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雨刺君
【第一幕:残灯谋】
雨丝如刀,割裂了客栈外悬着的褪色灯笼。
叮地一声,青铜酒盏被重重磕在榆木桌上。说书人打扮的汉子瞪着通红的眼,五指如铁箍掐住对面人的手腕:张三爷,您可要想清楚!明日正午,那阉狗的轿子必经回雁坡!
被唤作张三爷的商贾抹了把额前冷汗,金算盘在指间打转,珍珠相击的脆响里透着颤:赵兄,不是张某贪生怕死……只是那东厂督主身边,传闻有幽冥宫的妖女护驾……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骤响。
角落里独坐的青衫书生忽然轻笑出声。他面前摆着半坛未启封的竹叶青,修长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白玉似的指节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幽冥宫的妖女书生抬眼,眸子竟比窗外雨幕更晦暗,张老板可见过吃人的妖
说书人被他问得一愣,正要发作,却见那书生忽然探身。两人之间隔着三张桌案,他竟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像是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冷。
吃人的妖,从来都藏在人心里。书生指尖拂过酒坛封泥,朱漆封印应声而裂,就像这坛酒,不掀开泥封,怎知里头是竹叶青,还是穿肠毒
【第二幕:剑气寒】
子时三刻,雨势渐收。
云岫斜倚在客栈横梁上,银丝软甲贴着肌理泛起粼粼冷光。她望着底下蜷在桌下打盹的店小二,忽然想起今晨在城隍庙见着的白猫。
那畜生也是这般蜷在泥水里,半边身子沾着血,偏生眼睛亮得骇人。
铛——
更夫的梆子声刺破雨幕。云岫指尖微动,三枚透骨钉已滑入掌心。按照线报,东厂督主的轿子本该在半炷香前经过,可此刻窗外只有被雨水泡涨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死人脸般的惨白。
变故陡生!
瓦片碎裂声自东首传来,云岫旋身避让的瞬间,七点寒星已擦着鬓角掠过。暗器破空声里混着极淡的龙涎香,这味道她太熟悉——正是督主身边那个总咳嗽的幕僚!
姑娘好身手。清朗嗓音自梁下响起,青衫书生执伞而立,伞沿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削瘦的下巴,只是这透骨钉上的见血封喉,未免太看得起在下。
云岫心头剧震。她方才明明看见此人坐在大堂饮酒,何时竟摸到了房梁之上更诡异的是,这书生分明手无寸铁,周身却萦绕着股凛冽剑气,逼得她呼吸都滞了半分。
公子说笑了。她指尖扣住第四枚透骨钉,声音裹着蜜糖似的甜,奴家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懂什么见血封喉
话音未落,书生忽然轻笑。他手中油纸伞倏然翻转,三十六根伞骨如孔雀开屏般展开,每根伞骨尖端都嵌着枚青铜机关匣。云岫瞳孔骤缩——那些匣子里装的,分明是唐门失传百年的暴雨梨花针!
弱女子书生伞面微倾,露出伞下那张清俊面容,那日在藏剑山庄,用九节鞭卷走玄天鉴的,莫非是姑娘的孪生姐妹
【第三幕:血色浓】
大堂烛火毫无征兆地熄了。
云岫在黑暗中暴退,袖中银链如毒蛇吐信。她听见机关匣弹开的细响,闻见空气中陡然浓烈的火药味,更察觉到有温热气息扑在耳畔——那书生不知何时竟贴到了她身后!
叮!
双刃相击迸出火星,照亮书生含笑的眼。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乌木折扇,扇骨竟是精钢所铸,此刻正堪堪架住云岫的九节银鞭。
姑娘可知,这客栈地底埋着三百斤火药书生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气息扫过她后颈,只要在下扇柄轻旋……
云岫猛地旋身,银鞭卷住书生手腕。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闻到他衣襟间淡淡的苦药味。
公子这般怜香惜玉,她指尖抚过他腕间脉门,怎舍得拉我同归于尽
书生笑容忽敛。
变故只在一瞬。
窗外忽有破空声起,三支狼牙箭穿透窗纸直取书生后心。云岫趁机抽身,却见书生折扇展开,扇面竟绘着幅泼墨山水。箭矢撞上扇面的刹那,墨色突然流动起来,化作三道旋涡将箭矢绞得粉碎!
