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诡异笔筒
指尖触碰到黄花梨笔筒的瞬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对劲。
这触感,和我修复过的上百件明清黄花梨器物都不同。过于温润了,甚至带着一丝……活气
我叫苏晴,一个半吊子古籍修复师,守着爷爷留下来的小工作室继古斋,在寸土寸金的京州市勉强糊口。
这只笔筒是半个月前一个远房姨婆去世,我作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晚辈去吊唁时,被硬塞过来的遗物。据说是她年轻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直当个普通摆设。
当时工作室正欠着三个月房租,我看着这只灰扑扑、包浆浑浊、还带着几道明显裂痕的笔筒,心里盘算的是修复好了能卖几个钱,解燃眉之急。
可现在,这异样的触感让我停下了所有动作。
我把它举到窗前,午后的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给笔筒镀上一层暖光。木质纹理是典型的明代海南黄花梨鬼脸,线条流畅,却在某个不显眼的侧面,有一处极细微的接缝。
不是裂纹,是……接缝。
心脏猛地收紧。
古人藏东西的花样,可比现代人多得多。
2
秘卷惊现
我屏住呼吸,拿出最小号的探针,沿着那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轻轻探入。
触感坚硬,但似乎……可以活动。
难道是机括
我压下心头的狂跳,放下探针,开始仔细观察笔筒的纹路和结构。古人的技巧往往与器物本身的形态融为一体,利用视觉错觉或是天然纹理作为掩护。
足足半个小时,我就像个拿着魔方的傻子,对着这笔筒翻来覆去。
直到我的指尖无意中按压在笔筒底部一个不起眼的鬼脸图案的眼睛上,同时轻轻旋转了笔筒的上缘。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如同冰面裂开细纹。
我感到笔筒侧面那条细缝微微张开了一丝。
有戏！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一点点抠开那条缝隙。里面露出的不是木头,而是一种……暗沉的、带着特殊光泽的材质。
像是……丝绸但又异常坚韧。
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我用镊子,极其缓慢地,从那狭窄的缝隙里往外抽。
触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卷被卷得极细的……东西。
等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我才看清,那是一卷薄如蝉翼的暗黄色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但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种汉字,倒像是一种……符号
一种混合了篆书笔意、符箓图形,甚至还有些许算筹模样的诡异符号。
这他妈是什么
我的专业是古籍修复,历史知识也算扎实,但眼前这东西,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最关键的是,这绢布的材质,还有上面书写所用的墨色……凭我的经验判断,这玩意儿,极有可能,真的是明代的东西！
一个普通的黄花梨笔筒,里面藏着一份明代加密绢布手稿
这剧情,比我熬夜看的那些网络小说还离奇。
3
豪门造访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工作室的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
声音突兀,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绢布卷扔出去。
谁会来
我的工作室偏僻,平时除了预约的客户和催房租的房东,几乎没人上门。
我赶紧把绢布卷小心翼翼地放回笔筒夹层,合上机括,确保外观恢复原状,才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很高,穿着剪裁极好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身姿笔挺。他微微侧着身,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和一截干净利落的脖颈。即使隔着猫眼,也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我不认识他。
哪位我隔着门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苏晴小姐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是姜沈。想委托你修复一件东西。
姜沈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记忆。
京州姜家。那个掌控着本市半数以上高端地产和金融命脉的顶级豪门。而姜沈,正是这一代姜家呼声最高的继承人。
财经杂志的封面常客,以手段狠辣、城府极深著称。
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间破工作室还指名道姓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在我刚发现这个神秘笔筒之后。
抱歉,姜先生,我定了定神,隔着门说,我最近手头项目比较多,暂时不接新委托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
是吗姜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小姐,我听说你对明清家具颇有研究。我这里有一对明代的圈椅,损伤有些严重,遍寻名家,都说修复难度极大。有人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是『鬼手』苏老的孙女,技艺或许能青出于蓝。
鬼手苏老,是我爷爷。他老人家确实在古玩修复界有点名气,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而且,我修复古籍是主业,家具修复只是略懂皮毛,更别提修复难度极大的明代圈椅了。
这借口,太拙劣了。
他根本不是来修复东西的。
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手里的……笔筒。
可他怎么会知道
姜先生过誉了,我语气更冷淡了,爷爷的技艺我学不到万一。您那对圈椅,我恐怕修复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转身想走。
苏小姐,姜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点不容置疑的压力,我很有诚意。修复费用不是问题,并且,我可以帮你解决『继古斋』目前面临的一些……小麻烦。
我脚步一顿。
他果然查过我！连工作室欠房租都知道！
一个顶级豪门的继承人,对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修复师了如指掌,甚至纡尊降贵亲自上门……
这笔筒里的秘密,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烫手！
4
利诱威胁
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
我想知道,他,或者说他背后的姜家,到底在紧张什么
门外的姜沈比杂志上看起来更具压迫感。五官深邃英挺,眼神锐利得像把手术刀,能轻易剖开人心。他目光快速扫过我狭小杂乱的工作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苏小姐,打扰了。他微微颔首,姿态是客气的,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暖意。
姜先生请进。我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工作室里弥漫着旧书、木料和修复药剂混合的味道,算不上好闻。姜沈显然不太适应,但他掩饰得很好。
他没有看我准备好的茶水,目光直接落在了工作台上那只黄花梨笔筒上。
