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话音方落,巷口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砸在青石板上。
数十名王府侍卫策马疾驰而至,手中长枪在雨幕中泛着森冷的幽光。
给我打断他的腿。
宋柳儿倚在轿辇旁,声线冰冷如霜,指尖轻轻拨弄着鎏金护甲,省得他再出来胡言乱语。
池钰白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挣扎逃跑,却被侍卫们如鹰隼般死死按在泥泞中。
他能感受到掌心碾过碎石的刺痛,却来不及惊呼。
膝盖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闷哼溢出喉间,剧痛如汹涌潮水般瞬间吞没了他。
雨水混着冷汗滑进眼角,模糊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们的靴声渐远。
池钰白蜷缩成一团,雨水顺着下颌滴落,砸在扭曲的膝盖上。
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彻骨的绝望。
记住了。宋柳儿踩着积水走近,绣鞋尖轻轻碾过他的手指,力道不大,却让他疼得浑身发抖,这就是敢威胁本宫的下场。
她转身坐回轿辇,锦缎轿帘掀起又落下,只留一句轻飘飘的吩咐。
把这里收拾干净,别脏了本宫的眼。
雨势愈发磅礴,豆大的雨点砸在池钰白脸上。
恍惚间,他看见一袭月白裙裾踏入视线。
卫吟鸾撑着油纸伞立在巷口,伞面的海棠花纹在雨中若隐若现,裙角纤尘不染,恍若谪仙。
吟鸾……
他艰难开口,却咳出一口血沫,混着雨水染红了下巴。
卫吟鸾驻足凝视着他,伞骨轻转,将雨水隔绝在三尺之外。
她的声音清淡如檐角新滴的雨珠,不带一丝温度:池钰白,你看,这就是你选的路。
池钰白想要辩解,喉间却腥甜翻涌,发不出半分声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月白色转身离去。
伞面上的海棠被雨丝洗得愈发娇艳,却在雨幕中渐渐淡成一片虚影,最终消失在朦胧的尽头。
公主,三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兵部库房,形迹可疑。
千寒单膝触地,将密报呈上前,玄色劲装沾着未干的雨痕,腰间佩刀还在滴水。
卫吟鸾接过密报,指尖摩挲着宣纸边缘,眸光逐渐冷凝。
她垂眸扫过纸上字迹,忽然开口:宋尚书那边呢
宋府近日暗中调动京郊驻军,以操练之名行分批换防之实。
卫吟鸾眉心微蹙,前世阿淮临终前那声气若游丝的蓝玉案突然在耳畔响起。
那时她伏在血泊中痛哭,只当是爱人临终胡话,此刻回想,阿淮指尖攥着的半块蓝玉佩,原是暗藏玄机。
蓝玉案……
她低声呢喃,指尖轻轻叩击着桌沿。
前朝藩王谋反时,正是以蓝玉为调兵信物,里应外合破了皇城防卫。
三皇子如今的举动,竟与史书记载分毫不差。
千寒,去查兵部近三月调令,尤其是涉及京畿防务的密令。
她忽然抬眸,眼底闪过寒星般的冷光。
务必查清调兵文书上的印鉴是否齐全,有无越级调遣。
是。
千寒领命退下,青黛却匆匆掀帘而入,神情复杂。
公主,池钰白……被翰林院除名了。
卫吟鸾正在拨弄案头香炉的手顿住,香灰簌簌落在宣纸上:为何
他双腿俱废,无法行走,三皇子妃又示意御史台弹劾他‘身有残疾,有辱斯文’,翰林院上下无人敢为他说话。青黛轻叹一声。
卫吟鸾沉默良久,起身走到窗前。
雨后的庭院里,海棠花瓣落了满地,胭脂色浸在积水中,像极了池钰白方才咳出的血。
他现在何处
她望着残花,忽然开口。
每日坐在府外石凳上,望着府门出神,却从未踏入半步。
卫吟鸾眸中冷意更盛,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的雨痕。
不必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