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卫吟鸾死在一个雪夜里。
她记得自己蜷缩在锦被中的模样。
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公主,您知道吗您每日饮用的茶中,我都加了点好东西。
池钰白的声音混着窗外飘进的雪沫,凉丝丝地钻进她耳中。
宋柳儿就站在他身后,桃红色的裙摆扫过床前脚踏,带着特有的脂粉香。
卫吟鸾想笑,却呕出一口黑血。
那血溅在池钰白月白色的衣袂上,像极了他们初见时,御花园里那株溅了露珠的昙花。
为什么她破碎的嗓音在喉间滚动。
池钰白俯身,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因为我从未爱过你!
床头的药碗被打翻时,卫吟鸾听见了自己咽气的声音。
……
公主
青黛的声音将卫吟鸾猛地拽回现实。
她惊觉自己正死死攥着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满手。
您怎么了
卫吟鸾缓缓抬头。
铜镜中映出她绝色容颜,没有丝毫病容,饱满的唇瓣上还点着时兴的胭脂。
她重生了!
重生在池钰白前来宣示自己心中所爱的这一天。
公主,臣这辈子只会爱宋柳儿一个人,也只会娶她为妻,还请您放臣离开。
好。
卫吟鸾语气格外平淡,轻抿茶盏,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池钰白突然拧紧了眉头。
他原以为卫吟鸾定然不会放人,他甚至想了很多种应对之法,却未曾想到,她就这般轻易地答应了。
公主此言当真
池钰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那张与已故驸马七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卫吟鸾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宫何时说过假话
池钰白眉头皱得更紧。
他记得三日前,当他第一次提出离开时,卫吟鸾歇斯底里地摔碎了满屋的瓷器。
她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说就算死也不会放他走。
而今日的她,平静得可怕。
那……请公主赐下放行文书。
池钰白谨慎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卫吟鸾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池钰白从未听过的凉薄。
怎么怕本宫反悔她转向身旁的侍女,青黛,去取纸笔来。
名叫青黛的侍女迟疑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卫吟鸾的目光落在池钰白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
那是她去年生辰时赐给他的,上好的和田玉,雕着比翼双飞的图案。
前世的她看到这枚玉佩时,心尖都在发颤,因为她的驸马也曾有一枚相似的。
而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青黛很快取来了纸笔。
卫吟鸾提笔蘸墨,手腕轻转,一行行字迹如行云流水般铺陈在纸上。
写完后,她取出私印,重重按在落款处。
拿去吧。
她将文书推向池钰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池钰白接过文书,仔细检查每一个字句,甚至对着光线查看印章的真伪。
他的谨慎让卫吟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相信的话,烧了也行。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不介意再写一份。
池钰白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恭敬行礼。
臣不敢,多谢公主成全。
当他直起身时,卫吟鸾已经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粉色光影。
退下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池钰白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与驸马离世那日离去的姿态重叠在一起,让卫吟鸾有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卫吟鸾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前世积攒的所有怨毒都吐出来。
千寒。她轻声唤道。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公主有何吩咐
去查池钰白。卫吟鸾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特别是他与宋家小姐的往来,还有……
她顿了顿,查查他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特殊的药材。
暗卫领命而去,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卫吟鸾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
她用力攥紧,花汁染红了掌心,如同前世她吐出的那口鲜血。
池钰白,这一世,我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