好一个以扇作盾。云岫足尖点地,银链缠上房梁,只是不知,能否挡住我的幽冥鬼爪
她凌空翻腕,银链末端突然弹出五根玄铁利爪。爪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剧毒。书生折扇急旋,扇骨与铁爪相击,竟迸出金石之音。
姑娘这爪子,书生忽然开口,扇面斜挑避开她攻势,倒像极了在下养的那只猫儿。
云岫怒极反笑。她身形陡然拔高,银链如灵蛇缠上书生脖颈。眼见利爪就要撕开他咽喉,却听咔嗒一声轻响——书生折扇竟从中裂开,弹出柄三尺青锋!
【第四幕:雨未歇】
剑光如雪,照亮满室狼藉。
云岫踉跄后退,左肩衣衫裂开道口子,鲜血顺着银甲蜿蜒而下。她望着书生持剑而立的身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苗疆见过的祭司舞剑——也是这般举重若轻,却带着股子看透生死的漠然。
你究竟是谁她抹去唇边血迹,银链在腕间缠成护臂,东厂督主身边,怎会有你这样的高手
书生剑尖垂地,鲜血顺着剑脊滑落,在青砖上汇成细流。他忽然以剑撑地,咳嗽得弯下腰去。云岫正要趁机出手,却见他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月白帕角,绣着朵并蒂莲。
在下萧景明。他拭去剑尖血迹,帕子上的莲花被染成绯色,家父萧震南,忝为武林盟主。
云岫如遭雷击。
武林盟主萧震南!那个下令屠灭她满门的刽子手!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九节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沙哑的唱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火烛
云岫瞳孔骤缩。她终于明白书生方才为何要提火药——大堂四角不知何时堆起了火油坛子,引线正在雨水中嗤嗤作响!
现在走,还来得及。萧景明剑尖挑起半截引线,火星明灭如毒蛇信子,或者姑娘想试试,是幽冥鬼爪快,还是这火药爆得快
云岫死死盯着他。这个病弱书生,这个武林盟主之子,这个能用扇骨接她杀招的怪物——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赌你舍不得。她忽然笑了,鲜血染红的唇角艳丽如火,赌你伞中机关匣,装的不是梨花针,而是救命的金疮药。
萧景明持剑的手微微一颤。
就是此刻!
云岫银链破空而出,却不是攻向萧景明,而是卷住了西首梁柱。整座客栈轰然震动,梁柱断裂的瞬间,她已借力撞破窗棂。
后会无期,萧公子——
余音未散,人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萧景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以剑尖挑起她遗落的银链。链坠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与他帕子上的并蒂莲,竟有七分相似。
后会无期他咳嗽着笑起来,剑尖轻颤震落一串血珠,云岫,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雨更急了,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迹。而在客栈地底,三百斤火药安然无恙——方才那番生死相搏,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戏。
至于观众是谁
萧景明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将染血的帕子收入怀中。那里头还藏着半片玉佩,与云岫颈间戴着的,本是一对。
第二章·玉生烟
【第一幕:月下痕】
云岫蜷在城隍庙的破败神像后,指尖拂过肩头血痕。那书生的剑气竟带着股诡异的寒意,像三九天的冰棱子直往骨缝里钻。她咬开金创药瓶塞,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断魂崖底,老魔头临死前攥着她手腕说的疯话——
凤凰玉佩……双生蛊……萧家那小子……
话音被穿堂风绞碎,云岫甩了甩头。老东西中毒太深,总念叨些胡话。她摸出颈间玉佩对着月光细看,莲花纹路在血迹里浸得发亮,倒真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叮——
瓦片轻响惊得她翻身而起,九节鞭卷住梁上黑影。那人却如纸鸢般飘落,青衫下摆扫过满地枯叶,竟是萧景明。
姑娘好耳力。他执伞而立,伞沿仍压得极低,只是这金创药里掺了断魂散,用得这般豪气,倒教萧某好生佩服。
云岫指尖微僵。这瓶药是魔教右使所赠,说是能解百毒。她忽然笑起来,笑声惊飞檐下宿鸦:萧公子追来,就为教奴家敷药
萧景明不答话,只将伞面微抬。月光淌过他苍白的脸,在眼下投出两片鸦青。云岫这才发现他唇色发紫,持伞的手背暴起青筋,像是强忍着什么痛楚。
公子这病,她故意放慢语调,银链在腕间叮当作响,倒比奴家伤得还重些。
话音未落,萧景明忽然踉跄半步。他手中油纸伞猝然脱手,三十六根伞骨齐齐弹开,每根尖端都嵌着枚青铜匣。云岫瞳孔骤缩——这机关与客栈那夜如出一辙!
