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为了他的白月光和儿媳闹离婚。
儿媳毫不拖沓地要签离婚协议,我却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笔。
你看清楚了,协议上写着离婚你分走我们家一半家产,这你也敢签
何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当着她的面撕了那份协议,打电话给律师。
我儿子和儿媳要离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儿子净身出户对了,顺便想想办法把我判给我儿媳。
1.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林敬这辈子唯一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了何遥。
何遥这孩子出身并不富贵,无父无母,刚满月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
比起从小养尊处优的林敬,说一句她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也不为过。
可她清醒冷静拎得清,完全是我想把林敬培养成的样子。
原以为祖坟冒青烟,林敬和她在一起能多少沾染点好习性。
谁知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为了个什么白月光要和她离婚。
彼时我正拉着何遥研究公司的并购方案,林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拉着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孩登堂入室。
妈,这是秦清,我的大学同学,她刚从国外回来,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他极力想装出平常的语气,可在何遥看过去时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阿姨好。秦清温温柔柔地冲我一笑,真是打扰了,我说不用的,可是阿敬一定要我来。
她倒比林敬更坦荡,一个眼神都没给何遥,当她不存在一样。
何遥的心思都在并购案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我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冷笑一声转头喊吴妈。
吴妈,今天的碧螺春用了几斤茶叶,怎么茶味儿这么浓
余光里,我清楚地看到秦清嘴角的笑难看地僵住了。
妈！林敬立即维护起她,您不了解清清,等您和她接触了,您也会很喜欢她的！
我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仿佛看什么奇行种。
林敬是我亲生的,他脑子不大好使我一早就知道。
我也从没指望他能有多大建树。
后来何遥进了门,我放心把公司的大小事宜都放手给了她,更对林敬没了任何期望。
只要他老老实实地活着就行。
但眼下看来,这蠢货不仅脑子不好,心还瞎。
阿姨,您别生气。
秦清川剧变脸一样红了眼眶。
都是我不好,我出去住就是了,千万别伤了你们的和气。
林敬立马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清清,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忍住反胃,下意识看了一眼何遥。
她也刚从公司回来,还是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
对比起来,一袭白裙长发披肩梨花带雨的秦清确实更容易让人有保护欲。
可仗着别人的保护能张狂到几时
这种廉价的保护欲,我嗤之以鼻,何遥也不会稀罕。
但她和林敬恋爱三年结婚半年,说一点都不难过也是假的。
我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酸楚,眨眼又恢复成了平静淡然的模样。
——看看,人家这情绪管理,够林敬学一辈子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这个想法,林敬忽然对着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何遥开了火。
都说了清清只是暂住,她刚从国外回来人生地不熟,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这大厦避风了,连我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
何遥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又让绿茶抓住了机会。
阿敬你别这么说,姐姐一定不是这个意思的,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她拉着林敬的衣角,语调可怜。
何遥终于回过味儿来,眉毛一挑：我是独生女,可没你这样的妹妹。
林敬张了张嘴想维护秦清,可何遥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
房子是妈买的,论起来你我都是借住而已,愿不愿意让她住下是妈的自由,且不说我从头到尾没有表过态,就算我说了也不算,一切凭妈做主。
她说完,不再管林敬作何反应,自顾自拿起方才的文件翻看起来。
我满意得笑开了花。
这才对。
何遥和我很像,伤心归伤心,但情绪永远不会吞没理智。
天塌下来也得先掰扯清楚是哪面承重墙偷工减料了。
林敬估计从没被何遥这样抢白过,脸色气得铁青又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他只能又转向我：妈,您最通情达理了,这么晚了,清清一个女孩子自己出去住,您放心得下吗
他倒会拿捏我。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女性公益,他知道我对女孩子一贯是格外宽容的。
可女孩是女孩,绿茶是绿茶,品种都不一样。
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作惊讶状,她父母都放心她一个人住到有妇之夫家里,我何必操这份闲心
我和何遥统一战线,林敬拉着秦清,狼狈得无地自容,最终摔门离开了家。
临走还愤愤地留下一句威胁。
妈,我看您也是老糊涂了,别忘了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这话真是扎心扎透了。
我谢婉琼英明一世,唯独生了这么个儿子成了我人生最大的败笔。
还塞不回去。
这种伤心事,非要提醒我做什么
2.