那一刻,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细微变化。
不是贪婪,也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确认。以及一丝极力压制的……探究
他认识这只笔筒或者说,他知道这笔筒里有东西
我的心沉了下去。
苏小姐平时也收藏他语气随意地问,指了指那笔筒。
谈不上收藏,我面不改色地回答,长辈的遗物,随便放着。
哦他挑了挑眉,走近几步,似乎想伸手去拿。
我下意识地挡在了工作台前。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姜沈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苏小姐很宝贝这件东西
故人遗物,总归有些念想。我回视他,毫不退缩,姜先生,你不是来谈圈椅修复的吗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对笔筒的兴趣只是随口一提。
当然。他转身,目光扫视着我书架上那些修复工具和半成品,苏老的修复技艺,讲究『整旧如旧,最小干预』。不知苏小姐得了几分真传
他在试探我的专业能力。
也是,如果我只是个样子货,或许就没那么值得他费心了。
姜先生可以试试。我平静地说。
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苏小姐的工作室,看起来经营不易
小本生意,勉强维持。我实话实说。
如果苏小姐愿意接下我的委托,他语气平缓,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修复费五百万。另外,我可以让『继古斋』搬到市中心最好的文化创意园,免三年租金,并提供所有顶级修复设备。
五百万！免租三年！顶级设备！
这条件,对于快要揭不开锅的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而且是大得能砸死人的那种。
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说,想通过这份厚礼,阻止我发现什么
姜先生出手真是阔绰。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只是修复一对圈椅而已,酬劳未免太高了。我怕我手艺不精,拿了您的钱,却办不好事。
我相信苏小姐的能力。姜沈看着我,眼神深邃,而且,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最后这句话,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这是利诱不成,开始威胁了
5
密码初解
我最终没有立刻答应姜沈。
我告诉他需要考虑一下,并且要先看到那对圈椅的照片和详细损伤报告,才能评估自己是否能修复。
他似乎并不意外我的拖延,留下了一张烫金名片,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姜沈,太危险了。
他的目的绝对不是修复什么圈椅,而是冲着笔筒来的。
他可能还不知道笔筒里具体是什么,但一定知道这件东西很重要,重要到值得他亲自出马,软硬兼施。
我回到工作台前,再次拿出那卷神秘的绢布。
这一次,我的心情从最初的震惊和好奇,变成了凝重和……一丝兴奋。
能让姜家如此忌惮的东西,里面藏着的秘密,绝对非同小可。
或许,这不仅仅是一份明代遗物,更是一把能搅动现代豪门风云的钥匙。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专业光源,戴上放大镜,开始仔细研究那些诡异的符号。
这些符号排列看似杂乱,但隐约间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有些符号反复出现,有些则结构复杂,像是几个简单符号的组合。
我想起了爷爷以前教过我的一些古代加密方法,比如字谜、隐语、藏头诗,甚至是利用特定器物作为密钥的符印加密。
这绢布上的符号,会不会也是某种古代密码
我拿出纸笔,开始尝试临摹和拆解这些符号。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
符号的形态介于文字和图画之间,有些像是某种植物的变形,有些像是星宿图的一部分,还有些则完全无法理解。
我查阅了大量关于明代密码、符箓、隐语的书籍和资料,甚至翻出了爷爷留下的那些布满灰尘的笔记。
连续三天,我几乎吃住都在工作室,脑子里全是那些扭曲的线条。
进展缓慢,令人沮丧。
直到第四天凌晨,我对着一个反复出现的、形状像个扭曲葫芦的符号发呆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葫芦……葫芦……
《金瓶梅》！
李瓶儿！
李瓶儿在嫁给西门庆之前,曾嫁给花子虚,后来花子虚的叔叔花太监死后,留给他们大量财产。李瓶儿聪明,懂得聚财敛财,甚至放过高利贷。在花子虚死后,她带着巨额财富嫁给了西门庆,她的钱财也成了西门庆挥霍和进一步扩张的重要资本。
而李瓶儿的名字,就与瓶有关。书中也多次提到与她相关的器物。
这个葫芦符号,会不会就是指代……李瓶儿
我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这个葫芦符号代表李瓶儿,那其他符号呢会不会也和《金瓶梅》里的人物或事件有关
我立刻翻出金瓶梅的电子版,开始对照绢布上的符号和书中的人名、地名,甚至是一些关键情节和物品。
这简直像是在玩一个跨越数百年的解谜游戏！
6
豪门秘史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沉浸在了金瓶梅和这卷神秘绢布的世界里。
进展开始变得飞快。
我发现,绢布上的符号果然与金瓶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个葫芦代表李瓶儿。
一个类似月亮的符号,指向潘金莲（金莲如月）。
一个西字形的变体,无疑是西门庆。
还有代表应伯爵的爵形符号,代表花子虚的花形符号……
这简直就是一本用密码书写的金瓶梅人物关系与经济活动的暗账！
更惊人的是,账目中记录的交易数额之巨大,远远超出了小说的描写！
动辄几千两、上万两的银子,甚至还有关于田产、店铺、海外贸易（提到了西洋布、番舶）的记录！
这已经不是一个富家妇人的私房钱账本了,这简直是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秘密账簿！
李瓶儿,或者说,以李瓶儿名义记账的这个人（或这群人）,其掌握的财富和商业网络,恐怕远超后人想象。
我越看越心惊。
这些财富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流转和隐藏的
随着破译的深入,一些模糊的地名和姓氏开始出现。
清河县、扬州、徽州……这些地名在明代都是重要的商业中心。
而一些姓氏,如蒋、秦、沈……它们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出现在一些大额交易的记录旁,有时是用符号的偏旁部首暗示,有时是用谐音的符号代替。
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蒋……秦……沈……
这不就是现代京州市那几个顶级豪门的姓氏吗！
姜家,本姓蒋秦家沈家
难道……这本四百年前的账本,记录了这些现代豪门家族最原始的、可能并不光彩的发家史
这个猜测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本账本的价值就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它足以颠覆几个百年望族的根基！
怪不得姜沈会找上门！怪不得他们如此紧张！
他们知道这本账本的存在,或者至少知道有这么一件可能揭露他们祖先秘密的东西流落在外！
7
夜袭惊魂
就在我解密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麻烦也接踵而至。
先是工作室的电闸莫名其妙地坏了,导致我电脑里一部分未备份的资料损毁。
接着是房东突然变卦,强硬要求我立刻搬走,否则就要断水断电,理由是有人高价租下了整个院子。
然后,我存在云端的《金瓶梅》研究资料和一些符号对照表,登录时发现密码错误,尝试找回密码,却提示账号异常,已被冻结。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和阻挠了！
他们不想让我继续下去。