姑娘且退。萧景明背抵神龛,冷汗顺着下颌滴落,这些匣子……装的是……
轰!
未及他说完,东南方突然腾起冲天火光。云岫猛然回头,只见她藏马的破庙方向浓烟滚滚,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半轮残月都染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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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火中莲】
调虎离山。云岫反手扣住三枚透骨钉,目光扫过萧景明颤动的睫毛,公子好算计。
萧景明忽然低笑出声。他扶着神龛缓缓蹲下,乌木折扇在青砖上敲出急促节拍:姑娘可知……这城隍庙……原是……萧家祖宅
云岫指尖一颤。十年前魔教血洗萧家,正是从这座祖宅开始。她忽然想起老魔头死前攥着的半块玉佩,与她这块分明是一对。
铛!
神像后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云岫旋身避让,一柄玄铁重剑擦着她耳畔劈入神龛,将泥塑判官像拦腰斩断。烟尘中走出个虬髯大汉,正是东厂督主座下第一高手——斩龙刀雷震。
妖女!雷震虎目圆睁,重剑拖地溅起串串火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云岫正要迎战,却见萧景明突然暴起。他袖中滑出柄匕首,竟不是攻向雷震,而是直直刺入自己心口!
你!云岫惊呼未完,萧景明已喷出口黑血。血色落地成花,神龛后的暗门轰然洞开,露出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走!他拽住云岫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老东西……在火药里掺了……噬心散……
雷震狞笑着追来,重剑卷起罡风。云岫反手甩出银链缠住剑身,却被震得虎口迸裂。千钧一发之际,萧景明忽然将她推进密道,折扇展开挡在入口。
萧某的命……他咳嗽着笑,鲜血顺着扇骨滴落,暂且寄在姑娘……
轰!
火药爆炸的冲击波将密道入口炸得粉碎。云岫在黑暗中疾奔,身后传来雷震的怒吼和萧景明压抑的咳嗽。她忽然想起客栈那夜,他伞中机关匣弹出的不是暗器,而是救命的金疮药。
【第三幕:血色茧】
密道尽头是条暗河。云岫泅水而出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爬上岸刚要运气烘干衣衫,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噬心散……她蜷在芦苇丛中,冷汗浸透银甲。这毒发作时如万蚁噬心,偏生意识清醒得可怕。朦胧中她看见萧景明苍白的脸,看见他心口匕首刺入的方位——分毫不差地避开了要害。
叮——
风铃轻响惊散幻象。云岫猛然睁眼,却见岸边垂柳下站着个戴笠帽的老妪。她手中竹杖点地,杖头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与萧景明折扇上相似的声响。
可是云家丫头老妪掀开笠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老婆子等你十八年了。
云岫想要起身,却被剧痛压得动弹不得。老妪忽然俯身,枯枝般的手指掐住她脉门:好烈的毒!那小子竟将噬心散引到自己身上……
什么云岫脑中轰鸣。她想起萧景明心口的血,想起他伞中藏着的金疮药,想起他咳嗽时帕子上染的莲花——那分明是魔教圣女才能用的并蒂莲!
老妪从怀中掏出半片玉佩,与她那块严丝合缝:二十年前,萧震南强占你娘时,老婆子就在门外。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半……
在他那儿。云岫盯着老妪手中玉佩,声音发颤。所有碎片突然拼合——萧景明伞中的莲花,他刻意隐瞒的武功,还有那夜他欲言又止的双生蛊……
凤凰玉佩,双生蛊。老妪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你娘被种了子蛊,萧震南那畜生留着母蛊,就是为了操控她!
云岫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老魔头临死前的疯话,明白萧景明为何宁可自伤也要救她。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老妪迅速将玉佩塞进她手中:记住,要解噬心散,需得萧家人的心头血……
【第四幕:破茧时】
云岫再睁眼时,已在艘乌篷船上。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艄公,船尾摆着盆炭火,火上烤着的竟是萧景明的折扇。
姑娘醒了艄公声音沙哑,竹篙一点,船已驶入藕花深处,那书生让老朽带话,说玉佩里的秘密,该物归原主了。
云岫正要起身,心口突然剧痛。艄公忽然掀开面具,露出半张烧毁的脸——正是魔教右使!
