三步。九尺见方的密室里,上百盏长生灯幽幽燃烧,每盏灯罩上都写着他的名字。最中央的琉璃灯旁放着个褪色的拨浪鼓——正是他七岁时送给街头乞儿的那个。
当年你给我的半块炊饼......林清霜气息越来越弱,我藏在......
密室外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沈昭抱着林清霜闪到石屏后,看见盟主握着血麒麟令牌走进来。当他摘下青铜面具的刹那,沈昭的剑锋割破了自己掌心——这张脸竟与父亲书房密画像上的二叔一模一样。
好侄儿,这份大礼可还满意盟主笑着点燃手中信笺,火光中浮现沈家独有的水印,当年你父亲察觉我私炼血傀儡,竟狠心要将我逐出家门。他忽然用剑尖挑起那盏琉璃灯,多亏这对姐妹,我才能把沈家炼成最完美的傀儡......
林清霜突然挣开沈昭怀抱,袖中飞出七枚透骨钉。盟主轻蔑冷笑,抬手时袖口滑出串翡翠念珠——正是沈昭父亲从不离身的遗物。沈昭的剑比意识更快,当惊鸿剑法第七式刺穿盟主咽喉时,他才惊觉这招式是林清霜昨夜刚破解过的。
小心......傀儡......林清霜最后的呼喊被爆炸声吞没。沈昭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滚出密室时,看见盟主碎裂的头颅里爬出无数血红蛊虫。那些蛊虫组成的图案,正是苏挽月最后一次为他包扎伤口时,在他背上留下的诡异图腾。
蛊虫在青石板上汇聚成血色图腾的瞬间,沈昭背后的旧伤突然灼烧起来。五年前苏挽月为他敷药时画的符咒正在皮肤下蠕动,与满地蛊虫产生诡异共鸣。怀中的林清霜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变成妖异的赤金色。
快...刺我...心口......她染血的指尖抠进沈昭手腕,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血蛊母虫在......话未说完,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无数透明蛊虫从喉间涌出。
沈昭的剑比蛊虫更快。当软剑穿透林清霜心口的刹那,他手腕翻转挑出个血淋淋的玉色肉囊。肉囊破裂的瞬间,满地蛊虫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竟相互撕咬起来。
你竟敢!盟主破碎的头颅突然发出怒吼,蛊虫组成的虚影在空中扭曲,当年就该把你们沈家......
沈昭撕开染血的中衣,背后符咒在月光下泛出金光。这是苏挽月临终前用银针刺就的往生咒,此刻与密室中的长生灯阵遥相呼应。他剑尖挑起琉璃灯掷向蛊群,火舌舔舐到灯油中混着的九转还魂散,爆出冲天青焰。
父亲早就知道。沈昭踩碎盟主的面具,露出下方腐烂的真容,你偷练禁术走火入魔那日,他就备好了克制血蛊的灯油。火光照亮密室墙壁,无数细小刻痕组成沈氏家训——正是当年林清霜在沈家做暗桩时,夜夜跪在地上擦拭的铭文。
蛊虫在青焰中化为灰烬时,沈昭听见熟悉的银铃声响。林清霜心口的剑伤处,两片并蒂莲剑穗正在缓慢融合。苏挽月的声音突然在火中响起:双生蛊...解药是......
沈昭突然呕出口黑血,五年前中的袖箭之毒在此刻发作。他踉跄着抱起林清霜逐渐透明的身体,发现自己的手掌也开始消散。长生灯阵正在反噬宿主,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傀儡术——用至亲血脉为引,燃尽性命超度亡魂。
最后一盏灯熄灭时,朝阳恰好穿透密室裂缝。沈昭在晨光中看见十五岁的林清霜抱着断弦琵琶,杏黄裙裾扫过满地琉璃碎片。她身后站着月白衣衫的苏挽月,两人手腕系着同样的红绳,绳上银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梅雨时节的金陵城,青石板缝里都沁着血月剑的传说。醉仙楼新任老板娘擦拭着柜台下的琉璃灯,灯罩上沈字水印在昏黄烛火中若隐若现。有人说曾在雨夜见过她与穿月白襦裙的女子对弈,棋子落在楸枰上的声响,像极了银铃叩击青玉扳指。
这日楼里来了位盲眼琴师,怀抱的焦尾琴上系着半片并蒂莲剑穗。当他拨动第三根琴弦时,老板娘手中的酒坛突然炸裂,杏花酿在柜台上蜿蜒成诡异的血麒麟图案。
苏姑娘别来无恙。琴师空洞的眼窝转向二楼雅间,当年古墓里的《往生诀》,姑娘可还留着最后三页
珠帘无风自动。老板娘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琴师脖颈,却在触及他耳后疤痕时蓦地停住。那疤痕的形状,与沈昭坠崖时被老松枝划出的伤口分毫不差。
你的心跳声很有趣。她贴着琴师耳畔轻笑,腕间银铃却震得愈发急促,比五年前在秦淮河底摸到的沈家玉印还要烫手。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琴师袖中滑出柄软剑。剑身映出老板娘瞬间苍白的脸——那眉眼竟与密室壁画上的沈家主母一模一样。
沈家祠堂第七块地砖下,藏着你要的答案。老板娘突然旋身后撤,月白衣袂扫灭所有烛火,但妾身奉劝公子莫要深究,毕竟有些真相,比血蛊更蚀人心魄。
黑暗中传来琴弦崩断的声响。待小二重新掌灯时,只见柜台琉璃灯旁放着盏新沏的碧螺春,茶烟勾勒出的轮廓,依稀是少年沈昭执剑踏月的剪影。
七月十五的秦淮河飘满河灯,唯独醉仙楼前的码头泊着艘乌篷船。船头老艄公的斗笠压得极低,腰间葫芦随着水波轻晃,荡出的却是九转还魂散特有的苦杏味。
客官要听曲还是问路老艄公嗓音沙哑如生锈刀剑,船舱里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出他左手缺失的小指——正是当年被血月剑斩落的青面鬼标识。
我握紧袖中淬毒的匕首,将碎银抛进他脚边的铜盆:听说十年前那对姐妹的坟茔,至今无人能寻。
铜盆突然沉入水中,水面浮起串血泡。老艄公抬头的刹那,我袖中匕首已抵住他咽喉,却被他脖颈处蠕动的蛊虫惊得后退半步。
姑娘这双眼睛,倒是像极苏姑娘临终时的模样。他枯枝般的手指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被蛊虫啃噬的脸,要寻往生人,需问守墓鬼。只是这守墓的代价......
