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摄政王的失忆罪妻 > 第一章

红烛高烧,喜帕下的我,指尖冰凉。盖头边缘,隐约可见他明黄龙纹的衣角,一步步,沉稳地向我走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甜腻得令人作呕,一如我此刻的心情,被虚假的喜庆包裹着,内里却翻滚着苦涩与怨毒。他终于在我面前站定,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我曾无比熟悉的温柔,此刻听来却只觉讽刺:阿鸢,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妻。
阿鸢。他有多久没叫过我阿禾了自从我们离开那个山谷,自从他重新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谢玄,而我,也从不谙世事的阿禾,变回了背负血海深仇的沈鸢。
喜帕被玉如意轻轻挑开,露出的,是他俊美无俦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曾盛满对阿禾的宠溺,如今却多了几分探究与复杂。他似乎想从我脸上寻到一丝真正的新嫁娘的娇羞与喜悦,但他注定要失望了。我的脸上,只有合乎礼仪的浅笑,温顺得像一只被驯服的猫。
王爷。我垂下眼帘,声音轻柔。
他微微蹙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甚满意,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执起我的手,那掌心的温度,曾是我在寒冷山谷中唯一的慰藉。可现在,这温度却像烙铁一般,烫得我几乎要颤抖。我强忍着,任由他牵着我走向床榻。
今夜,你是最美的新娘。他低语,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我心中冷笑。最美的新娘还是最可悲的棋子,最可笑的猎物他可知道,我嫁衣之下,贴身藏着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他可知道,我每一个温顺的眼神,每一次柔情蜜意的回应,都不过是为了此刻,为了这大婚之夜,这复仇的最佳时机
他覆了上来,带着酒气的吻,炙热而霸道。我闭上眼,脑海中却闪过无数画面:山谷中他为我采撷野果的专注,溪边他教我捕鱼的耐心,夜里他将我拥入怀中的温暖……还有,火光冲天的沈府,族人绝望的嘶吼,以及,他冰冷无情的脸庞,高坐马背,宣布沈家满门抄斩的命令。
爱与恨,如同两条毒蛇,在我心中疯狂撕咬。
阿宸……我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山谷中的称呼。
他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痛楚,随即吻得更深,仿佛要将我吞噬。我知道,他以为这是我情动的表现。他不会知道,这声阿宸,是我对他,也是对曾经那个天真愚蠢的阿禾,最后的告别。今夜过后,世上再无阿禾,只有沈鸢,只有复仇的厉鬼。我的手,悄悄探向了枕下预藏的匕首。这屈辱的开始,必将以他的鲜血作为终结。
第一章
失忆后的日子,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那山谷与世隔绝,鸟语花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他叫我阿禾,说是在一片灿烂的禾苗地里发现昏迷的我。我唤他阿宸,因为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清晨的阳光,他说,那是宸光。我们都忘了过去,忘了身份,只记得彼此。
阿宸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却布满薄茧。他用这双手为我搭建避雨的木屋,削尖树枝捕猎野兔,还在夜晚紧紧握住我的手,驱散我对黑暗和未知过去的恐惧。山谷里的生活很清苦,没有锦衣玉食,没有软榻香被。我们吃的,是阿宸打来的野味,是溪里捞上来的鱼,还有我采来的各种野果野菜。他总是把最大最甜的果子给我,把烤得最香的兔肉留给我。我脚踝受了伤,他便日日背着我,踏遍山谷的每一寸土地,寻找草药。他的背很宽阔,很温暖,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阿禾,今日想吃什么我去林子里给你寻。他总是这样问我,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一丝阴霾。
只要是阿宸做的,我都喜欢。我依偎在他怀里,仰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给他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会刮刮我的鼻子,宠溺地说:小馋猫。
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在溪边嬉戏,一起在夜晚数天上的星星。他会给我讲他临时编出来的、不成调的故事,逗得我哈哈大笑。我也会哼唱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残缺的曲调,他便安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山谷里没有旁人,我们便是彼此的全世界。我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我从未怀疑过他。他的眼神那样清澈,他对我的好那样真切。我甚至在心里偷偷想过,就算永远想不起过去又如何只要能和阿宸在一起,在这山谷中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我的心,像一颗被雨露滋养的种子,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悄悄地生根发芽,开出了名为爱恋的花。
夜里,山风吹过,木屋的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我会害怕,他便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别怕,阿禾,有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一剂安心药。我把脸埋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所有的不安都会烟消云散。