林敬也不傻,他带着秦清去住了另一套房子。
隐隐有跟何遥撕破脸的架势。
这些天他没回家,何遥看上去没什么波动,工作也完成得依然出色。
可我看得清楚,每到晚上她都会端着牛奶在窗前发呆。
如果不是真的有感情,以林敬的资质,这辈子都不会被何遥看在眼里。
也是因为真的有感情,才会在这种时候格外脆弱。
我想劝她离婚,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想到了当年的我。
彼时我经历的几乎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局面。
这种事,还是要自己跳出来,看清楚,再做决定才不后悔。
我没想到林敬这个不成器的蠢材把离婚协议寄了过来。
落款处他已经签好了名字,明摆着逼何遥离婚。
再多的不舍到这一刻也足以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何遥抽出惯用的签字笔就要签字。
我眼疾手快地抽走那支笔。
妈她不明所以。
你看清楚了吗我拿起那份厚厚的离婚协议,这上面写的可是离婚后你分走一半家产,这你也敢签
何遥的目光从困惑转为不可置信,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林敬带秦清回家她没哭,收到离婚协议她也没哭。
直到此刻,或许她觉得终于认清我和林敬才是一家人。
平日里再怎么对她好,到了这个关头还是会为林敬做打算。
我把她那点心思一眼看到底,叹了口气。
——还是年轻,缺练。
当着她的面,我把那份离婚协议放进碎纸机里,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王律,我儿子和儿媳要离婚,你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林敬净身出户
方才还憋着不哭出来的何遥懵了。
半晌,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两颗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我抽了张纸给她擦干眼泪,又顺手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么聪明的脑瓜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渣男出轨都要离婚了还不知道给自己争取利益。
只分一半家产,剩一半留着给林敬和那个绿茶双宿双飞幸福美满
我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窝囊气。
顺便,这蠢材儿子我不想要了,他们离婚后我能跟儿媳妇过吗
我还跟律师通着电话,那边何遥嘴巴一撇,眼泪汪汪地抱上了我：妈……
我简短地和律师沟通了几句,挂断电话,恨铁不成钢地捏她的鼻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我闺女就这么让人欺负还不还手,你要气死你妈啊
3.
说何遥聪明吧,她就这么傻乎乎地差点要签了协议成全那对狗男女。
说林敬蠢吧,他还知道家里不止一处房产,带着秦清偷偷摸摸去了另一处房子住下了。
那处房子的管家打电话来询问我是否知情。
我想了一会儿,叮嘱他不用管他们,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他打电话通知过我。
倒不是我忽然记起林敬是我亲儿子开始心疼他了。
主要是他们住在我眼皮子底下,更方便我收集林敬出轨的证据。
让他净身出户总得有个由头,不然显得何遥有多苛待他一样。
早餐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何遥。
昨天还为那份离婚协议黯然神伤的她今天已经不为所动。
随便他们住哪里,反正家里的房产都在妈的名下,回头他们搬走的时候把这段时间的租金按市场价交了就行。
她咬着三明治查看手机上的工作信息,语气云淡风轻。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我满意地笑。
林敬被我好吃好喝养了二十多年,什么本事都没学会,唯独在挥金如土享受生活上青出于蓝。
他选的那套房子在A市南边,海景大平层。
平日里我几乎不去,去年房子里遭了贼我都是过了几天才知道。
他住在那里的确舒服。
可他不知道的是去年盗窃事件之后,我就在那间房子的各个屋子里都装了摄像头。
此刻我拿着手机,看着他们的身影从客厅腻腻歪歪地黏糊到卧室,辣眼睛地关上了屏幕。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我没兴趣看他们现场直播,反正监控都会如实记录下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拉着何遥出去逛逛缓解心情。
4.