而且,他们的手段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没有底线。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工作室整理东西,准备暂时搬到朋友林薇家借住。
巷子口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坏了,周围一片漆黑。
我锁好工作室的门,刚转身,就感觉身后一股疾风袭来！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旁边猛地一扑！
砰！
一根沉重的棍子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带起的风声刮得我脸颊生疼。
如果我反应慢半秒,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黑暗中,两个模糊的人影朝我逼近。
他们没说话,动作迅速而狠戾,目标明确,就是我手里的背包——那只笔筒和绢布账本,我一直贴身带着！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凭借本能,转身就往亮处跑。
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跑不快,我索性踢掉鞋子,赤着脚拼命往前冲。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追上的时候,一束刺眼的汽车大灯突然从巷子另一头射了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
那两个追我的人影动作一滞,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声音惊到,犹豫了一下,迅速隐没进了旁边的黑暗中。
车子在我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此刻最不想看到,却又莫名松了一口气的脸。
是姜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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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驾驶座上,脸色在惨白的车灯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沉。
上车。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喘着粗气,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是他救了我还是……这场袭击,本就是他安排的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目的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心,交出笔筒
8
生死较量
我最终还是上了姜沈的车。
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刚才那两个人明显是冲着账本来的,如果我一个人留下,只会更危险。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深秋的寒夜形成了鲜明对比。我赤着的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但心里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谢谢。我低声说,声音还有些发颤。
姜沈没有看我,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出巷子。
你住哪里他问。
我……我犹豫了一下,我朋友家。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顾虑,没再追问地址,只是说：看来苏小姐最近麻烦不少。
我没说话。麻烦这何止是麻烦,简直是亡命追杀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坐在我旁边。
那个笔筒,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他突然问,语气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转头看他,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姜先生,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他,你对那个笔筒,似乎也很感兴趣
他沉默了几秒,方向盘在手中打了个流畅的弯。
一个可能藏着秘密的古董,谁都会感兴趣。他淡淡地说,尤其是,当这个秘密可能牵扯到一些……不愿被提及的过往时。
他承认了！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比如……姜家的过往我追问。
他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苏小姐很聪明。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知道太多秘密,对你没有好处。
没好处我冷笑一声,刚才的恐惧被一股愤怒取代,被人追杀,工作室被毁,朋友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这些『好处』,不都是拜你们这些想掩盖秘密的人所赐吗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姜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我警告过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也警告过你,我毫不示弱地回敬,离我和我的东西远一点！
他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吱呀一声停在了路边。
他转过身,欺近我,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
苏晴,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充满了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把东西给我。我可以保证你和你朋友的安全,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我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愤怒和一种莫名的悸动。
如果我不给呢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的眼神暗了暗,手指几乎要碰到我的脸颊。
就在我以为他要动手抢夺或者威胁的时候,他却突然收回了手,靠回了驾驶座。
你会后悔的。他留下这句话,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处安保严密的豪华公寓楼下。
你暂时住在这里。他解开安全带,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这里是我的地方,没人敢动你。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最好不要离开。
说完,他下了车,绕过来替我打开车门。
我坐在车里没动。
这算是……软禁吗用安全来换取我的妥协
姜沈,我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站在车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我想让你活着。他说。
9
囚鸟困境
姜沈的公寓,大得像个小型博物馆。
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主色调,线条冷硬,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随意摆放,却丝毫没有人气。