阿宸,我曾在他怀中轻声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坚定:会的,阿禾。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相信了。我把他的每一个承诺都珍藏在心底,如同最宝贵的珍宝。那时的我,多么天真,多么愚蠢。我以为自己捡到了一份纯粹的爱情,却不知道,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浸泡在亲人的鲜血里。我依赖他,爱慕他,将他视作生命中的唯一。这份全然的信任与爱恋,在日后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便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将我的心剜得鲜血淋漓。命运何其残忍,它先是给了我最甜美的糖,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将我从云端打入地狱。那段山谷中的岁月,越是美好,回忆起来便越是锥心刺骨。每一次想起阿宸的温柔,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曾爱上了一个怎样的恶魔,一个亲手覆灭我全家的刽子手。这种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我痛苦不堪。
第二章
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阿宸在溪边浣洗衣物,我则坐在草地上,整理着我们采来的草药。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阿禾,你看这个,是不是你掉的
那是一枚玉佩,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我接过来,指尖触碰到玉佩的一瞬间,一股冰凉的寒意从玉佩上传来,直透心底。这玉佩……好熟悉。我贴身戴着它,即便失忆,也从未离身,只是用一根草绳系着,藏在衣襟深处。阿宸是如何发现的许是我昨日沐浴时,不小心遗落在了溪边。
这玉佩很别致,阿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上面的花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低头细看,那云纹的样式,古朴而大气。忽然,脑海中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无数破碎的画面汹涌而来——火光,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矛,面目狰狞;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身着官袍,被人按倒在地,他绝望地嘶喊着什么……画面中,一面绣着同样云纹的家族旗帜,被烈火吞噬,缓缓倒下。
啊!我惊叫一声,玉佩从手中滑落,掉在青草地上。头痛欲裂,那些血腥的、绝望的、悲愤的画面,像潮水般冲击着我的脑海。父亲,母亲,哥哥……一张张熟悉而又模糊的脸,在我眼前闪过,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甘与痛苦。
阿禾!你怎么了阿宸紧张地扶住我,声音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那张曾让我无比眷恋的脸,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是谁我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沈……沈家……我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沈家……完了……
阿禾,你说什么什么沈家阿宸的眉头紧紧蹙起,他握住我的肩膀,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十数名身着玄甲的骑士,如旋风般出现在谷口,他们神情肃杀,气势逼人。为首的一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我愕然地看向阿宸。
只见他脸上的迷茫与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峻与威严。他的眼神变得深沉锐利,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不是变了,而是他原本就是如此。山谷中的阿宸,不过是一个假象。
平身。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谢王爷!那骑士起身,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探究与警惕,王爷,您失踪多日,陛下与太后忧心忡忡,请王爷即刻回京主持大局!
摄政王……谢玄!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脑海中炸开。那个传说中冷酷嗜血、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那个……亲手覆灭了我沈家的元凶!是他!竟然是他!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山谷中温柔体贴的阿宸,与传说中杀伐决断的谢玄,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我脑中疯狂地交织、撕裂。
阿禾……他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
别碰我!我尖叫出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仿佛他的触碰带着剧毒。血海深仇!我竟然与仇人相依为命,甚至……甚至还对他动了情!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荒唐!
那枚玉佩,静静地躺在草地上,阳光下,那沈家的云纹徽记,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美梦彻底破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与刻骨的仇恨。我仿佛又看到了沈府的冲天火光,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泣,哥哥们不屈的眼神……一一浮现。
data-fanqie-type=pay_tag>
谢玄……我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原来是你!