妈,公司里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被我强行塞进车里的何遥还在试图挣扎,我毫不犹豫地关了车门示意司机出发。
虽然这几年我偷懒都放权给你了,但公司里有没有急事我这个挂名董事长还是有点数的。
我轻易拆穿她的借口,看着她蔫头耷脑地萎靡下来。
你就是跟我太像了,碰到什么伤心事就一头扎进工作里麻痹自己。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看看你的黑眼圈。
从前我经历这种事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闷着憋着靠工作发泄,那是因为没人教我该怎么正确地处理自己的情绪,但你不一样,你有我。
虽然过去几十年了,当时的我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林敬那个渣爹当初的确让我实实在在地痛苦了很久。
有好长一段日子,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
是不是我没有履行好作为妻子的义务,才让他想去找别的女人。
尤其是在当时的时代,一段婚姻出现问题,所有人都会指责女性做得不到位。
我也差一点被这种言论洗脑。
好在我足够坚强也足够幸运,靠着工作让自己硬生生熬了出来。
真正看到了自己的价值绝不仅仅存在于婚姻和家庭中。
我是公司的一把手,我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女强人。
我离开谁都能过得很好,而渣男和谁在一起都一样三心二意得不到幸福。
如今几乎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我想帮的不仅仅是何遥,还有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我自己。
我希望在任何她怀疑自己的时候,都有一个坚定的后盾支持她,告诉她她没错。
何遥和我对视,我看到她眼睛里的茫然失措一点点转变为疲倦。
良久,她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头。
妈,谢谢你。
5.
谁说的来着,有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的烦恼,剩下百分之十是因为不够有钱。
何遥不喜欢逛街,我带着她径直去了某奢牌的vic室。
边喝下午茶边等一排排的模特把当季新款试给我们看。
她稍微表现出肯定或是欣赏的神情,我就叫人把那款包起来。
短短一个下午,我们坐在那里刷掉了近百万的消费额。
肉眼可见的,何遥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我暗自赞叹自己的英明：怎么样,我就说逛逛街会好很多吧
一百万！何遥数了数那堆购物袋,痛心疾首,一个合同的定金没有了！
……
要死,忘了这孩子是个苦出身的,花点钱能要了她的命。
该省省该花花。我转移话题,拉着她往外走,再说了等我没了这些家产都是你的,不赶紧花花留着不都是废纸
妈您乱说什么呢何遥立刻连呸三声,您长命百岁！
我笑眯眯地听她数落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婆媳这么多年,我了解何遥就像了解我自己。
她不是一个会虚与委蛇的人,对讨厌的人即便是因为工作需要强装笑脸,也会勉强得非常明显。
我听得出她的抱怨完全出自真心希望我好。
说着闹着正走出商场,迎面碰上了林敬和秦清。
我的心情立即降到冰点。
——够晦气的,这一下午白干。
妈——林敬愣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我打了声招呼。
阿姨,您也来逛街呀
秦清立即跟着开口,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何遥,转向我又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我刚回国,很多东西都没添置,对这里又不熟,所以阿敬陪我来买些东西,你们千万别误会。
何遥平静地看着她唱戏,等她唱完了才开口：他陪你买,还是他给你买
刚才还略有得意的秦清被问得愣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林敬不耐烦地皱起眉,似乎觉得何遥让他在秦清面前丢了面子。
都是朋友,置办点日用品而已,我还不至于这点钱都掏不起。
笑话,到奢牌商场置办日用品,亏他说得出口。
你当然掏得起。何遥微笑,不紧不慢。
只是我要提醒你,我们还没离婚,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最后都是要清算分割的。
林敬显然没想到何遥会这么冷静地和他算经济账,一下子气急败坏：共同财产你嫁到我们家来吃穿用度哪里没花我家的钱你现在跟我说共同财产
哎,话可不是这样说。我终于找到了出场的机会。
何遥嫁进来时经济窘迫不假,可人家能力强,这几年在公司把业绩带得蒸蒸日上,她花出去那点可远没有给公司赚来的多。
妈你到底站哪边的林敬瞪大了眼,又开始拔高嗓门儿。
您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啊,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
你小声点,你好意思出轨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拉着何遥走开两步,满脸嫌弃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林敬从我这里讨不到好处,又不敢真的和我翻脸,只能又把矛头对准了何遥。
你到底给我妈灌什么迷魂药了他居然还有脸用质问的语气。
我告诉你,不管你耍什么花招都没用,你最好早点把协议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签,当然要签。他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你放心,我回去就让何遥签字。
新的离婚协议王律也该拟好了,我得尽早让他们俩都签字。
到时候我和林敬从法律上断绝母子关系,以后就只有何遥一个女儿。
反正这种结了婚都会出轨的货色,我也不指望他会养我的老。
妈,我就知道您还是明事理的。林敬以为我在帮他说话,态度一下子缓和下来。
之前见面太仓促了,回头何遥搬出去,我就带清清正式上门见您,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刚刚还在冠冕堂皇地说什么陪朋友买东西,三言两语又要带人上门见家长了。
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6.