船篷突然灌进阴风,数百盏河灯齐齐转向我们。我怀中《千毒谱》残页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上牵机引三个字正在渗血。老艄公的独眼突然暴睁:你竟带着林姑娘的血书!
河面炸起丈高水柱的瞬间,我捏碎袖中琉璃珠。荧光粉末沾到血书的刹那,那些血迹竟组成张地图——蜿蜒曲线正是沈昭坠崖处被雷火劈出的裂谷。
果然如此。我反手将毒粉撒向老艄公,血月当空之夜,往生灯阵会重现......话音未落,脚下船板突然塌陷,冰冷的河水裹着无数蛊虫灌入口鼻。
濒死之际,有人拎着我后领跃出水面。月白衣袂扫过眼帘时,我嗅到苏挽月独有的冷香。可她腕间银铃声响,分明是林清霜当年系着聘礼的那串。
沈家的因果,该由沈家人终结。她将我抛向岸边的瞬间,我瞥见她后颈朱砂痣下的刺青——正是盟主书房暗格里那枚血麒麟印的模样。
霜降那夜,扬州最大的镖局接了口描金楠木棺。棺椁没有铭文,只系着串骨雕铃铛,摇起来声响竟与林清霜腕间银铃九分相似。总镖头封棺时发现,棺内铺满风干的并蒂莲,花瓣下压着张泛黄的婚书,落款处沈昭二字被血渍晕染成诡异的符咒。
这趟镖要送往昆仑墟往生崖。委托人戴着帷帽,伸出袖口的手腕缠着褪色的红绳,崖顶有盏琉璃灯,若灯灭时棺未至...他突然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蛊虫跌进茶盏,顷刻间将碧螺春染成血色。
镖队行至玉门关那日,遇上了十年未见的沙暴。狂风卷着砂砾在驼铃上敲出《惊鸿剑法》的曲调,副镖头老陈突然发狂,用弯刀在沙地上刻出完整的血麒麟图腾。待风停歇,众人发现棺椁上的骨铃少了三枚,而老陈的尸首正跪在刻痕中央,心口插着柄生锈的软剑。
这是沈昭的剑!趟子手惊叫后退,却没注意棺盖正在缓缓滑开。月光照进棺内的刹那,所有并蒂莲骤然复生,缠绕着爬出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她指尖挑着枚青玉扳指,哼的竟是沈家灭门那夜,林清霜在火海中唱的江南小调。
镖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扬州时,醉仙楼地窖里的九十九盏长生灯突然同时爆燃。老板娘望着冲天火光轻笑,将焦尾琴第七弦缠在腕间,琴箱底部渐渐浮现出血月剑法的最后一式——那招式起手姿态,赫然是当年沈昭坠崖前反手护住心口的动作。
昆仑墟往生崖的雪终年不化,今夜却泛着诡异的绯红。说书人握着半片焦尾琴板,看山巅那盏琉璃灯在血月下炸开万千金芒。碎光落进崖底时,积雪中浮现出两道依偎的身影,玄衣与绯衣被月光穿透,像两缕纠缠了百年的孤魂。
后来呢茶客将碎银抛进说书人的陶碗。
后来啊......说书人用琴板轻敲崖边老松,树皮簌簌剥落处,露出两道剑痕组成的并蒂莲,血月剑刺穿盟主心口那夜,有人在古战场拾到对玉雕小人,雕的是新郎背着新娘过火盆的样式。
碎银突然在碗中跳起,茶客惊恐地发现说书人腕间红绳系着的,正是故事里提及的青玉扳指。崖顶传来银铃声响,混着女子哼唱的江南小调,分明是灭门夜林清霜在火中唱的曲子。
客官可知这昆仑墟的雪为何泛红说书人笑着饮尽碗中酒,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雪地烫出焦黑的蛊虫尸骸,那是血月剑主燃尽长生灯时,七十三个沈家人魂归故里的血路。
最后一盏琉璃灯熄灭时,山巅跃出轮真正的明月。说书人摘下幕离,露出与沈昭八分相似的面容,指尖银铃轻响处,崖底飘起万千萤火,每簇火光里都映着段爱恨残章。
江湖从此多了则传说:每逢血月现世,有情人若在往生崖畔系上并蒂莲剑穗,便能听见剑气破空的铮鸣——那声响像极了相思入骨的哽咽,又像是恨意消融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