住在这里,安全吗或许。
自由吗绝不。
我的手机、电脑都被暂时保管,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功能简单,显然被监控的老人机,和一个无法连接外网的平板电脑,里面预装了一些基础软件和……一堆财经新闻
APP。
姜沈大概觉得我闲着无聊,应该多学习学习金融知识
我嗤之以鼻。
他每天会回来一次,通常是深夜。有时带着一身酒气,有时则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们之间几乎零交流。他像个提供食宿的房东,而我,是被他圈禁的金丝雀,哦不,是揣着烫手山芋的土拨鼠。
但我苏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收走了我的设备,却忘了我最强的武器,是我的大脑和专业知识。
那只笔筒和绢布账本,在我被请进这公寓前,已经用特殊手法藏在了我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修复工具包夹层里。姜沈的人搜查过我的背包,但显然没发现那个隐秘的所在。
白天,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利用平板电脑里预装的绘图软件,将已经记在脑子里的那些加密符号,一个个重新绘制出来。
没有网络,查不了资料,我就凭记忆,在纸上构建《金瓶梅》的人物关系图,标注那些已经破译的符号和对应的财富流向。
这个过程,像是在黑暗中拼凑一幅巨大的拼图,缓慢,但每拼上一块,离真相就近了一步。
我发现,账本里提到的蒋家,早期似乎与漕运、私盐有关,行事颇为不法。而秦家,则涉及徽州的典当和借贷,手段隐秘,扩张迅速。还有一个沈家,笔墨不多,却总是在关键的资金转折点出现,像个影子。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果拼接起来,足以描绘出一幅明末清初,几大势力利用乱世,通过各种手段（合法的、非法的）疯狂敛财,并最终将财富洗白隐藏,为后世子孙奠定基业的画卷。
李瓶儿的这本账,与其说是她的私人财产记录,不如说是一个……地下钱庄或者秘密基金的流水账！她本人,或许只是其中的一个关键节点,甚至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符号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10
暗渡陈仓
我需要外界的帮助。
没有网络,我无法查证那些模糊的地名和交易细节,更无法深入了解明代的商业规则和隐秘的行话。
我必须联系林薇。
林薇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闺蜜。她是个电脑天才,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安全工程师。
我观察了几天,确定了公寓里隐藏摄像头的可能位置,也大致摸清了姜沈助理每天固定送餐的时间。
机会只有一次。
那天,我趁着助理送餐离开的间隙,用最快的速度溜进了书房——那是姜沈的地盘,我之前从没进去过。
书房很大,一面墙是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的繁华夜景。另一面墙则是一个巨大的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从经济理论到中外历史,甚至还有几本关于密码学的专著。
我的目标是书桌上的那台电脑。
我尝试开机,果然需要密码。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了姜沈名字的缩写JS,加上他的生日——这些信息财经杂志上都有。
密码错误。
我又试了他公司名字的缩写,他母亲的名字……都失败了。
时间不多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书桌。
桌上很简单,除了电脑,只有一个纯黑色的笔筒,里面插着几支昂贵的钢笔,旁边压着一份……翻开的乐谱
我凑近一看,是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
我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输入了BWV988——《哥德堡变奏曲》的作品编号。
屏幕亮了！
我简直想给自己点个赞！这个闷骚的家伙！
我立刻插上事先藏在口袋里的微型
U
盘,将一个加密文件拖了进去,同时快速浏览了一下他的电脑。
他的电脑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私人文件,只有一些公司报表和新闻链接。
但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隐藏分区。尝试打开,同样需要密码。
这次我没时间猜了。
拔下
U
盘,删除浏览记录,关机。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我溜回客厅,心脏还在狂跳。
U
盘里是我整理好的部分账本数据和需要查询的问题,还有给林薇的加密留言。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
U
盘送出去。
11
盟友相助
机会很快来了。
姜沈的一个助理,一个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负责每天给我送生活用品。她似乎对我这个被老板特殊关照的女人很好奇,偶尔会跟我多聊几句。
我旁敲侧击地了解到,她很喜欢市中心一家网红甜品店的马卡龙。
于是,我用姜沈留下的信用卡,在网上订购了那家店的豪华马卡龙礼盒,指明让那个小助理亲自去取,然后送到公寓。
小助理果然很高兴,取回礼盒时,眼睛都在放光。
我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品尝,然后趁她不注意,将那个微型
U
盘塞进了礼盒包装的夹层里。
这个送你了,我把重新包装好的礼盒递给她,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小助理惊喜地接过,连声道谢。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手心全是汗。
这是在走钢丝。如果被姜沈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我不知道林薇能不能看懂我的加密信息,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牵连,更不知道姜沈会不会察觉。
那几天,姜沈回来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回来,也是一身疲惫,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阴鸷。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像是在审视一件棘手的物品。
苏晴,有天晚上,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已经在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打开那只笔筒。
他沉默了,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压抑的气息。
我突然觉得,他似乎也被困在了某种巨大的牢笼里,和我一样,身不由己。
12
家族真相
三天后,我收到了林薇的回信。
回信的方式很巧妙。
是一份伪装成垃圾邮件的广告推送,点开后,里面隐藏着一个加密链接。
我用那个只有我和林薇知道的特殊算法解开了链接。
里面是林薇的回信和她查到的资料。
林薇果然是天才！她不仅看懂了我的符号和问题,还利用她的技术黑进了几个历史数据库和地方志数据库,找到了许多关键信息！
她查到,账本里提到的那个与蒋家有关的漕运码头,在明末清初确实存在,但后来毁于一场意外大火,相关记录也大多遗失。而那场大火前,当地一个姓蒋的盐枭,势力迅速崛起。
与秦家有关的徽州典当行,在当时曾涉及一桩大案,有多名富商一夜破产,财产被典当行低价侵吞,而典当行的幕后老板,据说就是一个神秘的秦先生。
至于那个沈家,林薇找到的线索更少,只知道他们似乎与当时的西洋传教士有联系,可能涉及一些海外贸易和……文物走私
这些信息与账本上的记录相互印证,让我背脊发凉。