我懒得和他们废话,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银行,停掉了林敬手里所有的副卡。
从前觉得我是吃苦长大的,家里既然有条件就没必要让下一代继续吃苦。
现在发现我真的是给他吃太饱了。
刚挂掉电话,律师新拟的离婚协议就送来了。
我大致翻了翻,确认没问题之后把它递给何遥：现在可以签了。
何遥接过去看了两眼,不可置信地抬头：妈,您这是……
这份协议按照我的要求,写明了离婚后林敬净身出户,名下所有财产连同公司股份都归何遥所有。
不仅如此,我专程立了遗嘱,言明和林敬断绝关系,等我百年之后家产都归到何遥名下。
别废话,不是白给你的,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我就知道她不会愿意接受,强硬地打断她。
林敬这档子事看得出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指望他给我养老我怕我死不瞑目。
可是——何遥还想再坚持,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催命地震动起来。
妈,我的卡怎么都刷不了了刚接起来,电话那头林敬崩溃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和清清买了好多衣服等着结账呢,您快看看怎么回事啊！
呀,怎么会这样我夸张地表达了一下震惊,对何遥眨眨眼睛。
不过没关系,你本来也只是陪她去买而已嘛,让她自己结就好了。
林敬一下子卡了壳,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估计是秦清就站在他边上等着他刷卡结账呢。
这时候叫他跟人家说让她自己结,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再者就算他说得出口,秦清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妈,我现在等着结账呢,要不您先转账给我……果然,林敬还是硬着头皮跟我求助。
转账啊可是我今天已经到限额了呀。我悠闲地喝着茶,假装爱莫能助。
不等他继续软磨硬泡,我迅速转移话题：对了,离婚协议何遥已经签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拿
真的她签了林敬的语气一下子喜出望外。
他大概是第一时间就和秦清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听筒里模模糊糊地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我隐约听到他说先回去拿离婚协议,秦清不舍地说那这些衣服怎么办……
笑死,很快你就不会为没买到的衣服发愁了。
因为你们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7.
林敬真的一刻都没耽搁,结束通话到他出现在家门口不过半个小时。
看他难掩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根本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还在幻想着离了婚和秦清一起住豪宅吃喝玩乐的美好生活。
我暗暗冷笑一声。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拖这么久——林敬迫不及待地翻到协议最后一页,看到何遥的签名,嘴角简直压都压不住,毫不犹豫地跟着签字。
……这蠢货,他甚至忘了他寄来的那份是他提前签好名字的。
我再三庆幸自己和他断绝关系的明智之举。
林敬这脑子,以后如果接手了公司,第一天股价就要跌停。
协议达成,后面办离婚手续也就十分顺利。
办完手续,何遥揣着小绿本回来的时候,林敬把她拦在了门口。
我们已经离婚了,该给你那份我回头会按照协议上写的打到你的账户,但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他耀武扬威,像个偷腥成功的老鼠。
唯一称得上优秀的一张脸现在也显得面目可憎。
进来收拾东西吧。我岿然不动,在客厅里平静地说了一句。
对了,忘了还有你的东西。林敬悻悻让开一条缝儿,收拾完了就快走——
我说你。我抬眼,目光落在林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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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妈林敬怔了怔,强牵起一抹笑,您开什么玩笑呢,这可是咱家——
是我家。我纠正,看看房产证,上面只有我的名字。
您的不就是我的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试图开玩笑蒙混过去,难道您还有别的儿子
当然没有了。我答得利索。
他松了口气：那不就得了——
我笑了笑：从今天开始,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何遥跟呆滞的林敬侧身而过,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的肩膀。
无声的安慰。
我了解她,她也一样了解我。
理智上我知道林敬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没有责任感……彻头彻尾的一个他那渣爹的翻版。
可情感上,我毕竟怀胎十月,又养了他二十年。
当年我怕他跟着前夫学坏,拼命和前夫争夺他的抚养权。
那时候的我一无所有,边起早贪黑地打工赚钱边打抚养权官司。
就这么熬了两年,我终于把林敬的抚养权夺过来了。