他的部下们听到我直呼摄政王名讳,纷纷露出惊愕与愤怒的神色,腰间的佩刀也锵然作响。
谢玄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看着我,眼神幽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痛楚:阿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我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自嘲,我想的哪样是你亲手将我沈氏满门抄斩,还是你将我这个沈家孤女玩弄于股掌之间谢玄,你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闷痛得几乎要窒息。原来,那些所谓的缘分,所谓的相濡以沫,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或者是一场命运恶意的玩笑。我恨他!更恨那个愚蠢的、轻易交付真心的自己!愤怒与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
再次醒来,我已不在山谷,而是身处一间布置奢华却冰冷的房间。床幔是明黄色的,那是皇室才能用的颜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压得我喘不过气。一个陌生的侍女见我醒来,恭敬地行礼:沈姑娘,您醒了。王爷吩咐,您若醒了,便好生伺候着。
沈姑娘。不是阿禾了。我坐起身,头依旧有些昏沉,但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记忆已经完全恢复,沈家被构陷谋反,满门抄斩的惨剧,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脑海里。而下令行刑的,正是当今摄政王,谢玄。
谢玄呢我声音沙哑地问。
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侍女低眉顺眼地回答。
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我不要问,我要杀了他!为我沈家一百七十三口冤魂报仇!
然而,当我冲到门口,却发现门外守着两名带刀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了我的去路。沈姑娘,王爷有令,您需好生休养,不得随意走动。
让开!我怒道。
侍卫纹丝不动。
我明白了,这是软禁。谢玄,他将我带回了他的摄政王府,却又限制我的自由。他到底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离开,或是见到谢玄,都以失败告终。他似乎刻意躲着我,每日只派人送来精致的饮食和名贵的药材,却从不露面。我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但内心的仇恨却越烧越旺。我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阿禾,我是沈鸢,是将门孤女,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我开始冷静下来思考。硬闯是不可能的,我必须找到机会。于是,我改变了策略。我开始配合治疗,按时吃饭,甚至对侍女露出久违的笑容。我要让他们放松警惕。我要让谢玄以为,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或者,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激烈反抗。
果然,我的转变起到了作用。几天后,谢玄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他看起来有些憔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依旧不减其迫人的气势。
阿禾……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试探。
我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迷茫:王爷……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沈家……我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王爷,我们沈家,真的是谋反吗我不相信……我爹爹他,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是我的第一步棋。我要先让他放下戒心,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沉浸在悲痛中,对真相感到困惑的弱女子。
谢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走近我,伸出手,似乎想碰触我的脸颊。我没有躲闪,任由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肌肤。
沈家一案,牵连甚广,证据确凿。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打断了我。
你安心在这里住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我会照顾你。
照顾我是想把我当成金丝雀一样养起来,以此来减轻他心中的罪恶感吗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现得越来越温顺。我会主动关心他的起居,会为他弹奏一些不成调的曲子——那些我在山谷中为阿宸哼唱过的旋律。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眼中总会闪过一丝恍惚和痛苦,但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
他开始允许我在王府内有限地走动,但身边总是有侍卫保护。我知道,他依旧不信任我。但这已经足够了。我利用这些机会,暗中观察王府的地形,留意侍卫的换班规律,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
我的玉佩,被他收走了。他说,那是证物。我没有反抗。但我知道,我身上还有一件东西,可以作为武器——我头上的一支金簪,簪头尖锐,足以致命。
我假意温存,对他嘘寒问暖,甚至在他处理公务疲惫时,会主动为他捶肩捏背。他似乎渐渐放松了警惕,有时会屏退左右,与我独处。他会跟我说起一些朝堂上的烦心事,虽然说得含糊,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处境也并非如表面那般风光。他也会问起山谷中的事情,问我是否还记得那些日子。
记得,我总是柔声回答,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每当此时,他眼中都会流露出浓浓的痛楚与眷恋。我知道,他也在怀念那个纯粹的阿宸和阿禾。这让我心中既有报复的快感,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一次,他带我去了王府的花园。月色下,花影婆娑。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沙哑:阿禾,忘了过去,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身子一僵,心中警铃大作。他这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动了情我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与杀意,转过身,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只要王爷愿意,沈鸢……阿禾……愿意。我眼中含泪,语气哽咽,仿佛被他的深情感动。