属下恭迎圣女归来。他单膝跪地,手中托着个锦盒,这是教主临终前让转交的,说您见到自然明白。
锦盒里躺着半卷《焚天诀》,扉页用金线绣着并蒂莲。云岫忽然想起萧景明书房密室里的画像,想起他伞中机关匣弹出的不是暗器而是金疮药,想起他明知火药有毒却故意引爆……
他在哪儿她攥紧玉佩,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右使忽然低笑:萧公子正在天穹阁地牢,明日正午,萧震南要当着八大门派的面,剖出他的心头血炼丹。
船身突然剧震。云岫撞向船舱时,看见右使眼中闪过的寒光。那锦盒夹层里藏着张字条,墨迹未干:子时三刻,地牢接应。
她终于明白萧景明为何要自伤引毒。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将噬心散的母蛊引到自己体内。因为只有萧家血脉的心头血,才能解开这缠绵二十年的剧毒。
船过拱桥时,云岫忽然将《焚天诀》扔进河中。火红绢帛在墨色河面上燃烧,像极了那夜客栈的火光。她摸出颈间玉佩,莲花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双生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景明,她对着河水轻笑,银链缠上腕间,你欠我的,可不止一命。
河面忽然泛起涟漪,倒影中映出戴笠帽的老妪。她手中竹杖轻点,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声响,与二十年前魔教圣女出嫁时的送亲曲渐渐重合。
第三章·焚天劫
【第一幕:地牢火】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天穹阁地牢便落了锁。
云岫贴在玄武岩壁上,银链缠住三丈高的气窗。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混着萧景明压抑的咳嗽。她忽然想起三日前,这声音还贴着她耳畔说后会无期,如今却像生锈的刀锋刮在肺叶上。
萧公子好兴致。她翻身跃入牢房,九节鞭卷住烛台,临死前还要演这出父慈子孝
萧景明倚在刑架旁,月白衣衫染着斑驳血迹。听见她声音,他睫毛颤了颤,却没抬头:云姑娘来早了。
云岫正要讥讽,余光瞥见他腕间青紫脉络——那分明是噬心散发作的征兆。她心头火起,银链甩向刑架:你早知解法是萧家血脉,为何不取我的血!
取你的血萧景明忽然轻笑,铁链随着他动作叮当作响,云姑娘可知,这地牢底下埋着什么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云岫旋身避开裂缝,却见萧景明袖中滑出柄匕首,正是那夜他刺入心口的凶器。
家父最喜看人求而不得。他割开腕间血管,血珠坠地竟燃起幽蓝火焰,比如此刻,他正透过玄天鉴看着我们。
云岫猛然抬头。穹顶镶嵌的铜镜泛起涟漪,映出萧震南扭曲的脸。老盟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癫狂的笑意:好孩子,快让她看看,你心口刻着什么!
萧景明忽然扯开衣襟。月光透过气窗斜斜切入,照亮他胸膛上狰狞的刺青——那是一只浴火凤凰,爪下按着的,正是云岫颈间玉佩的莲花纹!
【第二幕:往生咒】
二十年前,家父在你娘心口种下子蛊。萧景明指尖抚过刺青,血珠顺着凤凰翎羽蜿蜒,这噬心散,原是给魔教圣女准备的嫁妆。
云岫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她忽然想起老魔头临死前的疯癫,想起那夜萧景明伞中藏着的金疮药,想起玉佩合拢时心口传来的灼痛——原来不是毒发,是双生蛊在共鸣。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她声音发颤,银链在指间绞成麻花,故意让我恨你,又故意救我
萧景明忽然剧烈咳嗽,蓝火顺着血迹爬上刑架。他却像感觉不到痛,只定定望着她:凤凰玉佩,一阴一阳。我的血能解你的毒,你的血……
也能要你的命。云岫接下他未尽的话,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在牢房回荡,惊得烛火噼啪作响,好个武林盟主,好个名门正派!
萧震南的声音突然尖利:杀了她!明儿,杀了她你就能活!
萧景明握紧匕首,指节泛起青白。云岫却踏前一步,银链缠上他手腕:公子可听过往生咒苗疆巫女临死前,会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种蛊。
她踮起脚,唇瓣擦过他耳垂:中蛊者会忘却前尘,只记得施蛊人的模样。你说,她指尖点在他心口刺青上,我该给你种个什么蛊
【第三幕:焚天舞】
妖女受死!