可那时候他已经跟着前夫生活到了七岁。
我以为我能通过后期的培养把他养成一个虽然不聪明,但至少人品好的人。
可事实证明荀子略胜一筹。
前夫的劣质基因在林敬身上完美传承,除了一副好皮相,父子俩都是从根骨开始烂。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眼下局面的最优解。
可我是个母亲。
理智上再怎么坚决冷静,情感上我还是不忍心让林敬流落街头。
我想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在这个关头,他能醒悟过来自己做的蠢事,我会给他一套房子一笔钱。
当然不会让他再像从前那么潇洒,但当个普通人过完一生也绰绰有余。
可他还是不出所料地让我失望了。
他杵在门口,逐渐反应过来我是认真的之后,没有懊悔没有歉意,甚至没有一丝丝困惑。
只有勃然而起的愤怒。
我看你真是疯了！你为了一个外人要赶我走他气得大喊大叫。
我爸说得没错,你就是失心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林敬！不会好好说话就滚！一直没出声的何遥大声喝止了他,语气满含警告。
即便是林敬带着小三找上门时她也始终保持着冷静淡然的气度。
现在却因为林敬对我的一句重话发了脾气。
可我的亲生儿子,眼看着我这一路是怎样挣扎过来把他带大的林敬,却选择站在他爸那边。
滚就滚,你们不就是想赶我走吗,告诉你,你会后悔的！甩下这句话,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用力摔上门离开。
他这副狰狞的样子,和他那渣爹当初的模样在我脑海里逐渐重合。
最后一丝母爱也消弭无形。
我紧握着何遥的手作为支撑,身心俱疲地坐回沙发上。
9.
林敬敢这么放狠话摔门就走,无非是他还以为自己有那份离婚协议傍身。
如果是他原本拟定的那份,那的确他还能分到不少家产。
连带公司股份分红,足够让他和小三滋润一辈子。
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他发现协议被更换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爹看样子教了他不少我的坏话,可似乎忘了提醒他我这人睚眦必报做事做绝。
为了散心,我订了两张机票,让何遥陪我出国度假。
出发前我把家里和车库多装了几个监控。
妈,您可算知道管理好个人财物了。何遥一副颇为欣慰的样子,一下子还分不清我和她到底谁是妈。
管理什么,老娘赚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可以不管不顾乱花的。我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
这是为了防着林敬,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何遥惊讶：林敬他不至于吧二十年养育之恩,他回去消消气也该知道来跟您道歉了。
她到底年纪小。
商场上的经验她还算丰富,可对于男人,她经历过的样本还太少。
当初我把林敬他爸扫地出门之后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刚有点起色,他就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
先是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的后悔,又是再三保证以后会对我多好。
他倒真是死心塌地演了一个多月,连我当时还在世的父母都要被他感动了。
可我咬定了就是不肯回头。
见我态度坚决,他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大言不惭地说我起家的本钱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的,算是夫妻共同财产,所以我的公司也该有他一半。
鬼知道我那段时间白天忙工作晚上打渣男,过得有多精彩充实。
眼瞧着林敬走上了他爸的老路,防人之心不可无。
10.
事实证明我一点都没看错他。
我们在巴厘岛的海滩上接到了吴妈的电话。
林敬估计是要用钱了才发现没有一笔资金是他能用的,这才意识到离婚协议的问题,带着秦清杀到了家里。
发现我和何遥都不在,他砸了许多名贵瓷器。
这还不解气,又私自开了保险柜,拿走不少金条和贵重首饰。
吴妈拦不住他,只能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林敬骂骂咧咧的吼声甚至盖过了吴妈说话的声音。
砸就砸了,我砸我自己家难不成还犯法
我就不信了,你报警试试,看警察管不管！
他吗的居然算计我,在离婚协议上动手脚让我净身出户,老子还想报警呢！
这还不算,秦清还在一遍火上浇油。
阿敬,你可是说过要让我过好日子的。
现在钱都在你前妻那里,我今天看上一件秀款的衣服都没有钱买……
语调委屈得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林敬心疼得立即拍着胸脯跟她作保证。
你放心,我才是公司唯一的继承人,我妈现在脑子不清醒,等她想明白了肯定会把那个贱人赶走的！
大概是吴妈也觉得听不下去,拿着手机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忧心忡忡地问我该怎么办。
报警。我躺到躺椅上,戴上墨镜,语气冷然。
就说私闯民宅,蓄意毁坏他人财物,让警方处理。
林敬到现在不知悔改,我教不好他,那就让他去局子里好好改造一下。
挂了电话,我正要跟何遥探讨一下沙滩上玩飞盘的两个男生哪个比较帅,一扭头见她对着笔记本电脑十指如飞。
出来前我强行让她换了泳装,她从哪儿掏出来的笔记本电脑
妈我知道,你再等等,我做完这个项目拿了钱请你做spa。她仿佛感应到我要开始批判她,头也不抬地敷衍着我。
……我要你请,我这几十年白干了。我隔着墨镜对她翻了个白眼。