他的身体明显一震,随即更加用力地回吻我,激烈而缠绵。我知道,我的表演成功了。他开始相信,我已经慢慢接受了他,甚至重新爱上了他。
然而,他不知道,每一次的亲近,每一次的温存,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煎熬。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我的仇人,我不能沉溺在他虚假的温柔里。我的内心,在爱与恨的边缘疯狂拉扯。山谷中的阿宸,和眼前的谢玄,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两者都是这种矛盾,几乎要将我逼疯。
我开始在他书房的香炉里,不动声色地加入少量凝神香的剂量。这种香料少量能安神,过量则会使人精神恍惚,反应迟钝。我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他提出要纳我为妃。他说,他要给我一个名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谢玄的女人。
我惊喜交加,含泪答应。大婚之夜,宾客散尽,红烛高照。那将是我复仇的最佳时机。他会放松警惕,而我,将用他赐予我的荣华,来祭奠我沈家的亡魂。我甚至开始期待那一刻的到来,期待看到他难以置信的表情,期待他倒在我脚下时,我心中那份扭曲的快感。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想起山谷中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曾经那样纯粹的笑容和眼神,我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阿宸,你为何偏偏是谢玄
第四章
大婚的消息传遍京城,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摄政王是为了安抚前朝旧部,有人说他是真的对一个失忆孤女动了情,更有人猜测这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政治图谋。而我,沈鸢,则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昔日罪臣之女,一朝将为王妃,这戏剧性的转变,足以让整个京城为之侧目。
谢玄对我,似乎更加宠爱了。他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几乎将整个王府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了我的院子里。他会陪我用膳,会带我在王府的花园散步,甚至会亲自为我挑选大婚时要穿的凤冠霞帔。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似乎重新燃起了山谷中才有的温柔光芒。
阿鸢,喜欢吗他拿起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轻轻插入我的发间,镜中的我,珠光宝气,却面容寡淡。
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羞涩而满足的笑容:王爷送的,阿鸢都喜欢。
他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颈窝,声音低沉而满足:再过几日,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王妃这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的一个阶梯罢了。他越是表现得情深意重,我心中的恨意便越是翻腾。他以为用这些物质和虚名就能弥补我沈家的血海深仇吗太天真了。
府中有些下人,见我即将成为王妃,态度也愈发恭敬。但也有一些自恃是王府旧人的刁奴,或是某些受了旁人指使的眼线,依旧会明里暗里地给我使绊子。比如,送来的膳食中,总有些我不爱吃的,或者故意拖延我需要的东西。
一次,负责我饮食的李嬷嬷,送来的燕窝粥里,竟然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是一时失手,求我饶恕。
嬷嬷也是老人了,怎会如此不小心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粥,若是王爷用了,又当如何
李嬷嬷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
我看着她惊恐的表情,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我知道,这背后定有主使。但我现在不想深究。我要让他们觉得,我沈鸢,即便失忆,即便柔弱,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罢了,我叹了口气,故作宽容,念你初犯,这次便算了。只是,若有下次,王爷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
李嬷嬷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我知道,她会将我的宽容与警告传达给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好惹,但我也识大体,不会轻易惹事。
谢玄似乎也察觉到了府中的一些小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几个跳得最欢的下人,算是给我立威。但他并没有深究,仿佛也乐于看到我如何应对这些小麻烦。
大婚前三日,宫中派来了教习嬷嬷,教我礼仪规矩。这位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最是势利,起初对我也是淡淡的,言语间带着一股子轻蔑。她教我如何行礼,如何应对各种场合,但眼神总在我身上打量,仿佛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沈姑娘,您这腰肢,还是不够软,步子也迈得大了些。嬷嬷用教训的语气说,入了王府,可不是在山野里撒野的时候了,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否则,丢的是王爷的脸面。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地应是,然后故意装作笨拙地重复她的动作,几次下来,不是差点摔倒,就是手足无措。嬷嬷气得吹胡子瞪眼,以为我是朽木不可雕。
姑娘,您可得上心啊,这可是天大的富贵!嬷嬷苦口婆心,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她似乎想通过教好我来博得王爷的青睐。
我心中一动,故意不经意地提起:嬷嬷,我这记性自从失忆后就差了许多,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不像嬷嬷您,想必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情都门儿清。对了,嬷嬷可知当年沈家一案的详情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想知道个明白。
嬷嬷脸色一变,眼神闪躲起来:沈姑娘,这等事情,岂是奴婢能议论的您还是别问了,好生准备大婚便是。