这些如今风光无限的百年豪门,他们的第一桶金竟然都沾着如此肮脏甚至血腥的东西！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震惊的。
林薇在邮件最后附上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从某个欧洲私人博物馆数据库里扒出来的明代末期一幅名为《运河揽胜图》的局部扫描件。
画中描绘了当年运河两岸的繁华景象。而在画面的一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货船船头上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标记。
那个标记,是一个变形的……苏字！
和我家祖传的一枚印章上的字体,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我们苏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世代以读书和教书为生,怎么会和明代的漕运货船扯上关系
难道……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家族历史,也是假的
或者说,苏家也参与了当年的那些肮脏交易甚至……是其中的一员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揭露真相的局外人,可现在看来,我可能……也是这浑水中的一条鱼
13
晚宴陷阱
这个发现让我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痛苦之中。
如果苏家也参与其中,那么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算什么
是为祖先赎罪还是……会成为家族的罪人
我第一次对解开这本账本的最终秘密,产生了动摇。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姜沈回来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遇到麻烦了他问,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看着他,突然很想问他,姜家,或者说蒋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他知道多少他接近我,是真的只为了账本,还是……也有别的目的
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不能相信他。
没什么。我淡淡地说,只是觉得有点闷。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没信,但也没追问。
过几天,有个慈善拍卖晚宴,他突然说,我需要一个女伴。你跟我一起去。
我愣住了：我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
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我找借口。
明天会有人送来。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出去透透气。一直待在这里,你会疯掉。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他是真的想带我出去透气,还是想把我带到某个场合,方便他达成某种目的
比如,向其他家族展示,他已经控制了我,或者说,控制了那本账本
好。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待在这里,我确实快要窒息了。而且,那个拍卖晚宴,或许是个机会。
一个接触外界,甚至……寻找盟友的机会。
14
暗流涌动
拍卖晚宴在京州市最顶级的酒店举行。
姜沈派人送来了礼服和珠宝。
宝蓝色丝绒长裙,剪裁优雅,完美地勾勒出我的身形。搭配的钻石项链和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价值不菲。
造型师替我盘好头发,化上精致的妆容。镜子里的女人,陌生而华丽,几乎让我认不出自己。
这身行头,像一层沉重的盔甲,把我包裹起来。
姜沈来接我时,看到我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深沉。
他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美得如同暗夜里的神祇。
我们并肩走进宴会厅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探究的、嫉妒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们都在猜测我的身份。
姜沈的新女伴。
这个身份让我觉得恶心,但我面上却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姜沈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把我介绍给一些商界名流,语气亲昵,举止暧昧,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像个精致的人偶,配合着他的表演。
余光中,我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秦家的现任家主秦正明,一个笑面虎似的老头。还有他的孙子秦朗,一个眼神阴鸷,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年轻人。
他们看到我和姜沈在一起,脸色都有些微妙。
看来,姜家和秦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
也许,我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这个念头刚闪过,秦朗就端着酒杯朝我们走了过来。
姜少,好久不见。秦朗皮笑肉不笑地说,目光却在我身上逡巡,这位是……
我女朋友,苏晴。姜沈手臂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语气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腰间传来的热度让我身体一僵,但我没有挣脱。
苏小姐秦朗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我,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是……开古董修复工作室的那个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我！
秦少记性真好。姜沈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隔开了秦朗的视线,晴晴的工作室最近在拓展业务,打算进军艺术品投资领域,以后还要请秦少多多关照。
他在替我掩饰还是……故意透露我的信息,引秦家上钩
秦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巧了。我们秦氏集团旗下,正好也有一家艺术品投资公司。改天苏小姐有空,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黏腻而危险。
我感到一阵恶寒。
好啊,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随时恭候。
秦朗没再说什么,举杯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我能感觉到,他离开时,那冰冷的目光又在我后背停留了几秒。
别怕。姜沈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有我在。
我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里一片混乱。
他到底是谁
是我的保护者,还是……将我推入深渊的魔鬼
15
洗手间惊魂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刚整理好妆容,准备出去,洗手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秦朗。