一整个下午,断断续续有三四个帅哥来跟何遥搭讪,可她整个人扎在工作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显然经过林敬这一遭,她短期内并不想再发展一段关系,只想跟电脑里的合同喜结连理。
我惋惜地看着一个个帅哥落寞离去,对何遥恨铁不成钢。
到太阳快落山时,我们正准备起身回酒店,不远处又走来一个帅哥。
这一个比前面的都要好看一些,长得有点像是亚裔混血。
莫名我还觉得有些眼熟。
可再好看在何遥面前也都不起作用,我在心底已经开始为这位帅哥默哀。
果然他走到近前,何遥连头都没抬,只轻轻挥了挥手：抱歉,你挡光了,麻烦走开些。
我以为他会像前几个一样狼狈离场,可他淡定地笑了笑。
你好,是谢氏的何总吧之前商业晚宴上见过,我是周炳庭。
我恍然大悟。
周炳庭,云庭集团的公子,难怪我会觉得眼熟。
同样是二代,他和林敬只能说一个天一个地,刚上大学就开始参与公司事务,还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现在的云庭集团已经基本上由他掌舵,在商场上势头正盛。
帅哥对何遥没有吸引力,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商业利益,她绝对感兴趣。
她果然抬起了头。
逆着光,她对那个看不清脸的轮廓露出商业微笑：周总,幸会。
11.
一个月的度假,后半个月周炳庭几乎每天都能和我们偶遇。
最开始何遥还冲他这个名字和他客套寒暄一下,见的次数多了,何遥就有点懒得理他了。
何遥一冷淡,周炳庭就跟她谈合作。
合同递过来简直比甜言蜜语多千百倍的杀伤力。
何遥立马就能眉开眼笑,当场掏出电脑坐着和他聊一下午。
一个假期下来,公司的业绩不仅没倒退,倒是多了好几个单子。
我彻底做了甩手掌柜,每天只忙着吃忙着玩,闲下来了就嗑着瓜子看周炳庭猛砸合同追何遥。
我偷偷做了周炳庭的背调,确认他情史干净洁身自好,也就乐见其成。
但我万万没有算到林敬居然会回头来找何遥。
那天我们度假完回国,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
我还在试图怂恿何遥跟周炳庭好好发展一下。
说真的,周家这孩子比林敬优秀太多,我见过他父母,都是人品上佳的人,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妈您差不多得了,都说了只是合作。
何遥笑着轻轻推了我一下,抬起头的瞬间却愣住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林敬站在家门口。
仅仅一个月而已,他瘦了好几圈,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摇摇欲坠。
妈……他艰难地叫我,又看向何遥,语气放柔了许多,遥遥,好久不见。
12.
我皱起眉。
即使是我最艰难落魄的那段时间,我也从没放任自己变得这么邋遢憔悴。
十块钱的T恤也要穿得干干净净,十五块的盒饭也要有荤有素。
人活的是个精气神。
可林敬丝毫没遗传到我的气性。
他从小有我养着,大了结了婚有何遥哄着,这辈子从没自己立起来过。
显然这一个月没有任何助力的生活让他吃了不少苦。
可是——
秦清呢我扫视了一圈,没瞧见那个时时刻刻粘着他的绿茶。
她……她走了。林敬有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难堪地低下头。
我了然。
原本就是冲着钱来的,林敬净身出户,她还能在他身边多久
刚开始她或许以为我还会心软,过不了多久还会把林敬接回家,勉强能装一下真爱无敌。
可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看清楚我的决心,跟着林敬过的苦日子也足够把她吓跑。
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从前他厌倦了的日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安逸,他巴不得离开的妻子是多难得的良配。
可人生不是什么时候做错了都能回头。
遥遥,你最近过得好吗他抬眼看向何遥,期期艾艾地询问。
语气柔和得仿佛当初那个为了小三冲何遥吼的人不是他。
很好,有劳挂念。何遥平静地答。
短短几个字,透露出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她比我冷静得多。
当初林敬的渣爹回头找我,我一个字都没说,回屋拎了把扫大街的扫帚直接把他打出去了。
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
打轻了,当初拿铁棍就好了。
我知道错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林敬落寞地垂下眼。
早说过了,他有一副好皮相,这副样子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可能真会以为他是什么情种。
可是何遥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会被他这副模样打动的小姑娘了。
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没必要再互相打扰。
何遥界限分明,丝毫没有心软。
这些年她一直在拼命成长,汲取一切她能接触到的资源提升自己。
而林敬,他好吃懒做惯了,以为一切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从没珍惜过,也没有一点应变的能力。
当初他以为何遥高攀了他,处处对何遥颐指气使。
他根本没发现,离开了我,离开了公司,他这个人根本配不上何遥。
从来不是何遥攀了高枝,是他花光了运气才有幸遇到何遥。
现在,他的好运气彻底到头了。
13.