嬷嬷莫怕,我拉住她的手,声音放软,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心里好受些。嬷嬷若能告知一二,我定有重谢。我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素银簪子,塞到她手里,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虽不名贵,却是我心意。
嬷嬷掂了掂簪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压低声音,添油加醋地将当年沈家谋反的罪状说了一遍,言语间极力撇清王爷的责任,将脏水都泼到了我父亲身上,甚至暗示沈家是咎由自取。
……王爷当时也是奉旨行事,圣上震怒,下旨抄家。王爷也是无奈啊……嬷嬷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嬷嬷说辞与我恢复的记忆有多处矛盾,显然是有人刻意引导,甚至篡改了事实。这让我更加坚信,沈家的案子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而谢玄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复杂。
我面上不动声色,只轻声叹息:原来如此……家父竟是这样的人,我竟一直不知。我眼中泪光闪烁,仿佛真的信了她的鬼话。
嬷嬷见我似乎被说服,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又絮絮叨叨地劝我向前看,好好把握眼前的富贵。
多谢嬷嬷指点,我擦了擦眼泪,语气真挚,嬷嬷放心,我定会好好学习规矩,不给王爷丢脸。
嬷嬷满意地离开了,以为自己立了一功。然而她不知道,她自以为的真相,不过是让我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她也不知道,我塞给她的那支簪子,簪头上被我悄悄涂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这种毒药不会立刻致命,却会让人在几日后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也是我在王府里学会的第一课:对付那些想利用你、伤害你的人,不必动刀动枪,有时候,一点点不经意的善意,就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几日后,那位教习嬷嬷果然出了事。她全身瘫软,无法动弹,却意识清醒。太医诊治不出病因,只说是中了邪。王府顿时人心惶惶。谢玄听闻此事,只是淡淡地让人将嬷嬷送出府去,并未深究。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似乎在探究这件事是否与我有关。
我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轻声问:嬷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也许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点破。这让我更加确定,他对我的态度是复杂的,既有山谷中残留的情感,也有身为摄政王的警惕和算计。而我,也必须在这复杂的博弈中,找到我的生路和复仇之路。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我每日都按部就班地准备着,试穿嫁衣,学习礼仪。我表现得像一个期待出嫁的普通女子,心中却像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刀,随时准备出鞘。
偶尔,谢玄会来看我,陪我说说话。他会回忆起山谷中的趣事,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每当此时,我都会配合地露出怀念的表情,甚至会问他一些关于山谷的事情,仿佛我真的把那段日子视作唯一的美好。
阿鸢,一次,他递给我一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盒,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
我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璀璨夺目。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感动得热泪盈眶:王爷……这太贵重了……
为你准备的,再贵重也不为过。他轻抚我的脸颊,眼神温柔得像山谷中的阳光。
我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珍宝。我知道,这些东西,我很快就会用不上了。
大婚前夜,谢玄来了我的院子。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合欢香和酒气。他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那双手,曾为我搭建木屋,为我捕猎野兔,如今却沾满了鲜血。
阿鸢,他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感伤,明日之后,你便是我的妻了。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写满沧桑的脸。我曾深爱过这张脸,如今,它却让我恨之入骨。我强忍着内心的翻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嗯。阿鸢会一直陪着王爷。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他的心跳。我闭上眼,脑海中再次闪过沈府的火光和族人的惨状。阿宸,谢玄,这两种身份在他身上撕扯,也在我心中撕扯。但我知道,今夜过后,一切都将结束。山谷中的阿禾和阿宸,都将不复存在。只剩下沈鸢,和她的血海深仇。我的手,悄悄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大结局
大婚之夜,红烛摇曳,映照着满室的喜庆。我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床榻边,紧张而又平静地等待着。门被推开,带着酒气的谢玄走了进来。他脱去外袍,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寝衣,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眼眸中盛满了柔情,仿佛又变回了山谷中那个纯粹的阿宸。
阿鸢,他坐在我身边,伸出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紧张吗
我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脸,曾是我在山谷中唯一的依靠,如今却是我复仇的目标。我心中刀绞,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浅笑:有王爷在,阿鸢不怕。
他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他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唇。我闭上眼,任由他的吻落下,脑海中却疯狂地回放着沈家被灭门的场景。父亲临死前的怒吼,母亲绝望的哭泣,哥哥们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这些画面像催化剂一般,让我的仇恨瞬间达到了顶点。
就是现在!