雷震的怒吼震落穹顶铜锈。云岫旋身避开重剑,九节鞭缠住他脚踝。萧景明却趁机割破掌心,血珠如雨洒向地面蓝火。
轰!
火焰冲天而起,化作凤凰虚影。云岫怔怔望着火中起舞的幻影,忽然想起幼年时见过的场景——娘亲在火海中跳着最后的祭祀舞,发间银饰叮当,像极了萧景明此刻腕上的铁链。
破!
萧景明以血为引,凤凰虚影撞向铜镜。玄天鉴轰然炸裂,萧震南的狂笑戛然而止。云岫却趁机夺过匕首,反手刺入他心口。
这一刀,她贴近他耳畔,声音温柔得可怕,是替我娘还的。
萧景明咳出血沫,却突然握住她手腕。匕首又深三分,他却在笑:再深些……
云岫瞳孔骤缩。她终于明白他想做什么——这疯子竟要以死破蛊!
你休想!她猛然后撤,银链卷住匕首。两人僵持间,地牢突然塌陷。萧震南癫狂的笑声从地底传来,混着机关转动的轰鸣。
同归于尽吧!老盟主的声音如地狱恶鬼,这地牢本就是为你们这对孽种准备的棺椁!
【第四幕:双生劫】
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吞没刑架。云岫拽着萧景明在火海中腾跃,却发现出口已被玄铁闸门封死。萧景明忽然将她推入角落,自己背对岩浆张开双臂。
你做什么!云岫抓住他衣襟,却见他背后浮现出凤凰纹身。岩浆触到纹身的刹那,竟如遇克星般退却。
双生蛊,同命锁。萧景明咳出血珠,在岩浆映照下如红梅绽放,你娘的子蛊在我体内,我的母蛊……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按在心口,云岫感觉掌下传来剧烈震动——是蛊虫在撞击血肉!
在你这里。他声音轻柔,像在说情话,从你第一次用银链缠住我,我就知道了。
岩浆突然暴涨,云岫被热浪掀飞。坠落瞬间,她看见萧景明扑向闸门机关,背后凤凰纹身浴火重生。地牢轰然坍塌时,她终于明白老魔头说的凤凰涅槃——原来这双生蛊,本就是同生共死的局。
烟尘中,有温热液体滴在脸上。云岫抹去血迹,发现掌心躺着半片玉佩。萧景明的声音从废墟下传来,带着笑意:这次……真的后会无期了……
她正要挖开碎石,却见玉佩莲花中心泛起幽蓝——是蛊虫在产卵。新生的双生蛊破体而出,一只飞向她心口,一只消失在岩浆中。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云岫握紧玉佩,转身走进晨雾。她知道萧震南没死,知道这场火只是开始,更知道体内新生的蛊虫会带着她找到最后的真相——比如萧景明袖中为何总萦绕着苦药味,比如那夜他本可以杀她,却选择了最痛的活法。
但此刻,她只想找家酒肆。
要最烈的竹叶青,配三钱断肠草。
第四章·焚天煮海
【第一幕:血月祭】
七日后,血月当空。
云岫蹲在焚天城最高处的飞檐上,银甲沾着露水,像披了层碎星。城下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九宫锁魂阵正缓缓启动。她摸出怀中玉佩,莲花纹路在血月下泛着妖异的光。
姑娘好兴致。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景明倚着兽头瓦当,月白衣衫飘摇如雾。他胸前缠着绷带,却仍能看见血迹渗出的暗红,像是开败的梅花。
云岫没回头,九节鞭却已缠上他脚踝:萧公子命硬得很。
不及云姑娘心狠。他任由银链将自己拽到她面前,呼吸间带着苦药香,家父的焚心蛊,滋味如何
云岫指尖微顿。三日前她潜入天穹阁,在萧震南密室发现本该焚毁的《焚天诀》,扉页用鲜血写着行小字:欲破蛊毒,需以萧家子心头血饲之。而萧景明的心口,至今还留着她的匕首印。
你早知焚心蛊在你体内。她忽然掐住他下颌,指甲陷进皮肉,为何不取我的血
萧景明轻笑,眼底映着血月:取了血,姑娘还会来赴这焚天之约么
话音未落,城下突然传来号角声。八十一具青铜傀儡破土而出,萧震南站在阵眼,龙形拐杖重重杵地:逆子!还不启动九宫锁魂阵!