林敬要求跟何遥单独聊聊。
我看了何遥一眼,她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于是我转身先进了家门。
我相信何遥能应付得了林敬,我现在有另一件事要问。
吴妈,我不是说了报警吗,林敬怎么还在
吴妈在家里做了十几年了,我相信她的人品,但我很好奇林敬现在怎么还没被抓走。
太太,是我自作主张了。吴妈擦了擦手,有些拘谨地双手交握着向我道歉。
我托大一些,也算是看着阿敬长大的,我真的……不忍心。
他听说您要报警,当时的表情您没看见,我实在是忍不住心疼他。
我让他把财物都放回了原处,您可以检查,一分都没有少——
吴妈说得诚恳又急迫,有些语无伦次。
行了,我相信你。我叹口气,轻轻打断了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
太太……吴妈叫了我一声,欲言又止。
她不说我也猜得到。
——他还是个孩子,犯错了好好教,哪里犯得上断绝关系这样重的做法
——当妈的,怎么忍心亲手送自己的孩子进去
——等到老了没人养,会后悔的。
无非这些言辞罢了。
我相信吴妈没有坏心,某种程度上也是为我好。
可是就是这样一次次的纵容,才会彻底把林敬害死,同时也害了何遥和我自己。
我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爱他,可那不代表我会无底线地包庇他和牺牲自己。
很遗憾,我不是那么大爱无私的母亲。
我比任何人都更爱我自己。
14.
何遥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不知道她和林敬都说了些什么,可是从二楼的窗口看出去,她始终和林敬保持着距离。
林敬说到情绪激动处上前拉她,被她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她看着林敬,面容平静地说了句什么——我猜测是表明他们绝不再有可能之类的话。
林敬愣了好半晌,红了眼圈。
何遥却没有一丝动容,绕过他进了家门。
我跟着走下楼。
走到客厅时,我见何遥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在发呆。
在想什么我坐到她身边,准备以过来人的身份开解开解她。
她转向我,面露难色。
妈,你说……她犹豫了好半晌,下定决心般开口,陈氏的那个订单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们出价实在太低了。
我：……
失策,忘了她是个事业脑。
感情上的大起大落还没有一个订单能影响她的情绪。
我懒得跟她聊这些商场上乱七八糟的博弈,拿出手机让她帮我选一个新款的包。
她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回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合同。
三秒之后,她猛地转头夺过我的手机,看着包包图片下的价签瞪大眼睛,紧跟着发出尖锐爆鸣声。
一百二十万！什么包要一百二十万！上次买了那么多衣服都还不到这个数！
完了完了,忘了这闺女是个守财奴！
我赶紧去夺我的手机：你懂什么,这可是限量款！
什么限量款,这就是抢劫！明明可以直接抢钱还送你个包！何遥心疼得碎碎念,一百二十万,现在的资本家都疯了,拿金子打一个包都不用一百二十万,那可是一百二十万,不行我要心梗了……
我被她念得头晕,拿着手机偷偷躲上楼跟sales发微信订包。
真是的,明明我才是当妈的,怎么买个包都要偷偷摸摸地躲着她
总感觉给自己找了个妈。
不行,陈氏那个订单不能取消,我现在就得去打电话——楼下,何遥被这一百二十万彻底搞焦虑了,腾地站起来去联系合作伙伴。
家里有个败家的妈,她得玩命赚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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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狗都不谈。