在他吻得最投入的时候,我猛地睁开眼,手腕一翻,将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胸膛!
噗嗤一声轻响,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溅在我的脸上,我的嫁衣上,像盛开的血色玫瑰。
谢玄的身体猛地一僵,吻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眼眸中,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痛苦,以及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释然
阿鸢……他喃喃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带着血沫。
我拔出匕首,鲜血再次喷涌。我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刻骨的仇恨:谢玄!这是你欠我沈家的!
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靠在了床柱上。鲜血染红了他明黄色的寝衣,像一朵巨大的死亡之花。他看着我,嘴角竟然勾起一丝虚弱的笑意。
呵……沈鸢……他喘息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我心头一震。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是沈家孤女那他为何还要将我带回王府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何还要娶我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声音因愤怒和困惑而颤抖。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一个玉佩。那玉佩,是我在山谷中失而复得,又被他收走的沈家玉佩!
打开它……他断断续续地说,里面……有东西……
我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但复仇的快感并没有完全冲昏我的头脑,他此刻的样子,太过虚弱,不像是在演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颤抖着解下了他腰间的玉佩。
玉佩入手冰凉,我按照他指引的方向,摸索着玉佩边缘的暗扣。轻轻一按,咔哒一声,玉佩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夹层藏着的一张薄薄的纸卷。
我颤抖着手取出纸卷,展开。借着烛光,上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谢玄的笔迹!
纸卷上的内容,赫然是一份诏书草稿!一份为沈家平反的诏书草稿!上面详细列举了沈家谋反案中的种种疑点,以及他暗中查到的,当年构陷沈家的真正幕后主使的罪证!甚至,在草稿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待时机成熟,必为沈氏昭雪,还沈家一个清白。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份诏书草稿……竟然藏在玉佩里而这玉佩,一直被他贴身佩戴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他已经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眸,却依旧温柔地看着我,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山谷中阿宸的眷恋。
阿鸢……他虚弱地伸出手,想触碰我的脸颊,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当年……沈家案发……我奉旨查办……他艰难地喘息着,发现其中有诈……但那时,我势单力薄……无法与幕后之人抗衡……只能……只能先保下你……将你藏在山谷……
我的心猛地一缩。藏在山谷他不是意外坠崖失忆,而是……故意将我藏起来
失忆……是假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一半真……一半假……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我的手,那只刚刚刺入他胸膛的手。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痛苦与不舍,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阿鸢……他低声呢喃,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若有来生……我们只做山谷间的阿禾与阿宸……可好
他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睛缓缓闭上。那双曾盛满温柔、痛苦、算计、眷恋的眼眸,再也没有睁开。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那柄染血的匕首,以及那份触目惊心的诏书草稿。鲜血顺着我的指尖滴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大仇得报。我杀死了我的仇人。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像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疼痛
我看着他安详却冰冷的脸,看着他腰间那枚裂开的玉佩,看着那份写满真相的诏书草稿。那些被血海深仇蒙蔽的真相,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跪倒在他身边,将那份诏书草稿紧紧地攥在手里,泪水终于决堤,混杂着他温热的鲜血,打湿了那张薄薄的纸。
阿宸……我哭喊着,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个名字。那个只属于山谷的、纯粹的名字。
红烛依旧高烧,喜房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合欢香。我抱着他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这一刻,我失去了所有。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那个在山谷中天真无忧的阿禾。只剩下沈鸢,一个背负着仇恨与悔恨,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的沈鸢。
若有来生,我们只做山谷间的阿禾与阿宸,可好
可来生……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