他反手锁上了门。
秦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强作镇定,往后退了一步。
苏小姐,别紧张。秦朗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一步步逼近,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警惕地看着他。
是吗他冷笑一声,那个黄花梨笔筒,在你手上吧
他果然是为了笔筒来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矢口否认。
不懂秦朗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苏晴,别跟我装傻！那东西本来应该是我秦家的！是你那个该死的远房姨婆偷走的！现在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笔筒是秦家的姨婆偷的
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我不知道什么笔筒,我咬紧牙关,秦少你认错人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秦朗眼神一狠,突然伸手朝我抓来！
我尖叫一声,往旁边躲闪,随手抓起洗手台上沉重的香薰瓶,用尽全力朝他砸了过去！
秦朗没料到我敢反抗,额头被砸了个正着,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臭婊子！你敢打我！他捂着额头,彻底被激怒了,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朝我扑过来！
我吓得连连后退,却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眼看他布满血丝的手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砰！
洗手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姜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到里面的情景,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秦朗,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16
英雄救美
姜沈的声音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洗手间逼仄的空间里。
秦朗捂着流血的额头,眼神怨毒地看着姜沈,又看看我,似乎在权衡利弊。
姜沈,这是我们秦家和这个女人的事,你……
滚。姜沈甚至没让他把话说完,只吐出一个字。
他的眼神极冷,带着一种秦朗无法忽视的威慑力。那是属于上位者的,绝对的掌控感。
秦朗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撂下一句苏晴,你给我等着,然后狼狈地拉开门（门锁在姜沈踹门时已经坏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洗手间里只剩下我和姜沈。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
他走过来,蹲下身,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手包,然后目光落在我赤着的、沾了些许污渍的脚上。
还好吗他问,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摇摇头,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没再说话,直接弯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怀抱很稳,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礼服布料传递过来。
你……
闭嘴。他低声命令,抱着我径直走出了洗手间。
外面的宴会厅依旧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到角落洗手间里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姜沈抱着我,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引来了更多探究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
在无数复杂的眼神注视下,他把我抱出了酒店,塞进了他的车里。
17
真相试探
车子再次驶向那间豪华公寓。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停稳,他熄了火,才开口：秦朗说,笔筒是秦家的。他说的,有几分真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乱成一团。
秦朗的话,还有他那笃定的语气……难道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疲惫地说,那笔筒是我一个远房姨婆的遗物。
哪个姨婆他追问。
我报了那个远房姨婆的名字。
姜沈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搜索这个名字。
她年轻时,曾在秦家做过佣人。他突然说。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他：什么
时间不长,大概一年左右。姜沈语气平淡,就在她离开秦家后不久,秦家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据说,是一只传了很久的黄花梨笔筒。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消化不过来。
姨婆曾在秦家做佣人还偷了东西
所以,秦朗说的是真的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那笔筒……真的是赃物
是不是赃物,不好说。姜沈发动了车子,缓缓汇入车流,百年前的恩怨,谁又能说得清也许,那笔筒本就不是秦家的。
我看着他,他似乎知道更多内情,但并不打算告诉我。
姜沈,我深吸一口气,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这本账本,关于那些家族的过去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深邃。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说,所以,苏晴,我最后劝你一次。把东西给我。我可以让秦家不再找你麻烦,也可以保证没人再动你。否则,下一次,我未必能及时赶到。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强大、神秘、危险,却又似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可他的保护,代价是什么是交出那本可能揭露他家族丑闻的账本吗
如果……我艰难地开口,如果账本里,有关于姜家的……非常不利的记载呢你还会要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复杂：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记载了。
18
终极密钥
回到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刷干净。
仿佛这样就能洗掉秦朗留下的恐惧,洗掉姜沈带来的压迫,洗掉那场虚伪晚宴沾染上的浮华气息。
我需要冷静。
秦朗的话,姜沈的话,还有那幅画上与苏家印章相似的标记……所有的线索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隐隐感觉到,真相可能比我之前猜想的更加复杂,更加黑暗。
我重新拿出那卷绢布账本,还有那个黄花梨笔筒。
这一次,我不再仅仅关注绢布上的符号,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笔筒本身。