【第二幕:往生劫】
云岫旋身欲跃,却被萧景明拽住手腕。他掌心温度烫得惊人,竟比那夜地牢岩浆更灼人:这阵眼,是为你我准备的棺椁。
她正要挣脱,忽然看见傀儡阵中走出个老妪——正是那夜渡船的魔教右使!老妪手中竹杖点地,铜铃在血月下泛起青光:圣女,该焚香祭天了。
萧景明突然剧烈咳嗽,蓝火从绷带缝隙窜出。云岫这才发现他腕间青紫血管里,游走着无数细小蛊虫——正是焚心蛊的母蛊!
你疯了!她以银链卷住他腰身,引母蛊入体,会遭反噬的!
反噬他笑得咳出血来,蓝火映得面容忽明忽暗,云姑娘可知,这焚心蛊本就是双生蛊的变种
记忆如潮水倒灌。云岫想起娘亲火海中的祭祀舞,想起玉佩合拢时心口的灼痛,终于明白老魔头说的凤凰涅槃——双生蛊与焚心蛊同源,需以萧家血脉为引,方能唤醒焚天诀的真正力量。
所以从一开始,她声音发颤,银链深深勒进掌心,你就在算计今日
萧景明忽然握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隔着绷带,她仍能感受到蛊虫撞击血肉的震动:不是算计,是求仁得仁。
【第三幕:焚天战】
傀儡阵中突然亮起火光。
萧震南狂笑着催动阵法,八十一具青铜傀儡眼中射出红光,在夜空中交织成网。云岫正要迎战,却被萧景明推入阵眼。他以血为墨,在青砖上画出凤凰图腾:以我之血,祭你之魂。
你休想!她反手甩出九节鞭,却见鞭梢缠着的不是萧景明,而是老妪的竹杖。铜铃碎裂的瞬间,无数蛊虫从竹杖中涌出,正是双生蛊的子蛊!
萧景明忽然抱住她翻滚避让,蓝火与蛊虫在身后相撞,爆出刺目光芒。他胸前的绷带彻底崩裂,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凤凰口中衔着的,赫然是半片玉佩!
现在,你信了么他以匕首刺入心口,血珠溅上玉佩,从你第一次用银链缠住我,就注定要与我同焚。
云岫看着玉佩吸收血珠,莲花纹路渐渐化作凤凰羽翼。远处传来山体崩塌声,她终于明白焚天诀的真相——这根本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以身为祭的机关阵法!
萧景明!她抱住他坠落的身躯,蓝火顺着血液爬上银甲,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他咳嗽着笑,血沫染红她衣襟:知道……所以更要你来……只有凤凰血脉……才能启动焚天阵……
【第四幕:双生焰】
傀儡阵突然静止。
萧震南的怒吼卡在喉间,他看着云岫抱起萧景明走向阵眼,看着蓝火与蛊虫在他们脚下汇聚成河。老妪的尸体在火中化作飞灰,露出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真容——竟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魔教圣女!
娘云岫怔怔望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忽然明白所有真相。什么双生蛊,什么焚心蛊,不过是萧震南为复活妻子设下的局。而她和萧景明,从出生起就是祭品。
对不住。萧景明以最后力气握住她手腕,匕首刺入两人掌心,这次……换我缠住你……
血珠相融的刹那,焚天阵轰然启动。云岫感觉体内蛊虫在尖叫,看着萧景明的身体渐渐透明。他背后的凤凰刺青破体而出,与她心口的莲花合二为一。
记住……他在消散前轻吻她眼角,我叫云明……是娘亲取的……
山崩地裂的轰鸣中,云岫抱着半片玉佩跃出火海。身后焚天城正在塌陷,而她掌心,凤凰与莲花交织的纹路,正泛着幽蓝火光。
天快亮了,她知道。
但有些火,永远烧不尽。比如她腕间银链缠着的红绳,比如萧景明咳在她衣襟的血梅,比如这江湖中永不熄灭的,正与邪的业火。
终章·涅槃谣
【第一幕:灰烬祭】
十年后,断魂崖。
云岫倚在焦黑的凤凰木下,银甲已换成粗布麻衣。她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莲花纹路被磨得发亮,却仍能看见深处暗藏的凤凰翎羽。
圣女,该启程了。
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老妪拄着竹杖,杖头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声响——正是那夜地牢中的魔教右使,也是本该死在二十年前的圣女云娘。