既然秦家如此看重这只笔筒,甚至不惜派人追杀,那它的价值,绝不仅仅在于材质和工艺。
它本身,会不会也藏着什么秘密
或者说,它才是解开最终谜题的……钥匙
我再次仔细检查笔筒的每一个细节。
结构、纹理、包浆,甚至那些细微的裂痕和修复过的痕迹。
猛然间,我想起了爷爷曾经教过我的一种古老的修复技艺——藏针法。
古人在修复贵重木器时,有时会用特制的、与木材纹理颜色极其相似的细针来加固接口或裂缝,针脚隐藏得极深,非行家几乎看不出来。
我立刻找来最高倍数的放大镜和强光灯,对着笔筒上那几道看似自然的裂痕仔细观察。
果然！
在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痕底部,我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针孔！
而且不止一个！
这些针孔排列的方式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某种规律！
像是……某种符号
我立刻拿出纸笔,将这些针孔的位置和排列方式记录下来。
然后,我将这些针孔符号与绢布上那些尚未完全破译的、最复杂的几个组合符号进行比对。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其中一个最关键的组合符号,其内部的几个关键节点,正好与笔筒上那些针孔的位置和排列方式,完全吻合！
这只笔筒本身就是解开最终密码的密钥！
绢布上的账目是锁,而笔筒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19
惊天秘密
我立刻开始尝试用这个新发现的密钥去解读绢布上最后,也是最核心的那几段记载。
过程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是一种复合密码。绢布上的符号是第一层,需要结合《金瓶梅》的人物和情节进行解读。而笔筒上的针孔符号,则是第二层密钥,用来解开第一层密码中隐藏的真正含义。
设计这个密码的人,心思缜密,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一个个符号被破译,一段尘封了四百年的惊天秘密,逐渐在我面前展开。
我的脸色越来越白,手心也开始冒汗。
账本最后记载的,并非什么具体的财富交易。
而是一个……名单。
一个参与了当年那场隐秘财富转移和洗白计划的核心人员名单！
名单上,赫然列着几个用特殊符号代表的姓氏：蒋、秦、沈……
还有一个……苏！
苏家,不仅参与了,而且扮演的角色极其重要！
根据账本的隐晦描述,当年的计划似乎是由一个极其聪明,但身份低微的女人（账本中用一个模糊的影字代替,很可能就是李瓶儿,或者利用了她的身份）发起,联合了几个当时有一定实力但急于扩张的家族（蒋、秦等）,利用时局动荡,通过各种手段（包括侵吞、背叛、甚至可能涉及人命）积累了巨额财富。
而苏家,似乎扮演了账房先生和操盘手的角色！负责设计财富隐藏和转移的路线,甚至可能……设计了这套加密账本！
账本最后,还有一段用更加隐晦的符号写成的话,大意是：
财可通神,亦可噬主。此账为凭,亦为利刃。后世子孙,若持此物,当记今日之盟,亦需防枕侧之贼。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唯智者,方能长久。
这简直就是一份……分赃协议兼保命符！
它记录了各大家族的原罪,也成为了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持有这份账本的人,就等于掌握了所有参与家族的命脉！
而我的那位远房姨婆,当年在秦家做佣人,恐怕不是偷走了笔筒,而是……受了某位苏家先人的嘱托,将这份关乎家族命运的东西带了出来,隐藏起来！
难怪秦家对笔筒势在必得！
难怪姜沈如此紧张,却又投鼠忌器！
因为这把利刃,不仅能伤到秦家,也能同样刺穿姜（蒋）家、沈家,甚至……我苏家！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真相,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和沉重。
20
清算时刻
就在我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姜沈走了进来。
他看到摊在桌上的绢布、笔筒,还有我画满符号的草稿纸,眼神闪了闪,但并没有太多意外。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迟早会解开这个秘密。
都弄明白了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我画的符号对照表,语气平静。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是。我点了点头,蒋、秦、沈……还有,苏。一个都跑不了。
他放下对照表,目光落在那卷绢布上,眼神复杂。
四百年前的恩怨,延续至今。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这本账,就像一个诅咒。
那你呢我看着他,姜家的大少爷,你想怎么做毁了它,让一切继续尘封还是……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苏晴,他说,如果我说,我需要这份账本,不是为了掩盖,而是为了……清算呢
我愣住了。清算
什么意思
姜家这棵大树,早就从根子上烂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决绝,那些靠着祖上阴影苟活的蛀虫,早就该被清理干净了。这份账本,是唯一能彻底掀翻棋盘的武器。
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竟然是想……利用这份账本,来一场家族内部的大清洗
那你之前……
我接近你,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账本。他坦诚道,我需要确认它在你手上,并且,需要你解开它。因为只有你,苏晴,这个苏家的后人,才有资格,也最有可能解开苏家先人设下的这道终极密码。
所以,你在利用我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他没有否认,眼神却带着一丝痛苦,但后来……我发现我没法完全把你当成棋子。秦朗动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的坦诚让我更加混乱。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问。
账本必须公开。他说,语气斩钉截铁,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全部公开。我们需要计划,需要时机,需要……盟友。
盟友
沈家。他说,沈家在当年的计划中,扮演的角色最轻,也最早抽身。他们手里,可能掌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且,他们是唯一有可能,在姜、秦两家倒下后,维持住局面,不至于引发更大动荡的势力。
我看着姜沈,这个男人,冷静、理智、甚至冷酷。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也赌上了……他自己。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问,这同样会把我苏家拖下水。
因为真相需要被揭开。姜沈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恳求的神色,也因为,只有这样,你我,还有那些被历史阴影笼罩的人,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自由
多么奢侈的词。
我看着桌上的账本,又看看眼前的姜沈。
我的心,第一次有了答案。
21
决战前夕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却又暗流涌动。
我和姜沈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他不再限制我的行动,甚至给了我一些关于沈家的资料。
我则继续完善账本的解读,并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在揭露真相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无辜的人。
林薇那边,我通过加密邮件告诉她暂时安全,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保护好自己。
秦家那边,似乎因为秦朗在晚宴上的失利和姜沈的警告,暂时偃旗息鼓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秦正明那只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姜家内部,那些早已察觉到姜沈意图的叔伯们,也一定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扑。
决战的时刻,正在悄然临近。
22
股东大会
决战的地点,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是姜氏集团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这一天,几乎所有姜家、秦家、沈家的核心成员,以及京州市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都会出席。
姜沈告诉我,这是最好的时机。
他已经联合了沈家的一部分势力,以及姜家内部一些早就对现状不满的改革派。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那份……证据。
那一天,我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套装,和姜沈一起出现在会场。
这一次,他没有再假装亲昵,我们之间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会场的气氛异常紧张。
秦正明坐在前排,脸色阴沉。姜家的几位元老也面色不善,频频向姜沈投来警告的眼神。
会议开始,议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直到……姜沈走上发言席。
他没有谈论公司业绩,而是话锋一转,提到了姜氏集团的历史遗留问题。
我们享受着祖辈积累的财富和荣光,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整个会场,但我们是否想过,这份荣光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姜老爷子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姜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正明也冷冷地看着姜沈,眼神像淬了毒。
我很清楚。姜沈毫不畏惧地迎上他们的目光,我只是觉得,是时候,让一些尘封的真相,重见天日了。
说着,他向我递了个眼色。
我知道,轮到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我准备好的东西——并非绢布账本原件（那太危险）,而是我根据账本内容,整理并经过多方考证核实的……一份详细报告。
报告里,清晰地列出了当年蒋（姜）、秦、沈、苏四家如何利用时局,通过不正当手段攫取财富的关键证据,包括时间、地点、人物、方式,以及……那些财富最终的流向和洗白路径,其中一部分,甚至直接关联到姜氏和秦氏集团现有的某些核心资产！
我将报告的电子版同步投影到了会场的大屏幕上！
23
真相大白
整个会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大屏幕上的内容惊呆了！
那些看似遥远的历史,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些血腥的背叛……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派胡言！姜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这个妖女！伪造证据！诽谤！我要让你……
证据我平静地打断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微型录音笔,这里有份录音,是秦朗秦大少亲口承认,他家的笔筒,就是那把解开秘密的『钥匙』。他还说,笔筒是我的姨婆从秦家『偷』走的。各位可以听听,秦大少是如何『天经地义』地想要『物归原主』的。
我按下了播放键。
秦朗在洗手间里那些嚣张、威胁、甚至承认笔筒重要性的话,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秦正明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狠狠瞪了旁边脸色惨白的秦朗一眼,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子！
这份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有据可查。我继续说道,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震惊、恐惧、或是若有所思的脸,那本明代账本的原件,我已经妥善保管。如果各位不信,随时可以请最权威的专家进行鉴定。历史或许可以被掩盖,但真相,永远不会消失。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
股东们议论纷纷,要求彻查！
姜老爷子和秦正明试图控制局面,但已经无力回天。
姜沈站在我身边,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眼神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将是漫长的调查、清算和博弈。
但至少,那扇尘封了四百年的黑暗之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阳光,终将照亮那些阴暗的角落。
24
尘埃落定
风波过后,京州的商界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氏和秦氏集团因为涉及巨额非法资产和历史丑闻,股价暴跌,面临多项调查和诉讼,元气大伤。姜老爷子和秦正明被迫下台,一些涉案较深的核心成员甚至锒铛入狱。
姜沈在沈家的支持下,以雷霆手段接管了重组后的姜氏集团,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清算。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也终于将家族带离了那片肮脏的泥沼。
至于苏家,因为年代久远,且我的祖先似乎并未直接参与最血腥的部分,更多是扮演技术和管理角色,最终并未受到法律层面的追究。但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也足以让苏家人警醒和反思。
那本绢布账本和黄花梨笔筒,我最终交给了国家博物馆。它们不再是某个家族的秘密武器,而是成为了承载着一段复杂历史的文物,供后人研究和评说。
我的继古斋工作室,也重新开了起来。
经历过这一切,我对财富和名利看得更加淡泊。我还是喜欢在修复台前,与那些沉默的古物对话,感受时间的沉淀和历史的温度。
只是偶尔,会有一个人,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工作室门口。
姜沈。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豪门继承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平和。
我们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也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
只是偶尔,他会带一瓶好酒,或者几本新出的历史书,过来坐坐。
我们聊修复,聊历史,聊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也聊那些正在发生的改变。
像两个在时间长河岸边偶然相遇,看过彼此最狼狈、最真实模样,最终选择平静相伴的旅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正在修复的一页残破古籍上。
我想,历史或许无法改变,但未来,总在自己手中。
这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