云岫没有回头。她望着崖底翻涌的云海,忽然轻笑:娘亲等了他二十年,我却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云娘咳嗽着跪下,人皮面具边缘裂开细纹:盟主……萧震南的残魂仍在作祟,八大门派已现异象……
所以就要我再跳一次焚天阵云岫忽然旋身,九节鞭卷起满地落叶,用我的血,他的命,再演一遍凤凰涅槃
鞭梢停在云娘咽喉前寸许。老妪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那里本该有双生蛊的子蛊,此刻却爬满焚心蛊的幽蓝火焰。
他从来都没想活。云娘的声音突然年轻,竟是萧景明生母的声线,从你刺穿他心脏那刻起,焚心蛊就已认主。
云岫踉跄后退,鞭子当啷坠地。她终于明白那夜萧景明为何要喊云明——那是他生母取的名字,是魔教圣女为腹中胎儿准备的印记。
【第二幕:轮回咒】
子时的梆子响彻天穹阁废墟。
云岫踩着焦土前行,每步都惊起蓝火。她看见八十一具青铜傀儡的残骸,看见萧震南龙形拐杖上嵌着的玄天鉴——此刻正映着她泛红的双眼。
你来了。
残破的盟主宝座上,萧震南的残魂在蓝火中扭曲。他手中托着个水晶匣,里面跳动着颗鲜红的心脏——正是萧景明的心脏!
明儿的心头血,老盟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是世间最妙的解药。
云岫忽然笑出声。她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凤凰刺青。蓝火触到纹身的刹那,整座废墟突然震颤,地下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
你!萧震南的残魂剧烈波动,你怎会启动焚天阵!
因为这颗心,她以匕首刺入心口,血珠溅上水晶匣,从来都不是萧景明的。
凤凰虚影冲天而起,云岫在火海中起舞。她终于明白焚心蛊的真相——这根本不是操控人心的毒蛊,而是魔教圣女为保护胎儿设下的共生咒。当萧景明将母蛊引入体内时,他们就已血脉相连。
不可能!萧震南扑向水晶匣,却被蓝火缠住双腿,这心脏明明……
是云娘的。云岫擦去嘴角血迹,看着残魂在火中哀嚎,你囚禁她二十年,却不知她早将心脏换给了景明。
【第三幕:双生焰】
火海突然分裂,露出中央的石台。
萧景明闭目躺在上面,胸膛起伏如常,仿佛只是沉睡。云岫踉跄奔去,却被蓝火屏障挡住。她忽然想起那夜地牢,他以血为引破开玄铁闸门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换我等你。
云娘的竹杖突然点在她后心。老妪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云娘年轻的脸:圣女,该焚香了。
蛊虫从竹杖中涌出,钻入云岫七窍。她感觉心脏在膨胀,看见血管里游走着无数蓝火凤凰。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她终于明白萧景明未说完的话——
焚天阵不是毁灭,而是重生。
景明!她撞碎屏障扑向他,任由蓝火吞噬发间银饰。在意识消散前,她看见他睫毛颤动,看见他胸口的凤凰刺青泛起金光,看见云娘的残魂在火中化作飞灰。
我在。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声音,却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实。
【第四幕:涅槃谣】
十年又十年,江湖换了模样。
茶馆说书人讲着新的传奇:断魂崖底有对神仙眷侣,男的精通机关术,女的善使九节鞭。他们每逢月圆就会在凤凰木下对弈,棋子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机关匣弹开的轻响。
只有老船夫知道真相。
每逢血月,他仍会看见青衫书生执伞而来,伞沿压得极低。有时伞下会传出银链脆响,有时会有清冷的女声问:这次,换你等我可好
但更多时候,只有蓝火在河面跳舞,映着半片玉佩在淤泥中时隐时现。玉佩上的莲花与凤凰,在月光下会短暂重叠,又迅速分开,如同两个永远无法相拥的灵魂。
而八大门派的秘史中,仍藏着段未解的公案:
武林盟主萧震南暴毙那夜,天穹阁废墟中飞出无数蓝火凤凰。有樵夫声称看见对男女携手踏火而行,女的发间银饰叮当,男的月白衣衫飘摇如雾。
他们消失的方向,正是魔教圣地焚天城旧址。
从此,江湖多了句谶语:
凤凰浴火双生劫,焚尽天下痴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